第20章 约定与糖枫树
弗兰克大叔虽然是一个矮人，但他力气很大，足够把伊莱举起来转好几个圈圈。
“好久没见到你了，小伊莱。”弗兰克大叔笑呵呵地把伊莱往上掂了掂，“我刚刚看见你的魔法，又变强了一点对不对？”
伊莱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一本正经地说道：“变强了很多。”
弗兰克大叔就像每一个宠爱孙子的爷爷那样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对，抡法杖的技巧也变强了很多。”
“当然啦，”伊莱眉眼弯弯地回答，“毕竟是弗兰克大叔教过的嘛。”
事实证明矮人族不仅抡锤子是一把好手，教别人抡法杖也有许多天赋，至少在弗兰克大叔教过几次之前伊莱做不到精准地把高速移动的风滚兔抡飞。
小孩子夸人是最有可信度的，弗兰克大叔高兴地摸了摸伊莱的头，从腰间的褐色兽皮袋里取出一根肉干塞进伊莱手里：“多吃点，看着又瘦了。”
这种肉干很硬，非常耐嚼并且越嚼越香，伊莱曾经为它付出了两颗乳牙的代价，现在依旧很爱吃。
看着伊莱的脸颊因为咀嚼肉干而一鼓一鼓的，弗兰克大叔这才把注意力放在了不远处楞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克拉伦斯身上。矮人族天生厌恶人类，但对待幼崽比较和善，弗兰克大叔扬声喊：“喂，那边的人类小孩。”
克拉伦斯左看看右看看，最终傻不愣登地指了指自己。
“对，就是你。”弗兰克大叔问道，“你要不要也来一块肉干？”
“啊……肉干，”克拉伦斯往前走了几步，难得有些局促地在外套内里擦了擦手才伸出来，“谢谢您。”
弗兰克大叔想了想，给了他两块。
孩子看着不太聪明，得多补补。
伊莱牵着弗兰克大叔垂在背后的围巾，好整以暇地看克拉伦斯珍之重之地把肉干放进了自己的小袋子里、然后用克制又激动的目光打量弗兰克大叔。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有哪个热爱铸造的人类能在矮人一族前保持冷静呢？就算是酷哥克拉伦斯也不可以。
伊莱决定为自己的小伙伴助上一攻。
“弗兰克大叔，他就是克拉伦斯，我之前说的那个很爱锻造的朋友。对了，”伊莱左翻翻右翻翻，翻出来一块黄绿色的金属来，“这是昨天晚上他一个人炼的青铜，我悄悄拿了一块儿。”
他悄悄拿，还当着当事人的面说得这样理直气壮。
“伊莱！”克拉伦斯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涨红，他疯狂使眼色，压低声音道，“那只是一个失败品。”
啊啊啊啊怎么能把失败品给矮人看啊！要是给矮人留下没有铸造天赋的坏印象怎么办！
伊莱眨眨眼睛，给了克拉伦斯一个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眼神。
失败品怎么啦？失败品也是克拉伦斯用心一次次做的。
弗兰克大叔捏着这块不成功的青铜翻来覆去看了许多眼，他看的时间越长克拉伦斯越忐忑。伊莱眼睁睁看着克拉伦斯涨红的脸慢慢褪去血色，最后从追星克制脸变成了一张酷哥冷漠脸，要不是紧握的手暴露了他的紧张，怕是谁看都以为他现在从容镇定。
毫无疑问，这是克拉伦斯生命中最漫长的一段时间。
“青铜只是简单地混合两种金属，谁都能做到。”弗兰克大叔注视着这个眼神中充满失望但并没有丧气的人类小孩，他把青铜抛向克拉伦斯，克拉伦斯准确地接住了。
“但是你做的也还不错。”
伊莱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里行走，他已经如此艰难了，还要分心提醒双眼无神的克拉伦斯注意看路。
在克拉伦斯第不知道多少次差点被树枝绊倒后，伊莱停下脚步，双手抱胸挑起一边眉毛费解地问：“都过了这么久了，你为什么还是像丢了魂似的？”
“可是那是矮人欸，”克拉伦斯的脸上迸发出无与伦比的光彩来，他牵着伊莱的手，恨不得把伊莱抱起来转两圈，“血液里就流淌着铸造的种族，听说矮人族的小孩造出的剑就足够和人类大师媲美。”
“他甚至还邀请我去矮人部落！”
“只是见到弗兰克大叔你就这个样子，等去了矮人部落你还能保持正常行动吗？”
在这句明显有讥讽意味的话前，克拉伦斯居然真的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最后还给出了答案：“我会从回去开始练习的。”
练习如何在矮人围绕的情况下保持表情管理，不要表现得太狂热以至于像一个傻子。
伊莱开始怀疑自己把克拉伦斯带来见矮人的决定到底对不对了，虽然他的本意是让弗朗西斯第一冶炼厂未来的中流砥柱趁着矮人们还在龙脊山谷赶紧偷师，但是现在他不得不思考一个问题——偶像当前克拉伦斯真的能坚强地学习吗？
应该能吧。伊莱看着克拉伦斯明显亢奋的脸，尽量用他之前万事不管沉迷铸造说服自己。
又走了一截距离，克拉伦斯终于像想起来什么似的问：“对了，龙脊山谷怎么会有矮人族？”
矮人族以部落为居，散布在大陆每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弗朗西斯境内从未出现过矮人的身影。
“我真高兴你还能意识到这个问题。”伊莱踉跄了一下，被眼疾手快的克拉伦斯提着斗篷领子拉正。
伊莱是在某次勇闯龙脊山谷的时候发现矮人踪迹的，他当时被一群风滚兔追得到处跑，慌不择路间闯入了矮人的聚会现场。双方礼貌性地面面相觑了一小会儿，伊莱就喊着救命冲向离自己最近的一个矮人。
这个矮人就是弗兰克大叔。
“弗兰克大叔抡锤子很厉害的，那天他一个人就把所有风滚兔抡死了，我们还吃了烤兔子肉。”
克拉伦斯觉得自己发现了伊莱抡法杖越来越凶残的原因。
“至于他们为什么在龙脊山谷，”伊莱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
事实上伊莱闯进的那场聚会就是矮人们的搬迁会，他不知道矮人们从哪里来，为什么要驻扎在危险的龙脊山谷里，又用了什么方法才没有在迁移的途中被发现。
伊莱没有问，因为大家都有自己的小秘密。
“我带你来见弗兰克大叔不是让你来追星的，”伊莱猛地转过身，他鼓着脸戳戳克拉伦斯的腰，“我花了好多好多好吃的才和他们打好关系，你一定要努力偷师。”
然后努力建设影子都没有的弗朗西斯第一冶炼厂。
伊莱正准备继续教育克拉伦斯，却突然被克拉伦斯一把抱住。他们两个的身高差距有点大，伊莱只能脚尖点地，甚至衣服还被箍得往上溜了一截。克拉伦斯今天穿的斗篷领子上滚着柔软的兽毛，伊莱有点想打喷嚏。
“谢谢你，伊莱。”克拉伦斯闷闷的声音从肩膀上方传来，“我以为我这辈子都只能从书上学到一点锻造了。”
伊莱轻轻叹了口气，努力伸长手呼噜呼噜克拉伦斯的后脑勺。
好好的洛浦未来继承人怎么整的跟个失学儿童似的？说起来是不是该在领地上办个教生活技能的学校？回去就和迪伦提一提吧。
谁也不会想到，未来声名传遍大陆、无数人挤破头都想进入的弗朗西斯第一学院竟然起始于这样一个冬天、两个孩子拥抱时其中一个的灵光一闪。
虽然挑礼物只是来龙脊山谷的幌子，但伊莱还真的在比山谷外围更深一点的位置发现了几丛浆果。浆果是肉桂粉色的，样子有点像圆形的草莓，伊莱记得它吃起来很酸，一些贵族会把它捣碎后加入枫糖来冲泡，就像换了原料的蜂蜜柚子茶。
克拉伦斯也认了出来，他有些诧异：“冬天居然也有这个。”
伊莱则双手一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我记得这附近有几颗糖枫树。”
克拉伦斯看伊莱的眼神又复杂起来，连植被分布都摸得这么清楚，伊莱绝对不止来过明面上那几次。怪不得母亲夸奖伊莱聪明乖巧的时候领主夫人的表情那么奇怪，克拉伦斯想，原来伊莱比他想的还要调皮一点。
“我觉得这两样礼物就不错，凯伊姐姐和爷爷喝了都很好。”只是长得乖巧的伊莱笑眯眯地推了推克拉伦斯，“我们要快一点，不然就赶不上午餐啦。”
凯伊的手艺很好，虽然比不上经验丰富的丹娅，做出来的饭菜也别有风味。
克拉伦斯被推着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还是先把果子摘了吧，节省时间。”
就算克拉伦斯有较强的节省时间意识，他们最后还是没能赶上午餐。因为伊莱只记得附近有糖枫树，不记得到底是附近的哪个方向。
他们换了好几个方向，就在伊莱开始怀疑糖枫树是不是已经被人砍走了的时候，克拉伦斯终于凭借微弱的身高优势在一块巨石后发现了一片平缓的矮坡，矮坡的尽头就是他们苦苦寻觅的糖枫树。
“伊莱·柯蒂斯·弗朗西斯，”克拉伦斯面无表情地说，“要是下次你再瞎带路，我就把你干的那些坏事全部告诉你的母亲。”
坚持另一个方向才是正确方向、被克拉伦斯强行拖着换到这个方向的伊莱心虚地吐了吐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