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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三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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熹微的晨光洒在了炭灰色的石砖建筑之上, 弗朗西斯最大的城邦——费斯城正在慢慢苏醒。

一支商队踏进了费斯城的城门,他们有些狼狈,好几个人身上都有着包扎的痕迹, 马车上也有类似于兽爪的划痕。一看就是在路上不幸地遇见了魔兽的袭击。

“真晦气,”其中一个满脸郁气地吐了口唾沫, 咒骂道,“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商队的队长警告地睨了他一眼:“上一个像你这样不分场合说话的人不仅被拒绝与弗朗西斯特产商店交易, 甚至还让所有商队的购买价格都上调了至少一倍。想想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给你带来的利润,然后把这些话全部咽进肚子里。”

所有人都看向了这个咒骂的人,在别人的视线中, 他的脸很快涨成了猪肝色。

“对不起,队长, ”他没好气地说, 好像这样就能保护他那点脆弱的自尊心似的,“我会注意不把事实说出去的。”

弗朗西斯就是一个不接受神明教化的野蛮地方,魔兽那么野蛮就算了,就连人也那么野蛮。回忆起那个一柴刀砍死绿蟒的农夫,这个人愤愤地哼了一声, 他还以为是尊贵的剑士阁下,没想到就是个空有一身蛮力的普通人。

他的不忿实在是太明显, 队长隐晦地记下了他的脸, 决定一回到王都就把他踢出商队。

生意场上不需要这么拎不清的人。

弗朗西斯地域辽阔又人口不丰, 离领主城堡只有半天路程的费斯城占地非常广,就算是一条不那么重要的道路都宽阔到能够与王都的主道媲美。

这支商队谨慎地把自己的步调限制在道路的右半边,与游星帝国其它地方平民礼让官员、官员礼让贵族、贵族礼让王室、王室礼让教廷的默认规则不同, 费斯城要求从马车到普通动物都靠右行, 如果有谁无故跨越中间那条无形的白线, 就会被巡逻的护卫队带去与这条规定同步推出的、脱身于弗朗西斯监狱的监察署接受惩罚。

惩罚内容不尽相同,弗朗西斯的领民可能会被带去清扫半天街道,外来者则会在这个基础上再被限制进入费斯城。

这个在外来者看来非常奇怪的规定起源于首批嗅到商机的商队,当时外界对弗朗西斯“偏远野蛮”的成见还很深,自觉高人一等的商队在马路上横冲直撞,“不好好待在领主城堡”的小少爷差点被角马撞倒。

仅仅只是来弗朗西斯特产商店看看的伊莱被眼疾手快的卫兵抱在怀里,当即黑了脸,决定把城市规划中有关道路的那一部分提前。

他还说弗朗西斯的城镇空间都比较富裕,准备等再长大一些才开始的呢。现在看来领民们不需要约束,反倒是外面的商队特别需要。

于是费斯城实行了第一版交通条例,效果很不错,最初实行那段时间费斯城每一寸道路上都明亮干净。从领主到贵族再到平民都十分满意,下一步就要推往弗朗西斯全境。

然而商队们就算心底十分不满,依旧要赔着笑去解除限制令——谁让只有位于费斯城的弗朗西斯特产商店向外来者售出商品呢?

拥有不可替代性的就是最珍贵的。

商队队长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回忆起了自己被一队虎视眈眈的骑士盯着打扫行政署台阶的悲痛往事。

忽然,远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骚动像触发了什么连锁反应一样由远及近地在道路两旁的领民之间传播,他们窃窃私语着,彼此的脸上都是惊讶。

商队队长抬起手,前进的商队停下了脚步,他回头问已经往返王都和费斯城多次的副手:“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副手耸了耸肩,“我每次来到弗朗西斯,都能发现崭新的东西。”

商队队长皱起了眉。

很快,一支队伍出现在了街道尽头。

身着漆黑盔甲的士兵们骑着头顶冒着黑色火焰的健硕骏马,他们占据了整整一半道路、几乎是贴着中线在前行,远远望去,简直就像从某个缺口涌入的黑色浓雾。

毫无疑问,他们是领主的亲卫军,弗朗西斯最精锐的一批士兵。在一块巨石砸到五百个人都可能没有一个魔法师或者剑士的弗朗西斯,他们几乎人人拥有天赋并且十分强大,是战场上最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利刃。

有护卫军维持治安,亲卫军几乎不会出现在领民面前,更不用说在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清晨整齐地出现费斯城的街道上。

“领主大人的亲卫军——”一个背着包袱的少年压低声音指着他们惊呼,下一秒,他伸出的袖子上闪过一片阴影。

阴影?少年一怔。

许多许多片阴影接踵而至,它们交错得太快,以至于显得像阳光透过被吹动的枝叶缝隙投下的跃动光斑,或者贵女们镶嵌细碎晶石的柔美裙摆。

然后所有的闪烁光辉一瞬间暗了下去。

少年猛地抬起头,瞳孔一瞬间紧缩。

高飞的棕色狮鹫此刻如同居住在屋檐下的燕子一样渺小,白色巨龙舒展的身躯占去了大片天空,它离地面很近,近到少年能够隐隐约约看见这种曾经只存在于传闻之中的幻想生物腹部泛着冷光的鳞片。

它展开双翼,始终领先黑色的士兵一步。

就像引领着一条漆黑的河流。

这条河流风一般卷过费斯城的街道,涌向那座被赋予龙这种危险生物之名的山谷。

强力版的防风魔法阻隔了大部分呼啸的风,于是插在龙头上冰棱间的鸢尾花只是微微颤动。

伊莱端坐在龙背上,从天空中他很容易看见与雪地形成鲜明对比的亲卫军一头扎进了山谷外围的密林,狮鹫们也纷纷扑闪着翅膀停在了空旷的雪地上,然而瑞兹毫不犹豫地略过了他们。

因为他们的目的是元素宝石,伊莱的目的不是。

他望向了不远处灰色的山峰,瑞兹体型过大,没有办法停在那样的地方。手腕上安安静静的藤蔓像是感应到了他的想法似的,努力从被米娜扎得紧紧的袖口里探出了一个细细的尖尖。

伊莱含着笑伸出一根手指点点藤蔓顶部的叶子,“你今天还要带我飞过去对不对?”

伊莱正要再摸摸它,身下的瑞兹却突然向斜下方猛冲一段,又在伊莱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向上提起,甚至还发出了不太高兴的龙吟声。

伊莱清晰地看见一只正在喝水的、狐狸一样的魔兽被这声吟叫吓得扎进了山涧里。

瑞兹看着这么大,其实是一只很爱撒娇吃醋的宝宝龙,好在它非常好哄。伊莱只是弯下腰抱了抱它的脖子,它就平静下来决定原谅那个趁着它外出赚钱养家登堂入室的魔植了。

登堂入室的藤蔓扭了扭,又努力把自己送出袖口一点。

安抚好瑞兹之后伊莱撑着膝盖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目光落在愈来愈进的山峰之上。

“走吧。”

伴随着这个短促的音节,飞速生长的绿色藤蔓从龙背直射而出冲向裸露山岩,一道相比之下非常渺小的身影随即从龙背一跃而下。

布满枯枝与白雪的树林以一种令人感到不适的速度飞速逼近,伊莱紧抿着唇,他的额发在自由下落的过程中悉数扬起,露出完整的额头和清冷到有些锋锐的眉骨。

伊莱的长相其实很有冷感,他的脸又漂亮又锋利,然而年龄和总是含笑的眼睛模糊掉了人们对这一点的认知。

就在他要坠落到山峰以下时,手腕突然传来一道巨大的拉力。汲取在矮人山谷被扯得手痛的经验,伊莱反应很快地用左手抓住了有些湿冷的藤蔓以期分担右手的重压。他在空中滑过了一道非常完美的弧线,飞速收缩的藤蔓让他从最低点向上荡起。他看准时机,在微微超过目的落点一小段距离的位置腹部用力,一个漂亮的翻转之后,他稳稳地落在了一块平整的岩石之上。

很好,他满意地想,今天的落点很是帅气。

缓了一会儿,伊莱站起来拍拍自己衣服上的灰尘,第二次远距离带飞的藤蔓显然比第一次轻松许多,它不仅没有蔫哒哒地缩回袖子里,还贴心地帮伊莱拍了拍够不到的背后。

“谢谢。”伊莱眉眼弯弯地道谢,它可能是有点害羞,小心翼翼地缠着伊莱的食指,旁边的指环亮了亮,像是在和它打招呼。

伊莱突然觉得自己身边的小家伙还挺多的,总是在外闯荡的瑞兹,乖乖呆在手腕上的藤蔓,和基本上没什么反应的指环。魔兽、魔植和炼金物品,品种越来越离谱,甚至一个都不带重样的。

活动了一下手腕之后,他环顾四周。

这里的样子与三年前他在龙鸟背上看见过的并无不同,那块被羊角鹿一蹄子跺碎的巨石依旧呆在原地,上面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雪,不太看得清断裂岩层的颜色。

弗朗西斯的化雪季还没有到来,山下的积雪尚且能轻松没过人的脚踝,这么高的山峰上的积雪怎么会这么薄?

伊莱走上前去,伸手抹开了薄薄的雪,炭黑色的岩层终于出现在他的眼前。

这是煤。

他抡起背在背后的灰褐色法杖,卯足力气一杖砸在了地面上。这把法杖的硬度相当过关,经过如此暴力的一击居然毫发无损,反倒是地面被砸出了一个不小的坑。伊莱用脚尖把碎石踢开,不怎么意外地发现灰色表面下也是炭黑色的煤。

伊莱轻轻地呼出一口白雾,让他想想,这座山峰到底有多高来着?

忽然,伊莱脑子里名为危险的那根弦猛地绷紧,他瞬间汗毛倒竖。本能让他在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往身侧一扑,下一秒,危险的橙红色火球飞袭而来,它落在被伊莱砸出的那个小坑上,砰地一声炸开,煤渣与火星飞溅而起,伊莱一手扬起斗篷一角才勉强躲过一劫。

伊莱难以抑制地咳嗽了两声,边咳嗽边从系统空间里拿出了最后一张危险感知卡给自己套上。

大意了,早知道该跳下来的时候就用的。

伊莱抬头望向火球袭来的地方,一只黑色独眼的巨狼站在那里,它非常强壮,可能比伊莱还要高一些。红到有些发黑的火焰在它立起的耳朵尖端跳跃,就连他呼吸的气流里都飘着火星。

炎狼,龙脊山谷最强大的魔兽种之一,天生具有火系亲和。它们始终盘踞在山谷深处,十分趋利避害。

显然,伊莱这个还没有狼高的,就是利的那一类。

伊莱有些不合时宜地开始思考自己最近是不是运气不太好,有没有必要献祭一发十连来让自己的血统贴近自己这辈子的人种一点。

他今天想着要砸石头,没有带柯蒂斯家族那把更适合使用杀伤性魔法的,带的是看起来就很适合进行物理攻击的。

看着就适合进行物理攻击的法杖是从弗朗西斯城堡仓库中找出来的那一把,它适应木系亲和,而周围除了自己手上的藤蔓之外全是裸露的岩石,一株植物也没有,更不用说适合战斗的魔植。

这头炎狼并没有给伊莱太多思考时间,它谨慎地抬起爪子向前迈了极小的一步,随即慢慢沉下身体。

一个明显的进攻姿态。

伊莱一手撑在了地上,曲起的双腿微微用劲支撑起身体。

和这个一看就非常弱小的人类对峙了一段时间之后,炎狼终于压抑不住了刻在灵魂里的凶性,它的肌肉猛地绷紧,正准备飞扑过去,一根绿色的藤蔓破雪而出,紧紧地缠住了它的后腿。

突如其来的阻力让炎狼狼狈地扑倒在了雪地里,始作俑者摇了摇自己的尖尖,好像很得意的样子。

是栖居在伊莱手腕上的那根藤蔓,它借由伊莱手撑地的动作钻进雪地里,在炎狼的脚下静静等待。

伊莱趁着炎狼被制住飞快站起来,他抬手一挥法杖,那几个烂熟于心的代码在脑海中飞速闪过,脚底的法阵还没来得及展开就已经消失,杖尖凝聚的针状水箭一往无前地扎进了炎狼的身体里。

炎狼吃痛,发出痛苦又愤怒的哀嚎。

伊莱不是那种同情心很泛滥的人,他无视了从伤口流淌出的血液,又挥起法杖准备补个刀。就在这时,他突然听见了爪子踩在雪上的声音,是那张危险感知卡起了作用。他皱着眉望着山峰以下的位置,突然有一种特别不祥的预感。

一般来说预感中不好的事都会成真的。

一个火球从山峰下抛来,不太精准地落在了受伤炎狼被捆住的那只后腿旁。藤蔓天生怕火,忙不迭地顺着原来的道路缩回了伊莱手腕上,还委屈地把自己扭了又扭。

威风凛凛的巨狼慢慢出现在了伊莱的视线里,伊莱绝望地发现它们一个接一个,好像根本没有尽头。

他这个运气果然还是要抽个十连去去晦气吧?怎么有人会直撞炎狼群的啊?

一头比其它巨狼还要大上一圈的狼缓步从纷纷让开一条路的狼群中走来,受伤的炎狼踉跄着站起来,颤颤巍巍地走到那只狼的身边,委委屈屈地舔了舔自己的爪子。

一头正常大小的幼狼做这个动作应该是挺可爱的,但一只比自己大好几倍的炎狼做这个动作就不怎么对劲儿了。

真是要命,伊莱面无表情,但凡他今天拿的是那把镶嵌冰系宝石的法杖,受伤的炎狼就不会有力气走回去,它的敌人就会锐减整整一个。

最要命的是他现在只有一张指定传送卡,固定的锚点还是克拉伦斯的工坊。现在这个时间克拉伦斯应该正在那里,如果有选择的话,他暂时还不想把克拉伦斯吓一跳。

伊莱缓缓把灰褐色法杖插回身后的法杖套子里,一手找出了系统空间中唯一一张泛着紫光的卡。

品级为稀有及以上的物品卡使用后可以再次存回系统空间内。

银白色的监察者之杖慢慢浮现在了伊莱的手里,它很长,竖起来可能有两个伊莱那么高。然而伊莱只是轻轻抬了一下它,它就很贴心地缩短到了只比伊莱矮一点的长度。

不愧是唯一一张珍贵卡,非常人性化。

抽出这张人性化的卡片之后,伊莱就只在对试验田里的作物施生长魔法的时候使用过监察者之杖。它的表现并不好,甚至比不上柯蒂斯家族针对他的水系亲和送来的那一把。伊莱把这归咎于自己实力不足,没有让这把成长型法杖使出他应有的效果。

珍贵卡怎么会有错呢?珍贵卡都是没有错的。

伊莱手腕轻轻一翻,监察者之杖转了个轻盈的圈,镶嵌着暗紫色宝石的杖尖指向狼群。

他的水系亲和在那一把镶嵌了变异冰元素宝石的法杖上表现为类似于冰的状态,那么在这把不知道镶嵌了什么宝石的法杖上呢?

层层叠叠的代码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巨大的紫色法阵以他的脚尖为中心向周围瞬间展开,上升的奇异符文伴随气流吹起了他的斗篷与头发,伊莱微垂着眼,忽然有一种自己正在慢慢升高的错觉。他并不知道此刻他的眼睛就像微弱光线下的沉郁紫水晶,泛着某种神秘又冰冷的无机质光泽。

阳光被云层遮挡住了。

密林中的蜜橘色眼睛士兵似有所感地抬起头,忽然,一片雪花飘进了他的眼睛里。

察觉到些许不妙的头狼焦躁地在地面上留下一道道白色划痕,本能让它想要立刻转头逃走,但身后的年轻力壮的、虎视眈眈的群狼们显然不会愿意放弃这个为同族报仇雪恨的机会。

只比头狼瘦削一点的那只绿眼睛狼仰着头发出悠长的狼嚎,它这一声仿佛打开了什么开关,狼群们接二连三地嚎叫起来,头领知道,这是它们的催促。

如果自己再不对这只弱小的人类幼崽发动攻击,它们立刻就会越过他亮出利爪与獠牙,然后再将它的头领地位取而代之。

对一个看起来弱小的对象发动攻击,或者抛下头领的身份逃走。

对本质上仍旧是群居动物的炎狼来说,这似乎是一个不需要思考太久的选择。

头狼亮出了自己尖锐的獠牙,他雪白的爪子慢慢染上红黑色的火焰,一呼一吸间都有火星飘逸而出。

监察者之杖上镶嵌的宝石泛起了莹莹微光。

头狼带着灼热的火焰飞扑而来,它离站在悬崖边上的伊莱越来越近,好像只要往前一点就能用火焰吞噬他。

然而伊莱突然抬起了眼。

凛冽寒风卷着羽毛一样的雪花从杖尖涌出,头狼瞬间被裹挟在了它们之中,这场小型暴风雪席卷了整个狼群,蓄势待发的年轻炎狼们被蓬勃的气流高高抛起,又重重地落在了狼群最后端。

只落着薄薄一层雪的裸露山峰只是一个眨眼间就被覆盖得看不见一丝原本的底色,从那种奇妙的境界中脱离出来的伊莱低下头,发现雪已经埋到了他的脚踝。

他愣愣地看了一眼手中的法杖,原本低调到会让人一错眼认为它是黑色的宝石此刻绽放出了稠紫色的华光。

原来不是他弱到不能发挥这把法杖原有的力量,而是这把法杖是把彻头彻尾的战斗型法杖。

也对,监察者之杖,一听就是平时矜持冷漠一、到关键时刻就能打得敌人满地找头的凶残法杖。

伊莱把自己的脚从积雪中拔Ⅰ出来,短时间内吹出来的雪并不太均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去,试探性地戳了戳一只被雪花掩盖的狼的身体。

戳不动,伊莱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就这么短短一会儿,这头狼竟然已经完全僵掉了。他抬眼望去,斜斜的山坡上躺满了狼的尸体。

伊莱被这个场景震撼了很久。

珍贵卡,恐怖如斯,希望以后十连十张珍贵卡。

看过这场由珍贵卡制造的盛况之后,伊莱抬步转身想要回到原地。一脚落下,他突然感觉不太对,他抬起脚,又踩了一步,这一次他踩到了坚硬的岩石。

刚刚他走过去的时候雪踩着不是软乎乎的吗?

一个想法电光火石般闪过他的脑海,他快速回到一开始被他砸开的岩层旁,伸手一抹,薄薄的一层雪,和他一开始抹的那一次一模一样。伊莱扯下了手套,他把手放在了炭黑色的煤矿上,温热的触感从手掌传来。

他瞪大了眼睛。

伊莱难以置信地抬起手,掌心沾上了许多煤的碎屑,他定睛一看,终于发现它并不是单纯的炭黑色。

它的中央流转着难以察觉的星河,就像元素宝石中流转的那些一样。

洛浦庄园今天下午再次迎来了不打一声招呼就来访的小少爷,知道伊莱今上午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的克拉伦斯刚一头雾水地走到大门,就被急匆匆赶来的伊莱一把拽住拖向了如今已经扩大了很多倍的工坊。

“你不是和亲卫队一起去龙脊山谷了吗?”克拉伦斯奇怪地问。

回应他的是重重的一声关门声。

伊莱把背后隐藏在斗篷里的袋子放在了工坊正中央的矩形木桌上,袋子里的东西很重,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克拉伦斯走过去,拉开了袋子上的抽绳,看清里面的东西后,他的目光奇怪地在伊莱和黑漆漆的石头中间来回移动,看起来有很多话想说。

伊莱暂时没空搭理克拉伦斯,他拿起一块炭扔进还燃烧着一些木柴的壁炉里,等了一会后又熟门熟路地找出克拉伦斯常用的钳子一样的工具把它从壁炉里夹出来。

漆黑的煤炭此刻已经有一部分变成了橙红色,它甚至燃烧着微弱的火焰。

伊莱终于松了一口气。

来这里的路上他还在深沉思考要是这个世界的煤不能燃烧该怎么办,他甚至已经做好被菲瑞娅说教的风险准备去继续研究木炭的烧制。还好,虽然长得出了点差错,本质上的东西却没怎么变。

“这是什么?”克拉伦斯惊讶地看着躺在地上静静燃烧的煤炭。

“煤。”提起的心放下之后,伊莱一身轻松,他一把把煤炭推到克拉伦斯面前,开玩笑似的说,“提前送你的生日礼物,喜欢吗?”

克拉伦斯当然喜欢,尤其是在伊莱告诉他这是做出矮人族那种叫做“钢”的东西的重要原料后,他看这堆其貌不扬的石头的眼神都柔和又热烈起来。

“可是,”克拉伦斯看了看统共也没几块的煤,“就这么几块吗?”

伊莱神神秘秘地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眼角眉梢里都是飞扬的笑意。

“大概有半座山那么多吧。”

回家的路上伊莱还在思考要怎么使用这些煤。

伊莱曾经在大二那年的数模竞赛中做过一道与此有关的数据分析题,那道题难度很大,伊莱至今还记得其中一道题要求分析三种产生煤制气的优劣,在那道题的限定条件下,他们选择了水煤气。

但是现在他决定选择另一种、被他们早早抛弃的煤制气——焦炉煤气。

焦炉煤气是炼焦产业的副产品,它是一种中热值气,在伊莱上辈子常常被用作高温工业炉的燃料,十分符合弗朗西斯第一冶炼厂的需求。与此同时,这个炼焦产业中的焦指的是焦炭,焦炭是固体燃料的一种,也是平炉炼钢法中炉衬需要使用的材料之一。

一举多得,一个弗朗西斯冶炼厂就能把煤从头到脚利用得彻彻底底,半点也不浪费。

抵达弗朗西斯城堡时伊莱的心情非常愉快,直到他在自己和克拉伦斯常待的那个小亭子里看见了本该在书房里勤勤恳恳地工作或者外出处理事务的迪伦。

迪伦的身后甚至还站着那个蜜橘色眼睛的卫兵。

怎么办,突然又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有那么一个短暂的瞬间伊莱是真的想过要不要转头就跑,然而瑞兹带他回来的动静实在是隐藏不了,迪伦已经发现了他,并对他勾了勾手,露出了像菲瑞娅一样的核善微笑。

伊莱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地走了过去。

“听说你又中途偷跑了?”迪伦开门见山,还不等伊莱回答,他接着说道,“你的母亲已经听说了这件事,你想听听你母亲的话吗?”

好吧,事已至此,想来已经没有了转圜的余地。伊莱跳上自己常坐的那个椅子,忧愁地拖着自己的脸,问道:“我要禁足多长时间?”

“一直到雪化的时候。”

伊莱彻底震惊了,让他想想,现在应该是弗朗西斯最冷的那段时间吧?那离化雪岂不是还有整整一个月?

他试图挣扎:“你不能——”

“我当然不能,”迪伦伸手塞了一枚浆果到伊莱的嘴里,脸上的表情怎么看都有些幸灾乐祸,“但是你的母亲可以。”

在这个家里,奥林关系平平,迪伦舍不得对伊莱发脾气,对伊莱的处罚菲瑞娅具有绝对的权威。

今天果然是倒霉的一天,先带错法杖、再遇狼群、最后喜提禁足一整个月。

最后一项的打击太过重大,超过前两项加起来。伊莱幽幽看向尽力减少自己存在感的蜜橘色眼睛卫兵。

“斯科皮,你现在应该是我的亲卫才对。”

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呢?谴责!强烈谴责!

斯科皮挠了挠后脑勺,露出一个有点害羞的笑,说出的话却是:“谁让小少爷一声不吭地就把我们这些亲卫丢下了呢?”

一声不吭这四个字咬得极重,几乎有点咬牙切齿。

伊莱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心虚,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自己和亲卫见面的第一天就应允斯科皮绝不像迪伦一样不打招呼说走就走。这个承诺还没过十天就被他亲手打破了。

“好吧,”他干巴巴地说,“那我就原谅你一次。”

他这样反客为主,迪伦一下子就发出了爽朗的笑声,就连斯科皮也有些忍俊不禁。

笑够了,迪伦捏了一下伊莱的脸颊,正色问道:“你偷跑总要给我一个原因吧?”

来了。

斯科皮可能知道接下来他可能不太适合参与进这对父子的对话里,找了个理由很自然地离开了。

“我发现了这个。”伊莱拿出唯一一块没有留在克拉伦斯的工坊里的煤。

与就差把“你为什么要带回来这个丑东西”写在脸上的克拉伦斯不同,迪伦无愧于他的见识年纪,他几乎是在拿起煤的下一秒就发现了问题。

“魔髓?”迪伦有些失态地惊道。

伊莱还是第一次知道元素宝石里的这些东西叫魔髓,他以前一般都称之为浓缩的魔力或者直称魔力。

“之前我们不是怀疑火元素宝石矿附近的低魔土地发生了什么变化吗?”伊莱提醒道,“因为那附近的魔力都能够让鸢尾提前四五个月开放了。”

迪伦点点头,他还疑惑过为什么这种反应只出现在了龙脊山谷附近,甚至为此派出了亲卫军。然而得出的初步结论是周边的环境没有半点异常,异常的只有那座元素宝石矿。

这是非常令人费解的一点,如果没有足够魔力支撑的话,元素宝石矿的存在是空中楼阁,一个承托的支点也没有。

“但是弗朗西斯土壤里的魔力既然是在逐步消退,那么它肯定曾经丰沛过。这意味着,”伊莱顿了顿,“弗朗西斯境内是一定有元素宝石矿的,无论它已经成型或者正在孕育当中。”

元素宝石矿存在的地方都会依据属性而表现出不同的异象,非常容易找。然而弗朗西斯这么多年来居然连一个元素宝石矿都没有被找到,就算地广人稀,这也是一个极小概率事件。

那么他就可以大胆猜测,或许从弗朗西斯土地里的魔力低到某个阈值开始,应该被孕育的元素宝石矿们就使用储藏的魔力开始为它们的母亲反哺。随着储藏魔力的减少,元素宝石矿的质量越来越差,直到变成煤炭。

其实伊莱使用那张难以确定类型的小型元素宝石矿卡的时候选择的地点和最终元素宝石矿出现的地点有将近两百米的误差。伊莱现在高度怀疑这张卡的真正使用机制是直接为原有的矿脉注入魔力,而不是从头新建一个。

为了佐证自己的说法,伊莱还举了个例子:“之前耕地减产的时候龙脊山谷的野花野果野蘑菇也都长得很好对不对?”

他还记得丹娅的儿子去龙脊山谷采蘑菇的事儿呢。

看着迪伦逐渐变化的表情,伊莱知道,他心底的天平已经向自己这边逐渐倾斜。

他晃着小腿,捧着热茶慢慢啜饮,温热的茶水顺着食道流进胃里面,整个人都暖洋洋了起来。

“我先回去啦。”伊莱跳下椅子。

菲瑞娅的花园几乎绕着城堡包了一整圈,伊莱绕过一个拐角,惊讶地看向不远处身形修长的一男一女。男人正急切地和女人说着什么,女人则背对着伊莱这个方向,看起有些无动于衷。

“米娜?”他不大确定道。

女人转过头来,正是米娜。

米娜这一转头,那个被她挡住的男人的脸也露了出来,是斯科皮。

伊莱缓缓打出一个问号:这两个人是怎么认识的?

“小少爷。”米娜毫不犹豫地抛下斯科皮走过来说,“我正要去找您。”

伊莱狐疑地看了看远处微笑的斯科皮,又看看近处面色沉静的米娜,非常直白地问:“斯科皮在追求你吗?”

米娜很明显地愣了一下,她有些急促地反驳:“没有,没有的事,小少爷。”

总是非常冷静的米娜因为一句话失了方寸,这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斯科皮还挺不错的。”伊莱中肯地评价道,就在米娜要感到窘迫之前,他转移话题,“我饿了,米娜。”

他再抬眼,斯科皮就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伊莱跟在米娜身后走,今天石板路上的积雪不知道没什么还没来得及清扫,他升起一股玩笑的冲动来,尽力踩着米娜的脚印往前走。

突如其来的眩晕感让伊莱酿跄了一下,他很快稳住身形,弯着腰等眼前的黑沉过去。米娜发现了他的不对劲,三两步跨过来关切地问:“小少爷,您还好吗?”

伊莱摆了摆手,闷闷地说:“没关系。”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没有吃午餐造成的低血糖,应该缓一缓就好了。

米娜不知道低血糖是什么,但这不妨碍她给出自己的解决方式:“您想要吃一颗玻璃糖球吗?丹娅研究了玫瑰花口味的,夫人很喜欢。”

在她的心里,糖份是永远能给人带来快乐的东西。

伊莱微微点了点头。

“那请您在这里稍等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米娜有些急促的脚步声远去了。

脑子里的晕眩感依旧没有褪去,伊莱慢慢蹲下,眼前还是一片黑暗。真奇怪,如果是低血糖的话,应该不会这么久才对。

不知道过了多久,感知终于回到了伊莱的身体里,他眨眨眼睛,试图加速视野变清晰的速度。

然后他瞳孔一缩。

今天的小道还没有来得及清扫,洁白的雪地里此刻静静地躺着两点刺眼的鲜红血迹。

伊莱突然觉得鼻下好像有些湿热,他还没反应过来这到底意味着什么,第三滴血脱离了他的下巴——

啪地砸进了雪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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