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 38 章
克拉伦斯当然是不知道电的。
但是他知道伊莱现在看起来非常开心, 甚至兴奋到脸颊都有些红。
他快步走到和伊莱并肩的位置，探头往下一望。
真奇怪，从矿洞的那一面看这座山峰明明那样高, 从这里看由弗朗西斯集中领地蜿蜒而来的河流却这样近, 就连因为地势落差而激起的水雾都能扑到他们的脸上。
“你要选在这里吗？”克拉伦斯说。
伊莱眉眼弯弯地辨别着他的口型, 最后用力地点了点头。
其实距离龙脊山谷有一段不近距离的地方有一个正在开采中的铁矿，伊莱在登上山峰前还在想要不要干脆把冶炼厂建在那个铁矿旁边来降低运输成本, 但现在已经不需要再考虑了。
抽卡系统抽不出来适合水力发电的地形，但运气好的话就能抽到下一张铁矿。
虽然伊莱自认为运气一般, 但他是个很能囤抽数的人，比如到现在为止他还攒着一百多抽。一百多抽全砸在物品卡池里，只要他的运气没有差到特别离谱的地步, 再怎么样也能砸出一个矿脉来……吧？
事实证明人不能太自信。
停靠在龙脊山谷边的马车上，伊莱独自一人坐在软垫上瘫着一张小脸，对自己的运气有了新的认知。
他手握九十九张已经被翻开的、和矿脉半点不沾边的普通卡，望着唯一一张还没有勇气翻开的稀有卡, 沉痛地开始回忆自己抽卡时的姿势或者座位朝向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难道说他和龙脊山谷相性不合？不应该啊，他那张定向传送给卡就是在龙脊山谷单抽出奇迹抽出来的啊？
以前一百抽再怎样也会有三张稀有卡, 今天剩一根独苗苗就算了, 结果连这九十九张普通卡也很鸡肋。伊莱很少抽到的只有装饰作用的宝石首饰几乎占去大半江山, 再除开常驻选手农作物卡, 唯一一张看起来有点用处的就是物品卡[朴实无华的匕首]了。
伊莱忧愁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没什么期待地点开了这张卡片的说明。
[卡片说明：一把在你上辈子使用也半点不奇怪的普通匕首，如果硬要说有什么地方特别的话，应该就是它的硬度比较大了吧。]
硬度比较大？有他的三把法杖硬度大吗？
伊莱拿出了这把匕首, 它通体银灰, 刀刃并没有明显的开刃痕迹, 刀身大概比伊莱的手掌长一倍，刀柄很短，他握着刚好合适。
还真的是朴实无华。
但是也不是完全一无是处，这把匕首完全没有镶嵌魔法材料或者附魔，伊莱觉得它或许可以再拯救一下。
嗯……比如把那个符文刻上去试试？
忽然，车厢内部静止的空气荡起了水波纹一样的纹路，车厢外隐隐约约的交谈声和风吹过枝叶的沙沙声在这一刻悉数消失，伊莱甚至产生了自己已经与世界剥离的错觉。令人战栗的危机感从尾椎直冲上头皮，身体仿佛脱离他的掌控生出了自己的思想，伊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握着匕首的手抬了起来。
下一秒，匕首和匕首相接的清脆嗡鸣电流般从伊莱的左耳贯穿大脑直达右耳，伊莱只觉得自己的大脑和被巨大力道震住的手臂在同频率颤抖。
他仰着头，镜面一样的瞳孔里映出精致锋利的脸。
黑色束起的长发，暗绿色满含杀意的双眸，比精灵更平缓比妖精更尖锐的耳朵。
是本该正处于斯科皮的搜捕下的艾萨克。
伊莱再次获得了掌控身体的能力，他几乎没有思考就往旁边一倒，同时卯足力气踹向艾萨克的腰腹。然而艾萨克仅凭握住他脚腕的一只手就阻挡了这点攻击，握住匕首的那一只手顺势扎向了伊莱躺倒的位置。
[系统空间！]伊莱在脑海里尖叫。
第二声清脆的金属相接声传来，艾萨克看着阻挡自己匕首的银白色法杖，微微拧起了眉头。因为躲藏角度的关系，刚刚的匕首他看得不太真切，这把法杖却是在眼皮子底下突然出现的。
怎么回事？
伊莱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回答艾萨克的疑问，他飞快地抓住了艾萨克分神的短暂时间，毫不犹豫扔掉匕首蓦地抽出放在一旁的木制法杖，卯足力气抡向了艾萨克的头颅。与此同时烂熟于心的代码划过他的脑海，紧急情况之下他无法控制自己魔力流向的地方，两把法杖的尖端都发出了莹莹的微光。
艾萨克往后一仰躲过法杖的物理攻击，然而他还没有重新直起身来，两根从不同方向袭来的细细冰棱就已经刺中了他的腰腹与肩膀。
他攥紧了手心里的脚腕。
伊莱保证，这一刻他听见了自己脚踝附近某块骨头碎裂的声音，他下意识抬起自由的那只脚踹上了艾萨克腹部的那根冰棱。
踹中了，艾萨克的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
但伊莱并没有因为这次攻击捞到多少好处，不知为什么还没有感受到疼痛的脚腕传来巨大拉力，他一下子就被拉到了离艾萨克很近的、匕首加上艾萨克的手臂长度能起到最大作用的地方。
艾萨克一膝盖压在了他的腿上，腾出一只手快准狠地箍住伊莱握着木制法杖的那只手，他手臂一用劲，伊莱硬生生地被他掰了个方向，面朝下摁在软垫上。
艾萨克再次举起了匕首。
近距离战斗永远是力量速度都不见长的魔法师的死穴，伊莱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嘴角微微咧起，但他不是一个普通的魔法师。
艾萨克手中的匕首抵上了伊莱的后颈，一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藤蔓横隔在他和伊莱之间，藤蔓的尖端直直地指向他的面门，艾萨克丝毫不怀疑这根看似柔软的藤蔓能不能轻松穿透他的头盖骨。
他们僵持在了这里。
艾萨克不敢动手，他的手轻轻往下落一寸就能穿透伊莱的脖子，但他无法确认自己能不能在藤蔓的威胁下全身而退；伊莱也不敢动手，他除了控制藤蔓外还可以搓一个威力巨大的魔法，但他确认自己在放出魔法的同时就会死在艾萨克的手里。
彼此都想杀死对方的两个人在此刻达到了诡异的平衡。
伊莱终于喘匀了气，肾上腺素的作用消退后脚腕仿佛要把神经撕裂成两半的剧烈痛感占据他大半脑海，他的眼眶里瞬间蓄起了生理性的眼泪。
伊莱忍了又忍，发自内心地问：“你是不是有病？”
声音都是带着一点隐隐约约的哭腔的。
艾萨克没有回答他，摁着他的力道却半点也没有减少。
缓了一会儿后，伊莱终于嘶着气说：“在这里僵持也没有意义，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方法隔绝掉这里和外界的声音，但是那应该不是没有时限的对吧？”
艾萨克依旧没有回答他，伊莱在心里安慰自己，或许这只半精灵是一个哑巴。
最后，伊莱总结陈词道：“所以你能松开我了吗？”
过了一会儿，一道没什么感情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故意的。”
伊莱这才发现艾萨克的声音非常低沉有质感，俗套一点来说就昂贵的大提琴，直白一点来说就是这道声音在他的耳朵里开混响。
混响继续响起：“你知道我听得见，你是故意跟那个卫兵说的。”
被发现了。
伊莱的确是故意的，但是他没想到艾萨克居然能在斯科皮的追捕下悄无声息地藏进马车里，很难说是斯科皮业务能力不行还是艾萨克业务能力太强，总之最后付出惨痛代价的是因为各种原因轻敌了的伊莱就是了。
翻车的伊莱扯动嘴角对着木质车壁露出一个敷衍又虚假的微笑：“我当然知道，因为你是精灵嘛。”
精灵是被风眷顾的种族，他们可以从风中得到大部分想要的信息。
艾萨克双眼微眯，如果伊莱此刻依旧面向他就会发现他握住匕首的指关节已经用力到有些泛白，当然，不面向也能感受到，因为伊莱被艾萨克箍住的那只手腕已经开始隐隐作痛。
伊莱真的很想骂人，如果能重来，他一定会在发现艾萨克的那一刹那就举着监察者之杖搓一个禁咒扔过去——虽然他现在还不会禁咒。
藤蔓感受到了主人不太美妙的心情，威胁性地离艾萨克的面门更近了一点。
艾萨克的心情也不太美妙，但在生命的威胁下他姑且松开了一点手上的力道。他没有问伊莱为什么知道他的种族，也没有放开伊莱的意思。
伊莱开始思索克拉伦斯或者那两个亲卫到底什么时候能发现他们的小伙伴或者上司此刻正处于危险之中。
让他想想，克拉伦斯现在正在和偶遇的、来执行押送犯人任务的大小姐在不知道什么地方讨论一些不足为外人道也的话题，那两个亲卫尽职尽责地守在离马车有一段距离的地方。
好吧，伊莱咽下已经快涌到嘴巴里的黏腻血液，看来这口血他还要憋一段时间才能一吐为快。
就在他以为艾萨克会和自己僵持到有人找来时，艾萨克突然问：“你为什么要让我听见？”
当然是想在一个双方都不好动手的场合说两句话、能让斯科皮把你抓住最好，但是现在的状况已经如同脱缰野马一般朝着无法控制的方向前行了。
天知道一个精灵为什么会这么擅长潜藏，伊莱猜艾萨克在这方面的能力可能比他射箭的能力还要强一点。
伊莱尽量等血腥味褪下之后才开口说：“只是好奇你为什么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
“或者说，”他顿了顿，“你是教廷派来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