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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第 14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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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朗西斯第一所学院在秋季收获日之前彻底建成了。

理论上负责这件事的奥林都没来得及去看一眼就开始着手按照之前行政署商议的计划进行初期招生, 迪伦正因为奥林的继承人设立和王都翻来覆去地扯皮,菲瑞娅似乎只对去洛浦庄园找好朋友有兴趣,只有伊莱和克拉伦斯在建成的那天兴致勃勃地赶赴第一学院, 站在最高的观星塔之上看好奇又克制的领民和乍一看看不见边缘的学院内景。

弗朗西斯地广人稀, 在这种时候总是能体现出一点绝妙的好出来, 至少弗朗西斯第一所学院占地几乎能匹敌大半个费斯城。

按照初版设计图、弗朗西斯第一学院本应该是一个无限趋近于圆的多边形,然而在实地修建的过程中“喜提”几位说一出是一出的建筑师, 到最后就变成了一个从高空俯瞰时再标准不过的正方形。而学院中建筑物的排列也遵循着某种规律,正中央是全学院最高的建筑观星塔, 观星塔的东西分立着两栋线条笔直肃穆、一看就不是弗朗西斯传统建筑的教学楼。伊莱曾经看过设计图, 其中一栋教授语言、算数、历法等, 另外一栋则教授能够即时使用的技能,可以说分工非常明确。

而绿化(这个时候应该叫花园)在弗朗西斯第一学院中占据了非常大的比重, 一路从教学楼蔓延至图书馆与食堂,乍一看甚至看不到什么空旷的活动区域,于是克拉伦斯问:“这所学院不是也招收天赋者吗?他们总不能在树荫下或者灌木丛里进行训练吧?”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天赋者的破坏力可怕,那些辛辛苦苦栽种的绿化可承受不来。

“训练场在地下,”伊莱向下指了指,“原本说修在东南角, 可是外来者建筑师坚持说学院中同时有天赋者和普通人,剑士还好, 万一魔法师控制不住魔力走向打碎了训练场的墙壁,对普通人来说不太安全。”

外来者建筑师曾经也是一名魔法师, 他实在坚持、有理有据, 几个弗朗西斯的建筑师晕晕乎乎, 干脆就答应他把训练场挪到了地下。

难以相信自己耳朵的克拉伦斯缓缓打出一个问号:“这个问题对于弗朗西斯来说是不是有点太超前了?”

弗朗西斯现有的魔法师数量两只手都差不多能数过来, 其中包括菲瑞娅这种根本不是在弗朗西斯出生的,还有可能出现伦克朗那种魔法师当着当着突然变成枪兵的。现在考虑这种问题简直就像思考弗朗西斯要是变成游星首富了该怎么花掉那些金币一样。

可是伊莱不这么认为。

“弗朗西斯魔法师这样少是因为什么呢?”伊莱弯着腰、用手肘撑在塔楼的窗台上,高处的风把他的头发吹得有点乱,一下子就注入了许许多多的蓬勃生机,他眯了眯眼睛,轻声说道,“是因为土壤中没有太多魔力,这片土地又想要尽可能多的让它的孩子成为强大的天赋者。”

克拉伦斯一愣,这是一个完全没有听过、也完全挑战教廷神授天赋说的奇怪说法,更要命的是,顺着伊莱的角度思考后他竟然觉得这个说法听上去很合理:对啊,弗朗西斯的天赋者并不少,天赋的质量也并不差,可是就是缺乏魔法师。魔法师和剑士的战斗谁更消耗魔力呢?这不是一看就能看出来的事情吗?

这个时候伊莱回过头,单手撑着脸、好整以暇地问道:“克拉伦斯,你觉得弗朗西斯的低魔土壤会一直只是低魔土壤吗?”

“土壤魔力的流失是不可逆的,但是……”克拉伦斯那双配色奇特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奇怪的亮光,他看着自己唯一的好朋友,有些无奈地说,“弗朗西斯都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了,还有什么是真正的不可逆呢?”

伊莱的唇角一下子就勾起来,他转了个身、后上腰抵着窗沿。克拉伦斯比他高一点,于是此刻在克拉伦斯眼中他的背景就是宽阔的灰白学院道路、还没来得及生长得非常繁茂的植物,具有弗朗西斯建筑特色的图书馆敲响钟声,身着银甲的士兵迈着整齐的步伐,围在学院大门的领民们汹涌又克制。

灿烂日光恍若某种金色浪潮。

“弗朗西斯第一学院要存在很久很久,提前做好准备并不是一件坏事。”沐浴在金色浪潮中的少年眉眼弯弯,非常轻快地补充,“弗朗西斯总有一天会变得截然不同的。”

克拉伦斯唇角也不自觉地带出笑来,他缓步走到伊莱身侧,难得不嫌脏地用手肘抵着窗框,微微抬头、视线看得很远。他仿佛透过了重迭山峦与遥远距离看见了一整片没有边界的金黄麦田,科尔山冶炼厂内叮当作响,弗朗西斯特产商店前永远围绕着外来冒险者与商队。

他喟叹一般道:“弗朗西斯已经截然不同了。”

……

说是普及教育,然而想要立刻就做到完全普及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无论是资源和空间都有限,弗朗西斯的正常运转又离不开弗朗西斯中绝大部分人,于是弗朗西斯新设立的学院监管部门依据伊莱的方案采取了连伊莱都没有想到的招生方式:他们按照上一年行政署出具的弗朗西斯人口调查统计表(当然也是伊莱的手笔)向弗朗西斯每一户家庭发放相应的名额,数量一开始依据当户家庭中六岁以上、十五岁以下的孩童,后来官员们发现这样一来招收的领民相对第一学院的大小来说过少,干脆把上限一路拔升到了二十岁。

他们的计划是接下来的每一年招收新年龄段的领民,如果六岁以下的领民达到六岁,就直接并入第一学院。

弗朗西斯领主城堡内,伊莱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唇角抽动:“该不会我也要去吧?”

天哪,仔细算算克拉伦斯是不是也要去啊?他们都这么大了应该不用去上学了吧?

奥林露出个看好戏的表情来。

伊莱如遭雷劈——这算什么?我在异界十七年,终于开始和我的好兄弟一起读书?

看了会儿好戏的迪伦终于大发慈悲地救下了自己的小儿子:“这个名额是可以自愿放弃的。”

二十岁的上限事实上比较尴尬,一些才能特别出众的领民在这个年纪都做官员或者进入军营了,就算是普通人也能够帮助父母撑起一个家,他们总不能强迫这部分领民进入学院学习,但是也允许他们挑着自己感兴趣的课程去上。

伊莱一愣,表情变得复杂起来,在父兄的注视之下,他干巴巴地说:“那这不就是大学和义务教育混着一块儿上吗?”

好混搭,有一种DNA被篡改的美。

“大学和义务教育是什么?”

“啊……”伊莱怔然,他总算清醒了一点,微微一笑,“就是好像有一点用处、但对于现在的弗朗西斯来说没有用处的东西。”

他想明白了,干嘛非要那么规规整整的体系,说到底弗朗西斯普及教育的目的就是让每一个领民都能挖掘出自己的才干、进入真正适合自己的位置,从每一个角落让弗朗西斯变得强大起来。

只要能达成这个目标,混不混搭又有什么关系呢?

……

忙碌的秋季收获日过去,弗朗西斯的公告栏上终于贴上了新的告示。

也许是命运的巧合,到西塔镇去张贴布告的黑甲卫兵刚好就是曾经给小安娜念过书的那一个。这时领民们大都在镇头享受忙碌之后的安逸时光,见有黑甲卫兵来,他们彼此心中都生出了一种预感。这种预感在过去大半年里每一天都存在,然而当真真切切要实现了,他们心中却猛然齐齐生出不敢靠近的情绪来。

黑甲卫兵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仔仔细细地抹平布告的每一个角落,回过头来,以往都会围上来的领民们站在原地,只有几个面熟的小孩子站在背后,其中最熟悉的那个抿着唇,一双本该无忧无虑的清澈大眼睛中竟然含着许许多多的忐忑。

“大哥哥,”小安娜说,“我们可以接受教育了吗?”

同伴走向僵硬的领民,拔高声音开始讲述公告内容,而黑甲卫兵蹲下身来,小安娜已经七岁了,长高了很大一截,于是现在黑甲卫兵看她的时候只需要平视就可以了。

“小朋友,”黑甲卫兵满眼笑意,他放轻声音说,“你满六岁了吗?”

不远处骤然爆发出惊呼、与此同时低低的啜泣声传来,小安娜下意识地望过去,总是十分可靠、好像天塌下来都不会被压倒的大人们三三两两地倚在一起,还有人神色迷蒙地朝镇子里拔腿狂奔,埃西亚大婶抱着一个身材凹凸有致的哭泣少女,自己眼中也含亮晶晶的泪光。

小安娜下意识地捏紧了自己的衣服下摆,她回过头来,咽了咽口水。

“我七岁了。”

说完这话,她不受控制地眨了眨眼睛,一只覆盖着薄铁片的大手伸过来,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她听见树木一般挺拔的士兵哥哥温柔地说:“那就期待在弗朗西斯第一学院的道路上与你重逢吧。”

……

一般来说开始某件意义重大的事时,人们会倾向于选择一个非常好的时机。

比如更好的天气,或者干脆是个明媚的春天或者空气中都弥漫着食物香气的秋日,但是弗朗西斯第一学院的首次开学非常叛逆地选在了秋天的末尾、冬日的初期。

处于游星帝国最北、但离大陆极北还有半个奥斯都的弗朗西斯人认为这是最能够代表弗朗西斯的一个季节。

那天之前弗朗西斯甚至还下过一场雪,领民们牵着自己家的孩子走在路上,每走一步就要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然而就算前进有一点困难,他们的心情依旧是很畅快的,偶尔在路上相遇,还要心情很好地打招呼:“你也是送小孩去学院的吗?”

“不,不,”冒险者模样的人摆了摆手,他看着老爷爷身后亲亲热热凑在一起的两个不到自己腿高的小女孩,褐色的脸上浮起两朵红晕来,他仿佛觉得很不好意思,解释的声音也低下去,“我就是去学院的。”

问话的强壮老爷爷大吃一惊,他健步如飞地走到冒险者青年的身边,连声惊叹:“你还没满二十岁就做冒险者了?那你一定是很厉害的天赋者了?”说到这里,老爷爷又有点遗憾,铁锤一样的拳头亲昵地打在冒险者的手臂上,“这么好的小伙子,怎么就没去亲卫军营呢?”

进入亲卫军营在弗朗西斯对于任何一个天赋者来说都是最美好的祝愿。

冒险者那点不好意思瞬间褪去了,在倾诉欲的影响下、他甚至主动靠近了老爷爷。

“亲卫军营不要我,”冒险者还有点委屈,“因为那一年有十七个天赋者,其它十六个都能压着揍我。”

老爷爷的安慰卡在嗓子里,说出来也不是、咽下去也不是,最终他只能打了个哈哈:“那,那你在外面锻炼了这么久,明年再试试,肯定就可以了。”

冒险者仰天长叹,更难过了。

“我每年都去的。”

谁知道弗朗西斯的天赋者怎么会越来越离谱,他在外面同等年龄的天赋者中都能算上流实力了,每年不死心地返回弗朗西斯参与甄选、每年都要被比自己还小一两岁的小朋友揍。

亲卫军营,恐怖如斯。

老爷爷是彻底安慰不下去了,他回过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举着木剑的小孙女,仿佛看见了对方未来因为进不去亲卫军营在家里哭着打滚的可怕未来。

老爷爷不禁打了个寒颤。

正和小安娜兴致勃勃地说着话的艾米注意到了爷爷投来的视线,刚想快乐地扬起手打招呼,就发现对方打了个超级明显的抖、看也不看自己就急匆匆地把头转回去了。艾米眉头一皱,刚想跑上去看看,小安娜的声音从旁边传过来。

“你想要吃饼干吗?”

“要!”艾米欢快地回答,并且热情地把毛茸茸的脑袋拱到小安娜的肩膀边要求道,“我吃浆果干的可以吗?”

这一边老爷爷和冒险者的对话终于进行了下去,老爷爷得知冒险者所在的冒险小队小有名气之后好奇地问:“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去学院呢?在外面冒险的话,实力应该会有很大的长进吧?”

冒险者的神色变得坚定起来:“因为弗朗西斯第一学院的天赋者可能可以获得亲卫军队长的指点。”

老爷爷一愣,后知后觉地“嚯”了一声。

冒险者奇怪地问:“您不知道吗?”

“不知道啊,”老爷爷挠了挠自己的下巴,“公告上不只是说要交认字、算术、律法和打铁绣花之类的吗?”

这回轮到冒险者一愣了,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恍然大悟道:“哎呀,那这个应该是我母亲打听到的消息了。”

老爷爷疑惑道:“你的母亲?”

“我忘记说了,”冒险者神采飞扬地说,“我家里其实是个小贵族来着。”

冒险者接下来的那一长串“不过我家真的很小很小只是有个贵族身份而已BALABALA”全部被老爷爷忽略了,他回过头看一眼自己啃得满脸饼干屑的孙女,长叹一口气。

完球,他凄惨地想,贵族拥有那么好的条件、还这么努力地在外面当冒险者锻炼自己都不能进入亲卫军营,那他家那个只会吃的孙女怕不是彻底没希望、只能回家边打滚边哭了?

只是想想,耳朵似乎就已经在痛了呢。

……

说说闹闹着,一行人终于抵达了弗朗西斯第一学院前的大路,此时道路上的行人明显增多了,偶尔还能看见一辆刻着贵族家徽的马车经过。

弗朗西斯的绝大多数贵族都放弃了入学,他们的家族能够为他们提供足够的教育条件,于是并不愿意进入平民扎堆的学院“自降身份”。然而就算在这样的情况下,愿意进入学院的贵族子弟竟然都比学院监管部预料中的要多一两倍。

贵族和平民一同上学在弗朗西斯任何一个地方都可能造成压迫和欺凌,然而这里是弗朗西斯,一个说到底大不到哪里去、人口又真的非常稀少的地方。领主城堡就是最大的强权,护卫军士兵的坐骑踏足弗朗西斯任何一个角落,亲卫军士兵永远虎视眈眈,贵族们还因为夏天时抓出来的信教者战战兢兢,根本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去触碰领主城堡的霉头。

更何况,能把子女送到学院来的贵族要么就是坚定的奥林拥护者(学院修建是奥林督办的)、要么就是疯狂的小少爷党(普及教育是伊莱提出的),他们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就决不可能允许送进来的子女给自己惹事。

贵族马车的经过只是插曲,小安娜坐在父亲的臂弯里,艾米倒是精力无限、只由同样要进入学院的哥哥拉着。

小安娜视角高一点,隔得远远地就发现宏伟的大门口堵着人,她仔细一看,从人群偶尔闪过的缝隙里看见了一队黑甲卫兵和一队银甲卫兵。黑甲卫兵肃立在人群边缘,而银甲卫兵站在大门两侧,一个大婶把一个薄薄的金属片递给他们,他们低头不知道干了些什么,那个大婶拉着的小少年就别扭着脸开始擦大婶脸上的泪水,最终被大婶一推,拿着张纸一步三回头地走进了学院里。

“父亲,”小安娜收回目光,“我们的证明呢?”

她的父亲连忙转向自己的妻子,急匆匆道地提醒道:“我们去行政署领的那个小金属片。”

“哎呀!”妻子一拍掌,从善如流地从丈夫的右侧口袋里掏出一个银灰色的小圆饼递给小安娜,叮嘱道,“要把这个拿好哦,这个可是我们小安娜进入学院的证明呢!”

小安娜连忙紧紧地握住了,她偏过头想要提醒自己丢三落四的好朋友,却发现艾米的哥哥已经很有先见之明地把两个证明都放进了自己的兜里。

好吧,米娜的家人怎么可能会不知道米娜的小坏习惯呢?

银甲卫兵的检查证明的效率很快,除开那对母子之外并没有太多依依惜别的领民——反正今天晚上还是要把这群皮猴子给带回去的,小孩子三三两两也能很开心,再大一点的已经有了坚定的目标、也觉得在众目睽睽之下拉拉扯扯有点丢人,总而言之,小安娜、艾米、艾米的哥哥很快就走到了银甲卫兵面前。

或许时因为他们年纪都不大,对刚刚那个冒险者语调冷漠的银甲卫兵微微俯下身来,放轻声音:“小朋友,证明拿好了吗?”

小安娜和艾米哥哥连忙把温热的小圆饼递出去,银甲卫兵拿起来看了看,确认道:“你是普通人,你和你的哥哥是天赋者对吗?”

一高两矮赶紧乖乖点头。

是的,天赋者和普通人的证明是不一样的。虽然说两个都是小圆饼、圆饼中间雕刻都是浮雕羽翼之上交错的剑与书籍,但最外圈刻着的符文截然不同。小安娜拿到证明的第一天就和艾米对比过,天赋者证明的符文只有一圈、并且还有几个单词之间的空隙,而普通人的符文字体更小、整整刻了三圈、而且密密麻麻没有一点空隙。

小安娜不知道这些符文代表着什么意思,但大概能猜到天赋者和普通人在这所学院里学习的东西会有一点差别,她不失落,只是有一点担忧:艾米不会真的不学认字和语言吧?那她以后要是什么都不认识,看不懂公告怎么办?

已经在好朋友脑子里变成文盲的艾米接过银甲卫兵递来的三张纸,然后把其中最不同的那张递给小安娜,另外两张一模一样的给自己和哥哥。

艾米哥哥冲银甲卫兵礼貌道谢,一手一个小萝卜头迈进了学院大门,小安娜和艾米回过头去挥手向父母亲人告别,脸上都没有不舍,全然只有蓬勃的兴奋。

“安娜,”艾米隔着哥哥的腰探出头去问小伙伴,“这个纸上是什么啊?”

“左边是课程表,右边是学校的地图。”小安娜把纸翻了个面,对着后面密密麻麻的字眨眨眼,她现在能认很多字了,所以能够超级顺畅地读下去,“六到二十岁每一岁分一个叫大班级的东西,学院可以吃饭睡觉,这些是不用付费的,哦,对了,今天正午之前需要去观星塔下的礼堂。”

艾米从一长串叙述中找到自己想听的,她惊喜道:“那我们俩都是七岁,岂不是我们是一起的?!”

小安娜也被她的快乐感染了,开心地说:“是的!”

十六岁的艾米哥哥被她们无情地甩到一遍,只能看着两个抱在一起蹦蹦跳跳的小姑娘无奈扶额。

不远处,一个皮肤白皙、杏眼薄唇的华服少女被他们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她眉毛一挑,手中扇子唰地打开遮住下半张脸,然后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乡巴佬。”她刻薄地扫了一眼周围,满身怨气道,“还没有我家花园大,还不许带仆人,连箱子都要我们自己提。”说到这里她气愤极了,“还有那个士兵,张口‘证明’,闭口‘还站在这里等我抬你进去吗’,要是我的鞭子在手里,我直接就给他抽过去了。”

长着一张与少女十分相似的面庞的贵族少年叹了一口气。

“姑奶奶,你别闹了行吧?要是我们第一天就和别人起冲突,别说爷爷了,就是伯父也要放下她的宝贝商业部回耶里维奇家一人给我们一脚的。”

少女不服气了,她昂起头,微微拔高声音:“我哪里有?”

“好好好,你没有,你一点也没闹。”贵族少年好脾气地点头应是,趁着少女因为他的态度再次发怒之前,他赶紧提起两个箱子转移话题,“好了,你快看看我们那个什么班级在哪吧,站在这儿冷死了。”

少女撅着嘴看了他一眼,见他确实穿得不多,一边嘟嘟囔囔着“连衣服都不知道穿”一边迅速找到他们的大班级,到底是迈开腿走在前面带路了。

……

就在入学的领民都陆陆续续找到属于自己的大班级的同时,观星塔之上,伊莱惊讶地指着自己:“我?”

迪伦点了点头,把手中的字条递给伊莱,伊莱接过来一看,字条上只有一个龙飞凤舞的单词,正正好好是他的名字,也正正好好是奥林的笔迹。

“奥林指名要你在所有入学的领民之前发言,”迪伦拍拍伊莱的肩膀,灿金色的双眸中满是笑意,“总不能违背他这个原本的发言人的意思。”

以为自己只是来观礼,所以连头发都没束的伊莱微微拧起了眉头。

奥林到底知不知道这个发言意味着什么?就算是突然不能来也应该让身为领主的迪伦来才对。伊莱动作一顿,哦,他忘了,奥林都做得出来行政署会议当场把方案摁回他头上的事情,再做这种事情出来应该也不奇怪。

见他有点生气的模样,迪伦又回忆起了伊莱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那个时候伊莱生气可好玩了,转来转去就是不给人看正面,大人倒是能看见肉肉的脸颊,伸手捏一捏,就会收获一只炸毛的生气伊莱。

现在长大了,迪伦遗憾地在背后搓了搓手指,在这个时候捏脸是会喜提未来一段时间在伊莱面前当空气的待遇的。

想法“阴暗”的领主大人欲盖弥彰地清了清嗓子,提醒道:“他们已经在往礼堂走了。”

伊莱一怔,从窗户向下看,果然,熙熙攘攘的人群已经从两座教学楼的方位向占星塔走来了。

……

观星塔身为弗朗西斯第一学院的地标性建筑,除了高度卓群之外占地也非常广,几乎抵得上两栋教学楼并在一起。有着这样大的建筑,建筑师们为了省工夫,干脆就把有集会需求的礼堂设立在了观星塔底部。

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已经全部落座,大家左顾右盼,偶尔低声与身边的人说说话,注意力倒是都集中在礼堂最前端空旷的高台之上。

连头发也没束、穿着也算不上十分正式的伊莱就是在这个时候走上来的,他毫无惧色,就算在许许多多人的注视下脚步也没有半分停顿,直到在中央站定也脊背挺直。

伊莱垂着眼睛眨了眨,轻轻吐出一句口气,抬起头来。

那真的是一副很壮观的景象,礼堂分上下两层,上面的是十五岁以上的领民、下面是六到十五岁的,两层都坐得密密麻麻,乍一看甚至看不到尽头,简直就像是即将扑面而来的黑色潮水。

而现在这原本激荡的潮水因为伊莱的到来安静下来,仿佛一点涟漪都不会再荡起。真是奇妙的感受,伊莱眨眨眼,一根调皮的头发戳着眼睑,而他毫不在意,手指轻轻一勾,一张名为扬声卡的卡片进入激活状态。

清冽的少年音下一刻奇迹般地传进每一个人的耳朵。

“大家好,我是伊莱·柯蒂斯·弗朗西斯,很高兴也很意外今天是我站在这里对大家讲一些话,因为本该站在这里的、我的兄长奥林·弗朗西斯前一天接到南部丘陵发生魔兽暴|乱的消息,昨晚已经奔赴南部丘陵。”

人群中传出了压抑的窃窃私语声,或稚嫩或青涩的脸上都流露出不似作伪的担忧,没有人比弗朗西斯的领民更能意识到魔兽暴|乱意味着什么,哪怕这个领民只是一个六岁的稚嫩孩童。

伊莱垂着眼睛,从礼堂的最东边一寸一寸扫到最西边,这些即将在弗朗西斯第一学院中度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学生们高矮、肤色、阅历统统截然不同,然而他们此刻以各异的神色与姿态相同地乖乖坐在属于自己的椅子上,神色大都带着忧虑,然而眼底依旧含着蓬勃的期待。

他们在期待什么呢?

期待学院生活?期待获得知识?期待知识可能给他们带去的崭新未来?

随着时间流逝私、语声渐渐消失了,礼堂中变得落针可闻,弗朗西斯发生魔兽暴|乱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没有人会轻视、也没有人会为此长时间地担忧。所以大家都只是看着高台之上的伊莱、期待着对方还说点什么,而后者清冽的声音在卡片的作用下传进每一个人的耳朵。

“我也许应该在这样的场合向大家介绍弗朗西斯第一学院的校训、发展目标、师资力量,再不济也应该说一些激励性质的话语,”伊莱顿了顿,忽地轻轻一笑,“但是思来想去,我还是想要先问大家一个问题。”

“弗朗西斯第一学院为什么要建立呢?”

领民们都怔住了,他们面面相觑,在彼此的脸上都看见了迷茫。

他们怎么会知道弗朗西斯第一学院为什么会建立?他们只是听说能够获得知识和技能、能够锻炼自己的天赋,所以觉得是一件好事、才最终来到这里。弗朗西斯第一学院为什么要建立,这听上去是领主和最高级的官员最上流的贵族才需要思考的问题。

这时一道稚嫩活泼的童声响起来:“为了让我们能看懂公告!”

这仿佛打开了一个开关似的,小孩子们沸腾起来了,刚刚成为天赋者的比比划划地说“为了让我们成为更强大的人”,有的又说“为了让我们更好地照顾作物”,有的志向很“大”、张口就是“要把我们培养成镇长叔叔”,有的志向很“小”、超级自豪地说“要教我们做全世界最好吃的饼干”。

小孩子们叽叽喳喳,少年人们也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他们年纪大一点,说的话也没有那么天马行空,伊莱在他们的交谈中准确地捕捉到一句:“呵,还有什么原因,还不是因为弗朗西斯很缺有能力的人。”

伊莱眉毛一挑,循声望去,是二层一个盛装华服的贵族少女。他记得那是耶里维奇家的小姐、波文的侄女,在贵族间的风评并不太好,人们都说她骄纵任性、以后嫁进去的贵族家族一定会家宅不宁,却没有人赞扬过她在此刻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敏锐洞察能力、也没有人想过她可以不做其它贵族的美丽工艺品,而是做能够影响整个弗朗西斯的掌权者。

看,伊莱很畅快地想,弗朗西斯第一学院需要培养和挖掘的“遗珠”在第一天就有一颗浮出水面。

讨论声愈见激烈,伊莱很有耐心地等着,直到所有人都平静下去,才露出个笑,轻快地说道:“看来这是一个需要很长时间去讨论、来回答的问题。”

礼堂里响起了善意的笑声,这个礼堂实在是太大、人又实在是太多,笑声回环往复,传进每一个人的耳朵里,仿佛又被赋予了别样的力量。

伊莱在这个时候说:“或许我可以从我的角度做出一点解读。”

“大家都出身于弗朗西斯,或多或少地都从自己的亲身体会和父母的讲述中察觉到过弗朗西斯有过很艰难的过往,耕地产出的作物一年一年地减少,游星与奥斯都争端、后果却全然落在了弗朗西斯身上,过去连购买农具都很艰难、只因为那个时候我们不具备冶炼矿石的能力。”

“时间一年一年过去,现在的弗朗西斯似乎变得更好了,然而平静表面之下依旧暗藏风暴。”

伊莱看着或懵懵懂懂、或若有所思、或目露恨意的领民们,一字一顿道:“对抗这场风暴,这就是弗朗西斯第一学院存在的原因。”

鸦雀无声。

伊莱却在这个时候弯起眼睛,温声道:“害怕吗?”

“不害怕的。”

一道稚嫩的童声响起来,伊莱一怔,望过去,看见一个眼睛圆圆的小女孩,大约只有七岁。她身边那个棕皮肤的小女孩感受到了许许多多视线,干脆也站起来,虽然不懂但也超级大声地应和道:“我们不害怕的!”

二层上,华服少女轻轻地嗤了一声,语气有点莫名:“果然是小乡巴佬。”

贵族少年扶额,正想提醒妹妹少说两句,却见自己娇纵任性的妹妹懒洋洋地展开扇子挡住半张脸。

“小少爷,”娇柔的女声经由礼堂特殊的结构被扩大到了人声的极限,伊莱清晰地听见对方说,“除了那些被父母送来、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在座各位应当都能够察觉到学院的建立背后有问题,他们坐在这里,应该是不害怕的。”

“哦,”少女补充道,“我说的在座各位还要排除许许多多的蠢货。”

谁会愿意在一名贵族面前低头承认自己是蠢货?没有人。

伊莱没忍住,轻轻一笑,虎牙短暂地窥见了一下外界的风光,不过他很快就镇定了下来,继续陈述。

“在座各位在将来某一天会是弗朗西斯的官员、士兵、工匠、农人、商户、弗朗西斯的建设者、在某种黑色浪潮之中支撑弗朗西斯的中流砥柱,弗朗西斯第一学院是你们的阶梯,而参与到普及教育的推行与实地建设的人搭建这道前所未有的阶梯,是为了看见你们沿着这道阶梯走到从前只能想象的高台的模样。”

“世界上的一切都是标注有价格的,你们一旦踏上这道阶梯,就要拥有身为弗朗西斯的一个齿轮对抗风暴的觉悟。”

他说的这些话时的用词有点太深奥了,绝大部分小孩子都懵懵懂懂,只有能够分辨的少年人若有所思、并且捏紧了拳头。

“我想,”伊莱说,“大家应该都有这个觉悟对吗?”

人们面面相觑,一个棕皮肤的少年站起来。

接下来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直到看不见尽头。他们都用拳头抵着胸口,就算是最无知的小孩也被这种氛围感染,神情变得肃穆起来。

伊莱微微勾起唇角,宝石一般的紫眼睛中酝酿着另一种足够摧毁一切的风暴,他微微昂起头,胸腔震动、喉管发力,口腔肌肉在大脑的管控下被调动到合适的位置。

“请大家跟我重复弗朗西斯第一学院入学誓言。”

伊莱看着上台之前学院管理部部长急匆匆塞过来的纸,清晰地把上面的内容念出来。

“今我进入弗朗西斯第一学院,我将保持一刻不停的努力。”

“我将怀有绝对的冷静理智与永不迷惘的决心。”

“我将毫不畏惧地对抗风暴、尽我所能守护我的同胞。”

“直到我判定,我已无法为了彼此调动我的身体。”

“我兹郑重地、自主地以我的人格、我的灵魂宣誓以上的誓言。”

伊莱单手握成拳,轻轻地抵在自己的胸口之上,胸腔里的心脏此刻正在蓬勃地跳动,它非常年轻,而伊莱望着下方抵住心口的领民们,他们也非常年轻。

他含着笑,紫色眼睛中仿佛流转着金色光辉,他放下那张纸,望着所有人,最终说:“致自由,致弗朗西斯。”

“致自由!致弗朗西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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