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对于这起事件，虽然具有说服力的证据尚且不足，但其实他们都已经有了一个猜想。
作为上司的岩久将非常难以完成的工作交给了椎木，而椎木本来就只是一个底层员工而已，突然地接受如此具有挑战性的工作，在缺少帮助的情况下他很难交出答卷。
“如果完成得顺利的话，这将会在我的职业履历中添上光彩的一笔”这是实话，但没有其他同事的帮助，他只会将事情越做越糟糕，犯更多的错误，引起更多的不满，就像发部落格说“没有能力那就早点辞职啊”的那位一样，不明情况、甚至有可能在背后推波助澜的职员们看到的是工作做得一塌糊涂、害得他们天天加班的椎木，而不是蓄意将椎木推到了一个会被指责的境地中的岩久。
正因为岩久是故意这么做的，所以他在受伤之后才没有追究椎木的责任。看似胸襟开阔豁达大度，但实际上他只是想把椎木留在公司内，以便更好地通过“职权霸凌”的手段报复回去而已。
萩原研二伏趴在方向盘上，一脸愁容。碎碎念着：“所以就算岩久先生和椎木先生的关系不好，也不能说明这件事是椎木先生策划的嘛。爆炸是岩久先生抽烟引起的，椎木先生只是带了烟花放在公文包里而已，爆炸发生的时候他甚至不在现场……难道他预料到岩久先生会在他的公文包旁边抽烟吗？小麻生到底看出什么来了啊——”
松田阵平坐上副驾驶后，在他背后使劲地拍了一巴掌，“打起精神来，这才刚到上班的时间，等一下还有重要的任务。把那些和任务无关的东西都给我从脑子里扔出去。”
“啊、痛……要说没精神，小阵平也是啊。”
松田阵平打了个哈欠，理直气壮地说：“因为我没精神，所以要你精神起来啊。”
“什么道理，真过分啊。”
“所以说，你昨天晚上做什么去了？”
“也没有做什么啦，只是在想一些事情而已。”萩原研二启动发动机，往目的地的方向驶去。“昨天回去之后，我在雅虎上搜索了一下‘马基雅维利主义’——搜一的警官说到过这个吧，那个和小麻生一起坐飞机回来的心理学教授说他有‘马基雅维利主义倾向’。我搜索了一下，这个短语大概的意思就是‘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或者说‘利用他人来达成自己的目标’，总之不是什么好的形容词啦，感觉是会出现在罪犯身上的心理学词汇。”
不用问出“所以呢”，松田阵平已经猜到了他的幼驯染想做什么。
“总觉得，不做点什么不行呢……”萩原研二感叹。
松田阵平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诶，小阵平？”
他走到驾驶座的旁边，打开了驾驶室的门。“你出来。”他指了指副驾驶座，“坐那里去，我来开车。”
萩原研二长舒了口气，“吓死我了，还以为小阵平你要叫我出去把我揍一通。”
“为什么要揍你？”
“‘才刚认识两天就想给人家做心理辅导了’，我以为你会说这个。”
“你管的闲事哪里还差这一件，我要是每次都揍你一顿，你现在估计已经躺在哪座山上了。”
“好冷的笑话。”
“而且，那小子就是一副不管不行的样子啊。说着‘正义’的时候的表情……”
太令人担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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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今天的重要任务就是找到那位跟踪麻生三墓的流浪汉。
但实际他们根本不需要寻找。昨天他们为了以防万一而和麻生三墓交换了邮箱，今天就收到了对方传来的邮件。
邮件中是一张照片，因为是拿着手机在走动中迅速偷拍到的，所以照片中的人影都非常模糊。但那个头发凌乱、穿着邋遢的流浪汉还是非常显眼，因为残影而消失的双腿让他看起来像是幽灵一样吓人。
照片下方是一串地址。
看起来麻生三墓又一次被跟踪了。
“呜哇……为什么明明知道对方在跟踪他，小麻生还是一个人出门了，这不是很危险吗？”
松田阵平突然想到了萩原研二所说过的“未达目的不择手段”。
“他想要把跟踪狂引出来。”松田阵平说，“只要能证明对方是跟踪狂，那么警方就可以以‘跟踪’的罪名暂时将他拘留，他或许是这样想的。”
“真是的。”萩原研二抱怨，“就不能做一个相信警察的普通好市民吗？”
“他昨天可是去警视厅报过警了。”
但是他那些证词并不能证明这位流浪汉的嫌疑，他们不能直接将人抓起来，“被规则约束”的目暮十三能做的也只是同意进行调查而已。
冰冷生硬的规章制度也确实有其的弊端，所以他们这些警察才要努力填补上那些缺陷。
“感觉一下子就热血起来了，”萩原研二握拳，“一定要让小麻生看到规则和正义的意义啊！”
“笨蛋吗，你。”
“好，现在立刻行动起来！让我看看目的地在哪里……离这里很近呢，快开车啦小阵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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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生三墓不仅仅想要证明对方是跟踪狂，他还想要知道那人究竟是不是连环杀人凶手。
而以他的方式想要证明对方的身份，最快速的方法就是和对方面对面进行一次接触，至少是要能够说得上话、看得见表情的距离。
然后用他自己的方式来获取答案。
流浪汉眼看着麻生三墓拐弯进了一条小巷子中，跟过去时却不见了人影。他焦急地向着四周张望，才刚往巷子里走了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了问话：“其实我有一点一直没有想明白，你为什么会挑选我作为目标？”
流浪汉转过头，看见了站在巷子口的麻生三墓。
这条小路两边都是十层高的公寓楼，像是江户川乱步的小说中写过的恐怖谷，两边的公寓楼以这条小巷子为轴，照镜子一般地互相对称，中间的路却狭小得连一辆车都很难通过。
光被两侧的高楼遮挡住，以麻生三墓所站立的位置为分界线，一边阴暗又压抑，另一边是明亮的阳光。
流浪汉将自己往更昏暗的角落中缩去，好像那里才可以给他带去安全感。他的眼睛透过长长的发丝，警惕地盯着麻生三墓。
“两天前，你在定食屋的门口看到了我，那之后就一直在跟踪我，为什么？我有哪个地方契合了你挑选目标的标准了吗？”麻生三墓歪了歪头，“你咽了一下口水，在紧张吗？不想说话也没关系，听我说就好了。”
“这是你一贯的流程吗？跟踪、摸清目标的日程、然后在公寓内杀了他们。”
“所有被害者都死在了自己的家里，虽然警方没有发布关于受害者的具体信息，但我想，他们应该都是独居人士吧？正因为他们都是一个人居住，所以你才有机会闯入他们家中对他们下手。那么是因为我孤身在定食屋中就餐，所以你才以我为目标吗？”
“好像是被我说中了？……可以麻烦你，把头发撩起来吗？这样真的有点阻碍视线——我是说我的视线。”
“所以，为什么要杀害他们呢？或者说我们……在这以前我和你从未产生过接触，毕竟我也一直不在日本，你看起来也不像是怨恨我的样子，不是怨恨我本人的话，那又是因为什么呢？在你跟踪我的这两天，一次都没有露出过犹豫或者悔恨的情绪，所以并不是冲动杀人，而是为了满足你的杀人欲望吗？或者是为了获取钱财？……原来只是因为钱财而已。”
“可是为什么，杀了那么多的人，你还是这么落魄的模样呢？是伪装、还是将钱用在了别处？”
“用在了哪里？杀了人、拿走他们的钱之后，你将那些钱用在了哪里？交给亲人……偿还欠款……购买某样东西……”
“到底是哪一项？”在这个问题上，对方表现得非常奇怪，不像是否认、但也肯定不是确认。麻生三墓走近了一步，他的语气依旧平缓得毫无波澜，甚至连节奏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源源不断地将钱扔进去，却还是没有将这个无底洞填补上。你的眼神很集中，瞳孔也是正常状态，没有吸毒，还能有什么如此花费钱财的不良嗜好呢？赌博？也不是……唔，真苦恼。”
“两年内足迹几乎遍布全日本，没有固定的居所，你没有居住的地方……我说错了？”麻生三墓歪了歪头，“‘没有居住的地方’，这句话说错了。原来你有地方住啊。住在哪里？”
“住在哪里？”他又问了一遍，“为什么对这个问题这么焦虑，你的住处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吗？让我想想，是杀人的证据。啊，猜对了。”
“一个像蜗牛壳一样可以挪动的住所，那里有你犯罪的证据……是这样啊，我明白了。所以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杀人呢，再说回到这个问题吧。你或许没有意识到，在我说到那些被害者的时候，你虽然一丝一毫的悔恨都没有，但是流露出了怜悯和歉疚。如果单单是谋财害命的话，不可能会出现这样的表情。那么到底是因为什么？钱在你的手上吗？”
似乎是这个问题终于让流浪汉感觉到了无法忍受，他从后腰处抽出一把折叠水果刀，“哒”的一声甩开，猫着腰做出了攻击的姿势。
麻生三墓后退了一步，从巷口退了出来。
在他的视线往旁边看去、似乎正在寻找着逃跑的路线。流浪汉一脸凶狠地举着刀冲了过来。
在他的头发因为风而向后撩起时，露出的是一张意外年轻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