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萝瑞，你的骑士先生要一直这么跟着我们吗？”
格洛瑞亚的宫殿里，翠不停地安抚着臂弯中的兔子宝宝，可是小兔子耳朵始终警惕地竖着，红眼睛焦虑不安地转动着。
他为难地望向站在不远处的银色大块头：“我们三个在你的宫殿，应该没有什么地方需要用到骑士先生，不如让他休息去吧。”
翠的措辞很委婉，他在埃尔斯塔是很伤感受到一股很强烈的凶猛气息，和王城内见过的其他守卫都不一样，仿佛天生带着血腥、带着杀戮、带着冷酷和无情，甚至......还有一丝无法区分光明或者黑暗的混沌。
像是生活在不受法治管控边境游离的恶徒。
“埃尔斯塔是我的守护骑士啦，他会像影子一样永远跟着我。”格洛瑞亚眨了下眼，有些纠结地说，“如果你不习惯看到他的话，我让他站到门外去？”
“不，不用，萝瑞。”翠连忙打断，“我不是这个意思。”
温和的精灵歉意地朝远处的骑士笑了笑，解释道：“骑士先生很勇猛，他在履行他的职责，我不可以打扰他。”
格洛瑞亚：“......哦，这样啊。”
她有点茫然，不知道翠绕了一大圈儿到底想说什么。
只好附和着，“嗯嗯，是的，我的骑士是我亲自挑选的，他保证是最棒的。”
心里具体怎么想的不得而知，但格洛瑞亚在人前还是会努力夸奖守护骑士的。作为主人，夸奖骑士就是在夸奖自己。
--
苏卡看不惯翠的委婉，直白的狼族不喜欢这些弯弯绕绕，主动开口：“你的骑士身上气息太浓，吓到这些兔子了。”
好战的黑狼弓着脖子，视线锐利地盯着埃尔斯塔，似乎想要看穿这幅银质铠甲之下的真实情况。
是剑士吗？
还是战士？
苏卡冷着眼仔细分析埃尔斯塔，这个男人比他表现出来的还要强大数倍。原本谁都没有注意他的存在，像是完全消失隐匿在空气里。明明身躯高壮，腰间还挎着一并装饰华丽显眼的重剑，可大家都下意识忽略了他。
只有初生的兔子对气息敏感，再加上埃尔斯塔肯定在某一时间，也许是昨天夜里的守卫中，放松了一瞬间，惹得兔子宝宝们陷入焦躁。
才引发了今天后续一系列的事情。
--
苏卡忽然起身，坐在地毯上抱着兔子不停安抚的格洛瑞亚和翠都抬起头，狼耳少年冷酷地握紧腰间长剑，凌冽地说：“公主殿下，请允许我和您的骑士较量一番。”
格洛瑞亚没反应过来，表情茫然片刻，“不是，你无缘无故干嘛要打架啊......”
“这是我追求的剑道，”苏卡缓缓抽出长剑，竖起的剑光挡住半张脸，一面在暗一面在亮，阴影里的眸子亮的惊人，“执着挑战更强的敌人。”
烈风在苏卡身边形成，他脚下猛地跳起——
“苏卡！”
翠眉头紧锁，抬手掀开一个防护罩挡住格洛瑞亚，不让她受到苏卡的杀气影响。他折身护住惊呆了的公主，不赞同地大声阻拦，“你不可以胡闹！”
格洛瑞亚脑子空白了好半天，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真刀真枪的打斗场景，无论是上辈子和平年代，还是这辈子生活在王宫两位最强大人的庇护下。
直到苏卡的长剑即将劈到埃尔斯塔脸上，守护骑士仍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塑般安静站在原地，仿佛没有看到迎面挥来的雪亮剑光。
“埃尔斯塔！”
格洛瑞亚猛地站起身，大声命令：“把苏卡踹到喷泉去，让他冷静冷静！”
--
“铛——！”
谁也没看清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下一秒就是一声巨大的水花“噗通”，原本在宫殿里的苏卡和埃尔斯塔都不见了身影。
格洛瑞亚放下怀里的兔宝宝，拽着裙摆就快速跑出去。
直到金色的身影消失在宫殿门口，翠才慢慢放下怀里另一只兔宝宝，温和的眸光微微弯着，落在空气中逐渐消失的防护罩荧光上。
“这位格洛瑞亚殿下，似乎比我们想象的，要更加厉害得多呢......”
精灵族的防护罩是高等级战士和魔法师都无法轻易破除的，他们生来以保护幼崽为使命感，在创造防护罩时不仅会抵挡外界的攻击，也会避免防护罩内的小幼崽淘气的随意跑出去。
双向的防护，最完美妥善的一把生命保护锁。
可格洛瑞亚这位娇弱的人族公主殿下，竟然最轻易地就直接破开了他的防护罩，像戳破一层薄薄的泡泡一样简单。
“啪。”
被破开一个洞的防护罩彻底消散。
--
格洛瑞亚跑到后院的喷泉旁，被眼前景象惊呆了。
原以为两人打斗场面激烈到不可开交，可没想到完全是单方面的压倒局势！
高大的银甲骑士屈膝将狼族少年怼在喷泉池中，腰间一向只是装饰作用的重剑此刻正压在苏卡的脖颈处，难以撼动的重量压得少年面色涨红发紫，身躯不自然扭曲着，脖颈上也渗出了一道血痕。
喷泉池被撞得稀碎，顶部浇水的小天使直接飞到老远的树下，碎的四分五裂。
可以想象到，苏卡被撞到喷泉池上时，是受到了多大的力量。
格洛瑞亚咽了咽喉咙，小心翼翼从后面探出一小截身体，金发乖乖垂在脑后。她不敢走近，随便就会踩到一些碎石。
“他......不会骨头断掉了吧？”
埃尔斯塔没说话，没有持剑的手抵住苏卡轻轻一转，只听一声令人牙酸的“咔嚓”声，少年扭曲的身体瞬间变得正常，呼吸也缓了过来。
苏卡猛地喘了口气，大口大口呼吸着，像是从濒死的边缘拉回现实。一双狼眸紧紧盯着埃尔斯塔，眼底迸发巨大的惊讶，熊熊烈火似的燃烧着。
“大剑士，竟然是大剑士......”苏卡不可置信，片刻之后火速推翻自己的猜测，说出更惊人的话语：“不，不，不，是圣剑士！”
“这样的速度，这样的力道，您一定是圣剑士！”
圣剑士？！
格洛瑞亚愣了一下，身后将兔子宝宝重新放回笼子，避免慌乱中它们跑丢受伤的精灵姗姗来迟，听到苏卡的话也愣了一下。
格洛瑞亚仰起头望向埃尔斯塔，轻声问：“埃尔斯塔，你是圣剑士吗？”
她对剑士的等级没有任何概念，但是光从苏卡激动到几乎发光的模样，就能看出“圣剑士”肯定是无比罕见且强大的存在。
“不是。”
埃尔斯塔语气不变，直接否认。话音未落被苏卡就激动地打断：“你是，你肯定就是——！”
过于激动的情绪，苏卡的头顶兽化愈发严重，从狼耳开始向下毛发生长，嘴里也冒出尖牙，身后的衣服也被顷刻间撑裂，一条纯黑色巨大的狼尾在半空中炸开。
在苏卡表情即将变得狰狞的瞬间，身后翠迅速抬手，挡住了格洛瑞亚的视线。
精灵偏低的体温贴在格洛瑞亚的睫毛，他从身后虚虚地环绕住少女，像是一个充满安抚又恪守礼仪的拥抱。
翠温柔地声音在耳边响起：“嘘，好孩子，不要怕。”
--
格洛瑞亚张了张嘴，她很想说自己并不害怕。
甚至对于眼前从未见过的兽族苏卡，产生了更加浓厚的兴趣。她还从来没有亲眼见过，兽族在人形和兽形之间转变的过程。
就被翠挡住了视线。
“翠，”格洛瑞亚试图挪开精灵的手掌，纤细的手指搭在精灵修长宽大的手上，她说，“我只是有点好奇......”
少女卷翘的睫毛扫过翠的掌心，但她说话的声音被不远处苏卡狼嚎掩盖，翠下意识向前靠了靠耳朵，想要倾听格洛瑞亚的话。
只听又一声“咔嚓——”，比刚才接骨更加用力，仿佛骨头都被碾成粉碎，光是听到耳朵都毛骨悚然。
下一秒，一声撕心裂肺狼嚎响破天际。
“啊，我的腿——！！！！”
格洛瑞亚和翠不明所以抬头，只见埃尔斯塔站起身，一条膝盖从苏卡的身上移开，轻描淡写地说：“抱歉，没有控制好力度。”
格洛瑞亚：“......”
翠：“......”
--
埃尔斯塔丢下二度受伤，狼狈地躺在地上面色惨白的苏卡，他的兽化已经被剧痛强行制止，只留下头顶一双耳朵崩的紧紧地。
埃尔斯塔走到格洛瑞亚身边。
他微微低头，比纤细精灵更高几分的微妙优势，让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仍从身后环抱着格洛瑞亚的精灵。
端详几秒。
直到看到翠并没有真的将她抱进怀里，只是虚虚隔着几厘米的距离，气息才缓了下来。
埃尔斯塔：“公主殿下，让您受惊了。”
格洛瑞亚终于从这场荒诞离谱的闹剧中清醒过来，她摇摇头，手指着喷泉里被水浸泡着湿漉漉的苏卡，还有他那条不自然弯折的腿，瞠目结舌，“他......他没事吧？”
“没事，”埃尔斯塔面不改色，“这点小伤不需要叫医生，很快就会自愈。”
“请相信兽族的自愈能力。”
埃尔斯塔从容解释的模样，似乎对兽族的习性非常了解，格洛瑞亚也渐渐放下悬着的心。她犹豫片刻，还是没忍住问道：“你真的是圣剑士？”
“不是。”
埃尔斯塔再次否认。
他说：“我只是您的守护骑士。”
--
埃尔斯塔的声线偏低，平常说话藏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冷漠，可此刻低沉如提琴的声调擦过格洛瑞亚的耳边，让她忍不住脸红了红。
格洛瑞亚一慌，心跳都差点儿漏了半拍。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连地上的碎石都不顾了，踩着小皮靴就走到苏卡身边，反倒像是故意躲开埃尔斯塔似的。
看到苏卡，格洛瑞亚稳了稳心神，逐渐沉下脸。
她居高临下地俯视地上的少年，语气冷淡疏离，不复平日里可爱淑女那副柔弱气质。
格洛瑞亚说：“今天在我宫殿发生的一切事情，我会如实全部禀告父王。我相信苏卡你身为东方狼族的少主，会为刚才的冲动行为做出合理的解释。”
“同时，也需要对我的宫殿损失做出赔偿，”格洛瑞亚扫了眼被撞出个大坑的喷泉池，心想正好挖温泉的工序省了一半，但她表情还是冷漠严肃的，“十万枚金币，或者金币等同物价的其他货币。”
苏卡白着脸，从下而上的视角仰视着格洛瑞亚。
这是苏卡的第一次听到格洛瑞亚抛弃软糯撒娇的淑女腔调，像是脱离了那些层层叠叠让他看着心生厌烦的蕾丝绸缎，拿出她的强势一面。
他本以为，格洛瑞亚就是个只会在父亲怀里撒娇哭鼻子，娇蛮任性需要所有人捧着的花瓶公主。
可现在......
璀璨的金色阳光铺开在少女的身后，她的金发随风飘扬，仿佛高傲不可侵犯的强大女神。那双罕见的金瞳清透冷静，如同神明降下审判。
“最重要的是，你必须为今日的冒犯向我的骑士道歉。”
“郑重的，道歉。”
--
望着格洛瑞亚的裙摆，苏卡恍惚了片刻。他莫名有种想要亲吻上去的冲动，但是很快苏卡清醒了下来。
荒谬地心想，他真是被揍昏了头。
半晌之后，苏卡用手肘支撑起上半身，哪怕剧痛让他几乎难以挪动，他仍然强撑着站起身。
然后，第一次在人前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抱歉。”
停顿片刻，苏卡重新抬头，一双锐利好战的兽瞳挑衅地直视埃尔斯塔。
“下次，我一定会更加努力，打败你。”
埃尔斯塔：“。”
高大的男人没有理会苏卡的挑衅，他看都不看他一眼，从身边擦肩而过走到格洛瑞亚面前。
“公主殿下，我们回去吧。”
守护骑士伸出一只手臂虚虚停在半空，示意格洛瑞亚可以扶着他走路。
格洛瑞亚微微犹豫一下，考虑到高跟鞋穿过这堪比战后现场的后院，确实有些困难，便小心翼翼扶了上去。
少女软软的手指搭在守护骑士坚硬的护腕处，冷银和肌肤珠光色的暖意，冷与暖的对比反差，让埃尔斯塔顿了一下。
--
走到翠的身边，格洛瑞亚停下来，展演微微一笑，“刚才谢谢你了，翠。”
翠也回以微笑：“不是什么大事，我本来就有责任保护好你。”
格洛瑞亚以为翠是出于绅士风度，才说出责任二字。她没有多想，“兔宝宝异常的原因也多亏你才能发现，回去之后我会好好安顿它们的。”
言下之意是她会将兔宝宝们都送走，留下埃尔斯塔。
看起来，公主和她的骑士之间的羁绊，比其他人想的要更深一下。
翠微微犹豫片刻，还是决定提醒她：“萝瑞，学院不允许学生携带仆人，就算是守卫之类的，也不可以。”
“啊，这样吗......？”格洛瑞亚果然有些意外，她仰头看了眼悄无声息的守护骑士，表情纠结片刻，最终慢吞吞问道：
“但是，像我家骑士这样有堪比圣剑士水平的资质，去报名参加个插班生考试什么的，难度应该不大吧？”
大不了在校内当同学，校外再当骑士。
她作为主人，还是很大方的。
翠微微一怔，随即了然点头：“确实，萝瑞你想得很周到，是我太狭隘了。”
--
翠与苏卡离开后，格洛瑞亚又让宫殿外的守卫去找工人来翻修后院，顺便在苏卡砸出的坑上正好挖个温泉。
埃尔斯塔主动去帮忙，他臂力几乎无穷大，其他几个成年侍卫齐心协力都抬不动的喷泉底座，他一人单臂就轻描淡写抬了出去。
格洛瑞亚在经历了这些糟心事儿后，本该回到床上好好休息调养身心，但她不知怎么的从床上又爬了起来，披着厚厚的狐毛披风，走到埃尔斯塔身边。
“埃尔斯塔，你好厉害。”
格洛瑞亚这句话说的非常真诚，她真心实意认为埃尔斯塔是强大的，哪怕他两度否认自己有圣剑士的水平。
埃尔斯塔安静地站在她身边。
格洛瑞亚也不需要他回应，埃尔斯塔这个守护骑士，本来从一开始就话很少，她也满意他的安静。
只不过少女心多多少少有些好奇。
格洛瑞亚眨巴着眼睛，“你在骑士军团里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埃尔斯塔：“没有。”
他说的是实话，作为巨龙他确实没有在骑士军团里吃苦。
可格洛瑞亚却不信，她还记得当年那个瘦弱可怜的少年，躺在污泥水坑里几乎下一秒就要脆弱的死去，没想到现在竟然成长为连狼族少主都敬畏惧怕的存在！
看着格洛瑞亚激动的眼神，埃尔斯塔意识到，她估计脑补了很多完全不是事实的东西，但一时又不好解释自己的真实身份。
只好说：“公主殿下，我刚才搬东西时，在花园里似乎看到了有什么东西在发光，是您曾经掉落的项链吗？”
格洛瑞亚“咦”了一声，她的首饰珠宝太多，平日里压根记不清究竟有多少条，也不会在意是否丢了其中几件。
不过她还是点点头，“那我们去看看吧。”
--
埃尔斯塔将格洛瑞亚领到花园的一棵树下，一小块土坡凸起半片，和其他地方都不太一样。这棵树距离刚才埃尔斯塔和苏卡打斗距离不远不近。
格洛瑞亚感慨道：“你们俩可真能打啊，波及范围竟然这么远。”
她刚才让苏卡赔钱赔少了，应该再加两个零，让他知道冲动傲慢的下场！
埃尔斯塔：“......”
他沉默了一下，蹲下身指着土坡，“您要挖开看看吗，可能有项链掉下去了。”
格洛瑞亚：“好呀，那就挖开看看吧，或许会有什么意外之喜呢～”
埃尔斯塔顿了顿，动作麻利地开始刨土。
一开始，土堆下露出金灿灿的一角，格洛瑞亚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张望着，还在努力思考自己有什么金色的配饰，“难道是金项链......？不对不对，这个粗细肯定不是项链，难道是金镯子？”
然后随着守护骑士越挖越深，格洛瑞亚的表情愈发困惑，直到最后变得茫然震惊。
直到最后，格洛瑞亚完全丧失语言能力。
她呆呆看着被埃尔斯塔挖出来，端端正正摆放在面前的......一枚纯金的蛋，连眨眼睛都忘了。
哪怕有灰尘遮掩，也藏不住内里透出来金灿灿的光芒。
这颗蛋表面光滑，蛋壳上覆盖着一层似是鳞片状的暗纹，弧度锋利冷硬，显得无比坚硬。
“是谁在我的花园里......下了颗蛋？”
说着，眼神慢慢移向了埃尔斯塔。
四目相对，格洛瑞亚慌忙摇着手解释，“啊不是，我不是说你会下蛋，我是、我是说......”
太过于吃惊，格洛瑞亚半天找不到合理的理由来解释这枚蛋。
埃尔斯塔：“公主殿下，这是一枚巨龙的蛋。”
格洛瑞亚恍恍惚惚重复着，“哦，哦，是的，巨龙在我的院子里下蛋。”
“......等等，你说什么？？？！”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格洛瑞亚提着裙子直接蹦起来，她瞬间睁大眼睛，尖叫道：
“这是一颗巨龙的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