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 58 章
苏卡昏睡了整整一天。
由于几人轮流看过他的状态, 各种生命体征非常平稳，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只好将其归结为东方狼族的特殊自我防御功能，给他安排了一个独立的房间睡觉。
第二天中午格洛瑞亚和迪尔正在研究海洋地图, 找到如何去往深渊海域路径更短, 顺便等待外出查看路线的塞尔西带回来更加详尽的路线图。
忽然, 楼上一阵乒铃乓啷的乱响。
是从苏卡房间传来的。
还伴随着狼兽嘹亮的吼声。
“难道是苏卡醒了？”
格洛瑞亚和迪尔对视一眼，放下地图跑上楼。安娜苏已经在房间门口, 但却迟迟没有进去。
“怎么了, 安娜苏？”
安娜苏比她们来得早，刚才已经进去过了。她眼神复杂又纠结地看了眼格洛瑞亚, 侧身让开位置，抿了下唇角, 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提醒道：“你小心一点，暂时不要靠近苏卡。”
格洛瑞亚闻言很乖地停住脚步, 坚决不踏入房门半步。
她超爱惜生命，非常善于听从建议。
危险的事情绝对不做。
格洛瑞亚站在门边, 踮起脚摇摇晃晃地往房间内望过去，左右看了看被砸的七零八落的家具，漫天乱飞的鹅毛被里的绒毛, 地毯上爪子刨过的痕迹。
以及房间最角落，尾巴绷紧低垂着的半人化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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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说是半人化, 是苏卡还在从兽态转变为人形的过程中。
四肢粗硬的黑色毛发逐渐褪去，露出惨白的皮肤, 头颅由巨大的狼首一点点回缩, 转变为人形的眼睛、嘴唇, 头骨也缩小成为人形状态的轮廓，但是一双兽耳还是紧绷地竖立在头顶。
他以四肢着地的模样半蹲，浑身每一块肌肉拉紧，尖利兽爪摁在随身不离的长剑剑柄，目光警惕又冰冷。
仿佛野兽处于完全陌生的危险环境，下一秒就能扑上来，将所有陌生人咬杀撕碎。
格洛瑞亚谨记着安娜苏的提醒，站在离苏卡远远的位置，看了两眼后打算离开去找凯厄斯。
一抬头，恰好对上苏卡的眼神。
他似乎早就盯住她了。
格洛瑞亚短促地“啊！”尖叫出声。
竖立的尖锐兽瞳纹丝不动，只是固执地死死盯着她一人。
格洛瑞亚没有防备，被苏卡赤./裸肃杀而残酷的眼神吓了一跳。
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而她这一个动作，不知怎么的激起了苏卡的应激反应，尖利的指甲握住剑柄，剑尖直指着格洛瑞亚的脸就扑了上来。
“苏卡！”
安娜苏大声斥责着，想阻拦状态不正常的苏卡，双手飞快结印以最快速度掐出防御罩，迪尔也飞速伸出无数条触手，试图打掉苏卡飞扑而来的剑。
但是战士塔近几年最具天赋的剑士名号绝非虚言，谁的速度都没有苏卡更快更敏捷。
只是瞬息片刻，苏卡已经飞身至眼前。
格洛瑞亚像是被眼前的景象吓傻了，完全没有任何动作，直直地站在原地。
直至冷冰冰的剑气割裂长空，额前的发丝被气流涌动吹起。
孤冷寒战的剑意几乎在睫毛上结出冰花。
伴随着恐怖的死亡气息——
“铮——”
长剑嗡鸣，震颤不止。
空气里激起一阵巨大的气浪。
安娜苏和迪尔不得不闭眼阻挡被滚烫的气浪灼伤眼球，等片刻之后恢复平静，风平浪止，两人连忙拔腿朝门边跑去。
“格洛瑞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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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飞起的烟尘里，金发公主完好无损地站在原地，就连头发都没有一丝紊乱。
熟悉的高大强壮身形挡在她的面前，长臂伸直逆风阻挡，哪怕一粒尘埃都没有沾染到公主华贵美丽的衣裙。
安娜苏和迪尔两人大大松了口气。
房间内此刻混乱不堪，所有物品全部在方才的巨大气浪里粉碎。
苏卡的长剑被钉在房间尽头的墙面，只剩一截剑柄露在墙外。可见当时凯厄斯的力量之大，直接让利剑刺透墙面而过。
至于苏卡本人......
只在墙角的用一堆废墟灰烬里，看到一截沾满灰尘的狼尾巴。
生死不知。
安娜苏下意识往苏卡处跑了一步，但回头看到格洛瑞亚，理智战胜她的冲动，压下眼底对苏卡的关心，没有跑到他的身边查看。
“格洛瑞亚，你还好吗？”安娜苏懊恼地抓紧袖摆，满脸愧疚，“我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格洛瑞亚看了眼关键时刻完美保护自己的凯厄斯，心里甜蜜蜜的被爆棚的安全感塞满，主动将手塞进凯厄斯的掌心，握住他的大手。
然后才回答安娜苏：“还好凯厄斯及时赶到，我没有受伤。”
安娜苏面上的愧疚和自责并没有为此减少分毫。
而在这之中，似乎又藏着几分不知该从何解释的纠结，让她的表情很是苦恼。
格洛瑞亚安静看安娜苏片刻，声音轻轻地问：“安娜苏，在我和迪尔来之前，苏卡是和你说了些什么吗？”
安娜苏并不是一个能藏得住话的人，她对待朋友一向热忱率真，可今天接连几次露出不知怎么开口的表情。
肯定是和苏卡有关。
比起格洛瑞亚没有带任何主观感情./色彩的提问，迪尔阴恻恻的语气更加直白：“为什么苏卡没有攻击你？而在见到格洛瑞亚的一瞬间，就变得无比警惕和防御？”
撕破平日里还算温和的朋友面具，迪尔在格洛瑞亚和安娜苏两人之中，绝对是坚定不移站在格洛瑞亚这边。
公主是她的信仰与渴望。
所以，在任何人想要对格洛瑞亚有任何不好的企图之前，必定要先问问她迪尔忒尼亚罗赫殿下！
迪尔冷酷地说：“请你对接下来说出口的每一个字负责，一旦有任何谎言与隐瞒，吾将以深渊海洋一族的名义，对你施展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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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苏并没有因为迪尔的冷酷和不信任而不满，她知道自己刚才做的事情很难以解释。但是她还是鼓足勇气，大眼睛直直看向格洛瑞亚：“苏卡失忆了，现在的他谁都不认识。”
失忆？
完全没有想到这个结果，也或许是并不相信安娜苏的解释，格洛瑞亚和迪尔都没有立刻接话。
安娜苏继续说：“在我赶来之前，苏卡是完全兽化的模样，狼嚎嘶吼着，身上还散发着可怖的黑色气息，就像是被最浓郁的黑暗元素污染的魔物，发疯似的将房间里所有能撕碎的东西全部损坏，丝毫没有任何理智可言。”
“可是他看到我的时候，突然所有动作都停了下来，只直勾勾地盯着我。”
后面的话安娜苏有些说不出口。
尤其是在格洛瑞亚，这个她一直以为会成为苏卡主人的人面前。
有种背叛了她的感觉。
——尽管此事并非出自她本人意愿。
但是安娜苏从来不是逃避的性格，她闭了闭眼睛，一字一句毫无保留地再现当时的场景。
安娜苏说：“然后苏卡一点点褪去兽态模样，变回人形，表情是我从没见过的柔软和亲近。让我险些以为，他刚才的狂暴和疯癫是我在做梦。”
“他走向我，并吐露了苏醒以来的第一句人言。”
——“你是谁？”
安娜苏复述苏卡的话：“‘请你做我的伴侣，做我的信仰，做我唯一的神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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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安娜苏复述出这一句话时，迪尔若有所觉。
她停住一切动作，抬头遥遥眺望了一眼窗外。
天空一望无际，冬日正午的太阳光线明亮，又透着凉薄莫测的冷意。
像高高在上的神明，俯视云端之下的众生。
乌黑斗篷的深处，一只猩红色的眼瞳睁开眼裂，六芒星在眼底亮起暗色光芒，如齿轮般缓缓转动。
“嘎达。”
无形之中笼罩在这片大陆的命运齿轮缓缓转动，两个相互咬合的齿轮，从中间分开，转向了各自另外两条截然不同的命运线。
错乱的线条露出一道线头。
让一切凌乱与迷茫有了起点。
也或许是终点。
但总之，迪尔能清晰的感应到，隐约浮现在厚重迷雾之下，真真假假、虚虚实实难以区分辨别的两条命运线，终于清晰地划分出各自的道路。
一条是金色，一条是红色。
然而就在下一瞬间——
两道命运线完全融合，封闭住不允许被任何人窥探揣测。
这是什么意思？
迪尔清晰的认出原先的金色命运线属于格洛瑞亚，于是尝试用水晶球占卜，还原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水晶球内结果还没显示，迪尔眼睛突然剧烈刺痛，斗篷下的猩红眼球瞬间流下血泪。
“啊——”
触手拧结在一起，以巨大力道将其他触手拧断绞杀，迪尔无声发出可怖疼痛的嘶吼。
不知道过了多久，疼痛消失。
迪尔发现，她竟然无法揣测格洛瑞亚的命运了！
但禁制占卜的法则只是针对格洛瑞亚一人而已，除了她以外，迪尔的水晶球似乎仍然一切正常。
水晶球内自动呈现出整片大陆的命运线，这是以迪尔现在正常的水平，绝不可能看到的占卜预示。
命运线显示，停滞许久没有前进的命运轮./盘，在陈旧古老的浩瀚法则力量之中，缓缓再次回归到运转轨道。
迪尔缓缓抬起手，将触手贴在水晶球之上。
她感应到了......
来自深远海域的召唤。
而远在深远海域，正在提前为格洛瑞亚和迪尔探索通往黑暗裂缝的塞尔西人鱼陛下，眉心那道关闭的命运之眼也微微亮起光芒。
自动开启。
塞尔西停止绘画路线地图的动作，静静垂眸，望向下方更深的海域。
在无限黑暗的海底，冥冥之中像是有一道声音在传颂着......
“新神者抢先夺走遗落的东方孤月，太阳的光芒将逐渐从伪神者的头顶挪走。”
“伪神者终将被世人驱逐流放，信仰陨落深渊，最终叛向黑暗。”
“命运的齿轮回归正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