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心脏缺失的超级士兵
时隔四年，季也带着破损的陆之淮回到阔别已久的利伯尔亚。
这里是陆之淮的诞生之地，干净寒冷，天空终年落雪，地面上是绵延万里的冰川，从飞机上往下，能看到一片洁净无瑕的纯白。
飞机前行了十四个小时，季也一路都很沉默，除了提出人造人的培养皿建在利伯尔亚，如果一定要合作，那么要在他的诞生地重启实验外，他一句话都没有说。
只是偶尔看一眼窗外刮过的风，然后便全程低着头，手指搭在一起，看着陆之淮发呆。
温宪并几名基地高层坐在他不远处，身边是防守严密的荷枪实弹。
他并不去和季也说话，只是打量着囚室里两个人的相处模式，觉得有趣，问身边的人：“他真的是季也么？”
为防季也耍什么花招，他身边跟的是科学院请来的生物学教授，叫栗川，季博士的大学同学，两人同为天才，但交情一般，只有脸是熟的。
栗川凤眸微眯，手里夹着一支未点的烟，闻言扫过去，冷嗤：“不是他是谁，这小子心胸狭窄，毒的很。”
他说着扔了手中的资料。
他是科学院的九大支柱之一，年纪轻轻成就非凡，在他眼里，除了研究人类与暴风雪共存的可能性，好让同胞们在风雪季能好受一点外，别的东西都不重要。
他有自己的项目，B1基地来请的时候，本不想掺这趟浑水。
但季也本身出自科学院，陆之淮的成功又有目共睹，如今人造人损坏，季也又拒绝交出核心资料，只想让超级士兵为自己所用，这种时候，科学院总要给个说法。
况且……栗川看了眼飘在地上的碎纸，漫不经心踩了上去。
况且这小子是真的毒，即使是机器，他既然选择赋予对方人的一切，那便和人没什么不同。
他竟然在创造之初就想着如何挖了对方的心脏给自己铺路，不能不让人反感，也不能不让人胆寒。
这种人渣，留在世上一天，暴风雪就没有过去的时候。
外面的议论声多多少少能传进来，季也垂着眼，把围巾往下拉了拉，让睫毛盖住眼睛。
他任由自己在黑暗中陷入沉思，并不是特别在意其他地方传来的声音。
他其实还在想如今的局面怎么改变，并没有妥协。
他好像一直是这样。
很小的时候，就有人觉得他的脾气好，他总是不生气，也不和人起什么冲突。按理说，这种性格其实很容易会让人觉得懦弱。
但没有人说他是这样。
大概在其他人眼里，他不发脾气，只是觉得世界上总是有更美好的事等他去看，无需计较，所以相处中让人感觉很舒服。
也可能是因为如果他认定了什么，无论如何，一定会做到。
季也不是轻易妥协的性格。
如果说系统的任务和求生的本能让他认识了陆之淮，对于季也这样的性格来说，四年的相处，陆之淮做的一切，让他对季也来说非常重要。
即使人类渺小，刻骨铭心的记忆很少，即使时间很长，短短四年不足以刻画上深重痕迹，甚至他们以后还可能遇到别的人。
季也却觉得，这些年的相互扶持不是假的，他与陆之淮的感情也不是假的，那么这段时间就值得被认真维护，画上句号。
他不会让陆之淮走上原本的世界线，他是主角，是天边的月亮，应该挂在天空上明亮，但不是以这种方式。
下飞机的时候，实验基地的雪已经非常大了，夹杂着寒冰，几乎将人从地平线上吹起来。
季也没怎么休息，他下了飞机，只去洗了洗脸，便直接进了实验室。
“我自己进去。”进去的时候，季也直接挡在实验室门口，他沉默了很多，眼尾有疲惫的痕迹，但寸步不让。
都这时候了还守着那点资料，这人真是小心眼到了极致，栗川在一旁悄悄翻了个白眼，只觉得和他待在一个空间里都不舒服。
他往后一步，冷嗤：“随便，把监控挂上就行。”
他们做实验的，有时候想观摩其他人的成果，并不是每一次都能恰好在人身边，科技发展至今，挂个专门的监控和亲身经历也差不了多少。
反正事到如今，季也也跑不了，他并不介意和对方相看两厌。
反倒是一旁的温宪凝着眉，看起来有些犹豫，季也看着他，扫一眼被军队重重包围的自己，平静道：“你还没有把自毁程序的数据完全给我。”
只给了一半。他还是受制于人的。
温宪的眉目舒展开。
也是，大费周章来到这里，在交出技术和完全毁灭什么也得不到之间，温宪相信季也没必要选错的答案。
他后退一步，凝眉看面前的实验室关上，同时听栗川低头嘱咐什么，不一会有人搬来一大块屏幕，他输入信号，季也的身影出现在视频上。
视频上的画面非常清晰，是全面的角度，能看到被记录者皮肤上细小的伤痕。
这能看到手术的过程，季也也没有骗人，他带上手套，将陆之淮放进培养皿，又取出许多特制的，外面闻所未闻的工具，便一步步剖开人造人，割开他的心脏。
『确定是这个位置么？』很多年里，季也几乎与季博士的技能融为一体了，他的手指很稳，双眸紧盯着心脏的某个位置，轻声询问系统。
『嗯，我确定。』生死关头，系统一点也不嚷嚷了，连脑海里里滴着冷汗的表情包也不敢晃，他轻轻的，告诉季也，『是，自毁程序就埋在这。』
『可是这半颗心已经裂开了，里面能够让主角维持生命的能量已经流失，就是取出这块程序，他能量不足，也治不好了。』
系统不理解季也的想法，就看到季也手心里握着一块芯片，同时手指往下，并不是要取出程序意思，而是把那半块龟裂般正在逸散能量的心都剖下。
陆之淮是人造人，百分百的机械躯体，心脏被钢铁包裹着，支撑他性命的能量全部被封存其中，破一个口子都是致命的，就好比冬天的墙破了个洞，被冻死只是早晚的事。
一个洞好补，然而那半颗心已经全部是密密麻麻的裂缝了，无法补救，季也一刀下去，不仅取出心脏，还非常迅速而隐秘的把夹在指间的芯片卡进其中。
来自高等文明的芯片不允许突兀的出现在等级稍低的世界，一进入人造人的躯体就被自动转化，消失不见，彻底掩盖了痕迹。
外面的人看不懂发生了什么，只以为季也心狠手辣，但在系统的监测里，陆之淮的生命里几乎是一瞬间蓬□□来，焕发生机。
那枚芯片是联盟研发的高位面产物，本身就储存很强的能量，装在机械人身上，简直是恰到好处，如虎添翼。
而芯片本身的功能还包括吸收能量，这样一来，季也即使不修补那半块心的缺痕，他本身向外扩散的能量也会被芯片追回来。
这的确是目前最好的办法，只是……
『你舍得啊？』季也手气好，抽的是sss级物品，贵重无比，尤其是以后到了高等位面，有大用处，就是系统也眼馋的很，没想到季也在第一个世界就用掉了。
他明明可以兑换一切不那么好的替代品。
系统吸吸鼻子，他没有感情，但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季也对机器也这么好，他突然觉得，对方其实也不太讨厌，虽然业绩如今看是怎么也救不回来了，世界都有可能崩溃。
他爬起来，表情包上显示出一个鼻涕泡，他低声问：『接下来呢，季也，就算治好他了，外面的人也不会放过你们的，你还是背叛者，主角还是会被捏碎心脏，会黑化的更厉害。』
等于说他们此行一无所获。
但他看到季也似乎并不难过，他站在培养皿前，脊背挺拔，身姿颀长，好看极了，很认真的看一个东西。
季也看了会，弯着唇角告诉他：『你知道吗，在利伯尔亚，因为废弃的垃圾十分难清理，让人恼怒，尤其是不断失败的人造人，体型巨大，清理一次非常麻烦，所以后来为了偷懒……』
『在人造人的培养皿下，被开辟出了一条特殊通道，一旦试验失败，直接开启，可以把人拍下去。』
『其实这个基地下面就是冰川暗海，那条通道又很长，速度也快，直接通往利伯尔亚海，据我所知，消失在冰原海域的渺小物体从没人能找到。』
『季博士研究人造人时枯燥无味，又不喜欢有人打扰，便自己无聊拿小机器人挖了这个通道，毕竟有风险在，所以知道这件事的人很少。』
系统这下是真的惊了，他猜出季也的想法啊，不由得有点结巴：『季也！你……你早就打算好了？』
『嗯？』把原主闲来无事做的小机器人搬过来，放在一旁，输入『保护』指令，准备一会一起拍下去，季也愣一下，想了想，『你是说这个计划吗，也不全是……』
他想了想，揉了揉自己因为连续熬夜变得青黑的眼睑，无奈道：『最近才想起来的，总觉得，不能什么都不做……』
在外面巨大无比的屏幕上，季博士专注又认真的看着手心里的半颗心脏，似乎是在思考怎么利用它好。
然后他掩唇轻咳，似乎很不舒服，咳得肺都要出来了，脸色发白，嘴唇微动一下。
失去半颗心脏的人造人似乎并不致命，反倒好转一些，睫毛轻轻颤动。
隔着玻璃，季也最后一次摸了摸陆之淮的头。
他轻声说：“想了想，也不知道我这么做是对是错，还是应该告诉你。”
他说：“阿淮，你不要难过，我没有背叛你，你的心脏坏掉了，我想帮你修好，你……醒来后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觉得难过。”
“你没有被背叛，也不是一无所有的。”
系统不知道季也为什么要说这些话，他拧眉看了很久，原本不懂的，但一瞬间好像意识到什么。
他在表情包上的眼睛慢慢睁大，忽然剧烈的抖动，他扑棱着，几乎尖叫起来：『季也——』
他说：『季也！错了！全错了！他的语言系统在那半颗心里，有人故意的，杀他的时候不想让他说话！季也——』
『他听不懂你说什么——』
系统几乎是尖叫着喊出这句话，他是程序，但突然感觉很难过，好像有什么非常重要，非常想要保护好的东西碎掉了。
季也也愣了一下，他掩唇，忽然咳嗽的更大声了。
但他看起来并没有特别难过，只是怔一下，稍微有点遗憾样子。
然后他往前，看着陆之淮，甚至很久违的弯了下眼，浅茶色的琉璃眸，在灯光下好看极了，他摇了摇头：“没事，不知道也没关系，至少我们做了。”
季也的声音很小，加上他一直咳嗽，即使一直监控着他，温宪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对。
但他看到季也笑了起来，其实也没做什么，就是抿着唇，好像很轻松一样笑起来，一瞬即逝。
但他忽然就觉得不对，立刻道：“开门！”
然而已经晚了，季也拍下按钮，培养皿下的通道立刻打开，连同小机器人一起，转瞬之间，落入无边大海。
季也慢了一点点，瞬间被打穿了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