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9 章 意外之喜
正从“概念”中孕育、即将脱胎而出的式神,的确会耗费比日常召唤更多的咒力。
经过大半天休息，伏黑惠的咒力其实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也只有六眼这种不讲理的存在,才能一眼看出他的异样。
至于还未补完的咒力……海胆头少年心虚地从大蛇的私蛇库房里掏出两颗涩柿子。
从平安时代带回现世的涩柿子口感一般,但确实有补充咒力的功效。
回头他一定要铺设阵法，多种些其他带有咒力的蔬果，给大蛇补上。
见自家审神者吃不应季的柿子吃到面目扭曲，巴形薙刀体贴地从厨房取出一盘仙人团子。
——按时政秘传食谱制作，可以回复刀剑男士们精力和咒力，是降低疲劳度的必备道具。
理论上来说，仙人团子对身为咒术师的伏黑惠同样适用。
“……但那是甜食吧？”啃完最后两口的伏黑惠只觉得嘴里又酸又涩，但他还是警惕地下意识向后缩，“请恕我拒绝，现在我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问就是ptsd,某位罪魁祸首给伏黑惠曾经幼小的心灵留下过难以抚平的创伤。
在薙刀的关切眼神中，难以拒绝对方好意的海胆头少年说出口的话渐渐消音，他终究还是接下了那串三色团子。
好在身为审神者狂热饲养师的巴型薙刀不会整蛊审神者,伏黑惠吃到嘴里的那串实心团子是最普通的版本,没什么馅料也没淋上糖浆。
软糯清甜的糯米制品在口腔内转过几遭才被吞咽入腹，带着融融暖意的咒力顺着伏黑惠四肢流淌。
能以六眼看到被监护人咒力流动的五条悟微微挑眉，他从盘子里取了最与众不同的那一串。
三色丸子为什么会有馅——才冒出的疑惑还来不及得到解答,他就下意识先一口咬了下去。
五条悟只能看出那其中有馅,却看不出那究竟是什么馅儿,毕竟这些馅料在他看来只是类似红外线成像的轮廓。
才刚刚咬下第一口，白发青年那张俊秀的脸就扭曲了一瞬。
多么扎实又绵密的——青芥末。
一串仙人丸子只够三口的量，最强咒术师感受着流入体内的那点对他来说微不足道、但在普通咒术师咒力耗尽时却可能救命的咒力。
当然，还有那股挥之不去的上头味道。
仿佛已经灵魂出窍的青年奄奄一息道：“嘛,你们的三色丸子果然……很有效啊……”
随着五条悟的嘴一张一合，那股冲鼻的气味也自然而然喷出，站在最强身边的几人都不由自主地向远处缩了缩。
差一点就中招的伏黑惠：……果然。
终于意识到审神者刚才在纠结什么的巴形：……啊。
摸着鼻子心虚望天的鹤丸国永眼神游移：……嘿～
伏黑惠弱弱举手，听起来就相当底气不足：“悟先生……您没事吧？”
五条悟本打算今天监督自家被监护
人锻炼体术()，一切顺利的话?()_[(()，还可以带着小海胆去参观自己的任务，谁料事情突然出现了一点点小波折。
还好，完全是意外之喜。
……好嘛，现在是意·外·之·喜·加·倍！
唯一的受害人原地弹起，咬牙切齿地按着手下的海胆刺：“好了，惠，接下来就正式开始试着调伏吧。”
被团子塞到饱的伏黑惠腮帮子还鼓鼓囊囊，他费力地将最后一口咽下，才点点头。
这座私人院落目前有咒术界最强咒术师，和十几位跟刚拿到一级咒术师评定的鹤丸国永实力相差无几的刀剑男士们，可以说是此时此刻全东京最安全的地方。
除了黑白玉犬外，所有十影法式神的调伏仪式都需通过战斗进行，直到式神使独自打败式神，才算成功调伏。
有其他咒术师作为“外力”参与进来的调伏过程是无效的。多人同时拉副本也不是不行，但那样无法调伏式神，就真的只是像字面意义上那样，打了一个多人副本。
然而，这套流程放在身为审神者的伏黑惠身上却还有一个问题——已调伏的式神可以参与到调伏其他式神的过程中，那么在咒术意义上同样被视作伏黑惠“式神”的、和他共享咒力残秽的刀剑男士们，又能否在调伏过程中出手？
鹤丸国永踊跃举手大胆提问之时，巴形薙刀的单片眼镜微微反光。
——对付满象这种体型巨硕的大家伙，当然是他们薙刀更有优势！
几分钟后，伏黑惠揣着一影子空间“甜蜜的负担”走到庭院正中，部分刀剑男士并未变回本体，他们觉得亲自守在场边才放心。
即使被几十只眼睛盯着，这依旧是只有伏黑惠自己一个人的战斗。
已经切换到靠谱教师模式的五条悟拍拍手：“记得发挥自己的想象力哦，去吧，惠～”
禅院家给的笔记上，其实只有寥寥几句简短的文字记载，以及只能看出个大概的手影结印示意图。
至于“满象”长什么模样、十种影法术的所有式神长什么样？
一切都是未知。
沐浴在夏季炽烈阳光中的伏黑惠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他伸出左手、掌心向下，并拢的中指无名指向掌心勾起，组成“满象”的獠牙。
同样掌心向下的右手无名指和小拇指略微蜷曲着，轻轻覆于左手之上，组成大象的头部。
在盛夏滚烫的日光中，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掌交叠在一起，在绿油油的草坪上投下一道灵巧的影子。
——它被无限拉长、放大，隐约形成一只长着狰狞獠牙的野象剪影。
“哇……”前不久才被带着去动物园看到真大象的五虎退低低地惊呼出声，对那只庞然大物的细长鼻子印象极深。
源自四肢百骸的咒力源源不断地涌出，向着少年摆出造型的指尖流淌而去，化作投射在大地上的投影。
漆黑石油般飞溅四散的影子溃散于阳光之下，让所有人翘首以待的主角迟迟没有从影
() 子中露面，隐隐听到风声的伏黑惠下意识往向后跳跃几步。
他敏锐地仰起头。
有大半栋楼体型的高大巨兽从高空中直直落下，将他原本站立的地方压出半人深的大坑！
一身灰黑色长毛的巨象威风凛凛地立在原地，一双难以被忽视的狰狞獠牙醒目的向外翻，额间还顶着一块白色的骨质结构，上面绘制着辺都鏡的符文。
它并未张合的口中还隐约流着石油般的黑色粘稠物体，显然还未从影子中完全蜕变出来。
肉眼可见的，整栋伏黑宅的建筑都随着它的落地震了震。
“满象”终于缓缓从尘烟之中走出，露出众人期待的真容。
场边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烛台切光忠有些头疼地捏着鼻梁：“这草皮实在没法修了，回头还得重新搞一遍啊。”
已经把审神者那堆纪实文学书刊翻了一大半的山姥切国广喃喃：“……猛犸象？”
站在十几米开外的伏黑惠审慎地观察着正处于躁动中的式神，庆幸这次他终于记得设下不止一层帐。
以自身重量碾压吗？
看起来比较适合用于奇袭。
除非出现并锁定目标的那一刻自带僵直效果，否则这是很容易被躲开的——可以参考此刻只被扑面而来的灰尘和风冲击到海胆刺乱晃的年少十影。
但是，作为十影法的式神之一，“满象”不应当只有这么一种简单粗暴攻击方式才对。
倒是“满象可以从高空的影子中突然出现”这一点让伏黑惠更加意外。
如果影子空间的出口也同样能开在半空中……那么，十种影法术能玩出的花样可就多了！
他从影子里掏出成功挤到最上方的巴形，对准身上已经蕴集起深蓝咒力的式神。
隐约感觉到威胁的猛犸象仰天长啸，它同样跃跃欲试地秀出自己锐利到足以撕碎所有猎物的獠牙。
眼看着它摇头晃脑即将主动发起进攻，惠攥紧手中的薙刀，锐利的刀剑与残存着污垢的密实牙齿碰撞着，摩擦出阵阵火花。
下一秒，猛犸象长长的鼻子对准已经跳到自己身上的人类，它鼓起腮帮子蓄力，轰的一声喷射出大量水流。
冲击力巨大的水流直接将庭院中的果树连根拔起，侧躺在混沌的泥水中。
正在一楼观战的五条悟和几名刀剑身形利落地逃过一劫，二楼的窗户被却被高高扬起的湍急的水流冲撞开，顺着走廊流进刀剑男士们的寝室。
看着已经成为一片汪洋的院落、听着头顶似有哗啦啦溪流的居住区、已经开始淅沥沥向下淌水的楼梯，背后冒着黑气的烛台切光忠攥紧拳头：“不管怎样，等惠调伏完‘满象’，一定要好·好·教·育这家伙才行！”
他摩拳擦掌地盘算着时候如何修缮可怜的房屋和庭院，突然意识到一种可能——利用得当的话，也可以拜托它灌溉本丸的田地和果树。
——就当在抵偿这家伙被调伏成功前犯下的过
错了。
还不知自己已经被预定当苦力的猛犸象鼻子发痒，它在地面上磨了磨鼻尖，努力想把扒在自己身上的小家伙甩出去。
牢牢抓住浓密毛发的伏黑惠顺着它的力道悄然跳开，搭起的手影在一人一象头顶留下大片漆黑的缝隙。
下一秒，影子空间内一堆非刀剑男士们的武器和负重就如下雨般纷纷从高空坠落，直直朝位于一侧的猛犸象身上扎去！
伏黑惠可以发誓，他能听到影子空间内刀剑男士们没能成功出场时那齐刷刷的惋惜哀叹。
除了发起刀剑阵雨的伏黑惠身边还一片风平浪静，巨象背脊上不可避免地被扎上刀刀枪枪。
它只能仰头哀鸣几声，开始跺着脚企图抖落身上扎痛自己的小牙签，最后演变成在地面上蹭着企图摆脱那些让自己难受的东西。
临了，巨型猛犸象还不忘用鼻子卷起蹭下来的长枪，往还在戒备姿态的挑衅者身上甩。
身为体型巨硕的大家伙，它的一举一动都在牵动着这栋普通三层民居脆弱的地基。
极大的体重可以作为强力的破局利器。
喷出的大量水流可以用于干扰攻击。
喷水时的巨大冲力可以作为奇袭。
缺点就是攻击力不足，且消耗的咒力量较大，一次就几乎可以抵上他召唤三四次玉犬+大蛇。
但在自己能够稳定召唤的前提下，消耗的咒力量应该会更节省一些。
昨天还精致到足以开烤肉派对的庭院，在一人一象的对峙中很快变成一摊狼狈不堪的泥池。
二十分钟后，伏黑惠握紧在手中的巴形，薙刀反射着寒光的刀刃悬在覆着厚厚外骨骼的猛犸象额间，可海胆头少年却迟疑地顿住手。
被他持有的薙刀微微嗡动着，似乎在对自家审神者迟迟不动手表达疑惑。
一身灰黑色长毛的猛犸象前脚半跪下来，厚实的耳朵耷拉下来，充分流露出自己敢于认怂的良好品质，它身侧萦绕着的淡淡蓝色咒力也随之渐渐消散。
在夏季午后炎热的眼光下，它垂头丧气地垂着脑袋。
因为它的体型，哪怕只是简单的挪动脑袋，庭院里的泥水依然大片大片地荡开波澜。
还带着热意的大串水球从巨型象的眼眶中流出，砸在庭院内还没排出的积水上，贱起脸盆大的水花。
……它是在哭吗？
伏黑惠踮起脚，用空出的左手试探性抚上长长的象鼻。
它灰中带粉的鼻尖微微翕动着，喷射出式神不带热度的呼吸，轻轻嗅了嗅还带有泥土气息的手指。
年少十影法的微凉指尖一点点上滑，迟缓地附上它额间那片骨质结构。
就在他抚摸上咒文的一瞬间，辺都鏡的符文从左到右亮起，宛若从伏黑惠流淌向式神的潺潺咒力。
不久前还在庭院中大肆破坏的大象便融化为粘稠的漆黑影子，一点点向着伏黑惠脚下收敛，最终和他的影子融为一体。
除了一片
狼藉的院落，一切仿佛从未发生过。
伏黑惠保持着伸手的姿势站在原地，一时间有些茫然。
被自家大老虎叼住后领口的五虎退扯了扯蹲在座椅上的山姥切国广：“切国先生……这样，就算调伏结束了吗？”
金发打刀不安地捞着被污水浸湿的白色披风下摆，对宛如废墟的院子同样摸不着头脑：“可能……算吧？”
已经跳上二楼屋檐的五条悟打了个响指，他轻飘飘地说：“那就再试试吧，惠——”
“不过、你应该已经感受到了吧？”
——十分之一的式神归于己身之时，那种仿若灵魂被填补上一块的满足感。
大蛇。
满象。
距离伏黑惠觉醒十种影法术到现在还不到四个月，除了开局点击就送的黑白玉犬，已有两种式神调伏成功，这进度对于一个菜鸟咒术师来说算不上慢。
“还差七种……”最强咒术师摸着下巴，“唔……还真是伤脑筋，目前可以参考的样本数量还是不足啊……”
原本滞涩的咒力通道如今已经畅通无阻，隐隐有某种预感的伏黑惠并未直接再次召唤满象，而是在众目睽睽下召唤出已经失踪大半天的玉犬。
大清早被莫名其妙踹了一脚、还被挤回影子的小黑小白委屈巴巴地扑到海胆头少年腿边撒娇。
“玉犬可以召唤出来了——！”已经被审神者放出影子空间的付丧神们纷纷变回人身，恰好看到正打滚求安慰的狗勾们。
这起码意味着伏黑惠能够差使的式神已经恢复。
然而年少十影手上的动作并未停止。
他揉了揉小黑小白，便继续摆出召唤大蛇的手影。
小黑小白一左一右叼住他的裤脚拉拉扯扯，看起来极不情愿自己上线短短一段时间就被异地登录的家伙挤下线。
——哪怕是它们收下的小弟也不行！
下一秒，还从未面对面相处过的大蛇从影子空间里伸出脑袋，欢天喜地地往自家主人身边游走。
……嗯？！
发现自己黄金宝地被占领原本打算找茬的大蛇，一瞬间被黑大哥白大哥威猛的气息震慑到了。
这还是它第一次在影子空间以外的地方见到黑大哥白大哥的英姿！
大蛇&小黑&小白：虎躯一震。
围观的众刀剑男士们：虎躯一震。
鹤丸国永喜滋滋的声音响起：“惠啊——你可以同时召唤两只式神啦！！”
直到手忙脚乱地收回三只差点打起来的式神，伏黑惠才心累地垂着肩，继续自己原本的计划。
他重复不久前才比过的手影，向结成狰狞大象头部的投影灌输咒力。
投影在地面上的影子扭动着，咒力流向却比此前更加轻松。
若说此时的伏黑惠是在以一份咒力拉一辆大卡车，现在的他则是在以一份半咒力，拉一辆三轮小板车。
不管是玉犬还是大
蛇()，它们在成为自己式神之前之后都有着极大反差?()，满象自然也不例外。
涌动的黑色咒力汇聚而成的，是一只体型比此前小上太多的幼象，只比十三岁身高一米七的伏黑惠高出一点点。
等等……
伏黑惠的池面脸霎时间一僵。
……他好像完全忘了某种可能性。
“哇哦……”鹤丸国永吹了声口哨，直接被近在身旁的光坊无情镇压了，烛台切光忠还顾及着让鹤不要挑战审神者踩在恼羞成怒边线上的情绪。
山姥切国广想起昨天被小白叼走的那枚动物气球，披风下搭上本体的手默默收了回去。
坐在他身边的三日月宗近用茶盏遮住自己上扬的唇角：“哈哈哈……真不错啊。”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小象通体嫩粉色，额头上还印着辺都鏡的符文，头顶、后背和关节部位都大面积铺满童趣花纹，仿佛自带童话里才会出现的可爱装饰。
按照普通亚洲象资料的数据来看，眼前这只胖乎乎的小象，分明是一只未成年体。
乍一来到陌生环境，才刚从一片漆黑阴影中脱出的小象不安地甩着鼻子，每一次拍打在草地上的动作，都会给已经千疮百孔的泥地再次带来拳头深的大坑。
五虎退悄悄跑到三日月宗近和山姥切国广身边，拽了拽他们的袖子：“三日月殿……大象也有粉色的吗？”
他现实中只见过动物园里的灰色版本，倒是本丸库存童话绘本里出现过皮粉色的小象。
唔，对了，他们在审神者幼年时，应该也讲过这种睡前故事……吧？
“那倒不完全是，如果患有白化病的话，也有可能是粉色的，”已经从屋檐上跳下来的五条悟意味深长地比划着，“但野生的亚洲象也不会这么——”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未尽的内容反而更加惹人深思。
——看看这只小象的满身花纹，还是出自卡通形象这个猜测比较靠谱。
小短刀一脸稚气的感叹：“难怪惠哥不肯告诉我们他究竟做了什么梦……明明很可爱嘛！”
伏黑惠对面的小粉象长鼻翕动着，这会儿已经开始转着圈儿闻少年身上的味道，完全看不出不久前的凶恶模样。
他抬手向小粉象头顶的符文抚去。
这次没再发生任何变故，反倒是海胆头少年被试探着用长长的象鼻卷住手臂，甚至被轻柔地一把甩到如同铺着波斯地毯的背脊上。
“……”稳稳落在高处的伏黑惠打出一串省略号。
他并非对满象本身有什么意见，只是……
式神未经调伏前的样子，才是十种影法术式神最本真的样貌。
比如被五条悟祓除的诅咒·喵次郎。
比如被安倍晴明威逼利诱的八岐大蛇影子。
比如才刚刚被自己制服的史前巨兽猛犸象。
在伏黑惠的主观认知和咒力影响下，三只脑袋三条尾巴十八只眼睛的地狱恶犬能变成冲自己猛摇尾巴的黑白玉犬，平安时代祸害一方的八岐大蛇的影子在被祓除“杂质”后也能获得重生、变成鲜亮水嫩的蛇中小鲜肉。
所以，所有人都可以推测出一点——
“满象”如今的形态，肯定与伏黑惠脑海中下意识描摹的形态相差无几。
被迫从高处俯瞰院中狼狈风景的伏黑惠后脑勺的青筋直往外冒。
他看似凶恶实则恼羞成怒地扭头炸毛：“……我听得到你们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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