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5 章 天降老板
赤井秀一猛然推开天台大门时,看到的是一幅意外热闹的场景。
一个穿着黑色长袖长裤看不清脸的瘦削青年，或许是青年——正和一片空气对峙，而他要找的苏格兰正和一名陌生的金发男人蹲在一边围观,场中气氛一派和谐。
本打算赶在其他组织成员抵达前救下苏格兰的FBI卧底搜查官错愕了一瞬。
好自在的苏格兰——自在到仿佛自己刚才接到的朗姆追杀令像是个不入流的玩笑。
本打算前来救下这位被朗姆控诉为公安卧底的赤井秀一审视着人数明显过量的天台，咽下本想用自爆身份来说服对方的计划。
这是他在深思熟虑后才做下的判断。
哪怕同一国籍不同机构的卧底搜查官也不见得互通身份，譬如身为FBI的赤井秀一和未暴露前的CIA伊森本堂和这会儿才拿到代号不久的CIA水无怜奈,譬如并未在组织中碰面时的日本警察厅公安卧底降谷零和东京警视厅公安卧底诸伏景光。
在这种前提下，还能以自爆身份为筹码准备劝住苏格兰,本就说明赤井秀一对苏格兰其人的认同。
可被追杀的组织代号成员本人只是在他出现的一刹那挑了挑眉,那副泰然自若的模样,仿佛自己先前苦苦追踪的不是苏格兰本人。
这让FBI优秀搜查官对自己的判断有了微妙的动摇。
诸伏景光一直知道,在朗姆下达追杀令后，有不止一名组织成员正在追查自己的踪迹,但他没想到追踪自己最紧的居然会是同为狙击手曾经合作过几次的莱伊。
他也知道自己坂本景明这个身份多少有些招人恨——诸伏警官指的不是自己开玩笑对同期和伏黑惠说的“流浪乐手”人设,而是这几年活跃在地下世界的赏金猎人aka组织成员苏格兰这重身份——的某些行事作风。
组织严令禁止内斗,但随手坑一坑自己看不顺眼的、凶残的或是泯灭人性的不法人士却完全不成问题，被包含在其中的组织成员也不会因身份受到格外优待。
可苏格兰并非在组织内部四面树敌，这导致苏格兰在组织内部的风评有两极分化的趋势。
不过……
诸伏景光郁闷地想。
可我大概也没怎么坑莱伊……吧……？
青年上挑的蓝色凤眸无辜地眨了眨,对上莱伊下眼线明显的绿瞳，再扫过对方那头及腰的柔顺黑发。
明明是一样的配色，放在伏黑惠身上像矫健的猎豹,放在莱伊身上却像随时蓄势待发、准备狠狠给人一口的孤狼。
一直牢牢跟在自己身后的对方似乎有话想说，或者说，化名为诸星大的男人似乎从一开始就没真的以杀死自己的目的。
但这怎么可能？除非……
诸伏景光挑起眉梢,做出一副相当惊讶的模样：“没想到来的会是你，莱伊。”
这幅连掩饰都不打算掩饰一二的模样，让赤井秀一不禁摸了把兜里的sevenstar
s。
愁得想抽烟。
——他怎么有种对方早就等着人上来抓个冤大头,而他自己不幸就是那个被选中的倒霉蛋的不妙预感？
说起来，刚才他上楼的时候，又为什么会两眼一花、突然被挤到外置楼梯边缘，还被什么东西潦草地托了一把让自己扒住楼梯扶手？
尽管心中思绪万千，两人的神色都相当镇定。
赤井秀一拿不准在场除坂本景明外的两人是干什么的，尤其是这里面还有一个正持续和空气搏斗的黑衣人，但这不影响他拿着朗姆的话头质问苏格兰：“Scotch，听说你是日本公安的卧底？()”
把自己塞进天台边缘力求不拖后腿的十束多多良竖起耳朵。
尽管早在和降谷零的通气中对莱伊的真实身份有所猜测，诸伏景光和还在同无色之王对战的伏黑惠都不禁为长发青年的率直狠狠沉默了。
凤眼青年眉眼间带着叹息：“这可真是天大的罪名，我只是看组织总有人容不下我，来见见我的前老板，准备一下跳槽事宜。㈠()㈠[()”
呵，前老板。
事情还要从几分钟前说起。
有玉犬·浑暂时压制着狐烟，伏黑惠还在搜集可以用于完善剧本的信息。
在隔绝声音的“帐”里，海胆头少年点开陈年的聊天记录，用那副平淡到问晚上吃什么的语气问卧底搜查官：“你所在的组织背后是乌丸集团，没错吧？”
他和两位卧底此前一直是单向联系，在查找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的联络方式时，惠不可避免地触及到几个还被自己塞在黑名单里的存在，更多的其他联络方式早已被注销，大概是这些账号的持有者已经gg。
进入组织特殊行动部门后才得知这一点的诸伏景光苦笑：“你怎么知道？”
身为卧底，对这些信息格外敏感的青年无需多言，他很快便恍然闭眼：“……这条情报，我前段时间才递交上去。”
也对，正是在那之后，诸伏景光开始察觉到出现在自己身侧的、莫名其妙的监视。
也是在那之后不久，诸伏景光开始察觉到来自公安内部的异常。
乌丸集团，一个比新贵铃木家底蕴更深厚、势力在日本本土甚至世界各国更加错综复杂的大财团——也是组织背后的财团之一。
至于乌丸财团和它背后的乌丸家有没有什么和组织的更深联系，一切尚且不得而知。
目前仅仅知道这一点远不足以让公安对此打草惊蛇，本不该让他身后的“战友”们按捺不住。
来自警视厅公安部内部的异常……是因为自己之前递上去的这条情报吗？
依旧藏身于漆黑装扮下的伏黑惠终于从黑名单里翻到已被自己拉黑多时的信息，他慢吞吞道：“四年前，乌丸集团曾试图招揽过我。”
诸伏景光神色一凛。
距离他们进入警校至今、认识伏黑姐弟至今也才不过四年，四年前的伏黑哥还是个会气鼓鼓地被成年人们调笑的小学生。
() 等等……萩原和松田当初向他们介绍伏黑惠时，说的是什么来着？
“惠酱这段时间似乎闯了什么祸，所以他的那位监护人五条先生让他请假，在自己就职的东京住一段时间啦~”
但那位和警校生们同龄的五条先生似乎很忙，所以从津美纪口中得知小姑娘苦恼的萩原千速才会发话，让同在东京的自家弟弟有空照看一下他们共同认识的邻家小弟弟。
所以，本该在神奈川读书的伏黑惠那半年才能在周末频繁和警校生们见面。
萩原和松田那时偶尔会吐槽，勉强也算他们看着长大的伏黑惠那段时间为什么格外乖巧，具体体现在炸毛次数都减少了。
时隔四年，诸伏景光迟疑地重复那时萩原的介绍词：“‘闯的什么祸’……？”
海胆头少年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他的中二期来得大概比别人早些，或者说，孩童过于旺盛的探索欲被早早就意识到姐弟俩应当开源节流还不想麻烦监护人的伏黑惠用在了不那么适合未成年涉足的领域。
大概是四年多前，在网友推荐下，伏黑惠曾用处理过的匿名账户和接触网络几年攒下来的部分任务金玩过几个月。
都是一些灰色地带的投资行为，违法倒是不违法，否则他也没法毫无心理负担地在几个月后和一堆警校生们混在一起。
他投入的成本不高，但多次杠杆操作下翻的几十倍利润难免让人侧目，直到伏黑惠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些显眼。
那时他已攒够了足以让姐弟俩安心长到成年的费用，索性见好就收，多次转账扫除痕迹，不带丝毫留恋地离场再见，就此消失不见。
在那之后，想要招揽这位隐藏在迷雾之中的、似乎从石缝里蹦出来的操盘手的势力不止一家。
几天之后，被硬生生从嘴边咬下一块肉的乌丸集团还是找上了伏黑惠的另一个账号，言之凿凿地说看好“内田惠”的潜力，想要招人。
当时的小学生·伏黑惠：…………雇佣童工犯法，我还要准备期末考试呢。
对方的追踪锲而不舍，虽然伏黑同学的账号已经层层加密，但有津美纪作为软肋的他总有顾虑。
小海胆的顾虑一直持续到被终于想起关心一下被监护人的五条悟抓了个现行。
那时五条悟高兴到热泪盈眶地飘小花，深深感动于自己这个监护人终于能派上用场，扭头就把内田惠的信息套在某个当冤大头的成年诅咒师身上，还派了一名五条家的成年族人乔装打扮和人对接。
总之，和作为非术师看不到诅咒的幼崽海胆完全搭不上边。
一套资料周全详细，还通过两三个中介来了堆豪华套娃，哪怕让同为其中经手人之一的孔时雨亲自出面，也认不出自己曾经处理过的信息，本尊居然会是自己旧识那个不让人省心的崽。
也是在那时候，伏黑惠才知道，这世上很多事情不是有钱就可以。
五条悟对此没什么所谓，伏黑惠对此担忧了一阵子
，最后索性在监护人建议下请了一段时间假，四处游学。
在那以后，乌丸集团一直以为内田惠是咒术界的诅咒师，只可惜对方从此销声匿迹。
他们甚至一度根据咒术师出身和金融业相关，怀疑过“内田惠”是不是从咒术界脱身投身金融的七海建人。
好在社畜七海的行动轨迹清清楚楚，加班时间天怒人怨，很快就在组织调查中被证明清白。
伏黑惠耸耸肩：“乌丸集团在一个名为盘星教的教会有投资。”
日本的民间教会组织不在少数，那些上规模有影响力的教会背后有财阀议员扶植再正常不过，盘星教不过是其中之一。
托当初那层层嵌套的身份的福，当初被情报中介哄着低价拿走那个有问题假身份的背锅侠诅咒师至今还没被组织找上，如今正在盘星教中混得风生水起。
好巧不巧，为了做某个任务，夏油先生似乎也安插了线人在那个名为盘星教的□□组织，期间还借用过他这层渠道安插人手。
毕竟“内田惠”自己也不知道此前的身份持有者曾有过哪些社会关系，只能捂着鼻子认下。
组织未必不知道那个内田惠是假的，可他们同样找不到真货，只能放任这个冒牌货在明面上，夏油先生当初还吐槽过，怎么就从这条线安插进去的人被查得格外严。
至于伏黑惠此前和降谷零沟通用的那个身份——最多不过被组织知道那个卖咒力子弹的就是“内田惠”的相关者，顶多坐实内田惠和诅咒师有关的身份。他不缺那几个号。
海胆头臭脸小鬼含笑调侃：“坂本先生，您跳槽的时候到啦。”
这当然是玩笑话，组织行事，只进不出，要想脱离也只有一种法子——那就是，死。
但苏格兰可以通过和前老板的现有关系，构筑出更牢靠的“坂本景明”的身份背景，再在组织中给“被排挤不得不试图投靠前老板”的自己上眼药，再在琴酒乃至更高层面前表一表自己对组织的忠心。
“进入组织之前，‘坂本景明’已经是小有名气的赏金猎人，开始在外界活动的日期恰好在‘内田惠’被骚扰断网、遣散曾经的手下之后。”
伏黑惠就是在断网下线后认识的诸伏景光，几个月后警察学校结业，诸伏景光完成卧底培训，开始以假身份活动。
“那个曾经被‘内田惠’派去混淆组织视线的傀儡，也可以是他。”
“至于警视厅卧底那边，景光哥你说的两个人，账号流水确实都有问题。”
事实是，他们整个部门收入完全没问题的还真没几个——仅有的几个无辜人员还包括只在警视厅走个过场的风见裕也。
咳，这种会让卧底先生血压升高的答案，当然被伏黑惠明智地塞回肚子里。
他此前和降谷零沟通时那个“过于贪心的警视厅卧底”也并非虚构，其实是在前阵子追踪伏黑甚尔回国消息时，意外在和那家伙沟通的中介孔时雨的聊天记录里看到的。
讽刺的是，现在
看来，答案竟然真的中了一个。
诸伏景光从从天而降的前老板身上撤回视线，看向莱伊震动不止的终端。
在跑上天台之前，诸伏景光就已将终端格式化然后关机，所以任谁都联系不上他，现在他看着莱伊终端那串眼熟的号码不由微微挑眉。
那一头，掉线多时的琴酒终于连线到位，语气森森地下令：“开免提。”
莱伊终于意识到自己为什么觉得不妙了——唯一现场见证苏格兰证词的组织成员、琴酒的传声筒aka大冤种，好巧不巧都是自己。
“苏格兰，”琴酒在另一头沉冷道，“我还以为你已经夹着尾巴逃到哪个不知名的角落去了。”
诸伏景光声音含笑，在这种本该危急的关头，却带着坦然的笑意：“那就得对你的期待说声抱歉了——如果我真是条子，被朗姆揭穿也就算了；可我没当过条子一天就被扣上这种罪名，岂不是太亏了？”
琴酒那边沉默了足足十秒，才咬牙切齿地警告：“苏格兰，别发疯。”
对方深深吐气，几乎能想象出通讯另一头缭绕的烟雾：“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明知故问。
在组织情报里，被发现身份、还被组织二把手下了追杀令的卧底，现在一定在狼狈逃窜吧？
可苏格兰另辟蹊径，老老实实回答：“我在看一个名叫无色之王的家伙被打。”
字字句句，全都属实。
作为被观景的对象，伏黑惠正灵巧下腰躲开无色之王用异能织成的触角，反手就横劈一刀。
锋利金属砍上金属护栏的尖锐刺耳地响起，带来嗡嗡回音的噪音污染。
天台的风有点大，却依旧完美收录进了吠舞罗众人破门而入友情出演的音效。
天台大门被撞得轰里轰隆，几道近乎破音的呼唤，喊的是赤组三把手十束多多良的名字。
虽然已经提前得知十束多多良被人救下，但吠舞罗众人的后怕一点都不少。
如果没有别人恰好经过，那孤身一人的十束多多良岂不是真的会在今天命丧比良阪大厦天台？！
恰好听到琴酒质问的八田美咲大大咧咧道：“你就是那个救了十束桑的好心人吧？”
在伏黑惠和草薙出云联系上时，他就大概描述过诸伏景光的容貌特征。
“别担心！我们会给你撑腰的！我记住你了！下次有什么困难来找我就可以，”大大咧咧的八尺鸦退后两步，没忍住嘟囔，“不过这个点还要加班还要排查员工去向的……究竟是什么黑心企业啊？”
这是伏黑惠给诸伏景光加上的第二重筹码。
赤之氏族，一个连黑衣组织动起来也要掂量一二的组织。
倒不是说吠舞罗的社会地位有多么突出，能威胁到黑衣组织的地位，而是……
曾经在神奈川完成七十万人丧生的迦具都事件，源头之一，正是来自前任赤之王权者迦具都玄示那柄达摩克利斯之剑的坠落。
现任赤
之王权者周防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同样没那么稳固。
哪怕是触角遍布全世界的黑衣组织，也没法轻易拿出能一瞬间霍霍掉几十万人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隐约听到通讯另一头动向的琴酒：……
王权者，赤之氏族，吠舞罗。
作为同样涉足异能侧的高层之一，琴酒当然对吠舞罗的存在有所耳闻，他也不觉得同样对方有什么包庇一个条子的必要。
可眼下发生的一切都太巧了。
从波本那里提取到的，组织追查已久的“内田惠”和坂本景明竟然有旧，朗姆至今都没有佐证的无端指责如同空中楼阁，仅有的一点可信度也岌岌可危，有待查证。
制止无色之王救下吠舞罗三把手的苏格兰也和赤之氏族接上头，哪怕是为报恩，组织没必要招惹的吠舞罗也不会放任他们的恩人被针对。
琴酒不由运气：“总之你先滚回来。”
“那你也要保证我的安全和清白才行，在那之前，我不会出来给朗姆当炮灰。”
琴酒这一次是去南美处理一批组织订购的军火——苏格兰的等级还不足以知道，这原本同样应该是属于朗姆的肥差。
如果因为这种原因，让朗姆趁琴酒不在的时候对手下的得力部下出手——好吧，这种睚眦必报的行为，绝对是朗姆能干出来的事。
“行了，我会派人去查，在那之前，远离那个饭桶。”
听到琴酒的回答，诸伏景光心头的石头落下一层。
据他和零沟通的情报、公安此前从各个渠道获得的信息，组织存在于世起码几十年，甚至更加久远。
除却一直隐于幕后的大boss，朗姆是名义上的二把手，代表的也是组织内部土生土长的保守势力。
而琴酒，他在组织的地位对外宣称只有前十，可谁都知道琴酒是从毫无根基的局面一点点拼上来的，见过的血腥比朗姆这种继承了父辈代号才位列高层的组织二代大不一样。
掌管着日本本部行动部门的组织头号杀手，这些年隐隐有和掌管着情报部门的朗姆分庭抗礼的趋势。
在他们两人之外的贝尔摩德地位超然，却一直保持中立，颇有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坦然，连精于情报工作的zero都认为不能轻易与她交好或是交恶。
身为保守派傀儡的朗姆，和身为激进派领头羊的琴酒，他们之间积怨已久——只要摸准这一点，就还有活动的空间。
苏格兰不急不缓，喟然长叹：“别急，别急，琴酒大人，说不定我还能拓展拓展组织的业务。”
“说老实话，朗姆现在针对我，我也不觉得意外，毕竟我之前没搭理递的橄榄枝，又抢了他没弄到手的新业务嘛。”
他似乎对围绕着乌丸集团本体的波涛汹涌毫不知情，还在数着指头排查自己和朗姆的恩怨。
“总不能是因为我上个月又坑了……咳，又善意提醒了两个情报部门的成员吧？”
听了很久终于听出些什么的十束多多良：？
正在和无色之王对战、还不忘竖起耳朵的伏黑惠：？
你们卧底，现在都这么野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