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回京城
四爷抬眸, 视线从幼蓁受伤的脚踝处缓缓上移，一寸寸挪到幼蓁莹白小脸上，脸颊上蹭的两块灰印平白添几分可爱滑稽。
良久得不到四爷回应，幼蓁有点忐忑, 杏眸眨了眨：“表哥, 你是不是不愿背我啊？要是嫌我重的话, 你就快些找人来哦, 快点去搬救兵嘛, 不要把我一个人丢这里太久……”
幼蓁又开始碎碎念，四爷耐着性子听了半晌, 中途突然开口打断，问道：“若今日在此地的是舜安颜和博尔贺，你可愿让他们背你？”
“当然啊, ”幼蓁毫不犹豫地答道，“我选二哥，二哥比较壮。”能背的稳。
“那若是十三十四在此……”四爷深吸一口气，又问道。
幼蓁看向四爷的目光中染上几分疑惑, 好像四爷问出了很奇怪的问题，她答道：“我肯定不会要求他们背我啊，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与我又没关系，他们可不是我表哥。”
四爷还未说出口的话僵在嘴边，听到幼蓁的话, 他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失落。
小姑娘待他亲近, 几乎看作与自家兄长一般重要，但也只到兄长的地步了, 再多的感情是没有的。
幼蓁见他不动, 忽地抬手捂住脸, 语气羞涩难堪：“表哥，你是不是觉得我脸皮很厚啊？总是提一些麻烦人的要求，其实我不是总这么厚脸皮的……”
面对不熟的人，她才不会提这样的要求呢！
四爷轻喟一声，在小姑娘羞愧的时候半蹲下，一手扶着幼蓁的后背，一手穿过膝盖并起的腿弯，双手微微用力，将幼蓁直接从地上抱起来。
幼蓁猛地被抱高，双手放下后发现四爷不是背着她，而是将她打横抱在身前。
不知为何，若是采用背的方式，幼蓁很乐意接受，但像这样被四爷抱着走，视线正对着四爷身前的护心甲，鼻翼间全然是熟悉的味道，这一切让幼蓁莫名有点不适应。
她在四爷怀里挣扎了两下，所幸四爷没抱着她走多久，出了草丛后就找到幼蓁的小白马，四爷将她放上去，细致地加固好马鞍，吩咐幼蓁抓好缰绳。
“坐稳了别乱晃，我在前面给你牵马。”四爷道。
幼蓁脚受伤不能控马，要将她带回营地，只能有两个办法。
一个是有人替幼蓁牵马，只是这样很费时，另一个是四爷和幼蓁同乘一骑，又快又便捷。
但四爷无需深想，就选了前者。
他轻吹一声哨子，将自己的坐骑召来，把幼蓁猎的三只兔子系好后往马背上一扔。
四爷惯用的坐骑比小白马有眼色的多，主人一招手，它就乖乖跟上。
“表哥，你怎么不骑马？”幼蓁一人坐在马背上，看四爷给她牵绳，挺不好意思的。
四爷头也没回：“我去骑马，你摔了不许哭。”
幼蓁立即住了嘴。
她眼角还挂着之前的泪呢，可不想再摔一次。
幼蓁抿抿唇儿，摁着马背轻轻趴下，贴在四爷耳边说道：“表哥，谢谢你哦，属于你的那对护膝，就不劳烦苏公公找人做啦，我做好后再送给你，你可不许嫌我针线功夫差。”
听见这话，四爷眼底划过笑意，唇角也忍不住轻勾：“别说大话，我不知你什么时候还学会做护膝了。如今是夏末，不知到明年冬天，我能不能收到你的礼。”
幼蓁没看到四爷的表情，只听到四爷不信任她，不高兴地哼一声：“表哥你等着瞧吧，我肯定能做好，而且今年就能送给你！”
四爷嘴角笑意加深两分。
两人行了约莫一炷香时间，走到来时的那片林子。
五公主和十三阿哥正带着侍卫等在那里，见到两人回来，五公主立即驱马上前，对幼蓁道：“可算把你等回来了，你这一去也去得太久了。”
幼蓁笑得明媚，指着另一匹马说：“嫂嫂快看，我猎到了三只兔子！”
五公主偏头看了一眼，发现果真如幼蓁所说，不由得赞叹两句，幼蓁便更高兴了，哪怕脚踝受伤也消不了她脸上的笑意。
落后一步的十三阿哥却没有上前，在原地惊讶得瞪大了眼。
十三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日头底下晒太久，一时出现幻觉了，要不他怎么能瞧见四哥给人牵马呢？
视线下移，四爷靴子底沾了厚厚的草灰和土泥，这可不是走一小会儿能留下的痕迹啊，必须是要在这草原上走上小半天。
十三心里惊愕更甚，不由得想道，难道四哥突然转性了？变得和善可亲关心弟妹了？
十三阿哥倒不是觉得四爷冷血，只是他作为和四爷最亲近的弟弟，知晓四爷一贯的作风，若是他敢要求四哥给他牵马绳，四哥肯定要把他狠狠揍一顿。
他脑子里满是疑惑的时候，听到四爷说：“幼蓁腿受伤了，小五，你和她共骑一马，将人送回行宫。”
十三阿哥视线在幼蓁腿上一扫，没看出什么异样。
等他下回伤了腿，也要让四哥给他牵马，十三心里想得特别美好。
“伤了哪里？可严重？”五公主一听就急了，立即凑近幼蓁身旁。
幼蓁小声道：“只是崴了脚，嫂嫂莫担忧，回去休息几日就好了。”
五公主弃了自己的马，让人把幼蓁的猎物带上，然后她坐到幼蓁身后，牢牢控制住缰绳。
“四哥，那我先带幼蓁回去了。”五公主朝四爷说道。
四爷轻颔首，算是应允。
幼蓁靠在五公主怀里，朝四爷小幅度地挥挥手，又指指四爷的腿，用嘴型道：“等着我的护膝哦！”
得到四爷点头的回应，幼蓁才转过身去，五公主护着她缓缓往前去。
幼蓁一离开，四爷身上浅淡的温和立刻散去，又恢复到冷冰冰的状态。
他骑上自己的马，朝十三身后扫一眼，凌声问道：“十四在哪？”
十三阿哥道：“还不是那位阿娜日格格，偏要和十四比谁的猎物多，十四如今还没回来呢，八妹在他们后面跟着，省得出什么事儿。”
四爷听罢，不露声色地微微皱眉。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阿娜日对十四的意思，但皇上显然不会给十四指一个科尔沁的嫡福晋，十四也不喜欢阿娜日。
这两人如今纠缠再多，于四爷看来都是枉然。
只是不知阿娜日何时能明白这个道理。
*
幼蓁回到行宫后，皇太后知道她出去一趟就把腿给伤了，立即召太医来为幼蓁开药方。
此后几日，幼蓁都待在行宫里不曾出去，每日敷四次药，过了三四日，这腿才完全好了。
养伤期间幼蓁也没闲着，皇太后和五公主那边的皮子都让人送了过去，唯独送给四爷的那张留下，吩咐奴才们鞣制好呈上来，幼蓁便开始学着做护膝了。
皮毛的缝制比寻常布料难得多，以幼蓁的力气，每日做上一炷香时间，手腕就开始酸痛了。
幼蓁默默地将那张小皮子塞进箱笼的最里层。
反正等到今年冬日才送，如今也不需要急嘛。
几日之后，这一年的木兰秋狝进入尾声，皇上下令回京，整个行宫的人立即忙活起来。
幼蓁回去时同样坐的是皇太后的车驾，只是这一回还多了位八公主。
八公主见到幼蓁，特意问起她的伤：“你的腿可都好了？这回京一路颠簸，若是没好全，那可要受罪了。”
幼蓁点点头：“有太后娘娘和嫂嫂关照，我的伤势已经大好了，如今半点问题都没有。”
皇太后和五公主这些日子一直吩咐膳房，给幼蓁准备补身养气的汤水，幼蓁盛情难却，只好一口不落地喝了。
旁人来一次围场，日日打猎跑马，能瘦下许多，唯独幼蓁，活活胖了一圈，像颗白生生的荔枝肉。
车驾行了半月时间，于八月初抵达京城。皇太后舍不得五公主和幼蓁跟着进宫折腾一趟，着人将她们送回佟府，吩咐五公主空闲时再将幼蓁带进宫里请安。
五公主自然是满口答应。
太后派来的嬷嬷瞧着两位主子进了佟府，才折回去回禀。
同一时间，承乾宫。
四爷才从皇上那边告退，立即就赶往这边给皇贵妃请安。
今日圣驾回銮，皇贵妃知道四爷会进宫来，早早让人备下一桌席面。
四爷踏进承乾宫大门的时候，已经接近正午。
皇贵妃刚瞧见他，就道：“去塞外跑一圈，瘦了不少。”
见四爷风尘仆仆，皇贵妃连忙让他坐下。
四爷依言入座，道：“塞外风景辽阔，额娘此次没能随驾，下回可一定要去瞧瞧。待来年避暑山庄建好，比之畅春园也不差什么。”
皇贵妃不置可否：“到时再说吧。”
她又道：“这回幼蓁也跟着去了吧，你可瞧见她了？”
四爷颔首，说幼蓁全程被皇太后带在身边照顾，中途只围猎一次，还把自己的脚给伤了，所幸养几日之后便无大碍。
四爷隐去自己单独带着幼蓁打猎一事，至于如何将幼蓁救起又是如何送回的，他更是半句没提。
皇贵妃听罢笑笑：“蓁蓁还是那么不着调，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不过有你和温宪在，本宫就放心了。”
看到皇贵妃信任的眼神，四爷仿佛被刺了一下，立即垂下眸，淡淡地嗯一声。
皇贵妃未曾注意到四爷这些微的不自然，说起近些日子里京中发生的事情。
“本宫听闻太子这两个月似是身体微恙，怕是索额图的事情对他影响不小，你如今回京了，闲暇时候就去毓庆宫探望一二吧。”
四爷立即端正神色，应道：“额娘放心，儿子明白。”
四爷和太子的关系一直不错，五月时皇上发落了索额图，四爷原以为皇贵妃会让他疏远太子，没想到皇贵妃会这样说。
“额娘知道，你心里有疑问，但索额图倒了，不代表太子就要倒了。”皇贵妃一边说着，一边蹙起眉头，“此时对太子疏离或是落井下石的，怕是皇上心里都记着账呢。”
皇贵妃很少在四爷面前提起前朝之事，但每次谈及，都是十分重要的指点，四爷从来不敢不重视。
这承乾宫里的对话只有他们母子二人知晓，四爷从皇贵妃这里告退后，又往永和宫去了一趟，才回到自己的府邸。
按照惯例，后院众人会在前院等候四爷，今日前院却是没什么人。
正院的奴才来回禀，说是二格格早起突发高热，这病情来势汹汹，福晋和宋格格都在二格格身边守着呢。
福晋没来正院，其他的妾室自然不会厚着脸皮来接四爷，故而前院只留下了报信的奴才。
四爷听到二格格生病，面色立即严肃起来，来不及休整，当即就大步朝后院迈去。
才踏进二格格的院子，就听见宋格格凄厉尖锐的哭声。
福晋脸色枯黄，直直站在门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