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十四出局
直郡王和太子两边人弄出来的许多笑话, 如今已经成了京城官宦人家之间饭余茶后的谈资, 不仅十三阿哥偷偷打听，十四阿哥也整日派人收罗消息。
那些备选的公子哥儿被人用手段搞下去，十四阿哥心里只有高兴的，觉得连老天爷都在帮他, 把潜在的对手都帮他踢出去了。
如今十四阿哥唯独只愁一件事——额娘看起来不愿帮他, 那他该找哪位娘娘去皇阿玛面前提这桩婚事呢？
思来想去，十四阿哥觉得只有承乾宫的皇贵妃娘娘, 能帮他说定这桩婚事。
十四阿哥往承乾宫跑了一趟，但是那拉嬷嬷并没有让他进去, 以皇贵妃正在休息的借口, 将十四阿哥挡在承乾宫外。
吃了两回闭门羹, 十四阿哥就知道皇贵妃目前没有将幼蓁指给他的心思。既然这样, 唯一能够下手的地方，也只有幼蓁本人了。
只要幼蓁愿意答应这桩婚事，去和皇贵妃说定，那这件事就成了大半了。
十四阿哥找到了十三阿哥, 和他说了自己的想法。十三阿哥听得满脸惊愕, 觉得十四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震惊道：“小格格如今可是在储秀宫里，秀女不能与外男接触, 你有什么通天的本事, 能让小格格答应你？”
十三阿哥并没有说的是，上回在木兰围场，小格格见到十四的反应, 完全像是见到陌生人一般。
依十三阿哥看来, 幼蓁不一定想嫁给十四呢。
不过如今这京城的青年才俊中, 十四确实算其中的翘楚。
“十三哥，你别说那些，你就答应弟弟一句话，帮还是不帮？”十四直接道。
“我……”十三阿哥瞧十四已经下定决心，不好直接回绝，问道，“你先说说，你要如何做？”
十四阿哥说出自己的打算——
“我已经买通了储秀宫的宫女，到时那宫女会替我送封信过去。幼蓁看到了，自然会和我在约定地点相见。”
若是其他秀女，没有贵人们传召，是决计不能出储秀宫的，但幼蓁可以说她去给皇贵妃娘娘请安，储秀宫的嬷嬷，必定不会拦她。
十四阿哥约的是御花园，那里是储秀宫到承乾宫的必经之路，哪怕被人看见了，也能说他们是碰巧遇见。
十三阿哥听了十四阿哥的计划，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只是觉得太轻松了点。
“那宫女……可信吗？”十三语气迟疑，这整个计划十分简单，十四连被人撞见如何辩解都想好了，只是不知底细那宫女的底细，十三阿哥心里没底。
“当然可信了。”十四阿哥当然有自己的渠道。
十三阿哥终究不放心，说道：“我同你一起，给你把风。”
他怕一个没看住十四，会让十四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其实十三阿哥心里想的是，哪怕是十四将信送进去了，小格格也不会出来见他的，到时十四自然就心灰意冷了。
＊
同一时间，京城的八贝勒府。
九爷和八爷同坐在一张酒桌旁，面前摆着几碟下酒菜，两人已喝得微醺，显然坐了许久了。
“储秀宫的小宫女，可曾安排好了？”八爷夹上一筷子菜，朝九爷问道。
九爷晃晃手中酒杯说：“八哥你放心。早就安插了两个眼线进去。只待十四那边将信拿出来，弟弟这里一定把事情办好。”
这届秀女入宫时，引来诸方注意。八爷和九爷自然不会忘记，其中有好几位家世显赫的满蒙格格。他们手下没什么人，不像直郡王和太子直接安排好合适的人选。
八爷明面上和直郡王走的近些，但其实并不算交心。依八爷和九爷的心思，这次佟家的女儿，最好哪边都没抢到。
他们早就知道十四阿哥对幼蓁有想法，但从德妃的反应来看，并不想要幼蓁做自己的儿媳妇。
从安插在储秀宫的眼线那里，知道十四的打算后，八爷和九爷就决定来一次偷龙换柱。
十四那封信肯定能送进储秀宫，但最后送到哪位秀女的手上，就不是十四能说的算了的。
“八哥，不如这次就把那信给完颜家的那个小女儿吧，我听额娘说，德妃娘娘召见她几回，该是十分满意她的，最后此事闹出来，德妃也不会从中作梗。”九爷说道。
八爷点点头：“就按你说的办。”
“好，明日我就进宫，托额娘宣见完颜格格，给她一个出储秀宫的借口。”九爷如此谋划，算是把宜妃也算计进去了。
八爷自是说了两句客气话，九爷不在意地摆摆手。
他和八爷处的最好，比同胞兄弟还要亲密些，哪里需要讲这些虚礼。
只要这回各方势力的愿望都落空，九爷就高兴了。佟家这块大饼他们吃不下，旁人也休想得到，只能眼巴巴看着！
＊
在宫中待了大半月，幼蓁愈发想念家中的日子，天天掰着手指头数着日期，念着哪天能回到家里去。
她想来没心没肺的，只在宫里混日子，并没有注意到身边有什么异样，直到阿娜日与幼蓁说起：“你有没有觉得，完颜格格这两日总是不太对劲？”
幼蓁当然没有发现，听阿娜日说起才往完颜格格的方向瞥了两眼。
“没有什么不对劲呀，还是和往常一样。”幼蓁什么也没看出来。
阿娜日摇摇头，道：“不对，她这两日总是把包袱里那两件衣裳拿出来，对着镜子反复地试，还往脸上涂脂粉。”
她们这些世家贵女，鲜少有会自己上妆的，都是侍女们来伺候。偏偏在没有宫女伺候的时候，完颜格格对着镜子自己试妆，被阿娜日看到两回，完颜格格只顾左右而言他，让阿娜日起了疑心。
“或许完颜格格这几日常被召见，想要在娘娘面前表现更出色些？”幼蓁猜测道。
阿娜日也有这方面的猜测，但是她与幼蓁不同，更加明白小姑娘的心思。
她瞧着完颜格格的神色，不像是急着表现，更像是情窦初开。
“咱们再瞧瞧吧。”阿娜日说道，“左右不过几日就要出宫了，应当也闹不出什么事情来。”
幼蓁觉得很有道理，跟着点点头。
但她们没想到的是，不过两日后，完颜格格便闹出事儿了。
当日正处午后，幼蓁用过午膳后昏昏沉沉的，就跑到榻上午歇了。没想到刚刚睡着，就听到一群人跑到她房间里。
“快起来快起来！”同屋的一个蒙古格格将幼蓁推醒，“外面有好戏看。”
幼蓁晕乎乎做起来，脑子还是糊的，听着外面的吵嚷声缓了好一会，才勉强清醒过来。
外面似乎站着许多人，说话声很大。
“……真想不到完颜格格是这样的人。”
“咱们还在储秀宫等着指婚圣旨呢，没想到完颜格格都找好夫婿了！”
“瞧她往日安分着呢，是个守规矩的，谁知道已经搭上十四阿哥那条大船了，还真是沉得住气……”
幼蓁将这些话听得清清楚楚，连在一起却让人听不懂。
她在心里将这些说辞串了一遍，脑子里突然蹦出来一种可能，惊得她睡意全无。
过了片刻，阿娜日气冲冲回到东厢，见幼蓁傻傻坐在床上，身上还是入寝的亵衣，不由得上去戳她两下。
“就你心大，这时候还睡得着。”
幼蓁抬手揉两下被戳的肩膀，仰头问道：“究竟发生什么事儿了，你和我说说。”
阿娜日一把坐到幼蓁身边，脸上是掩不住的怒气，气势汹汹地把今日的事情全部说与幼蓁听。
这事儿其实很简单，就是完颜格格与十四阿哥在御花园幽会，被路过的宫人撞见了。十四阿哥硬说是碰巧，但完颜格格拿出一封信件，上面完完全全就是十四阿哥的字迹。
此事不消半日就在宫中传开，谁都知道十四阿哥瞧中了完颜格格，加之前几日德妃娘娘召见完颜格格好几回，甚至有人说这事儿是被德妃娘娘默许的。
阿娜日说完，愤怒地锤了两下床榻。
她忽地转头看向幼蓁：“十四爷不是倾慕你吗？怎么会和完颜格格纠缠不清？”
幼蓁一听这话，想也没想就摆手道：“你可别拉我下水，我和十四阿哥半点关系也没有。什么倾慕于我？这种话你可不许再说了。”
阿娜日皱着眉，不太信幼蓁的话。
她对十四阿哥有几分心思，早就听说过十四阿哥数次上门想见幼蓁，大家都是明眼人，自然能看出十四阿哥的用意。
但如今瞧幼蓁这神情，确实是和十四阿哥不熟。
阿娜日眉心蹙得越发厉害，直觉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
乾清宫。
德妃在李德全的带领下踏进大殿，抬眼便瞧见坐在桌后身着明黄龙袍的皇上。
德妃躬身福礼：“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按照往日，德妃这话还没说完，皇上就该让她起身了。
今日皇上却像是没听见似的，目光盯着桌上的折子，整个大殿寂静空旷，无端地压抑沉闷。
德妃一直保持行礼的姿势，脸上神情不变。
过了好一会儿，皇上才像是突然注意到德妃，抬头道：“你怎么来了？”
德妃自然是被皇上传召来的，但此时不能这么回，德妃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臣妾可不敢打扰皇上公务，今儿是特地来讨皇上恩典的。”
皇上往椅背上一靠，抬手让她起身：“什么恩典？”
德妃笑意温和：“还不是老十四的事？这孩子太不懂事，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就闹得阖宫皆知，臣妾之前为他挑中了完颜氏，原本还以为十四不喜欢呢，没想到这孩子主意大，自己偷偷把人约出来，把臣妾这个做额娘的都吓坏了。”
完颜格格确实是德妃挑好的儿媳人选之一，但还没到完全确定的地步。只是如今十四阿哥闹出这事儿，德妃心里如何懊恼都没用，只能在皇上面前将此事揽到自己身上。
若这桩婚事成了，那今日之事就是一段佳话，若这桩婚事不成，那十四阿哥就难逃一个轻浮风流的罪名。
德妃还来不及揪出幕后黑手，先赶到皇上面前求指婚的圣旨。
皇上看起来像是信了德妃的说辞：“原是如此，德妃你该和朕提一句的，早早将指了婚，也不会让十四闹出今日的笑话来。”
“皇上说的对，是臣妾考虑不周了。”德妃笑着道。
皇上当场拟好给十四和完颜格格赐婚的旨意，让李德全去完颜家宣旨。
德妃瞧那圣旨上盖好玺印，心下总算歇了口气，知晓皇上不喜后妃在乾清宫停留太久，很识相地自己告辞了。
德妃走后约半个时辰，乾清宫总管太监梁九功捧着一张状纸进来，呈给皇上：“启禀皇上，今日路过御花园的宫人，还有给十四爷传信的储秀宫小宫女，奴才都派人审过了，这是他们的供词，请皇上过目。”
“审了一个时辰？”皇上看向那张状纸，眼睛微微眯起。
梁九功道：“嘴巴都挺硬的，奴才们也是废了好大力气才撬开的。”
再硬的嘴，也没有放血的刀子硬。
皇上对如何审问并不感兴趣，他只在意这些人的来历动机。
仔细瞧过审问出的供词，皇上冷冷发出一道笑声。
“真是朕养出来的好儿子！”
梁九功狠狠低下头，半点不敢发出声音。
那纸上内容他都知晓，今日这事原是十四也犯糊涂，但也有八爷九爷的手笔，他们想要谋划什么，梁九功自然清楚得很。
这时，坐在上方的皇上说话了：“朕原本是准备将幼蓁指给十四的，谁想他这么不争气！”
皇上语气带了点痛心疾首的意味，似乎是对十四阿哥恨铁不成钢。
但伺候皇上多年的梁九功却知道，皇上有这份心思不假，但也是想借佟家小格格的婚事，将京中这池水搅浑，看看都有哪些人在背后蠢蠢欲动，好看清众人的心思。
否则，早在佟家格格才进储秀宫的时候，赐婚的圣旨就该下了。难不成皇上还指望小格格多学些宫规吗？他可不觉得皇上有这么好心。
梁九功此时也想不到皇上会如何安排小格格了。
太子和直郡王折了许多人手，十四阿哥被九爷算计得出局，十三阿哥明显不想娶佟家女。
唉，梁九功在心里叹口气，明明是块香饽饽，如今却成了众所周知的烫手山芋，也不知小格格日后去了夫家，还能不能过如今这样富贵舒心的日子？
那张状纸被烛火烧了个干净，梁九功悄无声息地将灰烬处理掉。
却听得皇上此时道：“备轿撵，摆驾承乾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