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 35 章
坐在他对面的少年似乎仅仅是为了和他说那句话, 说完之后便再也没有开口，就好似真的就只是一个拼桌的人。
竹寺院一倒也不是很在意，在他看来, 面前不请自来的少年并不值得他过于关注，但是在看到他旁若无人地将手伸向了自己的冰淇凌时，他忍不住了。
“小鬼，你还真是失礼啊……”
“别那么小气嘛。”
眼前的少年丝毫没有感到不经人允许擅自动别人东西的行为是十分不礼貌的。他有些悻悻地收回了手，身体微微前倾, 一手支着下巴, 目光落在了竹寺院一手中的烟上面。
察觉到他的目光, 竹寺院一眼神一眯，眉梢微动, 神情有些玩味，语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引诱，
“想抽？”
从少年的角度看去, 就看到眼前的竹寺院一同样朝他靠近了些, 那双在灯光下有些通透的眼眸闪烁着捉弄人的笑意, 不过一瞬就被长长的睫羽遮挡住，让人情不自禁想要凑到他面前看得更清。
他闻到了淡淡的烟草味，没有意料之中的浓烈, 反而隐隐约约还夹杂着一股清冽的香味。
少年在这一刻脸上的肌肉似乎串联好了, 朝竹寺院一露出了一个腼腆的笑容。
竹寺院一指尖转动，抬起手，似乎就想把他手上的烟直接给眼前的少年。
“老板可是在看着妾身呐。”
他余光看了一眼柜台后时刻注意着他们这边的老板, 轻笑一声, 手上的方向调转, 最终将烟头按灭。
“未成年的小鬼还是不要有这么多的好奇心。”
竹寺院一将身前的冰淇凌朝少年推了过去, 随后起身准备离开。
可就在他经过少年身侧的时候，那个微微低垂着头的少年突然朝他伸手，想要抓住竹寺院一的手腕。
看着少年停在半空的手，竹寺院一眼中已经有了些许疑虑和不悦。他脸上泛起一抹冷笑，“妾身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是过来干什么的。”
“不过你最好收起自己的爪子。”
说完，竹寺院一深深地看了一眼被帽檐遮住眼睛的少年，拎起长伞径直离开了便利店。
而坐在桌前的少年缓缓抬头，幽深的目光紧紧地盯着窗外撑着黑伞渐渐离去的人影，嘴角的笑容愈发灿烂。
等到少年将竹寺院一留下来的冰淇凌吃完，外面的雨也小了很多。
便利店的老板无意间看到面色苍白的少年帽檐下不小心露出的白色绷带，本来想向他推销一下自家的雨伞，却对上了他那双冷漠的眼睛，大脑顿时一片空白，想好的说辞也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直到那个少年离开，便利店的老板都还没有回过神来。
撑着伞回到任务目的地的竹寺院一有些意外地看着在原地等着他的三人，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这次的任务有些特殊，竹寺院一之所以会离开也是觉得他们不会这么快结束。可看着三人的脸色，恐怕完成的也不是很顺利。
最起码，在五条悟和夏油杰之间的气氛有些怪异。
像是赌气，两人谁也不服谁。
丝丝细雨飘落在三人的身上，如同一层薄薄的轻纱，笼罩住了他们所有的情绪。
竹寺院一没有说话，而是撑着伞朝中间的硝子走去。
硝子感受到小老师过来后，那些如同丝线一般缠绕着自己的雨顿时被隔绝在外，她抿了抿唇，鼻尖微动，抬眼有些不赞同地看向身旁的人。
“小老师你抽烟。”
这话一出，旁边两个背对背隔了有一段距离的人立即回头朝竹寺院一看来，目光如炬。
竹寺院一轻啧一声，似乎也是没有想到硝子的鼻子这么灵，明明他都特地在路上多转悠了几下，确保身上没有什么味道了才回来的。
心中思绪万千，但他脸上却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笑容，直接转移话题，问起他们的任务来。
“所以你们弄明白了吗？”
到底是哪一个房子是咒灵的初生地呢？
听到他的问话本来还想啰嗦几句的两个dk瞬间安静下来，两人对视一眼，又回到了竹寺院一刚刚到来时的模样。
就连硝子也是沉默不语。
竹寺院一看着他们，淡淡扫了一眼已经变得不成样子的房屋，语气平静，
“任务结束，那就离开吧。”
他没有追问下去。他明白三人缄默的原因。
“…小老师，你知道是吗？”
夏油杰看着眼底毫无波澜的小老师，突然就明白了这一切他们的老师都是知情的。
可是为什么？
他脑海里翻涌着各种情绪，右手紧紧攥着咒灵球，力气大得似乎要将它捏碎。
以往只要调伏咒灵，通常夏油杰都会当场吞下味道总是扑朔迷离的咒灵球，可这一次，他看着手上的咒灵球萌生了一股退意。
这是他踏入咒术这个世界后第一次产生这种想法，他不敢接收这个咒灵的过去。
竹寺院一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一样，他轻轻地笑了笑，带着明显的嘲意。
“要长大的孩子就不要一直依赖着大人。”
“告诉我，你们是第一次见识到这种事吗？”
竹寺院一锐利的眼眸一一扫向每一个人，丝毫不放过他们任何的表情。
“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这个充斥着咒灵的世界在最黑暗的时候有多烂，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他这句话像是说给夏油杰他们听，却更像在描述着过去。
夏油杰有些呆呐，他看着手中的咒灵球，不禁想起自己刚刚在里面看到的画面。
躲在角落里的孩子没有任何错，就连最后成为了咒灵，他都没有错。
那错的是谁？是对他拳打脚踢的亲人？是冷眼旁观的邻居？还是最后一齐动手的阿婆？
他们每一个人身上都有错，甚至连前来祓除咒灵的他们，是不是也是错的？
夏油杰有些弄不清了。
“你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突然他的额头被重重地敲了一下，席卷而来的痛意让夏油杰瞬间回神。他看着眼前神情冷漠的小老师，又看向目露担忧的硝子和悟。
他这是怎么了？
“果然老子最讨厌那些正论了！”
五条悟皱着眉头，一脸厌烦地抱着双臂。
“喂！杰！”
“你好烦的。”
五条悟的话直白，语气里的不满直冲夏油杰面门。
而此时的夏油杰也罕见地没有和他争论，反倒一直看着竹寺院一。
竹寺院一没有说话，而是递了一支烟给他。
夏油杰迟疑几秒，最终还是拿起。
看着他熟练的动作，竹寺院一并未像往常那样以未成年的标准限制他。
“这个世界你看了多少？”
“一半？还是刚刚开始？”
竹寺院一手上的伞给了硝子，和两名dk一起站在细雨中。
“你只是看到了咒术的世界。”
他手里把玩着从夏油杰那拿过来的咒灵球，褐色的眼眸凝视着夏油杰的双眼，透过那双强作镇定的眼眸，看着迷茫无措的灵魂。
“你记得你说过的梦想吗？”
记得。成为强大的咒术师，保护好每一个普通人…
“那现在呢？”
现在？
夏油杰被竹寺院一的目光定在原地，他张了张嘴，刚想说他的梦想没有变，可下一秒脑海里翻涌出各种各样的画面。
害怕、厌恶、憎恨…他不明白为什么在短短的一瞬间人的情绪是如此统一而又默契。
曾经他喜欢看到劫后余生的人脸上重新展开的笑容，可现在他已经不敢再看了。
从什么时候变了呢？
夏油杰看着竹寺院一手中的咒灵球，他有些悲哀地发现，涌至喉间的答案已经无法像以前那样脱口而出了。
“…我…我不知道了小老师…”
“你可真没有原则。夏油杰。”
竹寺院一淡漠地看着不知所措的丸子头少年，第一次叫了他全名。
“我才发现，咒术高专招的学生以前是不读书的吗？”
“因为突然发现的能力，轻易决定自己的梦想，而现在又摇摇欲坠。”
“夏油杰，你咒灵吃多了把自己也吃了吗？”
“原则这个东西你是一点也没有啊。”
夏油杰听着他的话，本就恍惚的心神顿时大乱，他惶恐，他不安，他悲哀地发现，竹寺院一说的是事实。
他松了一口气，连带着直挺的脊背弯下。夏油杰有些颓然地坐在地上，继而觉得自己好像什么也没有做好。
无论是幼时与父母之间的约定，还是长大后自己选择的路。
他迷茫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希翼的目光落在了竹寺院一的身上。
该怎么办？
竹寺院一走到夏油杰面前蹲了下来，他伸手抓住了他的衣领一扯，迫使他不得不看着自己。
“你的梦想是什么？”
如同他们第一次聚餐那样，竹寺院一再一次提出了这个问题。
夏油杰茫然地摇头。
下一秒一股剧烈的疼痛从脸上传来，他愕然看着突然挥拳打他的小老师，眼底迷茫更甚。
“你的梦想是什么？”
竹寺院一继续问着，凌厉的眼神审视着面前的少年，就好似不从他嘴里得到答案便不罢休一样。
然而夏油杰依旧沉默。看到他这个样子，竹寺院一想也没想，直接又是一拳，丝毫没有放轻力度。
而这一次，夏油杰倒在了地上。
他的眼睛里落入了雨水，视线变得模糊不清，之后他隐隐约约看到了小老师冷冽的脸上，嘴唇一张一合。
他在说什么…
为什么走了…
夏油杰看着快要离开视线的身影，有些慌乱地挣扎着起身，伸出手想要追上去。
可是以往灵敏的四肢现在格外叛逆，他只得眼睁睁看着竹寺院一的身影消失。
最后他垂下了眼眸。
“杰？喂？”
“你发什么呆啊？三天内你还得给小老师答案呢！”
五条悟揽着夏油杰的肩膀，看着神情恍惚的人眉头一皱，“喂，老子最强的搭档不会三天后就没了吧？”
一旁的硝子察觉不对劲，凑到夏油杰身边检查了一番，最后脸色绿绿的。
“杰他…”
“可能被打失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