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想不出来名字１９
肖夜站在那里没有动, 有些沉默，闻人奚也没有催促, 只是安静地等待着。
她确实有办法封锁修真界与凡人界的通道, 而一旦通道封锁，那么修真界察觉到圣门对凡人下手，利用凡人来炼制圣珠压制他们身上的孽, 就算想要借此牺牲凡人来成全自己, 也将不成立。
而从前圣门能够提供那么多的圣珠是因为有无数凡人被利用了，可现在修真界和凡人界的通道封锁, 没有了凡人血肉魂魄的来源, 圣门为了圣珠, 他们会做什么？届时，修真界将会人人自危，因为谁也不清楚自己会不会像凡人一样被牺牲掉。
圣门对凡人下手他们可能毫无感觉, 或许还觉得这事凡人的荣幸，可若是换成了自己呢？他们还能够站在圣门那边，高高在上地将凡人作为牺牲品吗？
不能。
这么一来或许整个修真界都会乱起来，最终或许会死不少修士，可结果肯定要比现在好, 至少现在割去腐肉还能存活，再继续下去, 毒入骨髓，这世界就真的彻底完蛋了。
理确实是这个理, 但这并非是闻人奚怀疑肖夜的理由。
说肖夜为了修真界，不想修真界毁掉, 闻人奚相信。
但肖夜是僵尸, 并且还是顶级僵尸飞僵, 他会为了天下苍生如此奔波劳碌操心吗？开玩笑呢？
说檀音会这么做，闻人奚相信，但肖夜？
别忘了，飞僵可是可以以修士血肉为食的，也就是说，从某方面来说，人类，动物，这些全部都是僵尸的食物。
难道这是食物保卫战吗？
别开玩笑了！
还有一件事很奇怪，闻人奚在当初听肖夜还有檀音两人说着修真界情况，说着圣珠到底是什么的时候就注意到了。
肖夜不用圣珠。
不止肖夜，包括肖夜手中的势力，几乎都不用圣珠。
这正常吗？
不正常。
他是僵尸。
身上没有孽，也明显不担心孽对自己的影响，否则的话他不会那么明目张胆地和圣门对上，因为圣门的圣珠对修士来说，甚至可以称之为半个命门的存在。
除非肖夜完全不需要这东西，所以才不担心圣门的挟制。
那么问题又来了。
肖夜，僵尸，在这个几乎所有修士都背着自身的孽的时候，为什么他从来不担心？过去不担心，也笃定自己未来不会受到影响，是他人真的好到那个地步，可以和佛门相比吗？
显然不是的。
最后一个疑问，是闻人奚在这次见面才察觉到的。
比起修真界的修士，肖夜明显更加在意凡人这边受到的影响。
从前知道圣珠的材料，他也选择了暂时忍耐，但是知道圣门对凡人下手，每年有那么多无辜的凡人因为人祸惨死，立刻就动了要动圣门的心思。
肖夜的身份要没有问题，那才有鬼了。
她又不是傻子。
为了琴娘，为了闻人石这些人，闻人奚愿意帮忙，毕竟谁也不清楚，什么时候圣门那边就会殃及到这里，那些人可不会管这些凡人都和谁有关系。
一场所谓的自然灾害，就能够让他们收割无数生命。
可帮忙之前，闻人奚得知道肖夜的身份到底是什么，而不能对此一无所知，如果这种时候都要隐瞒，那他们之间就没必要合作了。
那是傻子才会干的事情。
对檀音闻人奚放心得很，但是对肖夜，她至少要搞清楚。
肖夜也在看着闻人奚。
——太小了。
他到修真界已经快一千年了，但是一直没有人察觉到他的异常。
也不对。
檀音或许发现了一些，不过却并没有点名。
佛门那群人，在某些时候体贴得很，并不会去冒犯别人。
他没想到，除了檀音之外，第一个察觉到他身上问题的居然是闻人奚。
真的只是因为圣珠的炼制太过邪恶所以才抗拒的吗？
当然不是。
“吾来自地府。”
闻人奚抽了抽嘴角，小僵尸从来显得有些淡漠的表情都扭曲了。
“这个世界的轮回出现了问题，修士几乎是不入轮回的，因为修士陨落，除非自然陨落，若是在战斗之中被杀，那么很多时候魂魄都不会留下。”
都动手杀了，那自然要处理干净，防止有什么奇遇发生，留下后患。
并非是修士不入轮回，而是很多修士死后魂魄都没了，那自然不入轮回了。
这其实与地府关系也不大，自从仙路断绝，整个世界都和仙界没了关系，地府自然也是如此，而地府和修真界大部分时候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
但是，孽诞生了。
被污染魔化的修士死后不会有魂魄残留，而且他们还会污染旁的魂魄，导致那些魂魄魔化污染，一直到彻底失去理智为止。
这就是肖夜出现在修真界的原因。
当然，肖夜会出现在修真界，也不只是因为修士的轮回问题。
还有凡人。
事实上闻人奚的感觉没有错，凡人确实更加重要，因为地府掌管着众生轮回，凡人是其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
从孽出现在这个世界，轮回就出现了问题。
“吾一直没有找到孽的源头，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出现的，更加不知道彻底解决的办法。”关于这件事，肖夜一直头疼得很。
他来自地府，身上本身就带着地府的阴气，进入修真界后直接化作了飞僵。
而他这么多年一直在查孽。
知道孽是修士犯下的罪孽，可这东西从前可没有，就像是突然出现在这个世界的一般。
所以，肖夜算是看着最初的混乱，也是看着圣门崛起的。
圣门因为孽崛起，可用的却是饮鸩止渴的办法，最开始的时候肖夜主要在查孽，圣门有办法压制孽，他自然乐见其成，那时候并不清楚圣珠制作的材料，圣门对此掩饰得非常好。
等到后来知道了这件事，一切已经晚了，整个修真界都开始依赖圣珠，贸然动手绝对会天下大乱。
闻人奚听着肖夜解释自己的身份，说着自己的目的，依旧没有说话。
肖夜说了一会儿，发现闻人奚依旧很安静，没有回应他，也停了下来，注视着闻人奚想要知道她的想法。
“尊主在地府之中的身份是？”
——你只说了你来自地府，却没有说你是谁啊。
“吾乃地府阎君的化身，专门为孽之事而来。”
都已经决定和闻人奚摊牌了，肖夜自然不会继续藏着掖着，见闻人奚询问，就说明了自己的准确身份。
闻人奚：“……”
卡住了。
又过了一会儿，就在肖夜觉得闻人奚的反应很奇怪的时候，闻人奚终于又开口了。
“若是生前犯下无数罪孽，死后地府有惩罚的措施吗？会根据他们生前做的事情进行审判惩罚吗？像是人类触犯了律法，会下大狱一样？”
肖夜觉得闻人奚这个问题有些奇怪，不过还是回答了她。
像是正常凡人听闻了地府的存在后好奇地府的模样一样，不过，原来闻人奚也会好奇这个？
“确实会进行审判，人生前做下的恶事没有得到报应，死后也会有的。”肖夜说起这个，忍不住看向闻人奚，此时闻人奚身上的功德已经被收敛起来了，即使是肖夜也察觉不到什么，可他却记得自己当日在那里看到的。
恶事会被审判，反过来也是一样的，乐善好施，做下无数善事的人在死后也会被审判，得到的功德会让他们下一世投胎更加顺利，人生也更加顺遂。
“……有十八层地狱吗？”
“那是什么？”
闻人奚：“……”
迎接肖夜的又是一阵让人窒息的沉默。
没有人能懂闻人奚现在的无语和绝望。
这糟糕的世界。
不然还是毁了算了！
肖夜不知道闻人奚在想什么，但是却看得出来她似乎听到他的反问后，整个人都萎靡了，浑身都带着一股生无可恋的气息。
“道友？”
你还好吗？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我这回答没什么问题吧？
“不知道友口中的十八层地狱是什么东西？”
肖夜有点好奇。
闻人奚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地收回目光，“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今天要说的就到这里了，接下来我要先回去了，不然我娘找不到我会着急的。”
肖夜：“？？？”
不，等一下，我们还没说什么呢！
还有重要的事情没交代呢！
“明天再说吧。”
反正今天是没心情了。
太糟糕了真的。
闻人奚很久没遇到这么让她觉得郁卒的事情了，所以她觉得自己需要缓缓。
回去找琴娘吧，总归是不想要面对肖夜这张脸了。
原本气氛凝重得很，因为这个，肖夜满心的迷惑，完全不知道闻人奚这是怎么回事，但看闻人奚的样子，又实在是不好多问。
“道友，还请尽快。”
明日自然可以，但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尽快得好，时间不等人。
闻人奚点点头，根本不想搭理此时的肖夜，直接就消失在了原地。
至于留在山腰的国师，同样不管了。
这么大的人，总不能回家的路都找不到吧？
回到家门口，住在隔壁的闻人石家门也开着，并没有关上，闻人石正搬着凳子靠门坐着，手中还拿着一个编了一半的竹篮子，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看到闻人奚的身影，闻人石顿时精神一震，脸上也带上了笑意，“回来就好，若是再不回来，可就要被你娘打喽！”
他没问闻人奚是怎么认识国师的，也没有去问另一个不知道身份的男人到底是谁，他在这里等着也只是担心闻人奚的情况而已。
现在闻人奚安全回来了，他当然就不用继续坐在这里了。
顶着寒风，实在冷得很。
“嗯，谢谢二爷爷。”知道闻人石为什么会坐在门口，闻人奚道了一声谢，看着他关上门，这才走进自己家。
琴娘正和兰姐儿靠着炉子坐在一起，两人手中都拿着绣绷，琴娘还在指点兰姐儿，听到门口的声音看过去，看到闻人奚回来立刻招手让她过去，将她拉到炉子旁边烤火，口中还在念叨着。
“你这孩子，出去玩，又玩了一身的寒气，手还是这么凉，姑娘家家的得注意保暖啊，快过来暖暖身子。”
“娘，我不冷。”闻人奚乖乖坐到炉子旁边，轻声解释。
琴娘没有说话，兰姐儿就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
虽然都知道这个昔昔并非是婶娘的女儿，不过兰姐儿也将她当妹妹看的，他们那么多人，如今只剩下这么点了，都是她最在乎的亲人。
闻人奚不怎么说话，就坐在旁边看着琴娘教导兰姐儿绣法，时间就这么一点一滴过去了。
“昔昔，遇到什么烦心事儿了？”
闻人奚撑着脸，叹了口气。
“唉，就是发现，我呀，或许要做不少事情，烦人。”
琴娘一听这话就笑了出来，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子，“小姑娘家家的，能做什么烦心事儿啊？娘也不指望你成为多厉害的女子，让你跟着夫子先生学习，只是想你有些本事，日后多些选择而已。”
她真的没指望闻人奚能名扬天下，只是想她有些本事，未来遇到事情能够靠着自己手中的本事不被人欺负而已。
女子本就艰难。
“我说真的，我可是要拯救天下苍生的人。”
“好的呀，那即将拯救天下苍生的昔昔小姑娘，要吃一个烤红薯吗？娘在炉子里给你热着呢。”
琴娘觉得自己的女儿真是最讨喜的小姑娘了，笑眯眯地询问。
“……要。”
虽然干巴巴的不好吃，但怎么说也是琴娘的心意，到时候和琴娘还有兰姐儿一起分着吃。
“娘，先生来信了，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吃完了自己的那块红薯，闻人奚又用勺子挖着琴娘的那一份放入她口中，刚好还不耽误她继续刺绣，旁边的兰姐儿也是一样的待遇。
香甜的烤红薯入口的滋味很糯，而且还是女儿喂的，琴娘心情很好，听到这话愣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
“……是好事儿，这次在家中待了这么久，也该继续跟着先生学习了。”
算算的话，这次闻人奚在家中已经待了一个多月了，如今过了年，之后日子会慢慢暖和起来的。
说起来，闻人奚被琴娘带回来，如今已经过去半年的时间了，五岁的小姑娘生长得很快，半年时间足够长大了不少，但闻人奚一直都没有变化过，既没有长大，也没有变胖，看上去除了打理得比遇到琴娘的时候好，生活水平明显提升之外，看不出来其他的。
可那么关心女儿的琴娘却完全没有察觉到不对，就好像这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一般。
或者说，她刻意避开了那不正常的一切。
第二天一早，闻人奚就被闻人石送出了村子。
让闻人石走这么一趟，不过是为了安琴娘的心而已，而闻人奚如同之前一样，依旧在闻人石这里留了一百两银子。
上次留了知府的信物，让闻人石遇到麻烦就找去，不过后来并没有用到，如今那也备着，反正闻人奚走之前肯定将一切都安排好了。
除了闻人石那里，岑夫子那里也留了二百两。
事实上不但她安排了，国师虽然不清楚闻人奚和肖夜之间到底怎么回事，又是要去做什么，可为了安住闻人奚，他也不可能让人动长河村的这些人。
“接下来的事情，凡人界就不适合参与了，届时肯定要封锁好了修真界与凡人界的联系。”他们要做的事情，这一件是非常重要的。
甚至可以说是后续安排的一个前置条件。
闻人奚点点头，面色同样凝重得很。
她有预感，这次她离开的时间可能会稍微久一点，至少不会像上次那样那么快就回去。
封锁了修真界和凡人界的通道，到时候传送阵也无法通过，除非一切尘埃落定，通道重新打开，她才可以再次回到凡人界。
“本尊已经联络了檀音，直接去万安寺那边就好。”
两人通过闻人奚离开的那个传送阵进入了修真界，直接落入他们最初交流情报的地方。
肖夜对此还很惊讶，因为他和檀音很确定，在闻人奚离开之后，她留下的那个简陋传送法阵确实是消失了。
如今看来，是被刻了隐匿阵法，只是这阵法极为高明，即使是他们也没有察觉到而已。
两人一同离开了这这里，不久之后，闻人奚再次出现在修真界，并且同行的还有西方霸主肖夜这件事就迅速在整个修真界传开了。
这俩圣门黑粉头子走到了一起，还能是什么好事啊！
如今圣门可是比肖夜离开的时候还要混乱，那种混乱已经到了外人可以察觉到的地步，有不少对圣门不够了解，被表面欺骗的年轻修士看到如今真实的圣门纷纷大跌眼镜，圣门那神圣的滤镜都再次碎了。
上次碎掉，自然是谢明珠的事情传来的时候。
注意到这两位的人都关注得很，想要知道这种时候他们会不会趁着圣门内部出现问题而找麻烦，不止他们，就连两边打成一团，恨不能将脑子都打出来的圣门长老派和门主一脉都在关注着这件事。
要说最恨闻人奚的，那绝对是静安门主莫属了。
没有闻人奚，门主一脉的势力不可能损失那么多，被他们选中的圣女也不会名声扫地，继而拖累了圣门的名声。
圣门这么些年来一直努力营造圣门高高在上，人人尊敬的形象，如今都因为这件事毁了不少，实在恼恨得很。
而长老一派对于闻人奚的感觉就复杂多了，又爱又恨。
恨闻人奚给圣门带来的不良影响，爱闻人奚重创了静安门主一脉，给了他们争权夺利，夺取门内大权的机会。
结果，几乎算是整个修真界关注的两位飞僵，直接马不停蹄地通过传送阵去了菩提境。
静安门主听闻了这个消息，心中也不知道是庆幸还是遗憾。
庆幸这样的强敌没有在圣门出现问题的时候上门，同样也遗憾于此。
如果他们此时找上门来，那么说不定对她来说还是好事。
她此时只要想到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闻人奚就恨得牙痒痒，偏偏此时还没有任何办法。
不。
也不对。
或许可以以此发难，先联手解决了那个僵尸再说，这样说不定也能给她一点缓冲的时间。
她不想承认自己落入了下风。
而闻人奚也确实伤了圣门的面子，若是没有反应，那日后谁还能够将圣门放在眼中？原本圣门就已经成为笑话了，可不能让这笑话继续下去。
想好了这一切，静安门主也就抑制了心头的戾气。
菩提境是佛修的主场，里面的修士大部分都是佛修，而檀音所在的万安寺又是最大的佛修圣地，位处菩提境核心位置。
檀音早就接收到了肖夜的提醒，此时并没有在闭关悟道，在肖夜和闻人奚到了之后就迎了出来。
他已经从肖夜的联络中知道了调查结果，此时看到几乎代表着凡人意思的闻人奚，顿时念了一声佛，“阿弥陀佛，闻人施主，许久不见了。”
他们修士啊，可没多少会为了凡人而站出来的，天生就带着属于修士那让人皱眉的优越感。
“大师，许久不见了。”
寒暄了几声，檀音就带着两人进入了万安寺。
这是闻人奚第一次来，却不是肖夜第一次拜访。
寺庙之中的僧人看到他们都念了句佛，随后就各做各的事情了。
三人到了一个安静的地方，肖夜直接布下了隔音结界。
即使这里是万安寺，该有的谨慎他也不会丢，毕竟事关重大。
之前的事情在联络符里不方便和檀音交流，此时檀音就坐在对面，肖夜自然就将自己查到的东西一一摊了出来。
檀音看着越来越多的证据，看着那些惨象，闭了闭眼睛。
“我佛慈悲。”
“虽说出家人慈悲为怀，但亦有怒目金刚，十八罗汉之说。”檀音手中拿着佛珠，慢慢转动着。
“肖施主说的事情，贫僧答应了。”
“此事……此事必然会造下众多杀孽，生灵涂炭，然若是不做改变，必然会有更多无辜的人死去。”
“待到一切结束，贫僧自会到佛祖面前，日夜诵经念佛，忏悔谢罪。”
他心如明镜，清楚地知道自己这决定到底代表着什么，出家人本该慈悲，本该劝人向善，而他此时却做下如此选择，也是经过了挣扎思考的。
“前路坎坷，但总要有人去走，大师仁义，我想，佛祖必然也明白的。”
闻人奚看着檀音，在棋盘上落下一枚棋子。
她已经看到了未来。
对她来说糟心的未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