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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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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礽对贾珠留宿这件事表现得异常热衷, 那快乐的小模样实在叫人啼笑皆非。

太皇太后派人将他们两个送回毓庆宫的时候,对着皇太后说道:“依着保成的性格,再看着阿珠对他的纵容, 往后怕是时不时就要看到这般有趣的场景了。”

皇太后笑,“保成去了一趟贾府,就对兄弟上了心。阿珠对他的影响, 倒是不错。”

“这时候瞧着是不错, 就是不知道保成这喜欢, 能维持多久。”太皇太后道。

其实喜新厌旧, 她倒不觉得是什么问题,毕竟允礽是太子,倘若太过偏重什么, 将来可未必是好事。

皇太后看了眼太皇太后,轻声说道:“那难不成,您是打算分开这两个孩子吗?”她是觉得, 这有些兴师动众了。

太子如今带着贾珠满宫乱跑的模样, 可比别的时候捣蛋要顺心得多。

太皇太后淡声说道:“皇帝很纵容保成, 他几乎是将可以给的都给了保成。但也对保成身边的人非常盯着, 毓庆宫的人换了好几回了,你以为只是保成不喜欢?皇帝怕是觉得这般能够让底下的人警惕些,便也常这么做了。”

既如此,一个莫名得了太子喜欢的贾珠, 康煦帝怎么可能不会将其里外都筛查了又筛查?

皇太后:“您的意思是……”

“皇帝啊,他到底是怎样的想法?”太皇太后从前能看透康煦帝,但时至今日, 她这个好孙儿已经成长到了她都有些看不透的时候了, “但甭管他是什么想法, 阿珠瞧着也可怜可爱,想那么多作甚呢。”

这位老祖宗信手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就权当多了个孙儿。”

皇太后诧异,太皇太后这言下之意……

乾清宫内。

“保成又带着阿珠回毓庆宫了?”

“正是。”

赵昌欠身说道,方才便是他亲自将两位小孩送到东宫后,这才重新折返乾清宫来禀报。

“就随他去罢,令毓庆宫的人晚上多盯着些。”康煦帝随意地吩咐下去。

待赵昌退出去后,顾问行才轻声说道:“万岁爷在担忧些什么?”

康煦帝的脸色在灯盏的掩映下看不分明,光与影的交错间,仿佛皇帝正在沉思些什么。

他缓缓地说道:“还没有消息吗?”

顾问行显然知道康煦帝在问什么,他欠身,“没有。”

康煦帝闭上眼,伸手揉着自己的额头。

他都快将自己当初的梦境当做是虚妄了,子不语怪力乱神,他身为帝王却在意这些虚无缥缈的事情,显得多么荒诞可笑。

他坐拥天下,手握这般国土,区区一个梦,何以在意这么久?

康煦帝自然也是将其忘记在脑后,并不时时刻刻记得。但总在某些时候,康煦帝过分敏锐的神经就会被轻轻触动,好像在预示着些什么。

这种分明曾经记得,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的感觉,实在是让这位帝王恼怒。

“不过万岁爷,这些年太子殿下平平安安,或许那的确只是个普通的梦呢?”顾问行道。

康煦帝闭上眼,好似还能想起跛道人和赖和尚的模样。

“无碍,继续找。”康煦帝缓缓地说道,“真的也好,假的也罢,顺手罢了。”

皇帝总有种预感,他或许丢失了什么重要的记忆。

【康煦帝真敏锐。】

毓庆宫内,刚和太子殿下沐浴完了的贾珠甫一听到系统开口,便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身边也白溜溜的小太子见贾珠一哆嗦,还以为他冷了,举着比他大了不少的巾子将贾珠狠狠包裹了起来,“阿粗快穿衣服。”

贾珠不好意思叫人伺候自己,裹着就别别扭扭地到屏风后去换了。

如果不是小太子吵闹着要和贾珠一起沐浴,贾珠可不好意思和人一起下水了。显然东宫的大宫女也并不赞成,但是在太子的命令下,有谁能够违背他的意愿呢?

贾珠和太子泡澡的时候,或许不叫沐浴,那更能叫做水仗。

两个小孩在偏殿内的嘻闹声差点吵翻天了,爬出来的时候一个个连头发都湿哒哒的,贾珠用小巾子包扎住自己的头发,又快速地穿上了衣服,“万岁爷怎么了?”

然后,他才有心思来问系统是怎么回事。

不早早把衣服换上的话,贾珠也担心自己又着凉了。

虽说良药苦口,但也实在太苦了。

【康煦帝迄今还抓着当初的记忆碎片,试图找到突破口。】

贾珠一边听着系统说的话,一边往外走。

【不过系统切割得很彻底,他不会再想起来的。】

贾珠刚出门,就被一个叫东原的大宫女给抓住了,然后带到了刚被侍弄着穿好衣裳的太子身边。

小太监帮着他们缓缓弄干头发。

“那找到了吗?”

贾珠在心里小小声问道。

这里头实在有些温暖过头了,他已经看到小太子的眼睛正要眯上。而他也感觉到了难以控制的困意,正缓缓地涌现上来。

【没有。】

“好哦。”

小孩慢吞吞地在心里说道。

贾珠已经打定主意,不要思虑那么多,就只担心着眼前事就够了,只要时常盯着太子殿下,总不会走到最糟糕的地步。

汤婆子的确暖和,到了后半会,贾珠都快被这温暖弄得要睡着了,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头发干没干。

直到被允礽给摇晃醒来,这才迷迷瞪瞪地软在太子殿下的后背上,声音软呢,“好困哦殿下。”

允礽也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转过身抱住贾珠,“是哦,好困。”他差点也要睡着了,但还是坚强地爬起来,拖着快要睡着的阿珠一枚。

想着从这里回寝宫的遥远路途,小太子犹豫了一会还是选择了放弃,让宫人将他们两个给抱回去了。

寝床早就暖烘烘的,两人一躺下就迷糊着就抱成一团,已经是睡得一塌糊涂,就连边上的宫人熄灭灯盏,悄声退出去的动作都毫无印象。

贾珠难得一觉睡到自然醒。

醒来的时候,小孩迷茫地看着有些不同的床帐,再看着外头昏暗的天光,好似日头还未升起,只有远处留着摇摇晃晃的一盏光芒。

他缓了缓,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才想起来昨夜他留宿在东宫。

而小太子殿下正拱在他的后腰处,整个小身子就好像是暖暖的小太阳,烘得贾珠几乎热出了一身汗。

这还是贾珠从未有过之事。

睡得好舒服。

小孩心满意足地往下蹭了蹭,将大半的小脸都缩在了被褥下,打算等来人叫起的时候,再起床。

不过,身后的小太子似乎是在梦里。

他抱着贾珠的动作不太/安稳,有时候猛地挣动几下,又用力抱紧,猝不及防一勒,贾珠这残余的困意都猛地被带走了。

呜呜啊啊了一会后,贾珠听到允礽长长地叹了口气,所有的小动作一下子都停住了。

太子殿下听起来,应该是清醒了?

贾珠想。

但小太子并没有撒开手,反倒是将小脸贴在贾珠的后腰处蹭了蹭,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半睡半醒的话,“阿粗在呢……是梦……”他的声音又渐渐低了下去,消失了,好似只是清醒了这么一会,又立刻睡着了。

梦?

“殿下还是时常会做梦吗?”

【系统无法时时刻刻检测允礽记忆碎片的恢复程度。不过从上次后,允礽并不曾因为梦魇惊醒了。】

……那就是不严重的意思?

小孩模模糊糊地揣测着。

待宫人来叫起他们的时候,允礽丝毫没有想起这个小插曲,反倒是挑剔起了昨夜的被褥,“阿粗本来就怕冷,怎么不多塞几个汤婆子?”

贾珠想起自己闷出来的一身汗,连忙说道:“殿下,我与你在一处歇息,就不必汤婆子了。”最后那句话他说得小小声的。

因为贾珠觉得有些丢脸,很没有男子气概的模样。

如果是大皇子那样的身体,想必就不会这么随便就生病了。

贾珠叹气。

太子殿下到现在都还没有发现贾珠对大皇子这奇怪的羡慕,如果知道的话,肯定是要嗷呜嗷呜生气了。

允礽:“可是阿粗不舒服。”

贾珠的声音变得更加小小声,很羞怯地说道:“殿下很暖和。”抱着殿下睡觉,可比抱着十个汤婆子都管用。

但依赖比他还要小的小孩,这件事让贾珠觉得很害羞。

但太子殿下得意得每一根毛发都要翘起来了!

允礽在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如果阿珠天天都能留下来就好了!

贾珠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却不知道为何。

日子过得飞快,一下子就到了年关,就连这些伴读也要放假了,直到年后再回。

这对这些伴读来说,或许是好事。

格图肯就说等他回去这几天,他要好好睡觉。显然,对他来说,每日早起是个非常艰难的事情。

而曹珍则是说到他可能会趁着这些日子练习下自己的骑射武艺,以免在开春后的课程跟不上。

陪伴太子读书听起来是件非常光荣的事情,但在那之后,盯着他们的人也不在少数。

格图肯就警告过贾珠:“你成了太子殿下的伴读,你和你的家族都会成为旁人衡量的对象,贾珠,你可莫要以为这并非小事。”

格图肯是索额图的孙子,这话他说起来,也有几分道理。

格图肯已经很久没再用那高高在上的姿势与他们相处,而软化下来的大个子的性格还算不错,虽然还带着点傲慢,最起码说话不会膈应人了。

吃过饭后,趁着师傅还没来,贾珠溜达溜达去找了太子殿下。

明儿就不来宫中,贾珠想趁着节前将预先就准备好的礼物送给小太子。只是在太子殿下原本该在的地方,贾珠却没有找到人。

这也不太奇怪,有的时候,太子殿下也会被想见儿子的康煦帝给带走,到了时辰才又送回来。

贾珠没找见人,就又慢吞吞回来了。

那两位刚吃完的伴读,正躲在边上说小话。

曹珍:“今年可真是冷,我感觉我的手指都要冻掉了。”他有颗牙齿要掉了,最近说话都非常小心,生怕舌头一个不注意就把牙齿给扫掉了。

曹珍以为用这样的办法就能够阻止换牙,可这是注定的命运,就如同小太子那颗已经快长出来的门牙。

格图肯瞥了他们一眼,叹气地说道:“你们俩怎么这般小胳膊小腿?”

那声音听起来可真是愁啊。

他伸出胳膊炫耀自己的身体强壮,“看到没有,这才是你们要吃出来的健硕。”

贾珠:“……”

格图肯虽然强壮,但也还不至于健硕吧?

但也捏了捏自己软软的小胳膊,惆怅地说道:“这不是能吃出来的体魄吧。”

就跟琏儿一般,他看起来也是瘦瘦的,但捏起来就挺有肉的,大伯母根本不担心琏儿会生病,有时候反倒是会因为衣服穿太多而烧得慌。

格图肯信誓旦旦,“等回去你们每天都吃肉奶,肯定也会如此。”

曹珍半信半疑,思量着以后是不是要去试试看,而贾珠相信格图肯的前半句,却也不相信后半句。肉奶可以多吃,但东西不能吃太多,那种撑胀的感觉,小孩是再也不想体会了。

允礽现在投喂贾珠,都会时不时摸摸他的小肚子,以确定阿珠是不是真的吃饱了。这番殷殷切切之下,贾珠的胃口到底是变大了点,能吃得下比之前更多些的东西,如此,就已经叫太子异常自得。

听说太子殿下的投喂计划已经做到了十岁后,真是恐怖如斯。

贾珠想想就觉得异常可怕。

贾珠遍寻不到的太子殿下,此时正在乾清宫。

康煦帝想儿子了,叫人“强撸”过来,抱着这些天都不爱来乾清宫蹭的允礽吃味地说道:“读书就这么有趣,连阿玛都不想见?”

允礽义正言辞地说道:“阿玛,不是您索得要好生读书吗?保蹭每日嘴皮子都要说干了。”

康煦帝慢悠悠地抱着允礽晃悠,“这书嘛,是要读的,但是阿玛,也是要见的。” 他狠狠地掐了掐保成的小肚子,忽然发现这捏起来的肉感都不尽相同。

“保成,你是不是瘦了?”康煦帝惊讶地说道,又将小孩抱起来掂量了一下,这重量倒是没多大变化。

小太子得意地拍了拍小肚子,哼哼笑,“太皇太后嫌弃保蹭胖,阿粗也说保蹭胖,保蹭才不胖呢!”

虽然明年才上骑射,但是小太子一直都是有武师傅的。

他近来可是好好锻炼过了!

太子殿下时辰快到的时候,就嫌弃地推着他阿玛的脑袋,“阿玛,让我走啦,待会师傅又要罚伴读,保蹭不想阿粗挨板子。”

康煦帝佯装生气地说道:“就只惦记着阿珠,不惦记着你阿玛。”

“可素阿玛又不会挨板子。”允礽认真地说道,“而且规矩还是阿玛定下的呢。”

康煦帝:“从前可没见你这么听话。”

“没有听话的必要呀。”允礽笑嘻嘻地说道,“保蹭就喜欢闹着阿玛,难道不行吗?”

小孩得意地昂着小脑袋,那神气十足的模样,实在是叫康煦帝喜欢。

趁着还没惹到阿玛发火,允礽立刻溜走了。

像是一条滑不溜秋的小鱼。

唉,这倒霉的臭小子!

他抱怨地说道:“跑得这般快,朕还能真揍他不成?”

顾问行轻咳了一声。

康煦帝恼羞成怒,“揍他小屁股的事,那是他自己活该。”

这小子就欠揍。

顾问行抿着嘴笑,万岁爷要是骂人的时候,不要笑得这么开心便好了。

或许,还能多一点可信度。

这瞧着,可是喜欢得紧呀……

乾清宫外,

允礽愉快地离开阿玛的魔爪后,都快乐极了,康煦帝总爱偷偷吸保成肚子,实在是给他蹭得特别丢脸,保成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可以被人这么蹭?

唉,阿玛真让人发愁。

乾清宫内,康煦帝正忧愁这混世魔王该如何;乾清宫外,允礽同样在忧愁他阿玛这些症状到底能不能解决……请太医,会不会有用?

贴身太监道:“殿下,距离上课,还有约莫半炷香的时间。”

一听这话,小太子一下子就急上了。

若是别的师傅也就罢了,今儿可是汤斌这个坏老头。

就算汤斌一直偷偷给阿珠塞糖,在允礽的心里,他也是个彻头彻尾的坏老头。

这几位师傅里面,就数汤斌最是手硬。

虽说小太子不是没有办法,可是每一回都要这跟着臭老头斗智斗勇,他也着实是累了。

不过从乾清宫到毓庆宫,这中间的距离也不长。

允礽无论如何都没想过自己会来不及。

直到——

“大皇子每日都往毓庆宫跑,这是巴结上太子殿下了?”

“你小点声,说的什么话呢?”

“难道你不是这么想?”

“大皇子与太子殿下整日里争吵,怎么会像你说的那般。”

“可是太子殿下要是真不愿意的话,肯定会将大皇子赶出去,怕是已经吵出了感情。”

“说到这,前些日子大皇子不还和那位贾伴读说过话,依你这意思,这也是要讨好殿下?”

“那当然是了,谁不知道太子殿下的心尖儿尖儿就是那位贾珠,和他关系要好了,往后怎么样那可不好说。”

“可是太子殿下惯来喜新厌旧,怎么就对那贾珠上心那么久?”

“谁晓得?说不定大皇子就是在趁机拉拢贾珠,要我说大皇子就是居心叵测,整天都寻思着与太子殿下碰面,这是为了让太子爷惦记着呢……”

允礽身后的贴身太监脸色已经铁青,他上前一步,猛地喝道:“住口,说的什么胡言!”

两个正在洒扫的小太监大惊失色,猛地跪倒在地。等他们看清楚出现在他们身后的人到底是谁的时候,他们的眼底露出了绝望,整个身体哆嗦得就如同鹌鹑一样。

怎么会是太子殿下!

允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几个,“这不是洒扫的时辰,尔等怎会在这里?”

愚蠢。

小太子想。

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计谋?

方才先说话的小太监拼命磕头,“太子爷饶命,这,午后下了雪,总管方才令我们来清扫这里。”

“他叫你们来清扫这里,没叫你们在这里嚼舌根。”允礽冷冷地说道,“是孤最近太/安分了,所以才叫尔等在孤面前耍这样的小心思?”

太子抽/出了腰间的鞭子。

在和贾珠重逢之后他很少动手。

这鞭子拿着手里,缠绕在腰间,就仿佛成了随身的习惯。

“太子爷饶命,太子爷饶命——”

痛苦的求饶声在这宫道内响起。

康煦帝的确没想到,出去不多久的允礽,又倒转了回来。

入了殿门来的太子带着淡淡的血气,他神情平静到过分。

康煦帝半蹲下来,握住他攥着鞭子的手,“保成?”皇帝在这片刻,已经看清楚那根染血的鞭子。

允礽冷静地说道:“阿玛,他们都该死。”

在身后,被拖到乾清宫前的两个小太监衣服破烂,看起来浑身血迹,颤抖着跪在地上。被押着低头唔唔着,想说话,却因为嘴巴里塞着他们自己的衣服破布,什么都说不出来。

康煦帝抱着保成,同样幽冷地看向他们。

到了时辰,太子殿下还没有回来。

这件事就显得有些奇怪了。

今日的值班师傅是汤斌,他老神在在地坐在座位上,见几位伴读有些坐立不安,轻笑着说道:“一个个怎么坐不住?”

格图肯大胆点,“殿下还未回来,我等心中担忧。”

汤斌声音淡淡:“太子爷被乾清宫的人请走的,且安心坐着,今儿不打你们。”听到这话,曹珍憋不住笑出了气声。

这位汤大人虽然有点古板,但算不得坏人,还听得进去小儿的意见,并不会自持身份觉得丢了脸面。尽管他是这几个师傅里面打过他们手心最多的人,但伴读们对汤斌也生不起气。

格图肯不服气地说道:“就算打,我也不是叫疼的那个。”

曹珍生气地瞪了他一眼,背过身去。

曹珍的唯一痛点就是太怕疼了,上回差点没掉眼泪,眼圈红红的,等下了课还被格图肯笑话,气得曹珍每次想起此事都牙狠狠,偏偏格图肯还总是爱拿这个取笑。

太子还未回来,贾珠觉得有些奇怪,但又不知道这种怪异是从何而来。

等了小半个时辰,太子殿下才被乾清宫的太监送来,只是这位平日里娇蛮矜贵的小太子,此时此刻却是阴沉着一张小脸,一看就是非常不高兴的模样,哪怕入了殿门,也只有在看到贾珠的时候才稍微勾起个笑脸,然后转身就立刻臭得难看,那小眉头间的丘壑,足以看得出来他正压抑着心头的怒气。

汤斌虽有些吃惊,却是一句话也没说,继续上课。

等到挨过这诡异的下午,又送走了汤斌后,几个伴读对视了一眼,明显能感觉到太子殿下还在生气。

今儿是年前最后一天读书了,本来几个伴读就应该和太子殿下道别,但碰上这般尴尬的时候,格图肯和曹珍都用眼神示意贾珠。

这个时候贾珠不上的话,谁还能上呢?

贾珠沉默了一会,小步小步地挪到还坐在位置上的太子殿下面前。

他总算能看清楚太子殿下的脸色,哪怕已经过去一段时间,可是太子殿下的脸色还是看起来非常阴沉,好似有什么事情在触犯着他,令他到现在这个时候,仍然带着挥之不去的怒火。

贾珠蹲下来,低头在腰间的荷包里摸索了一回,然后掏出来一个小小的油纸包,从里面捡起来一颗糖塞入自己的嘴里,然后又取了一颗,抬头塞给太子殿下吃。

允礽虽然生气,但还是啊呜一口吃了。

贾珠含着糖,满嘴都是甜的,连说出来的话,都带着软糯的甜蜜,“殿下,明儿就放假,我给殿下准备了礼物。”

一直不说话的太子殿下这才开口,“礼物?”

贾珠又在怀里掏了掏,然后犹豫了一会,“殿下不要嫌弃就好。”

允礽总算露出了一点感兴趣的表情。

并非是他之前不在意,只是这压抑的情绪到底是让小太子的心情不太美妙,直到这个时候,才表露出了不同的模样。

“前些日子,郎秋将小书房内的东西都搬出来晒太阳,殿下当年曾经赠送给我的礼物,也一并在其中。”贾珠慢吞吞地说道,“我也因此,突然萌生了想送点什么给殿下的想法。”

贾珠将一枚小小的印章放到太子殿下的手心。

允礽端详着这枚印章。

这枚长印章的四周都打了蜡油,摸起来光不溜秋的,其上雕刻着小小的“保成”二字。

“阿粗自己做的?”

太子殿下总算愿意开口,去捉贾珠的手。

贾珠下意识回避了一下,奈何小太子的手劲也不小,捉着贾珠的手拖过去检查的时候,那严峻的神情,令贾珠也不好再躲。

他会有这样的念头,也是突然想起了当初允礽盖章的习惯,这才萌生了要给太子殿下送印章的想法。

起初,贾珠是想寻个合适的玉匠来做,但琏儿却给了他启发。

琏儿得知贾珠想给朋友送礼,便坦然地说道:“大哥何不如自己亲自做?咱们这样的人家,要什么东西没有?自己做的东西,反倒是更显诚意。”在贾珠诧异琏儿怎么这么会的时候,晚上,他便从王夫人那里知道琏儿因为给人小姑娘送东西,被张夫人捉到了好一顿训。

在王夫人絮絮叨叨说着琏儿过于轻佻的话里,贾珠却沉默,原来琏儿小小年纪就已经这般了吗?

尽管琏儿的确是欠教训,但他提的建议却是不错。

贾珠抛却了自己原本的念头,求王夫人寻了府上的一个木匠,每日无事时便去木匠先生屋外一起做工,学了一段时间,总算敢于自己上手。

最终做出来的东西,便是太子殿下掌心这枚小小的印章。

因着贾珠年纪小,又是第一次做这个,木匠不敢教他玩花的,这枚印章做得有些朴素,不过上头的刻字还是花费了贾珠好一番功夫,废掉了不少木料。

太子殿下的名讳,贾珠不敢真的用上,便只用了殿下的小名。

允礽摩挲着这枚印章,又看着贾珠原本细嫩的手心与指尖的细小伤痕,喃喃说道:“怨不得之前,阿粗一直不给保蹭看手……”最近就算是靠近,贾珠也不肯和殿下手牵手,他还以为是阿珠想与他保持距离,还有些生气,没想到阿珠私底下一直在给他做这个。

小太子的脸上总算浮现出了一点笑意,有生气,但已经不多,“阿粗怎不给自己上药?”

贾珠:“都是些大不了的伤势,晚些就会好了。”

“不行。”允礽严肃着小脸说道,“要上药。”

阿珠的手指很漂亮,摸上去也是异常柔软,除了练字的茧子外,在允礽看来这是一双近乎无暇的手,但是现在这上头的细小伤痕,叫太子殿下怎么看怎么刺眼。

太子殿下像是一下子恢复了活力,从椅子跳下来,叫贴身的小太监去取药膏,然后对其他两位伴读说道,“孤这些时日,有两位相伴,实在是不胜欢喜。孤已经命人备了两份薄礼,莫要推辞。”允礽说话时,那种高高在上的矜贵并不叫人讨厌,反而有一种本该如此的感觉。

……倘若他说话的时候,手里不抓着贾珠的手就好了。

格图肯和曹珍自然不敢说什么。

送走这两位伴读后,太子殿下对外的冷酷面具啪嗒就掉下来,仿佛是火烧屁股一般着急忙慌地扯着阿珠的手指翻来覆去地看,等小太监取来了膏药后,他就一边涂药一边凶巴巴地说道:“以后不许阿粗做这个。”

贾珠抿着唇,漂亮皙白的小脸上带着忧郁的神情,略显失落地说道;“殿下难道不喜欢吗?”

允礽盯着贾珠的耳朵尖尖,红红的,很想揉几下,然后撅着小嘴,“喜欢是喜欢,但不要阿粗这种。”他用力地捏着贾珠的手腕,几乎捏出了红痕,好一会,才泄气地说道,“乖阿粗,你今晚不回去好不好?”

收到礼物的小太子的确是很高兴,但那件让小太子生气的事情,直到现在还叫他满腔怒火,压不下糟糕的情绪。

贾珠毫不犹豫地点头,“好呀。”

如此利索果断的模样,让还以为要再次劝说的允礽都愣住了。

贾珠:“殿下看起来不高兴嘛。”

他轻轻地,抬起手抱住了小胖崽,拍了拍太子殿下的后背。

“这个时候,是阿珠愿意的。”

小胖崽趴在贾珠的怀里,除了贾珠,以及衣裳上小小的痕迹,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待他们出来时,小太监惊讶地说道:“您的衣裳怎么湿了一小块?”

允礽能够感觉贾珠和他牵在一起的手下意识攥紧,湿漉漉的,阿珠的掌心好像是出汗了,然后,阿珠慢吞吞地开口,“……因为,不小心将茶水,打翻了些。”

茶水要怎么打湿那个尴尬的位置?

小太监不敢问,撒谎了的贾珠也低着小脑袋,被太子殿下牵着走。

昏暗的夜色里,摇曳的灯笼晃悠出狭长的影子,跟在两位身后的宫人一言不发,只能隐隐绰绰听到两位的声音。

“……阿珠……可以告诉……”

“不。”

“可以说嘛,又没什么……我没关系……”

“就不,要保密。”

“嘿嘿,嘿嘿嘿……”

“太子殿下在笑什么?”

“阿粗真好~”

允礽美滋滋地颤着小尾音,好想把阿珠一直关在身边哦。

小太子可惜地想,但阿珠该是要不愿意呢。

他紧紧攥着阿珠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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