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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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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煦帝收到消息的时候, 心中难免有一种“迟早的事”这种感觉。年长的皇子愈来愈多,便愈有产生矛盾的可能。

而这几个孩子里头,可不都是脾气好的。

纵皇帝早就做足了准备, 却也没做好要面对这样一种……缘由。

荒唐。好笑。

康煦帝看着众皇子。

众皇子看着地,看着天,就是不敢看他。

康煦帝从尊,看着太子。

允礽皱了皱鼻子, 率先发言, “是大哥的错。大哥戳孤的肚子, 可疼。”

大皇子按捺不住, 勇敢反驳,“儿臣没有!儿臣只是轻轻揉了几下,阿玛不信的话问问阿珠!是保成斤斤计较,小肚鸡肠!”

允礽用力踩了一脚允禔的靴子,雷霆震怒,“那是可以随便乱摸的地方吗!”

他就小气吧啦!

他就不乐意!

来打他啊!

太子殿下愤怒地露出一口小白牙。

康煦帝缓缓地说道:“保清, 你为何要偷摸允礽的肚子?”这是皇帝从贾珠的嘴巴里得知了由来后,百思不得其解的原因。

这肚子有什么好摸的?

以至于兄弟几个都打起来了。

允禔偷偷地看了眼阿玛,憨声说道:“阿玛, 您现在可错过了最好摸的时候,保成更胖呼的时候,他的肉肚子摸起来可软乎了, 您就该多摸摸, 现在再想摸, 可就摸不到了。”

康煦帝语塞, 一时间想骂允禔, 都不知从何骂起。

允祺微张小口, 吃惊地看着允禔,然后,偷偷摸摸地看向允礽。

小太子敏锐地捕捉到了五弟的动作,没好气地说道:“祺儿,你在偷摸着看什么呢?”

允祺傻乎乎地说道:“想摸太子二哥的肚子。”

他说话含糊不清,亏得是站在身旁的允禛给翻译了一些,这才知道在说什么。

允礽的脸色骤然沉下来,凶巴巴地说道:“不许!”怎么一个两个都觊觎他的肚子?堂堂太子殿下,怎好给人乱摸?

允祺哦了一声,歪着脑袋想了想,小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嘿嘿一笑,“祺儿,也有。”

允祉不忍直视地闭上眼,五弟笨得有些可爱。

耳边大哥还在比叨逼叨,“祺儿,这不一样,咱自己的肚子摸起来没感觉,就得去摸太子的。懂吧?那是尊贵太子殿下的小肚腩,摸起来的手感就是不一样,很爽的……”

一道死亡的视线幽幽地落在允禔的身上。

太子殿下想要咬死他这个臭大哥。

一道轻轻的笑声在殿内响起。

太子敏锐地抬头看向上首,康煦帝看起来非常严肃,还在怒视着他们。允礽将怀疑的视线落在了顾问行和梁九功身上,到底是没发现,他又快速地掠过了贾珠,看向了几个兄弟,干巴巴地说道:“谁在偷笑?”

太子殿下超生气。

没人承认。

从贾珠的这个角度看去,刚刚一不小心叫笑声溜出来的康煦帝正死死地握住拳头,身体一抖一抖,似是在强忍着笑意,连脸皮都有些颤动。

就在又一次破功前,康煦帝非常刻意地咳嗽起来,淡定地说道:“保成啊,你过来。”

没找出偷笑者的太子愤愤不平地走到了康煦帝的身旁,皇帝若有所思地看着太子,然后,他伸出手。

允礽幽幽地注视着阿玛的胳膊。

顶着这个死亡视线,皇帝还是摸向太子的小肚子。

康煦帝的神情非常严肃,用着一张非常严肃的脸,他迅速地将允礽的肚子揉了揉,又捏了捏,心满意足地拍了拍,末了,还下了个评价,“的确是不如从前好摸了。”

允禔眼前一亮,阿玛这听起来就是个偷摸老手啊!

以前太子年纪还小的时候,还喜欢拍着自己的小肚腩 ,听着啪啪的声音就可乐,给皇帝逗坏了。

允礽:“……”

小太子一个迅猛飞扑,一下子窜到了皇帝的身上,抓着康煦帝的肩头生气地嚷嚷,“阿玛你怎么也偷偷做下这等事情!”

康煦帝正经地说道:“朕偷了吗?朕光明正大地当着保成的面摸的,这哪里算是偷?”

底下的允禔灵机一动,忙大声说道:“阿玛,我也是光天化日之下,当着允祉、允禛和允祺的面摸的保成,我可没偷,我光明正大!”

如果不是太子太灵活,一下子扭过身来嗷呜一下咬住了允禔的胳膊肘子,他还想多捏几个的。

捏一次少一次,来之不易嘛。

贾珠在下头看着允礽的小脸通红,那可不是害羞,那是被气得。

允礽:“保成要和太皇太后告状!”

康煦帝的笑意一敛,“保成,你可想好了。你方才和几个兄弟打架,闹到太皇太后那里,可也是要挨训的。”

允礽一字一顿地说道:“保成要和太皇太后告状,说阿玛欺负我!”

康煦帝:“何来欺负一说?阿玛不就捏了捏保成的肚子吗?”

允礽转身就跑:“保成要和太皇太后说,阿玛不仅不以身作则,还当着几个兄弟的面掐保成的肚子,是不要脸的臭阿玛!”

康煦帝抬手一捞,将小太子给包抄起来,端着放到了桌面上,他头疼地看着几个在底下偷笑的皇子,“笑什么笑?皇子们因为捏肚子的事情吵起来了,你们以为很威风吗?到时候朝臣们听闻风声一问,后宫皇子为何争吵,难道朕要和他们说,哦,他们犯蠢,喜欢捏太子的肚子,太子不让,给吵起来了吗?”

康煦帝光是将这段话给念出来,都觉得尤为愚蠢。

几个皇子连忙将嘴巴闭上。

康煦帝又看向几个小的,尤其是看着允祉,“他们这俩大的也就算了,你们这三个小的是怎么回事?为何侍卫说你们也参与其中?”

允祉被皇帝注视着,干巴巴地说道:“允祺以为两位兄长是在玩闹,很兴奋地就跑进去了,允禛担心他的安全也跟过去了,混战做一团。儿臣想去阻止,结果不知怎么的,也……”

来一个送一个,最终五个纠缠在一起,连头发衣服哪哪都是乱糟糟的。

还未等皇帝再说什么,乾清宫外,皇贵妃,惠妃,荣妃这几位妃嫔已经听闻到动静,在殿外求见了。

康煦帝斜睨了他们一眼,慢吞吞地说道:“叫你们额娘也都来听听,你们干的究竟是什么蠢事。”

几个皇子瞬间大惊失色。

太子坐在桌面上晃荡着自己的小腿,嘟哝地说道:“谁来我也不怕。”

康煦帝捏了捏太子的小脸,低声,“快收了你的神通罢。朕真是怕了你了。”

允礽露出个得意洋洋的小表情,一脑门扎进皇帝的怀里。

最终三位妃子在听完了诉说后,一个个嘴角抽搐,看起来也不像是很赞同的样子,而皇帝叫他们将孩子们各自带回去教训,这其中尤以允祉的脑袋低得最深,他觉得自己最倒霉;允禔昂首跨步地走着,仿佛他不是那个主要参与者似的;允禛和允祺晕乎乎地参加了,又晕乎乎地给皇贵妃带回去了,属于半懂不懂的。

离了乾清宫,又与其他两位妃子分开后,惠妃才无奈地说道:“你作甚去招惹太子殿下?”

允禔奇怪地说道:“额娘不是叫我要与太子殿下保持良好的关系吗?”

惠妃一时语塞,“可不是这种。你都与太子殿下打起来了。”

允禔不在意地摆摆手,“额娘不必把这事放在心上。保成不会真的为此生气,他就是觉得丢脸罢了。”太子的自尊心强烈,他自己乐意是一回事,被当着几个弟弟的面被偷袭,自然要跳脚。

回头被保成揉搓几天,也就完事了。

自家儿子虽然憨,但在这些事上,还算是靠谱。惠妃见他心里有数,也不再说了。

“不过,皇上既然叫本宫罚你,”惠妃幽幽地说道,“那正好,本宫刚叫人出了几道题目,回去便做做罢。”

刚啪嗒啪嗒地跟在惠妃身后的大皇子:“……”

救救救救命!!!

他现在回去给保成跪地求饶还来得及吗?

他不要做文章!

乾清宫内,太子殿下骑在皇帝的背上,气呼呼地拽着阿玛的冠帽。

康煦帝觉得自己遇到这个倒霉孩子就是老上十岁,无奈地说道:“都给人带回去惩处了,保成还有哪里不满意?”

皇帝敲打了几个皇子,又叫各宫妃自行处置,唯独落下太子。太子也是当事人之一,可皇帝明目张胆地偏爱他,谁也不敢说什么。

允礽龇着小白牙,“保成以前很胖吗?没有吧,太皇太后都说保成不胖了,阿玛是不是背地里偷偷吐槽保成了?”

康煦帝:“……你对自己的身体没有半点自知之明吗?阿珠,阿珠……”皇帝背着这个讨债鬼回头寻了一眼,“你和保成说实话,他胖吗?”

贾珠对上父子俩人的视线,一道寻求真相,一道暗含盘盼切,一时哽住,半晌才说道:“……太子殿下从前是有些,心宽体胖,可眼下,已是非常俊美,出挑的好儿郎。”他异常艰涩地吐露出这话。

康煦帝听到“心宽体胖”时,就朗声大笑,气得允礽红了小脸,趴在皇帝的肩头小声嘀咕。

可气,可恼!

他一定要给臭大哥报复回去!

正月很快就过去,眨眼间就到了二月。

二月春风吹拂,还未暖了寒意,一场大雨,就先叫这些预备考童生试的学子们浇得透心凉。

贾珠是预备下场考试的,此事也与宫中报备过。

允礽在二月初就给了贾珠放假,令他在家中好生准备。

童试的县试连考五场,除了第一场为正场外,其余四场可不考,但因着题目还算简单,贾珠在考过第一场后,便已知必定得中——每一场考完后必定会公布录取者,只是未列真实排名——而后,其余数场,贾珠也都一一应试。

他为的是这考场的氛围。

从前做题只在家中,并未真正临场,不知心中所想。眼下有了这机会,也清楚自己的能耐,贾珠便勤勤恳恳地连刷了五场,到了最后那日,考场的士兵都已经认得贾珠,给他搜查的时候都放松了许多。

毕竟他第一场就已经得中,后面自也无需夹带。

第五日后,贾珠出来时,脚步略微虚浮。

尽管考试对他而言并不难,可是连着五日花费的精力却是难以忽略。贾珠被郎秋和许畅扶着上了马车,坐在车厢内吃茶歇息的时候,许畅已经跑到外面等候了。

第五场的成绩很快就会出来,到时候,也会一并公布这次童生试的具体排名。

贾珠靠坐在车厢内闭目养神,外头的春风吹起车帘,让得暖煦的日头落于他苍白的脸色上。他的手指微凉,全是靠着方才吃下去的热茶方才温暖了些。

这一连几日都下雨,考棚内的环境自然不怎么样。

尤其是那穿堂风,贯得贾珠背心发凉。

他捏了捏指尖,叫郎秋把备好的姜汤取来喝了一小半。

郎秋听到贾珠这般说,心先吓得狂跳,忙从匣子里又取出手炉塞给了大爷,并担忧地说道:“不然,叫许畅在这里且等着,大爷,我们先回去罢。”

贾珠闭着眼笑起来,“他知道你想给他丢下,可不得气坏了?”

他身边这两个书童或许从前有着各自的想法,但过去这些年了,两人的关系早就和睦融洽起来,再没有之前的龌龊。

郎秋不甚在意地说道:“他要是知道是为了大爷的身体,定然也不会说什么。”

贾珠摇头,淡声说道:“要病也不在这一时,等了这般久,也不在乎这一哆嗦。且候着罢。”

贾珠倒不是对自己的成绩不放心,只他喜欢做到最好,方才会使劲到最后一日,如此,自然也想看到结果,方才有离去的打算。

莫看他软绵,实则内里总是有自己的脾气。

等了又等,到贾珠都差点小睡过去时,外头爆发了一声剧烈的声响,就如同一滴水炸/开了油锅般。贾珠被惊醒,隐约听到外面的笑声,哭声,便知道最终的结果出来了。

很快,便有一人惊喜地挤过来,三两下扒在自家的马车上,对着车窗内大笑,“大爷中了,大爷中了!”

郎秋被许畅吓得半死,没好气地掀开车帘,“用你来说大爷中了,这不是第一日便知道的事情吗?”

“大爷中了案首,是第一名,是案首啊!”许畅咽了咽口水,还是压不住笑意,大声地又说了一遍,“这难道不叫人高兴吗?”

郎秋脸上的情绪一僵,旋即是喜悦。

转头看向贾珠时,但见贾珠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回望着他们两个,“好了,快些上马车罢。方才许畅的声音大了点。”

许畅一愣,感受到周围看过来的视线,三两下上了马车,却不进内,而是与车夫一起坐在外头。车夫赶忙在人群聚集前,驾着贾府的马车离开。

很快,这消息便伴随着贾珠归家,一起传到了贾府。

贾母大喜,阖府上下都有赏。

阖府欢腾起来,就连一直板着脸的贾政在看到贾珠时,脸色也不再那么冷硬,憋了半天,说出一句,“四月时,要好生做准备。”

四月是院试,考完还有府试。

王夫人听完嗔怒,无奈地斜了眼贾政,“珠儿刚考完,还是案首,您不与他说几句软话也便罢了。怎还这般严肃,说起什么四月来。”

贾政心里也有点后悔,但王夫人这般说起,他还是强撑着说道,“便须得是这般,才叫他莫要好大喜功,就此止步。”

“好了,都说些什么呢。”贾母不乐意了,叫贾政出去前院,莫要留在这里碍眼。

贾政灰溜溜地出去,站在垂花门外沉默了一会,也忍不住嘿嘿笑出声来,甩着袖子往前头走。

荣庆堂内,贾母,王夫人,张夫人,贾琏,元春,宝玉,甚至迎春都在,几个小孩高高兴兴地聚拢在贾珠的身旁,正在与他说着悄悄话,贾珠脾气很好,一一应了,还抱着宝玉坐了一会,最后被发现了他疲倦的贾母也赶回去休息了。

贾珠带着两个书童往院中走,一路上遇到的丫鬟小厮都异常高兴,见到珠大爷都欢声笑语。

郎秋感慨地说道:“府中可许久没这般高兴过了。”

许畅:“上回,还是大爷得了伴读名头的时候罢?都好几年了。”

贾珠不紧不慢地说道:“就你俩话多。”

郎秋笑嘻嘻地跟在大爷的身后,“大爷,我方才落后一步,听到太太说,有几个人家来试探过口风,提起大爷的婚事呢。”

贾珠:“这些还太早。”

“咱这样的人家,大爷眼下定婚事,已不算早了。”许畅笑着,“听闻王家,已经在给那个王仁相看了。”

贾珠并不喜欢王仁,闻言微微蹙眉,缓缓说道:“太太纵然有这样的想法,老祖宗也会叫她打消念头的。”

王夫人信奉的那一套,是王家培养出来的。

王家对女儿的教养并不如男子,只教会他们如何主持府中事务,却不教她们读书写字。王夫人到现在识得的文字都不多,每每都是叫人念给她听。

王熙凤也是如此。

还是元春偷偷提点过她几句,熙凤了然,回去才读了一些。

王夫人想着给他及早定亲,其实也是隐晦担忧着贾珠的身体,想要他早早留下子嗣。

可贾母的看法却不相同。

贾珠才十来岁,男子就算晚些结婚也并无什么要紧的。眼下贾珠在太子身旁读书,眼瞅着未来读书大有成绩,为何要在这么年幼的时候就定下婚事,保不准——

将来,会有更合适的呢?

且贾母问过太医,太医明确地说过,以贾珠的身体,最起码也得等到十八岁后,再来考虑男女之事,这也叫贾母惦记着,连通房都不许王夫人安排。

对这个大儿子,王夫人有许多事情插不进手,只得将宝玉看得更紧,连带着被抱去荣庆堂时,也必须时刻盯着,看得如宝如珠。

贾珠心中叹气,知道贾母和太太之间的矛盾。

好在是张夫人是个良善的,一直都居中帮忙调和,这妯娌关系还算是不错。贾珠投桃报李,便也时时惦记着贾琏的读书。

思及此处,贾珠刚要踏入院门,便叫郎秋,“晚些时候去问问琏儿,此前我布置的功课可做完了?等我醒来,是要检查的。”

郎秋舔了舔唇,小声说道:“这大喜日子,琏二爷肯定是没完成的。”

贾珠没听见这话,许畅低声说和郎秋说话,“所以,大爷不正是给了琏二爷补救的机会?”没听到大爷说的是“等他醒来后”?

郎秋恍然,拍了拍许畅的肩膀,转身就走。

……估摸着待会就能听到琏二爷凄惨的哭声了。

许畅在心里可怜,手脚却是灵活,赶忙叫人端来热水,给爷净脸净手,又换下了外头这湿冷的衣裳,换上舒舒服服温暖的新衣,被褥中早就烫过一遍,贾珠躺下时,只觉得无比温暖蓬松。

他原还要嘱咐些什么,只这身体躺下后,疲倦就如潮水般涌来,这一连五日的紧绷到底是叫他困顿不已,一下子就被卷入了梦乡里。

贾珠朦朦胧胧间,做了个梦。

他梦到自己走在空荡荡的殿宇里,却怎么都没瞧见人。他站在毓庆宫殿外,盯着上面的匾额,却恍惚有种寂寥之感。

此地为东宫,那这东宫里的人呢?

他对毓庆宫熟悉得过分,眼瞅着这宫内没人,便往外走。

走……走去哪里?

梦里的贾珠下意识往前走,不断地走,身边的景色骤然转变,就连他也看不清楚迷雾中到底有什么。

迷雾荡开的瞬间,贾珠方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乾清宫内。

贾珠对乾清宫也很熟悉。

他越过那些似乎看不到他的侍卫,还未走进殿中,就已听到了里头爆发的剧烈争吵。

“太子已废,尔等一个个不谨慎,不思忖着允礽犯下的过错,倒是一门心思钻研着怎么叫朕立新太子?也不瞧瞧尔等配吗?!”康煦帝苍老许多的声音骤然响起,“纵然太子已废,可尔等比得上允礽吗?比得上吗!”

贾珠猛然一惊。

殿中一把完全不熟悉的声音响起来,带着些许柔和,“阿玛,二哥自是众皇子中的佼佼者,我等比不上二哥,那也是自然。阿玛莫要气急,是儿臣们错了。”

“都给朕滚,滚!”

殿内,康煦帝似乎砸了个什么东西,砰地摔碎了。

紧接着,殿内许多人鱼贯而出。

贾珠缓缓地注视着那些迎面而来的人,他们肆无忌惮地穿行过他的身体,就当真是看不到他。

就在隐隐绰绰的那一瞬,贾珠不知自己的身体又发生了什么转变,眨眼间又出现在了另一处。

此处寂寥,并无人声。

贾珠却似乎知道这是哪里,一步,再一步,骤然出现在了一处清冷的院落外。

贾珠听得一场对话。

“爷为何最后关头放弃了?”

“……这不是你该问的事情。”

“可爷当知道,退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那如何进一步?”那声音冷冰冰,语气带着扭曲的恶意,“弑父杀君,杀了那些手足吗?

“十八弟是怎么死的,有些人心中自有数。

“一废认了,可倘若叫我出得去,届时……可就莫要怪我发疯了。”

那话里充斥的怨毒,叫人心寒。

“……”

贾珠迷迷糊糊,好似听到有人在叫他。

意识朦胧胧地从深层往上浮,慢了半拍,才意识到,他该睁开眼了,外面……

已经天黑了。

贾珠躺在床榻上,软绵绵地抬起手,抓住了将要转身的郎秋,“……何时了?”

他的声音沙哑,好似有点干涩。

郎秋惊喜地转身,“大爷可算是醒了,下午许畅发现你有些低热,赶忙叫了大夫过来,灌了一碗药汤这热意才退了下去。”他快/手快脚地帮着贾珠起身,靠坐在床头。

“……是因为,受了凉?”

“大夫是这般说的,那考棚还是太冷,最近又时时下雨,大爷这几日可要多多歇息。”

贾珠的身体一直不大好,生病是常事,这般低烧已经算是轻松,故而郎秋说话口吻并不算沉重,还有些轻快,“琏二爷听说大爷病了,早些时候还来探望过。只是原本还难过着,不知怎的又高兴了,笑得像是掉进米缸似的。”

就坐在床头偷偷乐,如果不是不知道贾琏不是那种会幸灾乐祸的主子,郎秋等人必定是不高兴的。

贾珠虚弱地笑了笑,“……这小子,是想起自己没做完的功课罢?”

郎秋一愣,“哎呀,这倒是,琏二爷莫不是以为,这样就能躲避掉吧?”

贾珠揶揄地摇头,抬起一根手指攥住郎秋的袖子,“去,叫这位好琏二爷,将功课送来,我明儿看。”

郎秋吃吃笑起来,出去叫人。

贾琏得知这悲惨之事时会如何嚎叫且不说,贾珠捂着自己的额头,却是有些发愁。

他为了考试,已请了好些日的假。

眼下这身体低烧,怕是又得一二日,不知宫中如何了。

贾珠倒不是想脸大自认为自己多重要,只是,在他最后一日读书时,格图肯和曹珍两人在离去前都抓着他的胳膊,殷殷切切地希望他早日回来。

贾珠都要被他俩这亲密蹭得头皮发麻,得亏太子过来解救了他。

“……不过,我方才,做梦了吗?”

贾珠在心里自言自语。

他记不清了。

好似是梦到了,可贾珠记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他只隐约记得非常强烈的怨恨情绪。

他不被这情绪所影响,却为这情绪感到心惊肉跳,眼前发晕。

“……系统,我做梦了吗?”

事关他能做到的梦,系统自然是清楚的。

【是的。】

“可我为何记不得?”

【因为系统尽力为宿主屏蔽了,宿主的身体承受不住。】

贾珠哑然。

只要他梦到那些,就会高烧不退,以他这身子骨,的确是承受不住。

他捂着额头沉思了片刻,“我做梦时,是不是也意味着,太子殿下也在,做梦?”

【有时是。】

贾珠抿唇。

那这其实是允礽的梦,贾珠只是误入其中罢了。

“那为何太子记不得那些梦?身体也不会发热?”

【那本来就是属于允礽的未来记忆,年幼时身体无法承受,随着身体成长,自然也就接受了。不过时间会自动竖起屏障,能留下的记忆比较朦胧,不会如宿主这般清晰。】

【宿主本就是与众不同。】

【但宿主怎么知道,允礽记不得这些梦?】

梦里的东西太子或许是记不清楚,可是那些情绪……

可就未必。

贾珠深深呼了口气,抬手压住了自己的眼。

他拼命地回忆着他在梦中所见,只隐约记得他好似去了一趟乾清宫,听到了皇帝和皇子们的争吵,然后又去了一处非常偏僻的院落,听到些……什么弑父杀君……

什么?

贾珠抓住抓住只言片语,猛然坐了起来。

许是动作太过激烈,贾珠眼前一片眩晕,差点软倒下去。从边上伸出来一双手抱住了他,旋即坐在他身后,将贾珠搂住。贾珠的身体本就虚弱无力,被有力的臂膀抱住往后靠后,这人就下意识地软倒在了身后人的胸前。

贾珠可谓是吓了一跳。

他惯来不太喜欢被人伺候,这般亲密的接触也少有,院内的小厮书童知道他的习惯,断然不敢如此。

这人是……

旋即,贾珠闻到一股淡淡的冷香。

这熟悉的熏香气息,叫贾珠一下子想起来这是谁,惊讶得想坐起来,却又挣脱不开那人用力的拥抱,只得将就着这尴尬的姿势半躺着。

贾珠忍不住嘀咕起来,太子比他还小三岁呢,怎么如今……一眨眼,力气都这般大了?总感觉时间过得飞快,几年前太子殿下还是他能抱起来的小不点,现在个头已经到贾珠的肩膀了。

总感觉再过几年,太子的身高就会超过贾珠。

是的,这偷偷摸进贾珠院落的人,当然是堂堂太子!

允礽按住贾珠的扭动,冷声说道:“都病了还这么折腾,方才这般反应,是想摔倒在地上去吗?”

贾珠心虚,知道太子说是他猛地起身这事。

可偏生这事,是贾珠在猜想梦中的内容,却是半点都不能告诉太子殿下。

贾珠怀疑,他梦到的内容,应当是废太子?

太子会被废掉吗?

他一想到康煦帝和允礽那么和谐的相处,就心里有些难受。

这人本就是病了,一难受,就更加反应在身体上,叫贾珠晕得直想吐。他倚靠在太子的胸前,缓了好一会,这才恢复一点力气。

他软绵绵地说道:“殿下……怎么来了?”

允礽硬邦邦地说道:“如果不是我来了,都不知道阿珠这般倔强,连考五场,最终将自己给考得病倒了!”

贾珠不屈地抗争了一下,“……不是因为考试,才病倒了。是因着太冷……”

春雨贵如油,这场春雨对百姓是好的。

只是连日连绵的春雨,着实叫贾珠有些骨头里发冷。

允礽哼了一声,一条胳膊越过去,将被褥都用力扯过来,给贾珠盖到了肩头,“便是阿珠的身体太弱,孤怎么不觉得冷?”

一听到孤,贾珠便知道允礽是真的生气了。

贾珠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尖,提起精神,“我会,好好休息,殿下,保成,莫要不高兴了。”

“好好休息?”允礽的嗓门提高了一些,“那孤怎么听闻,阿珠还要拖着病体,给你的好堂弟教书呢?”

贾珠微怔,殿下怎么连这个也知道?

门外,被两个太监拿住的郎秋欲哭无泪,手里头取来的功课被太监“温柔”地取走,然后送到了屋内。

当着贾珠的面,允礽查看其了贾琏写的文章。

半晌,太子冷冰冰地说道:“狗屁不通!”

贾珠是知道贾琏的根底的,这么匆忙之下,他写出来的东西肯定是不能入眼。他原本也只是想敲打贾琏,叫他这几日要警惕着些,莫要吊儿郎当罢了,也没期待他真的写出来多么花团锦簇的文章。

可太子本就在气头上,再看到贾珠居然要为了这么狗屁不通的内容费神,气得随手丢进了水盆里,任由这倒霉文章化开来。

然后将太监叫进来,“去,去找这位贾府琏二爷,告诉他,在孤离开前,孤要看到他做出来的新文章。如果还是跟之前那般狗屁不通的话,那孤就会替他大哥好好教训他。”他的语气凶狠,叫太监听了心惊肉跳,忙跪下应是。

贾珠感觉到太子殿下摩挲着他习惯随身带着的长鞭,一时间心中突突,忙软着手抓住殿下的手。

他没什么力气,抓了两下,都只软着在允礽的手背上磨蹭。

允礽别扭地说道:“孤不多打,就只抽他一鞭子。”

他已经退让了。

贾珠沉默,就算只抽一鞭子也很厉害了!

太子殿下动手可从来都是不留情的。

贾珠为倒霉的贾琏默哀了一下,太子殿下就已经反过来抓着贾珠的手,他的掌心湿漉漉的,是方才使劲的时候闷出来的。

太子没嫌弃他,却嫌弃他还在胡思乱想,“都躺床上病着了,你这心里还在惦记着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贾珠小小声地说道:“没惦记着乱七八糟的东西,方才保成来之前,就在想保成的事情。”

抓着贾珠的手把玩了两下的太子一愣,“莫是在哄我罢?”

贾珠的声音软软的,轻轻的,“我骗过殿下吗?”

太子又轻轻哼了一声,“我可说不准,阿珠看起来软和,这内里可不够软。”他气恼地咬了一口贾珠的耳朵。

谁知道,什么时候,阿珠就会偷偷摸摸骗他?

这吓得贾珠惊喘了声,呼吸急促,下意识要去看屋内。

“别看了,屋里没其他人。”

太子漫不经心地说道。

贾珠心下一松,又软倒在太子的身上,有些羞恼地说道:“都与殿下说过,莫要再这般做。要是被别人看到了,会污了殿下的声名。”

太子冷笑了一声,“孤有什么声名?”

又道,“阿珠方才说别给人看到,那不给人看到不就行了。”他理所当然地这般说,然后将阿珠的手指尖取出来,又咬了一口。

贾珠下意识一缩,却被太子紧紧握着,怎么都松不开。

贾珠只觉得被殿下咬过的地方都哪里怪怪的,但太子摆明了还在生气,他只得住了口不说话。

殿下生气的时候,要是不顺毛撸,逆着毛可不行。

太子可不想听什么忠言逆耳。

贾珠想了想,“殿下是怎么出来的?”

允礽冷声,“偷了阿玛的腰牌出来的。”

“什么?”

贾珠差点坐直了。

说是差点,是因为搂在他腰间的胳膊骤然用力,扯住了想要坐起来的贾珠,允礽隐忍地说道:“骗你的,你这病了后,这脑子也不好使了,怎么这么简单的谎言都能骗过你?”

贾珠讪讪,小小声说道:“烧糊涂了罢。”

允礽犹是有些生气,气恼地在贾珠的腰间抓了一把,痒得他四处扭动,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钻入了被褥里,卷着被子滚到了里面,再不肯出头来。

允礽戳了戳这卷起来的被褥,“你不是觉得额头发昏难受?怎还躲到被子里?”

“你挠我痒痒。”

贾珠委屈地说道。

“……别给里面闷坏了,快些出来。”

“你挠我痒痒。”

贾珠锲而不舍地埋怨着,声音闷闷。

允礽实在是给贾珠打败了,无可奈何地说道:“是,我挠你痒痒了,可是阿珠先气我的。”

“……生病也不是我要的。”贾珠软软地给自己讨个说法。

“可你生病了还不好好休息,总是阿珠的问题罢?”

贾珠晕乎乎地躺在被子里,想了半天,觉得允礽说的有道理,但是又好像没道理,想着想着,没留神一只邪恶之手已经伸了进来,将还在拼命思考的贾珠给剥了出来,露出了闷得潮红的小脸。

贾珠呆呆地躺在床上看着允礽,好半天才说道:“……所以,殿下是怎么出来的?”

允礽给贾珠掩着被角,漫不经心地说道:“和阿玛说要出来找你,阿玛就同意了。”

“……就,这么简单?”贾珠愣愣地说道,“殿下没撒泼打滚吗?”

允礽眯起凤眼,幽幽地说道:“阿珠,你说什么?”

撒泼打滚是什么东西?

他太子殿下做过吗?

“……撒娇打滚,撒娇打滚,”贾珠汗颜,连忙改口。

允礽:“……”

撒娇这和撒泼有什么区别!

看在贾珠还在生病,变成笨蛋的份上,允礽憋屈得忍了。

“我午歇的时候做了噩梦,阿玛知道后,将我搬到了乾清宫去,我醒来的时候才知道。”他转而提起今日的事情,“不知为何,阿玛似乎对我梦中的事情很感兴趣,但我不记得梦到了什么。”

原本听到昏昏欲睡的贾珠猛地清醒过来。

“……万岁爷很在意殿下的噩梦?”

允礽皱了皱小鼻子,倚靠在床头看着贾珠,“说不好,之前虽也叫人看着,我也知道年幼时那几次生病吓到阿玛了,但那会,阿玛也就是寻常吩咐罢了。可这一次,我感觉得到,阿玛似乎觉得,我是因为梦到了什么东西才会发烧一样。”

贾珠的心口跳得极快,“……梦到噩梦,所以会吓得发烧,这不是应当的吗?”他的脸色苍白,只是这神情变化掩盖在他的病情下,不明显,所以没被允礽给发现。

允礽没忍住笑起来,捏了捏阿珠的脸蛋子,“阿珠可莫要再把我当成小孩。四五六岁能因为梦魇而发病,然我现在已经十一了。”

贾珠小声嘀咕,“十一岁也还是小孩。”

允礽当做没听到。

哼,他就是大孩子!

“不过我不记得梦到了什么,阿玛问完了后也没说什么,就让毓庆宫内的人谨慎些。”

贾珠犹豫了一会,轻声说道:“保成,皇上是不是觉得,你这几年的生病,有些不太对劲?”

“有什么不对劲?”允礽反问,“除了年幼的生病,我是一直都身强体壮,连风寒都很少,反倒是你……”

太子突然顿住。

贾珠正在等他的下文,等了好一会,见太子殿下还不往下说,不由得从被褥下伸出一根手指头,轻轻戳了戳允礽的大腿。

允礽的视线落在贾珠苍白又通红的脸上。

那种红并不正常,乃是病弱的潮红,烧得贾珠的眼角好似胭脂涂抹,惊艳非常。

这这般病弱,烧透的却是贾珠的身体。

太子缓缓地说道:“我此番出宫,是午后得知了你的生病。阿玛又赏赐了许多物什,说是你这些年伴读有功,趁着你病中奖赏于你,叫你快些好起来。”这些赏赐方才太子没说,是因为他知道,贾珠并不会因此而特别高兴。

因为贾珠不在意这些。

可眼下太子重新提起,必是有缘由的。

允礽抚摸着贾珠的脸庞,轻轻地说道:“阿珠,你当年入宫的原因,可还记得?”

贾珠当然记得。

他是为了太子殿下而入宫的。

这一瞬,他突然意识到了允礽联想到了什么。

而康煦帝,又误会了什么。

贾珠眨了眨眼,呼吸急促,声音却软,“殿下,我不这么认为。”他的生病,与这些并没有关系。

太子知道阿珠意会了他的意思。

允礽摇头,缓缓说道:“那要如何解释,我刚在今日做了稀奇古怪的噩梦,而你就在同时发烧?”

贾珠在心里狠狠地戳了戳系统,救命!

系统装死。

系统不说话。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看起来的确是这样的。

太子做梦,贾珠因缘巧合入了他的梦境,看完了记忆后便开始高烧不退,如此巧合已经有好几次,这可……的确和康煦帝与太子误会的挡灾没有半点关系!

如果真是挡灾的话,那小时候好几次发烧时,贾珠都一点事都没有呢。

对此,允礽另有说法。

“可那会我烧退了后,就轮到阿珠不舒服了呀!”

“就只是过了病气……”贾珠狡辩,不,解释道,“保成,你与万岁爷可千万不要误会,这当真是子虚乌有的事。”

倘若实情真是如此,那贾珠无话可说,可并非如此,他不想背负他们莫须有的愧疚。

允礽闷闷不乐地看着贾珠,“纵没有,阿玛当初答应将阿珠给我做伴读,大抵也是为了这个。”

谈及这个,贾珠顿时语塞,无话可说。

在允礽看来,甭管贾珠到底给没给挡灾了,可康煦帝的意图有此,那再多的话都无用。

贾府的身份本就不够给太子当伴读,当年贾珠入选,多少人为之吃惊?待知道太子殿下万分喜爱这个小伴读时,也只以为是皇帝过分宠爱太子,被殿下撒娇后便答应了。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康煦帝如此宠爱太子,以至于为了皇子,不惜选择相信那些虚无缥缈的鬼神之说,将贾珠放在了太子的身旁。

“阿玛这些年一直源源不断地给阿珠赏赐,一方面是真的喜欢阿珠,一方面,也是心有补偿。”允礽摸着贾珠的小脸,气恼地说道,“臭阿玛,我就知道……”

他嘀嘀咕咕地骂着康煦帝,非常大逆不道。

半晌,屋内静悄悄下来。

贾珠不知要怎么安慰钻牛角尖的太子殿下,就只能悄悄地勾住他的小指头,轻轻晃了晃。

他方才说的话,允礽就算听进去了,眼下也是不能接受的。

在太子看来,贾珠只是为了安慰他罢了。

好一会,太子掀开了被褥,自己也钻了进来。

贾珠吓得往后躲,“保成,这,太脏了……”他有点想呜呜,这发烧的人本来就会出汗,他现在一身薄汗,这被子的味道怕是要熏死人。

允礽猛地贴到贾珠的脖颈上嗅了嗅,还舔了一口,皱着小鼻子说道,“阿珠的身上没味道呀。”

贾珠为刚才太子的动作僵住,这,这,非礼啊!

太子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动作,缩回被子里抱住贾珠的腰,将脸埋在了他的腰腹处,闷闷地说道:“很好闻,别想了。”

他抱住的力气很大,声音也很低落。

贾珠抿唇叹了口气,在被褥里摸索了一下,揉了揉太子殿下的脑袋,拼命思忖了一圈,这雾蒙蒙的脑子却也转不动,愣是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

呼——吸——

贾珠隐约听到了尖锐的抽气声,如同一声沉闷的哭腔。

“保成?”

贾珠吓了一跳,忍不住抓住了太子殿下的头发。

他的动作轻轻的,只在试探。

旋即,太子略带哭腔的声音从贾珠的腰腹处传来,“……阿珠,保成是个坏小孩。”

贾珠软绵绵地说道,“这和,这与太子有何关系?又不是你这么做的。”毕竟做出选择的人虽然是允礽,可他到底不知情,起初也不相信。

太子抽噎着说道:“……可我现在,明知道阿珠会受伤,会难受,却还是想将阿珠捆在我身边,不想让阿珠走……”

好自私,好卑劣。

允礽清楚最应该的做法是什么。

可一旦泛起那样的念头,他就仿佛压不住心头的暴怒。

阿珠必须,也只得在他的身边。

倘若不在了……

小太子咬牙,将身体颤抖的寒意转变成力量,狠狠地抱住阿珠,仿佛这样就能叫他与阿珠融为一体。

贾珠敛眉,“那也没什么。”

他一顿,轻轻地重复了一遍。

“我没觉得哪里不好。”

小太子也在被褥下沉默了。

好一会,他就跟条小毛毛虫般蠕动了上来,露出了一张凌乱的小脸——头发已经在刚才的滚动里乱了,待会肯定得叫人好好处理——太子紧张兮兮地看着贾珠,“阿珠不生气吗?不觉得保成很……很坏?”

他刚才都觉得,自己说出这番话后,阿珠都得发一会脾气。

然后再原谅他。

是的,允礽知道,阿珠总是会原谅他的。

因为贾珠便是这么好。

贾珠的声音有些虚弱,带着点鼻音软软地说道:“我方才与殿下已经解释过多遍,但殿下听不进去,我也不再说了。

“但不管是当初入宫后,还是我现在所走的路,殿下,这些都与你无关。”

允礽刚想奋起这哪里与自己无关时,贾珠的手掌按在太子的肩头,轻轻的,却足够有力地说道,“都与任何人无关,是我自己做的选择。”

不论当年他想救下小小的太子,还是现在,他想留在如同手足的殿下/身边救他,这些,全都是贾珠自己的选择。

因为他的执拗,系统才会成为系统。

因为贾珠的坚持,他和太子才会有现在的交情。

贾珠从不曾后悔过。

这和康煦帝无关,也和允礽无关。

这是贾珠自己,想这么做的。

允礽的嘴唇颤抖了一下,瘪着嘴抱住阿珠,这一次轻轻的,像是抱住自己的珍宝。

柔软的,可怜的,湿漉漉的,很漂亮的阿珠。

会软软地和他说话,会呢喃地劝说着他,用那双漂亮的大眼睛永远看着他的阿珠。

允礽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坏的小孩。

这个坏孩子小心翼翼地捧着珍宝,声音有些发抖,“我答应过皇祖母的,”他讨厌自己这一刻的哽咽,他用力压下那种喉咙的难受,“我会永远对阿珠好。”

皇祖母说的话,他记得呢。

这样好的阿珠谁若是给弄丢了,这才是真的蠢呢。他要,永永远远地,和阿珠做朋友。

贾珠吸了吸鼻子,嘟哝着说道,“我都病了,还要害我哭……”他软绵绵地抱怨着,然后,低头蹭蹭允礽的小脸。

他也,想和保成,一直做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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