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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第一百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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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太子在一起的时日久了, 贾珠总能感觉得到太子的真实情绪,这未必时时可用,然这么些年下来, 总有八/九成是真的。

当他步出毓庆宫时,贾珠有过一瞬的怀疑。

允礽在他面前所袒露的话,所展露的柔/软,究竟有几分是真?

话说出口, 允礽自是不会骗他。

可不会欺骗贾珠,与说出百分百的实话,那是两回事。

撒娇任性,说一半藏一半, 也不是没做过。

贾珠隐约怀有这样的猜测,然到底没有深思,不论太子到底是不是……然贾珠说的话, 做的事, 最终的选择,并无差别。

便是允礽恼人得要命, 奈何贾珠纵容惯了。

大清早出宫,这天色却是雾沉沉。毓庆宫的玉柱儿带着几个小太监在跟前引路, 时不时回首, 生怕这湿漉的路面,叫贾珠摔出个好歹。

贾珠好笑:“难道我是手脚不便不成?这路, 怎就走不得,需这般时时看护?”

玉柱儿讪笑着说道:“这不是担心,这路面太过湿滑, 叫大人不适……”

正他们说话时, 两个身影出现在了道路尽头。

贾珠一瞧, 那身上的服饰,却是有些熟悉。玉柱儿脸色微变,那是御前太监的衣裳。

那两位乾清宫太监毕恭毕敬地拦下了他们,言说皇上有请,让贾珠往乾清宫去一趟。

贾珠捏了捏指尖,平静地说道:“臣这便去。”

自打贾珠开始为官后,他甚少见到康煦帝。

不如跟在太子身边担任伴读时的亲昵,他出宫后,在外自然有些不太方便。

皇帝日理万机,更不可能闲着无事将贾珠找来。

玉柱儿原本是要跟上去,却被乾清宫太监拦下来,他们态度有些坚决,玉柱儿也不敢冒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贾珠跟着他们离去,转身便赶忙回毓庆宫禀报。

别的时候也就罢了,玉柱儿可是知道这两位主子……要是让康煦帝看出个好歹来,更甚之皇帝便是为了这个才找贾珠过去……

玉柱儿心惊肉跳,各种可怕的猜想层出不穷。

贾珠却是淡定,跟着那两太监离去时,他毫无波动,身上的配饰跟着他的动作微微摇曳。

待他们脚步匆匆到了殿门外,正看到梁九功出来,撞见贾珠,便笑了一笑,“贾大人,皇上吩咐了,大人来了,便请直接入内。”

梁九功拂尘一扫,做出一派恭敬的姿态。

贾珠回以颔首,便跟着他入内。

乾清宫内,燃着淡淡的冷香,几个宫女进进出出,倒是在准备膳食。

贾珠微微挑眉,皇上今日倒是起得有些迟了。

见贾珠的目光落在那上面,梁九功笑着说道:“皇上晨起时,听闻太后身体不适,便赶着去看了,方才回来呢。”

贾珠淡笑着,候到康煦帝更衣出来。

康熙帝瞧着神情稍显倦怠,不过看着贾珠的眼神含着温情,抬手朝着他招了招手,“阿珠自打为官后,却是少有看到,如今瞧着,怎比从前还瘦削?”

贾珠行了礼,顺从着皇帝的示意往前走了走,淡笑着说道:“皇上,臣自认在吃食上,可不曾亏待过自己。”

康煦帝扬眉:“这倒是。嗜甜到这个地步,也是少有。”

他揶揄着说道。

被康煦帝这般揶揄,贾珠也有些不好意思,垂眸说道:“这甜食近来倒是吃得少了,大夫说需要克制,不可多吃。”

听贾珠这般说,康煦帝倒是想起来他的身体。

也怨不得神色这么苍白。

康煦帝心里叹息了声,“阿珠可在毓庆宫吃了?”

贾珠摇头:“本是赶着出宫,便谢过了太子的好意。”

康煦帝不赞同地说道:“这翰林院的事务清闲,别为了这些熬坏身体。”他点了点方才准备好的膳食,“且先与朕吃过一些再走。”

贾珠恭敬不如从命,也没有推辞。

他与康煦帝一同入座,偶有被皇帝问话,就也一一答了,直到腹中半饱,余光瞥见康煦帝停下动作,心里知道这正事总算要来了。

康煦帝不可能无缘无故要见贾珠。

“阿珠,你觉得太子近来,可是有些烦躁?”

“臣与殿下几次碰面,倒是没有这般感觉。”贾珠恭敬地说道,“不过,臣隐约有所察觉,太子殿下当是有心事。”

“心事?”康煦帝挑眉。

贾珠一本正经地说道:“臣觉得,太子殿下的心事,或许还与皇上有关。”

皇帝眼底的趣味更浓,“阿珠为何这么说?”

贾珠跟着停下动作,认真说道:“皇上,臣与殿下几乎是一起长大,无话不谈。唯独与皇上有关的事,殿下才会什么都不说。”

顿了顿,复道,“盖因太子殿下敬重万岁爷,但凡与您有关之事,更愿意一个人琢磨。”

贾珠这话半真半假。

康煦帝:“阿珠倒是滑头。”他笑着点了点青年。

贾珠眉眼微弯,“皇上这般说臣,臣可要担忧了。”

“朕倒是觉得,阿珠胆大得很,”康煦帝大笑着摇头,“可不是谁都有这般能耐,当着朕的面胡说八道。”

寻常人听到康煦帝这话,怕是要惊得跪下,然贾珠淡定自若,神情不变,“皇上,臣方才说的话,哪里有错?”

康煦帝饶有趣性地道:“若是之前,阿珠说半点不知,那朕倒是有些相信。然昨日阿珠自己做了什么,难道半点都不知?”皇帝的话,听着饱有深意。

若是换了其他人来保准已经是心口狂跳,紧张非常。尤其是那些心虚的,已经要软倒下来。

贾珠望向康煦帝。

他与皇帝对视了片刻,无奈叹息了一声。

“皇上,您光凭着昨日与太子殿下的一面,便已经看了出来,真叫臣无地自容。”

他语气淡淡,带着感慨。

康煦帝并不在意贾珠的隐瞒,挥手说道:“这臭小子前些天毛毛躁躁,真以为朕看不出来?”

皇帝极其宠爱太子,怎可能会发觉不了太子身上的问题。

尽管有些难以觉察,可康煦帝早已经知晓。

更在大皇子隐晦的提醒前。

可那时,康煦帝决定按兵不动,什么都不说。

他自己也曾有过十七八岁,知晓这个岁数就是容易钻牛角尖。倘若太子愿意来找他,皇帝自也是欣然,可瞧着没有危害时,他便打算按兵不动。

康煦帝这般决定时,并没想过太子会越来越偏激,于行事上,令皇帝感觉到了异样。

正在康煦帝打算插手时,昨夜太子来拜见他时,那久违轻松愉悦的神情,让皇帝放下心来的同时,却更加感兴趣。

康煦帝有些扼腕,在意识到这件事前没有去管,如今太子看似恢复,他这好奇,却是无处满足。

不怪康煦帝这看似幼稚的做法,实乃皇帝对太子关切太过,自然巴不得方方面面都看顾在眼底下。

究竟是什么,让太子在一日见发生了改变?

大概又是与贾珠有关。

康煦帝很喜欢贾珠,他的性情温和沉稳,努力勤奋,这些年跟在太子的身边,对太子的影响可不少,多数是让康煦帝满意的。

然问题,也出现在贾珠对太子的影响上。

康煦帝隐隐知道,太子这一回的毛病可不小,可这样的麻烦,允礽却听到进去贾珠的话,这样重的分量……

皇帝微笑,“阿珠替太子瞒着,却叫朕更为好奇,保成到底揣着什么心事?”

贾珠低头,正打算开口时,却听到梁九功的声音。

“万岁爷,太子殿下求见。”

殿中的两人一同看向梁九功。

一道温和。一道冰冷。

梁九功缩了缩脖子,仿佛能感觉到康煦帝的冷意,可他也没法子呀!

太子殿下气势冲冲地来到殿外,以皇帝对太子殿下的宠爱,纵然他拦着,太子肯定还是有无数种办法入内,而事后,皇上说不定还会纵容着太子殿下的脾气……

康煦帝知道梁九功是拦不住太子的,然听到殿前太监的回禀,还是耐不住瞪了眼梁九功,这才道:“让他进来罢。”

贾珠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康煦帝却是回头,饱含深意地说道:“阿珠,太子这是担心你呢。”

这时间可是赶得刚刚好。

贾珠扯了扯嘴角,“皇上说笑了,太子殿下是来给您请安的才是。”

“阿玛,孤来请安,什么时候也需要奴才通报了!”太子殿下的声音后发先至,清冽的嗓音里透着骄矜傲慢,“难道阿玛嫌弃孤了?”

“朕自然嫌弃你。”康煦帝没好气地说道,“你说说,阿珠出宫前,你都不会留人吃些早膳,任由着人空腹出去,这便是你说的要好生照顾他?”

康煦帝将昨日太子说的话驳了回去。

允礽穿着一身明黄色的太子服饰,头戴冠帽,瞧着俊美漂亮,一双漆黑的眼珠子里满是笑意。

他缓步走来,“阿玛可不能怪我,谁能知道,晨起与孤说要赶着时辰的阿珠,如今却坐在阿玛跟前说话呢?”

他撇了撇嘴,“到底还是阿玛说话管用,阿珠可不愿听孤的话。”

康煦帝见太子利索地在身边坐下,瞧着好像要一起吃的模样,“怎么,你殿内的宫人亏待了你,都没给你口吃的?”

刚坐下的太子愕然地看向康煦帝,“阿玛,不会连一口吃的都不给吧?”

康煦帝没忍住笑了声,一巴掌拍向太子的后脑勺,无奈地吩咐宫人去准备一副新的碗筷。

太子得意地挂着坏笑,留神到另一边的贾珠停下动作,“阿珠看什么看?继续吃啊。”

康煦帝漫不经心地说道:“方才朕正在问阿珠话呢。”

“关于孤的?”太子一语道破,“肯定是,不然阿玛也不会大清早地绑人。”

“朕可是光明正大地将人给请来的。”康煦帝不满地说道。

哪能说那么难听。

“在阿珠要出宫的路上把人给带过来,便像是绑人。”太子大声说道,“明明阿玛有什么就来问孤嘛,为何要通过阿珠来转达?”

贾珠留意到,太子和康煦帝说话时的态度,仍带着年幼时的痴缠,那娇蛮撒娇的德性,可没什么变化。而康煦帝瞧着也是非常受用,半点都不觉得有毛病,只是有些头疼地揉着额角,无奈地叹息了声。

“问你,就你那个德行,会愿意说?。”康煦帝道,“阿珠都与朕说了,说你揣着心事,为了给你掩饰,连阿珠这般乖巧的性子都险些在朕面前撒谎。既然保成自己都过来,便索性说个清楚,也叫朕听一听,到底是什么麻烦。”

太子微愣,下意识看了眼康煦帝另一边的贾珠。

贾珠朝着太子微微一笑。

梁九功不动神色地观察着他们两人,不论是太子亦或是贾珠,并无多余的动作,只是这么看了一眼,太子殿下便望回康煦帝,慢吞吞地叹气。

这天家父子两人叹气时的动作,却是有些相似。

“阿玛当真要在吃饭时这么说?”

康煦帝:“朕可不是吓大的。”

太子嘟哝:“可孤还想多吃两口呢。”

他比划了两下,点了点梁九功。

“阿玛,除了梁九功外,其余的人都叫他们退下罢。”

康煦帝挑眉,示意梁九功。

梁九功将其余人等清退,亲自守在了门边上。

就听到太子殿下不紧不慢地说道:“孤的心事,与阿玛,也算是有关。若非阿玛来问,孤自是不愿说的。”

梁九功诧异,这与贾珠说的,很是相似。

难道方才贾大人所言,都是真的?

康煦帝面上带笑,“朕猜也是这样。”

太子又叹了口气,摸了摸鼻子,尴尬地说道:“这事说起来,有几分儿戏。阿玛要是听了,可切不能笑话孤。”

“你从小到大闯出来的乱子,难道朕还少给你收拾了?”康煦帝嗤笑道。

“阿玛!”太子羞恼地瞪了眼康煦帝,逼得康煦帝将揭短的话吞回去,这才将炸起的毛毛放松,舔了舔嘴唇说道。

“孤,偶尔会做梦。”

太子这话一出,贾珠便知道,殿下是彻底地将那些梦境抛开……最起码,也是将他说的话听进去了。

太子当然不会将梦中所发生的事情全盘告知。

总有些事情,是本该成为秘密。

然只凭那些可以吐露的,仍叫梁九功听得心惊肉跳。他有那么一瞬,有点怀念顾问行。

自打顾问行的身体不适,康煦帝便恩赐他离开皇宫。如果是那位在,眼下顶在前头的可就不是他了。

梁九功清楚地意识到,方才太子所言,必定和康煦帝曾在乎的事有关。

过去数年,皇帝想要寻找的人再无消息。

除了白莲教偶尔在这件事上的反应外,梁九功都要以为那只是他们臆想中的人物。

然太子说的话,却让梁九功背后发毛。

那是梦吗?

为何桩桩件件,都与现在相反?

贾珠垂眸,听着太子的话,有些想笑,然更多却是无奈。哪怕太子殿下再喜欢康煦帝,可有些事情,便是不可能和盘托出。

倘若皇上真的知道那些记忆,是会相信太子,还是会认为,太子殿下有所隐瞒?

哪怕他们是父子,然出身皇家,最为忌讳的,不便是关乎皇位之事。

这是禁/忌。

太子提及了那些与如今截然相反,却又有些相似的事件,每一桩每一件,都透着离奇古怪。倘若这话不是太子在说,康煦帝定要训斥那人莫要胡言乱语。

然恰恰是因为说这话的人是太子,才让康煦帝眉头紧蹙。

允礽言道,那是梦。

然这些梦内的内容,无疑是揭露了噩梦的本质。

康煦帝缓声说道:“倘若保成一直梦魇,为何不说?”

太子笑了声,“阿玛,那也太丢脸了罢?”

他朝着康煦帝挤了挤眉眼。

“孤乃太子,却被梦境吓破了胆,这横竖瞧着,都实在太蠢了。”

太子的声音淡淡,带着对自己的嘲弄。

若是康煦帝先前没见过太子那古怪的模样,或能被他骗过去。然那一瞬间展露无遗的阴鸷压抑,却让康煦帝的眉头紧蹙,再未松开。

“阿玛,孤自是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太子揉了揉额角,叹气着说道,“然次数太多,总会被影响。”

“保成觉得,那众叛亲离的下场,也会落到你头上?”

“那怎可能。”太子抱怨地说道,“阿玛要埋汰孤,也不必选这种方式。”

贾珠及时插/入这对父子的对话,“皇上,臣起初也不能理解殿下是何意,不过后来,臣总算明白,殿下的梦魇会叫他亲身经历梦中事,醒来时浑浑噩噩,自然连情绪也会受梦魇影响。”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太子所梦内容,桩桩件件,都是截然相反,若非世间无鬼力乱神之事,臣都要以为,殿下受了谁的诅咒。”

他奇怪地摇了摇头,“不然,怎会有这般针对的梦魇,来扰乱人的心境呢?”

康煦帝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贾珠,过了好一会方才说道:“这般大事,为何不与朕说?”

太子所言,定不是一时一时,怕是要几个月,甚至半年,一年,一想到允礽一直都不言不语,康煦帝的眼神便沉了沉。

太子恼怒地说道:“阿玛,这般事,怎可叫孤主动说出?旁人问,太子得了什么毛病,孤说,做梦?”

康煦帝被太子这故意捣乱的话气笑了,“你这张嘴啊……”

太子继续嘀咕,“反正也没什么影响,顶多是脾气暴躁了些。孤不至于将梦魇当做真实,阿珠昨日已经劝过孤了,阿玛就别再念叨了。”

康煦帝:“阿珠是怎么劝的?”

太子干巴巴地说道:“……他揍了孤一顿。”

太子朝着康煦帝扬起自己昳丽的脸蛋,气恼地说道:“阿玛都没发现吗?孤的嘴角裂了呀!”

康煦帝一惊,凑过去看了一会,的确发现伤痕。皇帝眼角抽/搐,缓缓说道:“活该。”

他看向贾珠,颔首:“阿珠做得好。”

贾珠一本正经地欠身,“多谢皇上赞誉。”

太子气得跳起来。

康煦帝:“坐下!”

太子非但不坐下,反倒是挪开了几个位置,坐在他俩的对面,气恼地说道:“阿玛和阿珠是一伙的,孤才不与你们一起。”

康煦帝:“……”

他叹了口气。

神情瞧着沧桑了些。

太子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声音也软化了下来,“阿玛,我这不是好端端的吗?”

康煦帝恶狠狠地瞪了眼太子,心里可恨不得将这臭小子打一顿。

不,是三顿!

这样的大事,居然硬生生藏了这么久,什么都不说,他倒是有些后悔之前分明有所察觉,却是没有插手的行径。

若是让太子继续沉迷梦魇,可真不知会堕/落成什么德性。

至于这梦到底是真,还是假……

康煦帝在心中自有一番计较。

在太子的梦魇里,康煦帝会废掉太子,兄弟手足会背弃他,太子脾气暴虐,滥杀无数,再加上朝堂纷争,这断断续续的噩梦,初初听来,就好似是太子恐惧的噩梦,也无怪乎,太子宁愿自己憋着,也不愿意和人说。

着实听来,就好似太子恐惧着什么。

然康煦帝已经明了这症结。

这梦魇,怕是在贾珠离开太子身边后,才频繁出现。

这不正是当初康煦帝选择贾珠的缘由吗?

康煦帝的心中还存有疑窦,可贾珠察觉后数次入宫,缓解了太子的暴躁,这也是摆在眼前的事实。

这就让康煦帝有些为难。

其实皇帝本是打算在今年散馆后,将贾珠指派到外地去做官。身为庶吉士,在散馆后会得到任职,乃是惯例。一般都是二三年的时间,只今年已然告知会在年内散馆。

太子和贾珠私交甚笃,后者的一言一行,轻易就能影响到太子,康煦帝虽喜爱贾珠不假,然也不能坐视这种能耐增长下去。

将贾珠调到外地,既是为了历练他,也是为了分开太子和贾珠。

康煦帝虽未察觉到太子与贾珠的情愫,却已经天然意识到不妥。

可今日之事,却给康煦帝敲响了警钟。

在太子的身上,可仍然存在着这么个隐患。

这是个麻烦。

当然也可以不再是个麻烦。

康熙帝有那么多子嗣,只要康煦帝再选一个合适的皇子,便可废掉太子,再立便是。

然康煦帝怎么舍得?

允礽是康煦帝亲手带大的孩子,这么多皇子中,唯独允礽备受宠爱,皇帝此生不会再对其他皇子倾注这样的关切,舍弃最疼爱的儿子——尤其还是在那梦魇之后,康煦帝怎可能愿意?

这岂非告知太子那梦是真的。

更别说,在遇到刺客时,太子为了阻拦他竟是奋不顾身,迎头而上。

在杀了敌人后顾不上休息,急匆匆一身血闯入皇帝落脚的屋舍,焦虑地将他检查了好几遍方才放下心来的模样,叫康熙帝轻易不能忘记。

允礽血淋淋冲来的模样,那时都叫皇帝吓坏了,然太子根本没将自己的伤势放在心上,只一心一意关心皇帝,直到侍卫首领搜查了一遍,确定了畅春园的安全后,太子方才放松下来,愿意被人检查伤口。

皇帝只要一想起那时的事,看着太子的眼神便更加柔和。

“保成,你的事,从来都不可笑。”康煦帝拍了拍太子的肩头,沉声说道,“朕往后,可不想再听到这种荒唐事发生。”

他用力捏了捏。

“你知道朕是何意。”

康煦帝说的荒唐,乃是太子刻意隐瞒之事。

皇帝甚至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若是太子一直不肯言说,最终真被梦魇蛊惑,那可就万劫不复了!

那厢,天家父子正在说话,这边,贾珠总算松了口气。

他的背后都是冷汗。

不管是康煦帝先前不着痕迹的施压,还是后来太子的讲述,都让贾珠担忧发生意料外的变化,如今见事情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紧绷着的神经总算能松缓些。

……这一场对话,或早或晚,都会发生。

贾珠清楚,康煦帝时时刻刻都关注着太子,他身上的变化,皇帝肯定看在眼中。

只是他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康煦帝的果断,的确让人有些担忧,好在太子来时,与他心意相通,两人说的话并无出入,而后太子提及梦魇,也是巧妙地经过了伪装,九分真一分假,这便让那小小的虚假融入其中,不被觉察。

太子所提及到的,都是真的。

唯一的问题是,他“看到”的其实是属于未来的记忆,至少太子是有所感的,而他将这梦魇变作了“与现实截然相反的残忍怪梦”,如此,便削弱了怪异的成分。

无论如何,预知未来的事,哪怕是另一个世界,都是极大的隐秘。

【然允礽与宿主提及了。】

太子对贾珠的信任非常。

贾珠这口气还没出去,系统就在他的耳边哔哔。

贾珠不想理他。

如果不是系统没用,就不会让太子险些失控。

说好的时时刻刻监控呢?

根本不靠谱。

系统似乎也知道自己讨人嫌,呆板的声音更小了些,【系统还是帮了点忙的。】

贾珠挑眉。

它帮什么忙了都?

【康煦非常警惕,对允礽所说的话半信半疑,系统分出一小部分能量加强了允礽话里的说服力,让康煦完全信服。】

贾珠语塞,“你这能力,对任何人都可以使用?”

【可以。】

“那你想要蛊惑多几个人来帮手,岂不是很容易?”

【只能在标记过的人身上使用,也就是允礽与宿主。康煦原本也可以,但在系统抹除了他不该有的记忆后,就无法了。】系统道,【能让康煦这么快相信,也是因为系统虽及时抹除了记忆,可还有熟悉感,加以挑动,便事半功倍。】

系统的邀功,至少稍微打消了贾珠的不满。

那厢康煦帝已经寻来了太医给太子殿下检查身体,这本来是不关贾珠的事。可是太子殿下十分不满一堆人围着自己转,眼瞅着贾珠看起来像是要告辞,连忙下令让人拦住他,然后硬是要几个太医去给贾珠诊脉。

这让贾珠莫名其妙也成为被围着的人。

几个太医朝着贾珠长吁短叹,仿佛下一瞬他就要晕倒在地上。

这让贾珠有些毛毛。

太子听到太医在提及他身体的病症时,眼底的阴郁非常清晰,就连康煦帝也不是很满意这个结果,下令让太医要好好调理贾珠的身体。

贾珠有口说不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太医又刷刷刷开了一堆药方。还有太医让贾珠好好休息,最好是辞官回家,这主意可就被贾珠好声好气地拒绝了。

等到贾珠终于能从皇宫离开后,那已经是一个半时辰后的事情。

他匆匆赶往翰林院,因着宫内早有人打过招呼,自然无人为难,等贾珠落座后,那酸痛的身体总算可以彻底放松下来。

在宫内哪怕无人察觉,可时时刻刻还是要紧绷着在意,如今直到出宫来,贾珠才能按住自己的胳膊活动几下。

康煦帝这突如其来的传唤,本也是打着措不及手的主意,而太子告知的事,应当会让康煦帝将注意力转向他遍寻不到的奇人异事。

好在康煦帝早年已经见识过这些,不会将太子身上发生的事当做偶然。

早在他们今日晨起时,允礽和贾珠便提及过康煦帝会发现的可能。

此事怕是无法再瞒下去。

毕竟谎言是最容易戳破,尤其面对的人可是康煦帝,不是随便就可以糊弄得过去。

那就索性釜底抽薪,玩一把大的。

就在康煦帝得知了太子身上的病症后,虽然皇帝非常记挂,然接下来这数年间,边关频繁发生的骚乱,让皇帝不得不将注意力放在军务上。

而后数年,太子不再有那般偏激之态,也让康煦帝有些放心。

又一年,康煦帝再一次选择御驾亲征。

而这时,皇帝几番犹豫后,到底选择带上了大皇子。

允禔抓住这个机会,在这一次的战役上大放光彩,让康煦帝甚是高兴。而便是在这一年,三皇子也迎娶了福晋,搬出了皇宫。

朝臣们虽然对跳过了太子这件事存有困惑,可谁也没敢当着皇帝的面质疑这点。

贾府上,在这数年,也有喜事发生。

元春的婚事风风光光,成为贾府这一代第一个嫁出去的女孩,她和夫君的感情甚好,哪怕是在婚后,也非常亲密。

刚嫁过去半年,就有了好消息,让王夫人高兴得跟什么似的,最后生下了一个女孩。

原本王夫人还有些担心夫家那边会说些什么,可听说女婿天天逗弄女儿,喜不胜收,便也将心中的担忧放下。

贾琏和王熙凤的婚事也敲定下来,到了来年三月,他们两人的婚事也置办了起来。

这接连的两件喜事,让贾母非常喜悦。

人的岁数到了,就喜欢看着子孙热热闹闹在一块,尤其是人越多,就越是好。

如今这一代里头,孙子孙女辈,已经开始成家立业,这如何不叫她心中高兴呢?

只是在那之外,却还是有让老太太纠结不已的事。

那就是关于贾珠。

贾珠的身体,已经是府上众所周知,再加上他自己不愿意,那其他人也没办法劝说他去改变什么。

然贾母肯定不能坐视贾珠这么下去。

如今,贾珠已经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在翰林院散馆后,贾珠被指派到了京城做官。

这个调动,让贾府的人异常高兴。

毕竟京城附近的去处,可也是肥差,想要被调动过去不那么容易。

贾政以为是贾珠与太子提及过的,还赞赏了几句,说贾珠知道变通了,这让贾珠好笑又无奈。

贾政到底是他的父亲,贾珠便也只能将心里的话藏着,不与他一般计较。

踏踏实实开始为官后,对贾珠而言,自是有些磨炼。

从前许多事情,不曾做过,经历过,所思所想的,都是过于天真烂漫,非得是自己经历过,才知道什么叫为难,什么叫麻烦。

贾珠在这二三年间,也飞速成长了起来。

原本身上温润的气质也变得坚毅了些,更有一番风骨在。

与从前相比,也成熟了不少,如同脱胎换骨。

而伴随着他年纪的增长,这几年,想要给他介绍婚事的媒婆,几乎踏破了贾府的大门。

虽然他的风言风语在外,总有些珍惜女儿的人家不愿意将孩子嫁给他,可是贾珠的前途大好,总有人不在乎这个,只想和贾珠结亲。

尽管贾珠的态度坚决,然来的人多了,府上的人总会动摇。

这日,贾珠好不容易休沐回来,刚踏足贾府,就被贾政派人请了过去。

这夏日炎炎,热汗不止。

贾珠看起来却清清朗朗,半点汗意都无。

他不紧不慢的跟着人去了外书房,才发现不只是贾政在,就连王夫人也在。

王夫人是很少来前院的,尤其是外书房这里。

他们夫妻两人泾渭分明,很少打扰彼此。出现在这里的次数寥寥可数。

贾珠一见父母两人都在,心中便有预感,与他们见礼,坐下后,果不然,就听到贾政提起。

“……你也已经老大不小了,这该办的事情,自然还是要办的。”贾政沉声说道,“这些是你母亲挑选出来合适的人家,你瞧瞧,这其中可有你喜欢的女子?”

贾珠:“父亲,孩儿不想成亲。”

贾政的脸色一沉,厉声说道:“你听听自己说的是什么话?”

“孩儿的身体不好,就算成亲,也是连累妻子。”贾珠摇头,“成亲与否,对孩儿并无影响。”

“分明大夫都说了,这病只是子嗣上稍微艰难了些,你若因噎废食,彻底不管不顾,那才是荒唐。”贾政脸色难看,“你今日,必定要挑选出个合适的人选来!”

贾珠叹了口气,“哪怕是孩儿不愿?”

“你若是不听,便是不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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