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 42 章

众妃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佟贵妃、端嫔、僖嫔三人不约而同一副被重重打击到不可置信的模样, 尤其是听到“阿哥”二字的佟贵妃。

残疾还好说，世上的人因各种各样原因残疾的多了去，问题这是“天生残疾”, 二者有本质上的区别。

不同的民族有各自不同的信仰，但在某些方面因自然规律殊途同归，像是不少人都把食物、水果、财富、生命等大自然的杰出神作, 当作来自上天的恩赐。

“天残”一词也由此而来, 代表上天的不满, 赐予惩罚。

民间有不少抛弃乃至于天残儿的悲剧, 这里面肯定有养活孩子困难挑选更健康来养成活率更大的残酷原因, 和户外野兽生下多胞胎会抛下/体弱幼崽一个原因, 养不活，便养健康的，残酷取舍。

富人家也可能出现，一部分会因好面子、怕影响自家声望, 把孩子偷偷送人。

在皇室更为严重, 天残可能代表上天对皇上和国家的启示，还有人想到戴佳氏生产的时间，正巧是七月份。

七月份有一个节日七月十五中元节, 也是民间传说中鬼门开的日子，因而有人把七月这一整个月叫鬼月。

有人还想到去年的地震也是七、八月, 莫非八月……真是越脑补越可怕，看什么都是巧合，这属于心理学范畴。

在这种时候, 完全没有人敢吱声讲话, 生怕一不留神引火烧身, 连佟贵妃也闭上嘴当背景, 只看皇上如何处理。

康熙沉默了好一会儿，并没有直接给予反应，而是让太医上前为小阿哥诊断，天残也分智力缺陷与生理缺陷。

几位太医一一上前，非常仔细地把小阿哥从头到尾研究几遍。

最后得出结论:

小阿哥身体健康，无聋哑疾，腿疾不会影响他长大，但会影响行走，行走时可能一高一低，智力目前还无法完全判断。

“可有医治之法？”康熙挥了挥手，让奶嬷嬷把哭泣不止的小阿哥抱下去喂奶，一直这么哭着也不是回事儿。

几位太医彼此互看，其中一位上前:“恕臣无能。”

这是一位汉医。

事实上太医院有数量相当多的汉医，比朝廷上的汉臣比例更高，他们有的因功绩被抬入八旗，有的没有，没有的汉臣没有资格自称奴才，听自称可辨别二者。

康熙下了两道旨令。

第一，让宫人照顾好小阿哥，这也意味着小阿哥保住下了一条性命；第二，他会亲自彻查此事，将启祥宫照顾戴佳氏的宫人全部送去慎刑司审问。

假如查出来是有人对皇嗣下黑手，“天残”二字便会打个折扣。

然后，康熙摆驾离开启祥宫，前往慈宁宫，亲自向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描述，也怕年岁高的太皇太后过于操心。

余下妃嫔们纷纷散场。

回到钟粹宫，马佳芸兰第一件事便是敲打全宫上下，让宫人们这些日子紧着点皮儿，不要惹事，沉默是金。

远离启祥宫的同时，也不要忘记盯着，以免有人往马佳芸兰身上泼脏水。

钟嬷嬷忧心忡忡，小声地问:“主子你看这幕后黑手可能是？”

马佳芸兰表情一滞。

前世戴佳氏住钟粹宫，都由马佳芸兰照顾，人物关系简单，很多人直接把罪归在她头上，即便不是她，也有个失管的连带责任，还把前面死的承庆他们也扯了进来。

但这一世不一样。

戴佳氏住的启祥宫有端嫔与僖嫔，承乾宫佟贵妃也往启祥宫插了不少手，简直一团乱麻，抽不出线条来。

佟贵妃下黑手的可能性目前看来最低，世人皆知她求子若渴，而且对戴佳氏肚子里下手，对她而言无好处。

端嫔、僖嫔都有可能，她们可能不想孩子抱给佟贵妃，僖嫔身后还有赫舍里氏，万一和前朝有关，解释的通但说牵强也行，宫里其他人也不无可能。

马佳芸兰:

“也许真的是巧合呢？”

结合两世，她更偏向与惠嫔有关、巧合、与戴佳氏本身有关三选一。

但也正因前世，一直盯着延禧宫而非启祥宫的马佳芸兰反而把惠嫔第一个排除。

有一说一，马佳芸兰虽不喜欢惠嫔，但也不能污蔑惠嫔。

事实就是事实。

惠嫔的确没有什么喝下去让人畸形的宫廷秘药，也不知道彩瓷釉料对胎儿有一定几率的不良影响；先前与戴佳氏合作聪明的她当然不会赐下信物这种能够让明眼人查到的证据；因胤禔与戴佳氏的关系，她在后宫一直与戴佳氏避讳相处……里里外外全都查了，没查出任何线头。

看来前世戴佳氏入钟粹宫，惠嫔只是把一个注定会入后宫的美人，送到钟粹宫与自己争宠，外加当眼线，上辈子的七阿哥不是她安排的。

也就是说，今天这件事同样只有两种可能，巧合意外或与戴佳氏自己相关。

二选一。

首先，残疾确实有一定几率天生出现，这是现世现代科学也暂时无法解决的事情，彩超产检正是为了尽可能预防这种悲剧发生，或许未来还有生物基因学能治病；

其次，因戴佳氏的额娘连续生了四个儿子及一个小女儿，她非常相信自家额娘过来人的经验，这事儿在后宫不算什么秘密，戴佳氏额娘虽没有陪产，但以戴佳家在宫里的包衣势力，他们夹带一些东西比宫妃更简单，宫外戴佳氏的额娘信仰十分广泛。

以上都是外人无法阻止的事。

至少没有人是故意的，后面也不会有人伸向其他皇子皇女。

分析至此结束。

从一开始，只要不是延禧宫惠嫔干的，马佳芸兰在这个事情上就压根伸不了手，无论拯救或利用。

现在更无处伸手，一伸手反而把自己也拉到漩涡里，旁观是最好的选择。

后宫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私下什么猜测都有，但什么都不敢说。

在这期间，康熙也很少入后宫，入后宫一般也去有子嗣的妃子那里。

延禧宫胤禔已经搬到阿哥所，有阿哥公主的宫殿有承乾宫、钟粹宫、坤翊宫、长春宫、永和宫。

到承乾宫，当然是佟贵妃那里；坤翊宫，宜妃母女；去长春宫时，在安嫔那里呆了一个下午，又回乾清宫；去永和宫，先是敬嫔罚禁足半年并抄宫规三十遍后，转而去兆佳贵人那里看公主，让人吓了一跳。

一打听，敬嫔被罚这事还真和兆佳母女没什么关系，是敬嫔往启祥宫埋钉子来不及处理被康熙抓到小辫子。

事实上，这种事情并不少见，只是撞到风口浪尖上，但又未真正出手，否则敬嫔不可能只罚半年禁足这么简单。

钟粹宫来的次数最多。

康熙会和塔娜这个菜鸡新手下过几盘棋，考一考来蹭晚膳的长瑞功课，与双胞胎单独相处的时间也增多，竟一点儿不嫌他们吵，还上手抱了抱。

看来天残一词的确对他有不小影响。

其实，康熙对于“天残不吉利”这个传言其实是有八成不信的。

但为何能影响他？

主要是让他想到了自己。

康熙八岁丧父十岁丧母，嫡妻去世，继妻去世，庶长女嫡长子庶次子也去世，反派的吴三桂甚至以他克父克母克妻克子来攻击他，攻击清朝。

去年京都地震，今年又天残阿哥。

即便每一个康熙都克服困境，但在还未真正科学思想启蒙的没封建社会，他也会力不从心，以至于产生些许的自我怀疑，为什么出现这么多巧合。

来钟粹宫，见到三子一女。

塔娜是他活下来的第一个孩子，长瑞出生中秋佳节，双生子也很吉利，真有老天爷，看来也还是眷恋他的。

在钟粹宫与儿女相处的时光，康熙胸口压抑的情绪慢慢得到缓解。

马佳芸兰知道有些东西越劝越遭，大多数默默看着他们玩，孩子们离开，便用轻缓的语调说一些生活中的小琐碎。

康熙闭上眼睛听，像是听进去了，又像是并没有在听。

最后，马佳芸兰成功把自己催眠睡过去了，醒来时，康熙已经悄无声息离开，身上披了一件明黄色的大髦。

……

半个月后，什么都没查到的康熙只能相信这是一个巧合。

对于自己的儿子，康熙还是护着的，这也是一个被命运拖累的孩子，但有他的庇祐，谁说未来不会成为大清的巴图鲁呢？

由小阿哥又蔓延到想养孩子佟贵妃身上，康熙对于自家表妹还是比较尊重和信任的，想着这次算是戴佳氏拖累了表妹，可补她另外一个生母低微的孩子。

当即摆驾承乾宫。

佟贵妃这些天也不好受，她不过是想抱养一个小阿哥而已，念而不得让从小到大一向顺风顺水从未吃真正过苦的她非常打击。

正当自怨自艾的时候，宫外佟家听到这个不幸消息，借孝康太后留下的人脉递进来消息，让佟贵妃不要抱养天残阿哥。

说是万岁爷肯定不喜小阿哥，至今没有为他排行取名。

假如抱养阿哥，天残阿哥一直呆在承乾宫，一入承乾宫便看到他，可能会影响万岁爷对佟贵妃的宠爱，从而影响到佟家；此外还有秘语，天残阿哥将来什么都没有……

佟贵妃如今的一切身份地位都来源于佟家，她非常信服佟家，甚至于有一点盲从，于是一下子被说服了。

在康熙来承乾宫时，她开始委婉地拒绝抱养小阿哥，但话讲到一半，抬眸时看来康熙漆黑一片的眼眸，深不见底。

一个寒颤。

到喉咙口的话咽了回去，佟贵妃被迫话锋一转:“臣妾愿意。”

康熙没说什么，但面色不那么好看。

他很清楚刚才佟贵妃想说什么，小阿哥是他的子嗣，自己可以偏心，但绝不允许其他人嫌弃，佟家与佟贵妃这是猜错了康熙的心思，也犯了他严重的忌讳。

假如不是佟贵妃，偏偏是佟贵妃……佟家怕是有了更深的心思。

“表妹慈母心。”

康熙顺阶梯而下。

直到皇上摆驾离开时，佟贵妃脸上笑容一下子消失，浑身冷汗，手脚冰凉。

次日，康熙下令，启祥宫的九阿哥赐名胤祐，但却并没说胤祐的养母是谁。

这里面说明很多东西。

首先，胤祐被赐名，正式获得皇家阿哥身份，祐字也代表万岁爷对他的期盼；其次，戴佳庶妃生了阿哥什么都没封，被皇上忽略彻底，但没说明生母，应该是允许她自己养；最后，这幕后黑手，康熙也没有查出来。

启祥宫的惊天大瓜终于结束，不等人们消化完，跟在这道圣旨一起后面的另一道圣旨，瞬间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乾清宫的一位御前宫女卫氏曝出怀孕三个多月，康熙下令，令卫答应择日搬入延禧宫后殿。

众妃刚刚松下去的一口气转眼间又被提了上来。

等等——

让她们捋一捋，这卫答应又是从哪个旮沓缝里蹦出来的？！

这两年简直吃瓜到精神恍惚，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