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4 章 稿费
今天衙门休沐, 张巡抚确实在家。 九月的《安江文集》已经开始出售，他正在读。 ??一期的《安江文集》上，依然有黎青执的文章，??文章他已经看过, 也就没有??看, 转而看起??的文章来。 ??里面张巡抚最喜欢的, 是桃源居士写的文章。 桃源居士跟茕独散人一样, 是有人不想用真名，??是给自己起的代号。 而张巡抚，正好知道??桃源居士是谁。 桃源居士, 其实就是方山长, 而他的??篇文章，名为《论大?》。 方山长一直想建立一个大???会, 时常写??样的文章，而他的??些文章，往往以“桃源居士”的??份发表，??样更能畅所欲言。 ??次的《论大?》, 跟方山长以往的思想一样，却也融入了一些与众不?的东??，那是方山长从《茕独散人》的文章中汲取的。 那黎青执, 当真是与常人不?。 他虽然将四书五经等儒家经典学了个透彻，写出来的八股文更是让人找不出一丝错处, 但黎青执本??, 其实?不把儒家思想当回?。 要不然, 也不会出现一个茕独散人了。 张巡抚早就意识到??一点了, 但他?未在意。 在他看来，思想主张不重要, 一个人的本?更重要。 黎青执的本?是好的。 将方山长的文章反复读了几遍，张巡抚也有了写点什么的冲动，就在??时，张府的门房进来了：“大人，该吃午饭了。” ??位跟了张巡抚??年的门房，现在其实已经不是门房了，而是张府的管家，但他还是整天在门房处守着，然后?他的妻子像以前一样照顾张巡抚的生活起居。 张巡抚合上书，就看到了门房手上拿的食盒：“今天送了什么？老李，你去拿个盘子，分走一半吧。” 绝味斋那边送给他的吃食，他一个人是吃不完的，所以每天都会给他的管家分一半，大家一起吃。 “老爷，今天送了肥肠！里头还有黎公子的东??。”李管家道。 之前黎青执收到张巡抚送的书，曾经写过一封信来道谢，就不知道??次送来的是什么……张巡抚觉得??半是文章。 他之前跟黎青执说过，让黎青执写了文章就寄给他，他可以将之送去安江书院。 至??指点……黎青执现在的文章，已经不需要他过??指点了。 “把食盒放在??里吧，我正好一边吃一边看。”张巡抚道。 张巡抚大部分时?会去外面吃饭，但有时候也会在书房吃。 反正他只有一个人。 “老爷，那我去给你拿饭。”李管家把食盒放下就离开了。 ??食盒有两层，张巡抚打开上层，发现里面装了满满一盘炒好的猪大肠。 他已经许久没吃??东??了，还挺想念……张巡抚打开食盒的第二层，发现里面装着的，是一盘子卤味。 鸡肉鸭肉豆腐干，每样都有一点，那鸡肉鸭肉还都是鸡鸭??上的好部位。 他知道??是常瞻特地给他准备的，心里一暖。 将两盘菜端出来，张巡抚就看到了最底下用油纸包好的信封。 ??信封上了封口，张巡抚刚将之打开，李管家就来了。 李管家端来一碗米饭，一小碟青菜还有一小碗汤，放在张巡抚面前，?拿出两个空盘子：“老爷，现在天气凉了，??卤味可以留一些给你晚上吃，还有??的，我就不客气了。” “我晚上随便吃点就??，不用给我留。”张巡抚道。 “大人，人家给您送了，您可不能不吃。”李管家笑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常瞻给张巡抚送的菜量不小，他分成了三份，一份给张巡抚中午吃，一份给张巡抚晚上吃，剩下的他带回去跟自己的妻子分着吃。 张巡抚知道即便自己开口劝了，李管家也不会??吃，就没有??说什么，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一边吃，他还一边拿出黎青执的文章来看。 黎青执写的文章文笔特??优美，看着??样的文章吃饭，饭都能??吃几口。 然而…… 等张巡抚打开信封，他看到了“茕独散人”的字。 黎青执用茕独散人的??份写了文章？ ??么想着，张巡抚读起来，而他??一读…… 黎青执写的??书，起名为《逃荒录》，??书开篇写了一些茕独散人自己的经历，然后就是他在遇上遇到一个逃荒的老人，那老人说的一些???：“那水从远处冲过来，就把俺们村所有的东??都冲走了。那水里有锅碗瓢盆，有桌椅板凳，还有已经邦邦硬的人。俺?俺婆娘带着小孙女躲在树上，特??怕树??冲断。本来俺婆娘能活的，她瞧见冲来的东??里有一头猪，忍不住伸手去够，一个不小心就??冲走了，我眼睁睁瞧见她撞上一栋房子，那房子塌了，水里冒出来一朵血花……”@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水好几天都没退，里面的死人都烂了……” “等洪水过去，俺们村就什么都没有了，连柴火都没有，我那小孙女已经饿得不能动了，我听说有赈灾的粮食，背着她想去要一点，可惜没瞧见……” “她饿死的时候，说瞧见她奶了，肯定是她奶见不得她受苦，把她带走了……我??肯定也活不了了……” …… 张巡抚只看了个开头，就已经意识到黎青执写的是什么了。 他了解过黎青执，知道黎青执是六年前逃荒来到崇城县的。 之前他虽然知道此?，但?未??想，直到看到??文章，才意识到那场水灾的惨烈。 六年前玉溪府水灾一?闹得沸沸扬扬，当时去负责赈灾的钦差是晋王的人，因为丢了一部分赈灾银两，他??吕庆喜咬着不放，最终丢了官位…… 张巡抚当时在京中为官，听人说了很?????，但对玉溪府的具体??况?不了解。 他们能看到的，只有一些冷冰冰的数字。 可现在……那些冷冰冰的数字，活在了黎青执的书里。 张巡抚沉默许久。 李管家吃完饭进来，就见张巡抚都没吃几口饭：“大人，您??是怎么了？” “我……”张巡抚没有胃口吃东??，原本想让李管家把饭菜端走，但很快，他就想到了黎青执文章里的一些描述。 那老人到处哀求，求??人给他一口饭，好救活他孙女，但他孙女还是没了。 “我刚才看文章入迷了。”张巡抚笑笑，开始吃饭。 他速度很慢，但把自己面前的食物全都吃光了。 等李管家把碗收走，张巡抚开始给黎青执写信。 他突然意识到，黎青执?想做点什么。 而看黎青执??文章……晋王真的不适合当储君。 张巡抚给黎青执写信的时候，省城，有很??人提起黎青执。 省城的一些读书人跟张巡抚一样，已经拿到新一期的安江文集，看到上面黎青执的文章，他们羡慕不已：“??黎青执的文章，?上了《安江文集》！” “他的文章是真的好，一般人写不出来。” “明年乡试，必然有他的一席之地！” “说不定他能挣一挣那解元之位！” …… 一年前，省城压根就没人知道黎青执??个人，可现在，已经没几个人不知道黎青执了。 乡试三年一次，接下来那次就在明年。 省城有很??人打算参加明年的乡试，而??些人，大??买了《安江文集》回来，研究黎青执的文章。 他们中一些人，原先将黎青执视作劲敌，但看过黎青执的文章，?听说黎青执过目不忘的本?之后，却觉得高估了自己。 他们没资格将黎青执视作劲敌。 “可惜考完院试，黎青执就回乡了，不然我一定上门拜见。” “我也是，之前虽听说了他的名声，却没去见他……可惜了。” “等明年乡试，定然有机会见到。” ……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样的，少不得有人编排几句，觉得黎青执的文章，远不??桃源居士的。 省城的???，黎青执?不知晓。 他第一天写书时受了些影响，??绪不太稳定，但很快就调整过来。 接下来的?子里，他每天早起写书，写上三千字之后，便去盖学堂的地方看看，看完再去李秀才那里接三个孩子。 接完回家吃午饭，吃完继续写书，再写上三千字之后，他就带着黎大毛黎二毛再去建学校的地方看看。 看完，再去新码头那边的绝味斋，把稿子给常瞻，顺便接常瞻回去。 期?，黎青执接到了张巡抚的信，询??玉溪府的???。 黎青执就将原主伪造的??世说给张巡抚听，?表示自己写的，都是逃荒途中所见所闻。 之后，张巡抚在书里看到了盂县县令的???，?写信??他，而黎青执将当初盂县的??况全都写在了信里。 他当然不能说??是自己的亲??经历，就说??是盂县县衙的一个小吏告诉他的。 黎青执跟张巡抚每?都有书信往来，眨眼就过了十天，《逃荒录》他已经写了六万字。 对??时候的人来说，每天手写六千字挺??的，但黎青执写《沉冤录》的时候??压榨过，现在每天只用写六千字，对他来说很轻松。 他甚至还有时?看张巡抚给他的书。 ??天下午，黎青执正在写书，杜永宁来了，在下面嚷嚷：“黎兄，我从临湖县回来了！” 黎青执??段时?生活规律还很忙，都快忘了杜永宁了，??会儿听到杜永宁的声音愣了愣。 他将自己已经写好的稿件收进柜子锁起来，??才下楼去找杜永宁。 十天不见，杜永宁黑了一些，他看到黎青执就道：“黎兄，??次去临湖县，我收获颇丰。” 杜永宁一心想找人说话，也就一口气说了很??。 他去了临湖县之后，就开始打听茕独散人，然后就跟临湖县那些读书人一样，什么都没打听出来。 他还发现，《沉冤录》压根就不是百姓口述的，但它也不是空穴来风，里面写的???，全都有真实案例。 “我游览了临湖县很??地方，还去了晋王名下的那个采石场，找了一些从采石场逃出来的劳工询????况……茕独散人写的东??，都是真的。”杜永宁道。 他??次，在临湖县各个地方都转了转，感触很深。 杜永宁跟黎青执说了很??，说完，才想起来一件?：“黎兄，听说你??段时?在潜心读书？读的是什么书？” 黎青执将张巡抚给他的书的名字说了。 “??书我也看过！”杜永宁立刻就跟黎青执讨论起来，一直聊到半下午。 ??时，黎大毛来找黎青执：“爹，今天还去新学堂那边吗？” 黎青执每天下午带黎大毛他们四个孩子一起出门，是想给??些孩子增加运动量。 为了让他们在过程中不那么无聊，他还会在路上给他们讲故?。 也是因为??样，四个孩子现在对下午出门???儿充满兴趣。 “你们要去新学堂那边？我也去。”杜永宁道。 杜永宁都??么说了，黎青执就带着他们一起出门。 黎青执盖的学堂，现在已经打好地基在砌墙了。 他是请了人帮他管着盖房子的???的，??果他是一个普通商人，??么做大概率会??坑点钱，找来做工的人也可能不那么尽心尽力。 但他是一个有功名的，前途无量的秀才，他还认识县令！ ??些来帮他干活的人都尽心尽力，?不敢糊弄他。 黎青执对????况很满意，也就??出了一些钱，给那些帮他干活的人改善伙食。 而??让那些在他??里干活的人感激万分。 今天他刚到，众人就纷纷打招呼：“黎秀才！” 黎青执笑着跟他们说话，准确叫出他们每个人的名字。 ??些人更高兴了，开始跟黎青执说他们今天都做了什么。 “??房子盖得真快！”杜永宁有些惊讶，他离开没几天，??块地已经大变样了。 黎青执道：“是很快。” “以后可以在??边种一些月季，在那边种几棵桃树……”杜永宁?说起来。 黎青执设计的房屋的图纸他早就看过，他觉得??样的房子有点丑，但黎青执要追求实用，他也就没有??说什么。 现在房子已经盖好，外面的布置，他觉得可以按照他想的来。 黎青执道：“不种月季，桃树倒是可以种，但要种在河边，到时候??里的空地，都种菜。” 杜永宁目瞪口呆：“种菜？” “对，种菜，种出来可以给他们吃，自给自足。”黎青执道。 杜永宁不太能理解，黎青执道：“我办??书院，是想让普通百姓家的孩子，可以在??里学到一技之长，将来能寻个生计养活自己，他们是需要干活的。” 杜永宁想到自己??段时?的所见所闻，很快就想明白了：“黎兄你是对的。” 黎青执闻言，??杜永宁打不打算在临湖县办学堂，杜永宁道：“我给临湖县的养济院捐了银子，办学堂怕是不??……我爹给我来了信，我明?就要回家去了。” 杜永宁其实很想留在临湖县，为临湖县的百姓做点什么，为此，他还特地给他父亲写信，想让他父亲??给他一些银两。 前几天，他收到了他父亲的回信。 他父亲拒绝给钱，还让他快些回去读书，准备明年的乡试。 没有他父亲给钱，他什么都做不了……杜永宁难受了两天之后，已经决定回去了。 现在的他太过弱小，但等他考上举人，??况会大不一样。 他一定要考上举人！ ??么想着，杜永宁?道：“黎兄，我??次归家后，也要潜心读书了，等今???过，我们明年再见！” “好。”黎青执应下。 杜永宁??天陪着黎青执去接常瞻，然后留在金叶绣坊，吃了一顿常瞻做的饭。 他对常瞻的手艺赞不绝口，还?跟常瞻买了一些常瞻特??调配的辣椒面，说是要拿回去孝敬母亲。 杜永宁第二天就走了，也是??一天，崇城县开了个学堂。 ??学堂是朱前开的，开在朱前出生的村子里。 朱前发达之后，回村修了个大宅子，但他?不去住。 现在，他用??宅子开了个学堂。 黎青执的学堂打算招收穷苦百姓家的孩子，让他们学会一技之长，朱前??学堂却不?。 朱前雇了一个秀才一个童生在学堂里教书，他??学堂跟李秀才的学堂，还有崇城县的其他私塾?无不?，先启蒙，再讲经义。 只是他的学堂不受束脩，十里八乡觉得自家孩子有点天分的人，都能将孩子送去??学堂启蒙。 普通孩子就认个字，有天分的可以继续往下读。 若是天分特??高的，朱前还会资助他们读书。 黎青执知道??时候的学堂都是??样的，?不觉得意外。 对??时候的人来说，想学手艺可以去当学徒，读书的话……还是该学四书五经。 黎青执没??管??件?，他拿出昨天写的稿子，继续往下写。 因为杜永宁突然到来，他昨天都没给张巡抚送稿子……不过今天可以??送点。 ?一时?，省城。 张巡抚把绝味斋送来的食盒翻来覆去检查了一遍，然后发现里面除了两盘用料十足的菜，??的什么都没有。 黎青执的信呢？ 虽然黎青执写的书看着很惨，但他已经习惯吃饭的时候看一看了……突然没有他有点不适应。 怎么能突然没了？ 张巡抚失落极了。 幸好，他得到了一个好消息——有书坊愿意帮他印??书。 收到黎青执送来的《逃荒录》之后，张巡抚就让自己的心腹将之誊抄了一遍，然后拿着誊抄的稿子去找那些书坊，看哪个书坊愿意帮忙印书。 他本以为没人愿意，结果才过去两天，他的心腹带回来一个好消息。 ??天下午，张巡抚就去了那个愿意帮忙印书的书坊。 ??书坊是沈家的商??开的，沈家家主亲自来见张巡抚，言语?极为亲近。 沈家商??现在的靠山，是吕庆喜！ “张大人，您??书我们马上就帮您印刷，你送来一点，我们印一点，先印一万本??何？”@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张巡抚有点没反应过来，他原本只打算印上两千本。 一万本……他没那么??银子。 “??银子……”张巡抚迟疑。 沈家家主道：“大人，??书字字珠玑，每一千字，我给您十两银子，现在有六万字，我给您六百两。” 说完，沈家家主拿出六百两的银票给张巡抚。 张巡抚愣住。 沈家家主道：“茕独散人的书是??陛下称赞过的，必然好卖！江安省文人颇??，卖个几千本不成??题，剩下的就送去京城……我们沈家的船队，正好打算一个月后进京。” 沈家家主看到??书，就激动了！ 茕独散人的新书，印了肯定能赚钱！ 当然关键不是??个，关键是……??书明显?是针对晋王的，吕公公一定喜欢！ 他要快些将书印出来，好送去京城！ 张巡抚听沈家家主??么说，才想起来??书是能卖钱的，不需要他贴钱印。 不过沈家家主出??么??银子……张巡抚拿着银票??：“你们给我??么??银子，可还能挣到钱？” “自然是能的。”沈家家主道，在书坊，四书五经??样常用书价格?不贵，但《逃荒录》??样的书不便宜，他们卖??书是能挣钱的。 当然给出去千字十两银子的高价之后，他挣的不会太??就是了。 但他印??书，不是为了挣钱！ 沈家家主笑眯眯地看着张巡抚：“张大人，我们都是为吕公公办?的，您不用??么见外！” 他早就听说张巡抚是吕公公的人了，只是之前不敢确定，再加上自己只是个商户，就不好找上门去。 但现在张巡抚都主动找他了！ 沈家家主打定主意要跟张巡抚搞好关系，??样才能更好地为吕公公办?。 张巡抚：“……”他真的跟吕庆喜没关系！ 沈家家主??时候?补充了一句：“张大人您放心，??书我保管给您印得漂漂亮亮！” 之前那《沉冤录》也不知道张巡抚是找谁印的，竟然印得那般丑！ 他们沈家商??的书坊印的书，绝对精美！ 说起来……茕独散人就是张巡抚吧？他处理政务之余，竟然还不忘写书，??必然是为了让吕公公高兴。 他也要努力一些，攀紧吕公公??棵大树。 听说陛下抱养的那孩子，健康?活泼呢！ 沈家家主还想请张巡抚吃饭，但张巡抚拒绝了。 他拿着沈家家主给的银票回到家中，写信??黎青执为什么今天没有稿子送来，然后?将六百两银票放进去，说了今天的???，暗示黎青执有空的话，可以??写一些。 黎青执写的每个字，可都是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