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有些东西是被刻进骨子里的。

顾挽月觉得，如果有人问她是否热爱花滑，她可能会犹豫，更不会毫不犹豫的回答热爱。

但是用整个青春的炽热、汗水和坚持，刻入每一滴骨血的东西，此刻正以一种不容忽视的姿态叫嚣着，燃烧着。

这样完美的冰，不想试试吗？

几乎是情不自禁的伸手去碰了碰。

-4℃至-3℃，她不会用手感知别的温度，但是这个温度，却比温度计都要准确。

再看冰面厚度，是最适合的6厘米到7厘米。

温度比短道、冰壶、冰球的冰面都要高，厚度比短道、大道都要厚，但就是这样最适合的温度和厚度，才是最适合花样滑冰的完美冰面。

不至于温度太低，导致冰面受力时容易炸裂，也不至于温度太高，冰面太软，感觉冰刀拔不出来。

顾挽月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的冷硬如野狼的警惕黑眸里，在看到这块冰后，软化了许多，有些亮，透着树苗使劲儿往上蹿的精气神。

黑豹警察看到这块静止不动，没有一丝流动感和活力的冰，也想起来最近在主星传的沸沸扬扬的新闻，原来是那个纸面数据评级为a，却一点也用不出来，最终定级为e级的女孩。

他退役后当警察这些年，明白有一类人最爱看的热闹，就是天才跌落谷底，好像嘲讽昔日比自己厉害的人，有多快活一样。

黑豹警察低头看看顾挽月浑身上下的伤痕，还有染血的手掌，心里更是不自在了。

他刚刚把人当间谍一样防着，是不是太凶恶了？

等领着人上飞行器，回去的路上，黑豹警察回忆起曾经见过的那些治愈师，一个个被捧惯了，娇贵的厉害。即使手心划破了一道小口子，都能直嚷嚷。

受这么严重的伤都不哭不闹，怕是最近被欺负惨了，再联想到特意跑去粒子风暴污染带毁坏光脑的举动，他开口道：“没什么过不去的坎，t9星系也没网上说的那么可怕，虽然条件艰苦了点，但是还是很安全的。”

顾挽月一路上始终秉持少说少错，沉默是金的原则。毕竟地球上黑豹习性敏感，警惕性高，但是此刻，她敏锐地察觉到，这位高大黑豹警官态度的变化。

她从小就情感细腻，能比旁人更轻松的感知到情绪的波动，无论是各类作品，还是身边人。

否则也不会经历发育关身高飞涨，又连续两次大伤病后，还能靠着表现分活跃在一流赛事。

黑豹警察在怜悯，却不带一点高高在上施舍的意味，反而还有着耿直的照顾和引导。

是一位善良、正直的黑豹警察呢。

顾挽月觉得自己运气其实也没那么糟糕，绝处逢生，来到陌生的世界，遇到的也不全是人渣，一直抿紧的嘴角都微微扬起。

她诚恳的问道：“能给我讲讲t9星系吗？”

“如果要去服役的话，需要做什么准备？”

网络消息过于繁冗，她在退役后研究医保社保这些问题，都在网上看花了眼，与其在星网大海捞针，不如直接请教眼前这位说起t9星系，语气中透着自豪的黑豹警察。

自豪的黑豹腰板都挺直了些：“t9星系大家都觉得是一线，很危险，但是其实在元帅的带领下，已经连续五十三年没有被虫族入侵过了……”

若是哭哭啼啼的，薛振还真没什么办法，但是瞧着顾挽月一双黑眸透亮的看着自己，明显打起精神，认真思考做准备，建议他还真有不少。

尤其是，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眸子，让他想起了家里皮实的小黑豹崽子。

他大方道：“我退役有十多年了，现在情况也不知道有没有变化，等会儿找战友帮你问问。”

***

等顾挽月从星际警厅出来后，手腕上多了个制式光脑，光脑中多了黑豹警察的联络号，伤口也做了简单的处理。

在光脑上给薛振名字后面备注上“黑豹警察”后，顾挽月没有听从他的建议去医院治疗。

伤口简单处理之后已经好了许多，光脑里为数不多的钱，还是留着以备不时之需的好。

选择了公共交通，上车的同时，无人驾驶的大型飞行器自动从光脑中扣走了2星币。

顾挽月这个时候，才终于有心情仔细观察一下这个科技高度发达的星际世界。

看过的那些记忆，但始终隔了一层，熟悉又陌生、真切又朦胧。

就说手腕上这个可以证明身份，类似身份证一样由政府发放的制式光脑，就比她想的强大许多。

是真正意义上的“一脑通”，不仅可以证明身份、还管理着名下所有财物，不论是星币还是不动产，个人档案，纷繁复杂的政务、军队或政府职称、功勋、联邦评选，医疗……

几乎一切都由光脑管理，不再需要身份证、银行卡、社保卡、手机这么冗杂。

如此方便的光脑，自然极为重要。不仅难以损坏，遗失都会自动跟随主人，除了死亡，信号很难消失。

顾挽月这才明白，为什么薛振发现她没有光脑后，会用那样有压迫感的眼神看她。

下飞行器步行一小段距离后，就看到一栋小别墅，在寸土寸金的主星，能拥有这样一栋小别墅是很奢侈的。

娱乐节目的声音从屋里传来，顾挽月推门，就看到顾父顾母和那个恶毒的弟弟坐在一起，笑呵呵的看一档新出的娱乐节目。

三人面前摆着一盘水果，水灵灵的，也是a级补助里的物资。

从极远的污染最低的寒冰星球运送来，最适合滋养精神海，数量稀少，价格昂贵，只有贵族和a级以上的兽人和治愈师才能享受。

看起来这个月的补助，已经被顾父顾母领了。

顾挽月心中叹息。

其实从依旧还能领取到a补助来看，虽然暂时评级为e，但联邦政府并没有完全放弃她，可惜绝望中的女孩根本没注意到这一点，走上了绝路。

等她走近，顾母才发现她，起身做出慈爱的表情，还一如既往亲昵的呼唤：“小月。”

她眼神里带着点浮于表面的愧疚道：“你觉醒出了意外，家里只有你弟弟还有希望了他天赋也有c+，说不定能觉醒成b级治愈师，咱家还是要靠他，你先委屈一下。”

顾父也一副压力不小的模样，沉声道：“等你回来，家里债也还清了，你弟弟也觉醒了，咱家的日子就好过了。”

顾母走过来，想要拉她的手：“明天就要走了，今天怎么还跑出去玩，行李都没收拾，我帮你收拾了一下，你上去看看，还差不差点什么。”

顾挽月避开她伸过来的手，冷声道：“我自己上去看。”

和顾母擦肩而过时，就对上了顾宏炜这个弟弟挑衅的眼神。

这叉烧压根没跟父母说自己骗姐姐去粒子风暴污染带了。

没人担心女孩吃了没饿不饿，她明天就前往边境一线，这一家子还笑盈盈的看搞笑节目，顾挽月面色都冷了下来，为付出一切的‘顾挽月’感到不值。

心中也烧起怒火。

按照记忆径直上了楼。

在楼梯转角看到顾父愁绪眼尾笑出的泪痕，她觉得负债大概率也是忽悠人的，更何况哪有被退婚的一方理亏补偿的？

也不知道失去了a级治愈师的补贴，这一家子还笑不笑得出来。

想到一路上通过光脑仔细查看的政策，顾挽月收敛心中的气愤和不值，冷静下来，查看行李。

仔细检查一遍后，她还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连记忆中最喜欢的小零食都带了一点。

光脑震动了一下，黑豹警察薛振发来一个文件。

紧接着是一段话：[这是我找t9星系现役战友了解的情况，里面有必要物资，你仔细看看，其实星网上的资料很多，家里人应该为你准备得很充分了，别太担心。]

能为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花这份心，顾挽月心中感激，回复：[麻烦您了，有了这份资料，确实会安心很多。]

快速打开文件，是图文并茂的资料，顾挽月仔细查看，一一对照。

这一看，问题大了。

没有防护服！

自八百年前，上一代虫皇自爆后，边境地带太空中遍布污染粒子，进入t9星系，即使星舰中有保护，不穿防护服也要承受污染粒子侵入的剧痛，对身体的伤害也是巨大的。

正常服役的话，军队会提供所需物资，但是违法被强制执行的人，按规定都是要自己准备的。

顾挽月仔细看完这份文件，边看边想着对策。明天9点就要在军用星港集合，时间太紧了。

在脑海里规划好明天所有的行程，再细细检查两遍，整个人这才放松下来。

一阵强烈的疲惫感涌上来，顾挽月捏了捏眉心，今天确实发生了太多事情，她甚至都还来不及消化。

黑豹在眼前大变活人的不可置信，后知后觉的涌上来。

但是在生命威胁下，似乎没有什么是接受不了的。

顾挽月洗了个热水澡，去厨房挑选了最顶尖的一批a级补贴的食物填饱肚子，最后沉沉睡去。

睡前顾挽月还在感慨，科技发达就是舒服，洗头洗澡到最后烘干都全自动了，就是珍稀昂贵的a级食材，似乎没那么好吃。

***

第二日六点，闹钟响起的瞬间，顾挽月唰的一下睁开了眼睛。

动作利落的洗漱、更换衣服，六点过五分，带着行李踏出了家门。

这个点政府机构还没工作，但是机器人却是不休息的，她按照昨日的物资清单，在星网上采购。

等机器人送货的时间，她从压缩背包里翻出昨晚装进去的早餐，填饱肚子。

吃完饭，又联系好两家商铺，约定八点到八点半交易，又使用光脑中最后一点钱，约了八点四十的加急飞行器。

紧接着就是前往治愈师管理协会，那个记忆中一连去了三十天的地方，八点开始上班。

她已经在光脑上确认过了，这个月的物资被领取走了，也没有办法争取。

a级物资稀少、珍贵，也担心领取后被挥霍，可能也有财政一口气拿不出的原因，所以管理较为严格，只能一月一领，如果要办什么手续，流程检查也比较严格。

浪费时间和吸血虫纠缠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但是e级就不一样了，尽管治愈师比例骇人，但星际人口基数在这里，数百亿的人口中，e级治愈师仍旧是个庞大的群体，精细管理太难，物资补助也没那么值钱，故而管理松很多，一年一领是常态。

顾挽月走进治愈师管理协会大厅，在这里，她曾经轰动一时、万人瞩目，也引得无数叹息，可以说是无人不知。

众人都以为她仍不死心，或者想要做新的尝试和检测。

却听见一道清亮又坚定的声音道：“你好，我想申请将补助等级降为e，并直接领取一年的物资。”

办事员手里的笔都惊吓得掉在了地上，不可置信地问道：“你……你确定吗？e级一年的物资，也赶不上a级一个月的十分之一。”

办事员只见过想方设法来申请更多的，还从没见过主动减少的！

顾挽月道：“权利和义务对等，我既然无法以a级治愈师的身份为联邦做贡献，自然也不能贪图联邦的补贴。”

既然拿不到，宁愿不要也不想便宜了那三个吸血虫。

她还想看看，没了这份补贴，三个吸血虫还怎么保持现在的优越生活，还笑不笑得出来，会不会为这些年的行为后悔。

顾挽月顺利带着e级治愈师一年的物资大步流星的离开，到门口约好的两个商家都派了机器人过来。

先将e级治愈师一年的物资都放进左边机器人肚子里。

“滴，检测中，交易成功。”

随着机械音落下，光脑中到账一笔钱，刚好够买一件e级防护服。

朝着另一个机器人付款，从它的肚子里取出防护服。

有防护服防止污染，准备了两天的营养液备用，相对安全的边境，有食堂吃饭，就算会辛苦些，不过也就是二十多天而已。

机甲、炮火、一线战场，无数毛茸茸，乐观点，完全可以当作一场刺激又奇妙的短途旅行。

顾挽月满意点点头，背着压缩背包，踏上预定的加急飞行器，在无垠天际中化作一道流星，朝着星球另一边的军用星港赶去。

顾挽月走出飞行器，入目便觉得宏大、震撼。

灰蓝色的天空中，悬浮着数不清的战舰，有庞大如海岛浮空，也有渺小如浮游，只能看见闪过的黑点，造型奇异，数量庞大，却乱中有序，不见一丝混乱。

“还有没有没领身份牌的！”

顾挽月走到队伍前方，用光脑确认身份后，领取了身份牌，通体黝黑，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制成，上刻着[治疗师|e级]

想来就和兽人战士的军衔一样，方便确认身份和管理。

按照要求佩戴在胸口，顾挽月摩挲着上面的e级，脸颊微微发烫，她还是头一次佩戴这种类似垫底的标志。

生存压力骤降，顾挽月迫切地浮现了想试试的念头，那样一块完美适合花滑的冰，不试试她不甘心。

哒哒哒，一支整齐划一的队伍朝他们前方空地跑来。

顾挽月抬头看过去，有些错愕，齐整的队列里，怎么还有一只大熊猫？还站在第一排！

“准备登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