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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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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钺轻笑出声, 揉了揉她发梢,“好了,别哭了。”

舒筠哭得有些收不住, 一来是前景未明, 二来何尝不是一种发泄。

裴钺又着人上了美食佳肴, 自罚三杯,哄得美人儿收住泪。

舒筠在殿内暖和和地享受美味,王幼君可没这么好的福气, 她双手环胸靠在琉安宫后院敞轩廊柱出神,成林手里不知在把玩何物, 嘴里哼着曲儿, 似乎兴致正浓,听得王幼君唉声叹气, 便皱起眉,

“小小年纪, 一天天的长吁短叹作甚?”

王幼君被他这腔调又勾起火来, 斜了他一眼, “你看这都什么时辰了,我本该在屋子里吃热乎乎的菜, 这会儿却在这里吹冷风。”

余晖将散, 她面颊那抹被冻出的红晕却是正浓。

成林没好气地盯着她, “你这人, 怎么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到底是谁在琉安宫碍事?”

王幼君心虚了几分, 她当然知道是自己碍事, 若非她杵在这里, 皇帝怕是要留宿了, 可正是因为如此,她才要冒着得罪皇帝的危险守在舒筠身旁,

成林见她眼神微缩,教训的劲儿又上来了,“陛下还好,言谈间不曾提你,你可知太上皇骂了你多少回。”

王幼君轻哼几声,翻了个白眼。

成林也有些替皇帝急,凑过来与她并排靠在另一根廊柱上,侧眸瞧她,哄着小祖宗问道,

“舒姑娘还没信儿?”

王幼君看穿成林的小心思,将嘴儿撩得老高,“想知道啊?”

成林笑了笑,干脆地点头。

“没门!”王幼君得意地把俏脸撇过去。

成林瞧她这副嘚瑟的样子,也不急,揉了揉人中,语气忽然放得很轻,

“本将忽然想起小小姐幼时在蓟州是个小霸王,最狠的一次骑在人少年头上....”

“啊啊啊,别说了!”王幼君捂着双耳把头扭过来,眼神跟刀子似的剜着他,“成林,揭人老底有辱斯文。”

成林咧嘴一笑,“本将军从来不是斯文人。”

王幼君瞅了一眼他腰间,顺手抽出他的刀,追着成林满后院跑,成林跳上后墙,折了一只树杈,哪怕只是个树杈,王幼君也不是他的对手,不是胳膊被他挠了,便是腿被那枝条嗦了一下,王幼君气得大呼小叫,

“等着,我让我爹爹治你。”

成林也曾是东亭侯手下的兵,对老人家他向来肃然起敬,于是立即从围墙上跳了下来,将枝条一扔,背对着王幼君站好,“成,我让你打。”

王幼君不敢真刀实枪打他,胜之不武,于是扔了刀捡起他的树杈,围绕他转了一圈,暴露在外的也就是那张脸,打人不打脸,那就只剩脖子了,于是王幼君用了些力道,飞快地从他脖颈嗦了一道,然后撒丫跑开了。

又辣又痒,还有一股不可思议的酥麻窜过他喉结。

成林抚了抚额,咬着后槽牙,“行。”

连着放了几日晴,到了第四日,天空飘着毛毛细雨。

秦太傅奉旨在天羽殿选徒,老太傅被誉为儒学宗师,其关门弟子便是下一任儒学宗子,此事关乎国运,不可小觑,裴钺从京城赶来,亲自到场观看选拔。

比试由翰林院与国子监组织,国子监负责筛选出合格的学子与试,人选早在一个月便挑出来,这项公务恰恰由舒澜风负责,中书省与礼部对此事十分看重,左相李辙,右相顾云生,礼部尚书柳尚书三人陪同裴钺到场。

偌大的天羽殿飞檐相接,雕栏画栋,殿内中空成环形,皇帝与太上皇端坐在正北的珠帘内,其他重臣陪坐左右,其他三面布满雅间小室,均垂下珠帘以便女眷看热闹,秦老太傅立在南面的台樨,准备测试的考题,学子们分坐小案候考,殿内济济一堂。

舒筠对这些比试向来不感兴趣,实在是因父亲的公务,想来给父亲撑场子便陪着王幼君来到分属王家的雅间,也不知谁插了一手,位置安排得巧妙,从裴钺的角度望去,正好可清晰瞧见王家雅间。

王幼君在王家行六,是老侯爷的幺女,十分受宠,家里的侄女侄子均是要让着这位祖宗,王家与舒家均有少爷参与比试,二人便挤在最前头。

不多时比试正式开始,由秦老太傅出题,一轮轮淘汰,谁能留到最后便是赢家。

姑娘们对考较不感兴趣,大多是兴致勃勃品评那些俊秀子弟。

王幼君也不例外,哪个生得俊俏,哪个又气质夺人,大家看得津津有味,后来王家的晚辈也都凑到前头来,舒筠被挤在当中,进退不得。

裴钺无意中瞥上一眼,正好瞧见王幼君指着当堂一年轻士子,议论得头头是道,舒筠十分赞同,连连点头。

裴钺眉头一皱,目光落在那对答的少年身上。

年纪大约十八岁上下,身材颀长,穿着一件雪白的澜衫侃侃而谈,檀木而冠,白色系带顺着墨发垂下来,直过腰身,通身无饰。

生得也算是风流俊秀,气质斐然。

在人头攒动的殿内,着实算得上眼前一亮。

裴钺按在书册上的手指忽然蜷了蜷。

比试至傍晚酉时结束,此时已雨过天晴,天际沉浮着一抹余晖。

那位澜衫士子不负众望获得儒学宗子的头衔,此人出身江南岳州,时常泛舟洞庭,横槊赋诗,替百姓写状子,敢于直谏父母官,在当地甚有令誉,他四处游学,前不久方来国子监,舒澜风一见他惊为天人,立即引入国子监就读,也算得上舒澜风半个学生,今日比试完满结束,自己看重的学子又脱颖而出,舒澜风一面松口气的同时,也颇有几分自得。

他无暇安置女儿,舒筠也就没缠着他多说,只是与爹爹告别时,恰恰那位新科宗子过来给父亲道谢,二人打了照面。

舒筠陪着王幼君回琉安宫,王幼君还沉浸在美男子的相貌与惊世才华中无法自拔。

舒筠敲了她一脑门,“成了,一面惦记着成将军,一面又盯着人家士子瞧,你羞也不羞?”

王幼君顿时恼火,“我什么时候惦记成林了?”

舒筠长叹一声,捋了下她额发,“自来行宫,你哪一日不骂他几句,昨夜又是谁喋喋不休念叨了一晚上,我看,欢喜冤家说的就是你们俩。”舒筠自顾自去茶几倒茶喝。

王幼君气得跳脚,围着舒筠打转,“谁跟他是冤家呀,是仇家!我告诉你舒筠,以后不许在我面前提成林。”

“是是是,不提不提。”舒筠从善如流,转背吩咐芍药去取膳食。

芍药却苦着脸道,“说来奇怪,平日这个时辰食盒都已送了来,今日却是不知怎么,至今没个影儿,怕是得奴婢亲自去御膳房取。”

这一来一回,得耗些时候。

舒筠与王幼君相视一眼,王幼君露出讶色,凑过来扶着舒筠的胳膊问,“你昨日得罪陛下了?”

舒筠茫然地摇头,“没啊,他走的时候还笑着呢。”

膳食耽搁是因御书房不小心走火之故,但裴钺也着实有些气舒筠,小丫头片子压根养不熟,下午光顾着盯人家,一道眼神都没分给他。

裴钺早过了吃干醋的年纪,听说膳房出了事,耽搁了晚膳,想起那小姑娘娇气,最是饿不得,只得将自己的份例送去琉安宫。

老嬷嬷也没瞒着舒筠,径直告诉舒筠,这是陛下让出自个儿的晚膳,王幼君竟是一脸迷糊,“陛下若当真让给你吃,也该是来琉安宫与你一道用膳,怎么人没来?”

倒不是她盼着裴钺,这几日她在这儿,也没瞧见裴钺避讳,该来的时候照样来,宫人也都很灵敏,早早将她支开,王幼君觉得有些蹊跷。

舒筠却没多想,“今日来了不少重臣,大约陛下忙吧。”

翌日清晨,听闻裴钺带着朝臣回了京城,太上皇与儿子们继续在行宫享乐。

舒筠念着母亲身子,终于等到父亲忙完,便将裴钺赏赐的药盒给舒澜风,只要是关乎苏氏病况,舒澜风便顾不上旁的,当即策马回了一趟京城,将药盒送到苏氏手中,苏氏担心舒筠冻着,又捎了几套新买的衣裳来。

连着两日裴钺再没来行宫,舒筠便痛痛快快陪着王幼君进了一趟林子,没猎到一只鸟儿,却是捡回一只受伤的兔子。

有现成的兔子肉吃,舒筠不会犹豫,可是面对活物,她还是没法下手,最终干脆养了起来。兔子味道重,她便把笼子挂在后花园。

眼看明日便要回程,太上皇在今夜设宴款待所有随驾的臣工女眷。

太上皇比不得裴钺端肃,这一夜又是歌舞又是搭戏台子,几位王爷陪着父亲好不热闹。

女眷则由李太妃领衔在侧殿听曲。

眼看即将离开行宫,年轻的姑娘少爷便有些按捺不住性子,悄悄出殿去游玩,裴江成被淮阳王训斥了好一顿,这回来到行宫还算老实,只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裴江成见父亲喝醉了酒,连忙偷偷出了天羽殿。

他寻个僻静处,招来自己新买通的耳目,“去琉安宫递个消息,告诉舒筠,我在琉安宫东面的飞檐亭等她。”

那亭子由长廊相接,建在茂林之下,白日算是赏景的好去处,到夜里此处清幽去的人少。

不怪裴江成惦记着,实在是这几日偶然瞧见那姑娘,她浑身气色烟煴,粉面含春,眉目含情,活脱脱就一水汪汪的蜜桃,处处都在勾引人。

与舒筠退亲半年多,他回忆不起当初舒筠谨小慎微不让他碰的模样,只一心想再见一面,告诉她,她若嫁不出去,他愿娶她为平妻,效仿娥皇女英共侍一夫也没什么不好。

他先一步往飞亭走去。

舒芝一双眼便安在裴江成身上,裴江成前一脚离开,舒芝后脚便踵迹而去,她现如今看裴江成看眼珠子似的,裴江成越不搭理她,她心中越慌,担心未婚夫行孟浪之事,与人苟且又弃了她。

*

裴江成的耳目并未寻到舒筠,舒筠的兔子忽然失踪了,她便顺着兔子留下的血迹去寻。

也不知是赶巧,还是命中注定。

舒筠顺着廊道追着兔子到了那飞檐亭附近。

飞檐亭屹立在西山行宫的半山腰,此地驯养了一批珍贵的鸟儿,平日有专门的驯鸟师看顾,飞檐亭右下角临坡之处,便搭建了一个鸟屋,屋子并不大,分左右两间,两丈长,一丈宽。

夜色浓稠,林子里十分寂静,一点风吹草动都格外清晰。

舒筠寻到鸟屋附近,前方飞檐亭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

“黑灯瞎火的,你来这作甚?”

是二姐舒芝的声音。

舒筠握着绢帕的手一颤,夜风拂猎,那薄薄的绢纱就这么给飞出去了,舒筠心登时一紧,急得想迈步,却又不敢,

那头传来裴江成轻佻的笑声,“怎么?老子透个气你都要跟来?还没成婚便想拘束我,成了婚你岂不要挂在我裤腰带上了?”

舒筠听了这话直泛恶心,原来私底下裴江成是这副浪荡的德性,只是舒筠也无心多想,她直勾勾盯着数步远的绢帕。

绢帕已飘至那鸟屋屋檐下,离着裴江成二人也只十步距离,太近了,她担心被二人发现,还当她尾随过来听墙角呢,可转身离开,她的绣帕舒芝与裴江成当认得,若被二人捡了,回头还不知闹出一场怎样的官司来。

舒筠正头疼之际,一道黑影飞快地掠过前方,他快到几乎无声无息,探手将她的绢帕给捡起,旋即闪身至鸟屋南侧。

他背靠着撑起鸟屋的一根巨木,一双黑漆漆的眼盯着舒筠的方向。

舒筠凭着本能认出那是裴钺。

为何?

只因他的身影比寻常人都要高出一截,修长又挺拔,无论在何时何地,都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舒筠几乎不假思索,挪着步子往他的方向走,又为了避开舒芝与裴江成的视线,刻意往陡坡方向挨近了些,好不容易借着鸟屋一角的遮挡,她来到裴钺跟前,忽的脚下打个趔趄,整个人往裴钺扑去。

裴钺单手捞住她,纵身一跃,从窗户无声跃入鸟屋。

突然的腾空,令舒筠无所适从,她本能地攀紧了他。

紧紧是一瞬,视线彻底陷入黑暗。

裴钺保持着单手搂住她腰身的姿势,并没有立即放人下来。

他个子太高,舒筠几乎是脚踩在他靴背,整个人被他半拧起,全凭双手攀住他肩骨方才不至于跌下来。

即便什么都瞧不清,她也感受到裴钺那双眼钉在她身上。

黑暗里,所有感官无限放大。

贴得太紧,起伏间皆是他清冽的气息,胸膛更是跟个火炉似的,似有一股贲力要透过衣裳勃出来,她面颊被蒸得发烫,愚钝地扭了扭腰身,示意裴钺松开她,可惜她不知自己这般越发是在惹火,裴钺喉结滚了下,方肯慢慢松懈了力道。

舒筠腰间一松,双手缓缓往下滑,慢慢借力落地,再小心往后退了两步,极轻地唤了一声,“陛下,是您吗?”

裴钺肩骨犹然残存着她纤指滑过后的酥//痒,语调忽然有些发沉,“不然你以为是谁?”

舒筠后知后觉他有些不快,混沌的小脑袋来回思索自己哪儿惹了他,莫非瞧见裴江成在亭子里,她又骤然出现在附近,以为她是来与裴江成私会的。

怎么可能?

“不是的,我没有....”

话未落,只听得隔壁门吱呀一声,仿佛有什么重物撞了进来,紧接着传来男女呼吸交/缠的声音。

“你慢点....”

“不要这样....”

舒芝气息不稳。

那从嗓眼深处发出的媚声,丝丝缕缕,一点点从唇齿溢出来。

舒筠眼眸睁得如同铜铃,双唇亦张如鸭蛋,满脸的不可置信,浑身更是尴尬地要烧起来。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

刚刚不是还在闹别扭吗?

转眼就能卿卿我我了.....

耳闻那声音越来也近,舒筠急得额汗淋漓,她胡乱往裴钺的方向去抓,也不知抓了何物,她连忙拽紧,还用力摇了摇,无声地询问裴钺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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