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番外三
“清许, 你还记得你宋阿姨吗？”
晚上九点，段清许还在客厅里和陆野打游戏，忽然电话响了, 他拿起手机，打电话过来的是周小琪的妈妈郑阿姨。
段清许示意陆野关掉游戏屏幕的声音, 问：“哪个宋阿姨？”
“就是你爸爸的朋友，长的很漂亮的那个宋阿姨, 她原来还去过你家的。”郑玉红道。
段清许怔了一下，眼神无意识地望着某个地方，低声回答：“记得。”
“她最近回国了，今天还来找我了, 说过明天要去京市，到时候想和你见一面, 问我要你的手机号码？我给她吗？”郑玉红问。
段清许安静了几秒钟，回答：“你给她吧。”
“那行。”郑玉红说。
几分钟之后，郑玉红挂断了电话, 段清许拿起游戏手柄，示意陆野按下继续，陆野顺嘴问了几句, 郑阿姨说的宋阿姨是谁？
“就是我爸爸的一个朋友, 一直在国外工作，最近回了国，想要见一见我吧。”段清许平静地回答道。
陆野疑惑了一下，段清许的爸爸和这位宋阿姨的关系很好吗？朋友都去世了二十年了, 她回国居然还记得见一见故人的孩子。
一局游戏结束, 陆野去厨房切水果, 这个时候, 段清许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段清许接通了电话，随后，一道陌生的女音透过手机喇叭传了出来，对方介绍得简明扼要，“清许，我是宋苹。”
段清许：“嗯。”
宋苹性格雷厉风行，说话直接，“我明天晚上到京市，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见一面。”
现在是还没出正月，段清许去年拍了《复生》后，就只去演了一部电影男三，和老影帝们合作，戏份不多，但角色发挥大，表演空间大，之后到现在都没有满意的剧本，就一直没进组。
所以这段时间他一直有空。
“后天下午？”段清许提出一个时间段。
“可以。”宋苹二十三岁出国，三十岁创业，从小镇普通女孩到如今也是非常成攻的女强人，做事效率很高，不喜欢无效的沟通，她告诉明天晚上她到京市后再给他发具体的见面地址后，挂断了这通电话。
陆野端着一个果盘，叉了一块蜜瓜，喂进段清许的嘴里，“后天下午要出门？”
“嗯，后天下午去见宋阿姨。”段清许眼睫垂下说。
**
见宋苹这天是周三，天气晴朗，陆野这天有工作，需要去录音棚录歌，所以下午段清许是自己开车去见宋苹。
宋苹定的地方是市中心一家环境特别清幽漂亮的咖啡厅，定好的见面时间是下午三点，段清许提前了五分钟抵达咖啡厅，不过他到的时候宋苹已经到了。
她到的已经有一会儿，修剪的圆润漂亮的指甲无意识在桌面轻点，面前的玛奇朵咖啡刻度已经稍稍往下。
听到咖啡桌附近响起了脚步声，宋苹转过头，视线和段清许对上，她这个笑容很明显，“坐啊，清许。”
段清许在宋苹面前坐下，也要了一杯玛奇朵。
“我最喜欢喝的咖啡就是玛奇朵，不厚重，轻柔细腻，你呢，你也喜欢吗？”宋苹后背靠着沙发椅，姿态悠闲地道。
段清许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等侍应生离开后，他道：“这家店我来过很多次，他家的玛奇朵咖啡最好喝。”
“是吗？”听到这个答案，宋苹也没流露出任何失望的神色来，她双手交叠放在了咖啡桌上，又道，“你气色很好，看来最近是过的不错。”
“嗯，是很好。”段清许回答。
宋苹又道，态度一直都很游刃有余，“我听说你这两年拍了几部不错的电影，有希望拿奖。”
“是有些希望。”段清许虽然谦虚，但是也不过于谦虚。
宋萍闻言，靠在沙发上，又简单地笑了一起。她今年也快五十岁了，不过岁月俨然非常眷顾她，除了笑起来的眼角纹路，完全在她身上看不出任何年龄感。
“男朋友呢？有结婚的打算吗？”宋苹又问。
“有这个打算。”
听到段清许这样说，宋苹端起咖啡狠狠抿了两口，说：“结婚的时候可以给我发请柬吗？这两年不忙了，阿姨应该有空来参加你的婚礼。”
段清许迟疑了几秒钟。
宋苹察觉到了，她看似很洒脱地道，“不过不方便就算了。”
顿了顿，她补充了一句，“你过的好就行了。”
段清许在心里叹了口气，说，“那到时候我会给阿姨发请柬。”
宋苹忍不住笑了一下，嗯了一声，这时候，她放在白色鲨鱼皮包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拿出手机，看见来电显示后，宋苹对段清许道了一声抱歉，稍后偏头接通了电话。
几乎是电话刚接通，段清许就听见了宋苹手机里面传来的男童声，“妈妈，为什么我醒来了没看见你？”对方似乎有些不满地道。
宋苹的长相是精致的冷淡，不笑时和段清许一样，有一种疏离的淡漠感，她刚刚对段清许笑了几次，气质自带的疏离感有减弱，不过只是减弱罢了，直到这通电话响起的时候，她身上所有的疏离感都消失了。
段清许握着咖啡杯的动作微微加重，他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宋苹身上。
“Yunila，妈妈早上不是告诉过你吗？妈妈下午要见一个朋友。”
“那你现在已经见到了吧？可以回来了吧。”小男孩反应飞快地道。
“yunila，你见朋友的时候，是见到了就离开吗？”宋苹很有耐心地问。
之后那边小男孩的声音应该放轻了，再说了什么段清许没有听到了。
宋苹又安抚了电话那头的的小男孩几句，这才挂断了电话，把手机放进了包里。
段清许注视着被岁月优待的女人，忽然问了个似乎不该问的问题，“宋阿姨，听你刚刚接电话，是有小孩了吗？”
宋苹坦然道：“是有小孩了，今年刚刚五岁，毕竟我这个年龄，前几年再不生孩子，就再也生不出来了，而且打拼了二十来年，也想感受一下当妈妈的快乐和痛苦了。”
之后两人继续聊天，宋苹不怎么提孩子和家庭，只是聊了一下这些年工作上的一些小挫折和小成就，说这次回国后的江城和京市的变化，段清许在听到那通电话后的片刻失神很快结束了，他话虽然不多，但对宋苹的每句话都有回应，聊着一些不重要的往事，所以这此见面作为不熟悉的长辈和晚辈来讲，也算融洽。
一晃就五点过了，宋苹直截了当地道：“我明天就回美国了，今晚就一起吃个晚饭吧。”
宋苹性格果决，稍显强势，她的话里虽然带了一个询问的吧字，但是很明显，她没有给段清许太多拒绝的空间，也或许是她不想他拒绝，说完她就拿出了手机，“你想吃什么？”
段清许还没回答宋苹的这句问话，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是陆野打来的电话。
“宝贝，我工作结束了，你呢？还在外面吗？要我来接你吗？今晚你想吃什……”
陆野的话都没有说完，坐在段清许对面的宋苹忽然动了，她身体前倾，微微眯着眼睛问道：“是男朋友吗？叫他过来一起吃饭吧。”
“正好，我也挺想见见他。”宋苹笑着望着段清许道。
段清许犹豫了几秒钟，对手机那头的陆野道，“今晚我要和宋阿姨在外面吃晚饭，你要过来吗？”
陆野可从来都是巴不得天天黏在清许身上的人，闻言见前方的红灯变绿了，他踩下刹车，同时又转方向盘，“来，你在哪里？”
段清许和宋苹吃饭的地点在距离咖啡馆不远的中餐馆，两人刚刚坐下点了菜，陆野就到了。
虽然今晚吃饭的只有三个人，但是顾及到段清许和陆野的公众身份，两人依旧选了一间包厢。
陆野进门后，见到了岳父的好朋友宋苹宋阿姨，根据段清许的简单介绍，他知道这位宋阿姨也是四五十岁的人了，不过只看长相，这位宋阿姨最多也就是三十多岁，长相非常漂亮，不过漂亮中又深藏一种上位者的果断强势和自信。
他简单有礼地打过招呼后，就拉开段清许身旁的椅子坐下了。
之后就是上菜，宋苹也没有让包厢冷场，一直有话题可聊，段清许和陆野时不时配合，包厢内的气氛一直可以说是其乐融融。
直到宋苹的手机响了起来，这家餐厅的隔音效果非常好，关上门窗，几乎听不到外面传来的声音，所以段清许再一次听到了宋苹手机那头传来的男童音，这次小男孩的声音还带着哭腔。
“妈妈，呜呜呜呜呜我我好疼啊。”
宋苹浑身一震，神色变得显而易见的紧张，“Yunila，你怎么了？”又问，“爸爸呢，你现在在哪里？”
宋苹话语落下，手机那头传来淅索的动静声，随后一个成熟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阿苹，没事，就是Yunila刚刚贪玩，从沙发上摔下来，撞到了额头，不过不太严重，你别担心。”最后十来个字男人说的很快，似乎是怕宋苹担心。
宋苹顿时松了口气。
但是这个时候，带着哭腔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妈妈，我疼，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宋苹保养的修长白皙的手指握紧了手机，很有耐心地温柔道，“妈妈还要一会儿才能回来，你乖乖……”
没说完，哭声骤然加剧，“还要一会儿！妈妈，我都要疼死了！你就不能现在就回来吗？”
宋苹闻言有些犹豫，段清许察觉到了她肢体语言里透露出来的犹豫，段清许抬起眼对宋苹道：“阿姨，如果有事，你就早些回去吧，毕竟我们这顿饭也快吃完了。”
宋苹想了一下，对电话那头柔声道：“Yunila，别哭了，你看看现在几点了？”
Yunila抽抽噎噎地回答，“六点，六点三十二。”
“那你看好时间，妈妈七点之前就能到家。”宋苹说。
“真的，真的吗？”Yunila一下子不哭了，声音也变得极其期待。
“当然是真的。”宋苹温柔地说，之后她又细声细语一点也没有女强人的强势地安抚了Yunila几句，才挂断了电话。
手机塞进提包里，宋苹的眼神落在段清许身上，她没有过多的犹疑，起身道：“那我走了，结婚时候记得给阿姨发请柬。”
“嗯。”段清许说。
宋苹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包厢，但走到包厢门口的时候，她忽然停住了脚步，扭头，看着那个不算熟悉的青年。
“嗯？”段清许发出声音。
他的声音疑惑而茫然，没有丝毫别的情绪，比如离别发不舍。
宋苹的心情一直很平静，但是直到现在，终于在她心底掀起了一丝丝波澜，她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上了年龄了，明明过去的很多年，会对当年的决定感到难受和无奈，但是绝对不会出现一丝后悔。
什么是她想要的她一直记得很清楚。
“没什么。”宋苹很快把那一点情绪压了下去，她笑着走出了段清许的视线里。
段清许和陆野又吃了一会儿，才结账离开餐馆，不过结账的时候，服务员表示那位提前离开的女士已经先付款离开了。
段清许今晚喝了点酒，肯定是不能开车的，陆野找了司机把段清许那辆宾利开回家，两人上了他的劳斯莱斯。
发动引擎后，陆野侧眸，打量了段清许几眼后道：“宝贝，那位宋阿姨和你家没什么亲戚关系吗？我总觉得和你有几分相似。”
段清许整个身体都蜷在副驾驶里，京市的天早就黑了，但是满街的霓虹灯将整座城市衬的亮若白昼，他声音不轻不重地道：“是有些血缘关系。”
“哦？”陆野好奇。
段清许语气平铺直叙地扔下一颗炸弹，“她是我生物学上的母亲。”
劳斯莱斯在京市宽敞的八街道上，有瞬间的加速，陆野扭头，震惊地盯着段清许，“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怎么不告诉我？”他记得段清许说过关于他母亲的事，给出的答案是不知道他妈妈是谁？现在怎么忽然知道了？难道是在这一两年间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段清许神色一直很平静，“十六岁就知道了。”不等陆野惊愕发问，段清许先说道，“当初你问，我是不知道从何说起，毕竟我爷爷和我父亲的确从来没有提起我的母亲，这是我爸爸的至交好友患病时告诉我的，因为他觉得我爸爸去世太过突然，肯定没告诉我，然后我爷爷其实也并不知道我爸爸和我生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觉得我应该知道我的母亲是谁。”
“那……”陆野斟酌着道。
段清许望着在车道上疾行的一道道车辆，藏蓝色的幕布下，就像是一道道缀着光奔跑的人间游龙，他说：“我爸爸二十五岁和宋阿姨谈恋爱，那个时候宋阿姨刚刚大四，翌年宋阿姨有了我，我爸爸想结婚，不过宋阿姨并不想，因为她拿到了国外一家顶级大学的offer，可是她由于身体原因，不能打胎，所以只好申请延期入学，生下我之后就将我交给了我爸爸，她自己就立刻飞往美国了。”
陆野小心翼翼地道：“那……她就这样和你父亲分手了？”
“嗯，分手是在我出生之前，因为我的到来，确定了我父亲和她的人生规划截然不同，两人又都不愿意为对方妥协，就和平分手了。”段清许道。
陆野的神色更温柔了几分，“那之后，她就定居美国了，几乎不回国了？也没有认你？”
“嗯。”段清许平静地说。
陆野登时一肚子火气，“那她这次为什么要见你，还让你结婚的时候给她发请柬，她一天……”说到这儿，陆野觉得不可以这样说，这是段清许的生母，纵然他无比生气宋苹的不负责任，但的确没办法替他家宝贝做决定，万一他家宝贝就是很渴望母爱呢？哪怕是一丁点。
思及此，陆野下定了主意，他一定要给宝贝更多的爱，才不让宝贝惦念那一星半点的施舍呢。
“她见我应该是想确认我过的好不好吧，我见她也是想看她过的好不好。”陆野在开车，段清许没办法用手握住他的手，他只能将手放在了他的大腿上，两人的肌肤隔着两层布料传递，不够亲热，但足够温暖，段清许的眸光带着几分怅惘，“刚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我其实……恨过她，埋怨过她为什么能这么狠心，就算我不是她期待的孩子，但是我到底是因为她来到了这个世界上，尤其是我爸爸去世的那么早。”
“但现在我一点都不恨她了，也不埋怨她了。”段清许又说。
陆野的眸光落在了他的身上，眼底怀着担忧和心疼。
“因为没什么多余的爱恨给她了。” 段清许轻松地耸了耸肩，“而且，她也是希望我能过的好的。”
“宝贝。”陆野的眼神瞬间变得很温柔。
“所以我也希望她能过的好吧，毕竟怀孕是很辛苦的一件事，她虽然没有尽到任何母亲的责任，但我有一个很好的爸爸，体会到了世间很美好的滋味，又遇到了你。”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段清许含着爱意的眼神落在了陆野的身上。
恰好这时，陆野遇到了一个九十秒的红灯，陆野果决地踩下刹车，身价昂贵的劳斯莱斯停在车如流水的车道上，陆野猛地松开安全带，伸长脖颈狠狠地亲了段清许一下，又嘴唇辗磨着他的嘴唇说：“段清许，我爱你。”
觉得力度不大，他又望着他的眼睛道：“每天都更爱你。”
段清许抬眸，疑惑道：“每天都更爱我？”他语气忽然变沉，不太开心地皱起了眉，“那就是说你每天给我的爱都能更多，但是没有一次性给够。”
陆野唇角弯了一下，他伸手捏了捏段清许的脸蛋，这两个月段清许被他养出了一点点肉，捏起来的时候手感很好 ，陆野沉声道：“那是因为我对你的爱就像是宇宙。”
“宇宙？”
陆野低头，嘴唇贴在了段清许的耳膜边，在人如流织车如瀚海的人世间说：“宇宙没有尽头，我对你的爱也永无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