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爸爸, 你答应了今天陪我去游乐园玩的。”
灰暗的场景里，一个小女孩儿站在玄关，看着换鞋准备出门的爸爸, 稚嫩的脸上充满失落。
“意意乖, 爸爸临时有点事要赶回公司一趟。”男人把女儿抱起来，温声哄道：“爸爸保证, 中午之前一定回来, 陪你和妈妈去游乐园玩。”
“真的吗？”小姑娘眨了眨眼睛，娇里娇气道：“那拉钩, 爸爸不许骗人。”
“不骗人，爸爸什么时候骗过我们家意意。”男人伸出尾指和女儿拉钩, 又将女儿递给走过来的妻子, “老婆, 给我们小公主好好打扮一下, 今天意意是最漂亮的小公主, 等中午回来我们就出发。”
男人说完，在妻子和女儿脸颊上各亲了一口, 笑着与妻儿道别出门。
中午, 男人如约归家, 一家三口坐上车, 踏上去游乐园的路。
“意意, 你看这是什么呀。”男人从车载冰箱里，拿出一个精致小巧的蛋糕，透明包装盒还能看到漂亮的公主造型。
“蛋糕！”小女孩开心的情绪都写在脸上，“谢谢爸爸, 我爱爸爸！”
“那妈妈呢？”女人故意板着脸嗔道, “亏妈妈今天还帮小意意扎了漂亮的小辫子。”
“也爱妈妈！”坐在真皮桌椅中间的小女孩挥着手臂, 抱住大人的脖子，左右各亲了一下。
嗞——
耳边突然传来刺耳的刹车声，紧接着是两辆轿车相撞发出的撞击声。
小女孩天真烂漫的笑容定格在这一刻，画面一下变得黑暗。
再睁开眼，周围一片白茫茫，路人的尖叫声、救护车鸣笛声……
冰天雪地里，鲜红的液体流淌在纯白的雪里。
血，全是血。
躺在床上熟睡的人身体猛地痉挛，瞬间睁开眼睛。
池意眨了一下眼睛，盯着天花板，因着屋里没开灯，透过窗外传来的月光只能看到隐约的轮廓。
她慢慢从床上坐起来，用手捂了一下眼睛，撑在床垫的手蜷缩成拳状。
好半晌，很缓慢地吐了一口气，胸腔每放松一些心尖都颤抖一分。
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
赤脚踩在瓷砖上，冰凉的触感自脚底蔓延向上。
她的脚步很慢，扶着扶手一步步从台阶下来。
客厅静悄悄的，没有开灯，池意打开屋子暖黄的夜灯，走到那一面酒类收藏柜前，习惯性拿出一瓶红酒，拔开软木塞，倒出来的酒还不及三分之一杯。
她走到沙发坐下，慢慢抿了几口，直到杯里的酒饮尽，没有睡意。
将空酒瓶放回到原位，顺延到下一瓶红酒，用开瓶器打开。
屋里有些闷，她走到后院，拉开落地玻璃门，外面的夜风吹了进来，吹过她的睡裙，扬起单薄的裙摆。
红酒放在花园桌上，池意坐在后院的秋千椅上，手里拿着装有红酒的威士忌，一口一口慢慢抿进嘴里，一寸寸淌过喉咙。
她看着头顶的圆月，视线没有焦点，不在意夜晚寒凉的风。
…
清晨六点。
程亦歆从睡梦中醒来，外面的天刚泛鱼肚白，屋子里灯火通明。
“歆姐，你今天身体怎么样？肚子还会不舒服吗？”
程亦歆摆摆手，“好多了，不会影响今天的工作。不过…这时间也太早了吧。”
“所以昨晚不是才让你早点休息嘛。”小雨一边说，一边在桌上的化妆箱里找合适的耳环，“姐，这个耳环怎么样？之前好像没见过，包装还没拆呢，什么时候买的？”
她打着哈欠看了一眼，打到一半的哈欠停住了，从小雨手里拿过那对耳环，“这个不是我的。”
又把那对耳环单独放进抽屉里。
“噢~”小雨笑笑，说不是她的，那肯定是另一个可能会出现的人咯。
捂嘴偷笑道：“歆姐，你和池总的cp粉要是知道你们其实是真的，估计会磕疯了吧。”
“喂喂喂。”看小雨这表情，程亦歆就知道她脑子里涌进来黄色废料，“上班呢，别想些有的没的。”
她和池意……实质性进展也没多少好吧。
“是是是。那今天戴这对耳钉吧，收拾好我们要出发了……”
捣鼓了一会儿，终于在六点半点前出门上车。
程亦歆看了眼车窗外，路灯还没有熄灭，天空比她刚醒那会明亮了些，索性把遮光窗帘拉开。
“姐，这是给你买的早餐，路上吃吧。”小雨把买来的速食早餐放在桌上，“皮蛋瘦肉粥，还有一杯热豆浆。”
说起豆浆……
“哎等等！”程亦歆忙叫停要起步的保姆车，“我有东西忘了，去拿一下。”
昨晚池意送来的红糖姜茶，喝了半壶实在喝不下了，反正能保温，就打算留到今天喝。
小雨脚步轻快拎着一个淡蓝色的保温瓶从别墅里出来，上了车就说：“姐，没看到你什么时候买了个这个呀。”笑着揶揄道：“是池总送的吗？”
程亦歆嗯了声，“昨晚她给我煮了姜茶来着，还剩了半壶，倒了可惜。”
刚拿起保温壶，就觉得份量格外沉，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满的。
保温效果很好，放了一夜，还是烫的，冒着香甜带姜辣的热气。
她小小地喝了两口，胃里有了暖意。
“咦？”小雨发出小小的惊呼，“歆姐，那是池总吗？”
程亦歆顺着小雨的指向看过去，果然看到有一个身影在沿着小区内的人工湖慢跑，还真是池意。
“刚才来的时候就看到有人在跑步，好像也是池总，她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
程亦歆让司机开到池意的边上。
“池意！”
对方闻言转头看过来，同时停下脚步。
“你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程亦歆脑袋探出车窗，看清楚池意眼底有淡淡的黑眼圈，诧异道：“你不会是失眠了吧？”
“昨晚睡眠质量不好，断断续续的。”池意笑笑，“干脆出来锻炼一下。你怎么也起这么早？”
“要去工作呢。”程亦歆叹了口气，很快又看着池意说：“不要练啦，趁还没上班，快点回去补个觉。黑眼圈都好重了。”最后一句明显带有心疼的语气。
池意看了下腕表，“好，我练完了，现在就回去。”
“是不是还没吃早餐？”程亦歆问，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又把车内餐桌上自己那份早餐装好递给她，“喏，吃了再睡。”
“给我了你吃什么？”
“你别管。”程亦歆顿了下，又朝她勾勾手指，“过来点。”
池意半信半疑走过去，略低下头凑到窗边，“嗯？”
程亦歆伸手揉了两下池意的头，说：“听话吃完早餐就睡觉，今晚我收工早，要你陪我看电视的，不能中途睡着。”
池意闻言不自觉笑了出来，看着程亦歆的眼神柔柔的，打趣她：“昨晚睡着的人好像是程老师你。”
程亦歆没说话，下巴一抬，眼睛一眯，核善的笑容。
看得池总有点怂，摸了下鼻子，“嗯…我回去睡觉了，拜拜~”
眼看着某人小跑回去的背影，程亦歆这才满意地坐回到保姆车里。
“池总身体素质真好啊。”小雨感叹道，“起这么早出来跑步。”
“你以为真的只是‘起’这么早吗？”程亦歆看她一眼，“明显没睡。”
“啊。为什么？”小雨下意识问。
“成年人失眠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有烦心的事呗。”程亦歆稀疏平常回道。
“那您不开导开导池总吗？”
“她是人又不是机器，有烦心的事很正常。”程亦歆一只手托着腮帮子，思索了下，说：“开导这事吧…还得看她愿不愿意跟我说，不愿意说，上赶着问更让人烦。再说万一她的烦恼是工作的事，我又帮不了她。能做的只有让她好好睡觉好好吃饭啰。”
“是哦…看池总这么优秀的人，就算有什么问题，也能够很快自我排解。”
程亦歆一直忍着没给池意发消息，等到了八点，才从工作的海绵里挤出空隙发消息询问她有没有睡回笼觉。
八点半，池意才回复的，刚醒来。
她想了下，立马给池意弹了个视频通话。
等了几秒钟，接通了，那头的池意坐在床上。
刚睡醒还有点迷蒙，问：“怎么了？”
“没什么，查岗看你睡了没有。”程亦歆笑道，“嗯，不错，看来睡了个好觉。”
“是啊。”池意也笑了出来，“托你的福，看到你就很心安，沾枕头就睡着了。睁开眼就看到你的消息，感觉今天会是美好的一天呢。”
“程老师，流程想要和你再确认一下……”工作人员的声音斜/插/进来，程亦歆应了声嗯，又对手机里的人说，“我要去工作啦，拜拜。”
到中午，结束今天的第一个工作，程亦歆在移动的保姆车里休息。
“姐！”小雨突然语气紧张道：“你看这条新闻！”
程亦歆接过手机查看。
惊天猛料！据《太空异旅》的工作人员透露，试镜当天演员韩怜和程亦歆搭档对戏，由于两人积怨已久，程亦歆借着试镜对戏的机会，恶意报复韩怜怒打十几个耳光，导致韩怜面部高高肿起，险些毁容！
底下的评论一水都在骂程亦歆为了打压前辈竟然用这种手段，蛇蝎心肠，批评她没有艺德。
看完这条“新闻”的程亦歆：“6。”
“这些人是不是有病啊，没有证据的假聊都信！就算真打了十几个耳光，能打毁容？有没有搞错？”小雨愤愤道。
“这不是很正常吗？”程亦歆一只手托着腮帮子看窗外，“接下来舆论肯定就开始骂我，心疼韩怜，把我的名声搞臭，导演组为了不扩大影响安抚未来的观众不用筛选直接都能pass我了。”
“那咋整？我要告诉文静姐！”
“你都看到了，静姐肯定也知道了，她会应对的，等呗。”
“那天的情况，导演组比我们更清楚，若是为了安抚无厘头的网友因黑料而拒绝我，那这个剧组也没有必要待。”
她还以为韩怜转了性呢，没想到在这里等着她呢，无聊。
···
《太空异旅》导演组会议室。
“陈导，程亦歆的经纪人刚打来电话，希望我们针对网上关于的不实新闻做一下澄清。”
“俗话说，帮是情分，不帮是本分。”陈升从容地喝了一口茶。
他随手发一条微博就能澄清，但比起澄清声明，两位演员互撕给《太空异旅》带来的热度显然要更高，免费的曝光，何乐而不为。
反正就算他不发声，谣言也会不攻自破。
“好吧。”制作人听出来陈升的意思，问：“那这两人，定谁演女一比较好？韩怜那边可说了，绝不和陈璇同框出演，但是能接受程亦歆出演配角。”
“她怎么这么事啊？”陈升皱着眉头说，“谈判都谈到我这来了？”
监制轻咳了一声，“如果选韩怜当女一，她老公愿意无偿客串，还能拉投资，这次人也奔着拿奖来的。”
“投资就不用了，没有哪个投资能比得上那位点个头。”陈升眉头稍稍松开了一些，“韩怜演技是不错，但是德行有亏，如果请这尊大佛，指不定整什么幺蛾子。”
“那你就能保证程亦歆安分守己吗？韩怜可是说了，进组一切配合。”制作人说，“老陈，现在的电影市场已经不比当初了，流量为王，你懂吗？”
…
针对网上的不实新闻，网友们在两位当事人评论区疯舞，没有得到回应，又跑到《太空异旅》官博底下询问，还是装死。
“亦歆，这件事你不用理会，冷处理吧。反正对目前现有的工作没有影响。”方语涵说，“文静联系过陈升，那边态度不明，摆明了要靠着这件事炒一波电影热度。”
“可是这么挂在那里，对亦歆的风评也不太好。”李文静试探性说：“或者，让冯总出面沟通？”
“不必了，韩怜第二天的活动图都出来了，脸上根本就没有任何问题，有眼睛的人都能分辨爆料的真假，再请水军引导一下舆论就好了。”方语涵摇摇头，虽说冯心岚是新语传媒的大股东，但她还有很多别的产业，如果连这种事情都要惊动大老板，自己这执行董事未免太没有用了。
“陈升的名片还是亦歆给我的。”李文静皱着眉头说，“我还想着陈升能看在池总和冯总的面子上帮忙澄清。”
想想又觉得不爽，方语涵抠着笔帽说：“据说《太空异旅》的背后匿名投资老板来头不小，陈升哪里还需要顾面子呢。”
公司两个领导为她的事一筹莫展，当事人却坐在沙发上玩手机，一点都不心急。
“不是，亦歆，你就不能稍微有点紧张感吗？”方语涵实在是气笑了。
“紧张有什么用？我又不是第一天被骂。”程亦歆说，“之前不还有营销号说我和韩怜抓头发互撕吗，传我们俩不合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再说这次我是真的扇了她。提前出一口恶气，我爽了。”
“你是真的心大……”方语涵无奈又无语，也不知道有这样的艺人该不该庆幸。
“方总！”在看手机的李文静突然跳起来，“《太空异旅》的女主角定了！”
两人齐刷刷看向她——
李文静又重新坐下：“是韩怜。下一条微博官宣女二。”
“……”
《太空异旅》剧组在微博宣布女主角人选的同时针对网上韩怜与程亦歆的绯闻作出澄清，为程亦歆洗刷几天以来的骂名，做到两边都不得罪。
“等一下，剧组给我打电话了。”李文静一脸严肃道，深吸了一口气，接起电话。
“喂您好，我是程亦歆的经纪人，嗯嗯，好的，我这边需要和亦歆沟通一下……”
挂断电话，李文静收起对剧组的笑脸相迎，说：“《太空异旅》刚才给我打电话，女二的人选还没有定下来，想签亦歆。按照剧情来分析，女二的戏份也很多，片酬方面和女一的韩怜差不多，如果有意向可以见面详谈。”
程亦歆认真思考过后，回道：“文静姐，你帮我拒绝吧。”
“你确定吗？女二的角色也很出彩，如果能入围，最佳女配估计没问题。”
方语涵先一步说：“没什么确不确定的，只是一个选角就能闹这一出，而剧组明摆着墙头草，这要是进组了不得闹出更多的事来，到时候片酬估计都能砸进公关费。我宁愿少赚这一笔钱。”
“是的，和名导合作可能是一次很好的学习机会，但我不想工作都弄得尔虞我诈的。”程亦歆顿了顿，“又不是只有陈升一个导演，这次错过了，说不定下一个更好。”
“人家都在拼命往上爬，只有你像龟兔赛跑里的乌龟一样，不紧不慢，偏偏还到了终点，你说气人不气人。”
程亦歆吐了吐舌头。
“我下午没有工作，没什么事我先走啦。”
“等等，别走。”李文静叫住她，把手机拿给她看。
风靡娱乐圈的冰桶挑战妖风终于卷到程亦歆身边来了，本轮被点到名的是余司扬，按照规则他要在完成冰桶挑战后选取下一个挑战者。
因着最近在捆绑话题，余司扬经纪人的意思是下一位点程亦歆应战，提前通个气。
“好啊，没有问题。”程亦歆回道，之前说过，也就有了心理准备，很轻松就应下了。
于是李文静飞快打字回复那头的经纪人。
发完之后那头很快回复了个OK，半小时后余司扬就会把挑战视频发出来，让她们做准备。
一切事情确定好之后，李文静后知后觉道：“等等，你不是在生理期吗？！”
“……”被李文静这么一说，她才想起来这件事。
心里先是一紧，随后松了口气，“没事，刚结束。不碍事的。”
“你确定吗？”李文静将信将疑，“不要勉强，生理期要避免碰冰的，我联系那边换个人选也行。”
“都答应了，就这样吧。好歹我经常锻炼呢，倒冰水也就几秒钟时间，之后做好保暖措施就行。”程亦歆做了个屮的动作，“看我完美的肌肉。”
“……”
“……”李文静默了默，“好吧，明天录制视频，今天好好休息。”
要应战冰桶挑战的事，程亦歆在晚上一起看电视时告诉了池意。
对方的表情竟少见地严肃起来，态度很坚决。
“不行，你不能做。”
“为什么？？”程亦歆问。
“生理期刚结束免疫力正是低下的时候，更要注意保暖，怎么能做这种挑战，至少也要等过几天身体完全恢复了。”
“我清楚我的身体情况，而且做的时候肯定会有万全的准备，拍视频也就几十秒的时间，拍完就热敷泡脚，没事的。”
“那也不行，很容易感冒的，你怎么能拿自己的身体做冒险，万一……”
池意还要说话，程亦歆伸手捂住她的嘴，“你盼我一点好行不行，我不会有事的，真的，再说了我也想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
池意皱眉，不言语，但是从表情来看，很不开心，也非常不认同她的做法。
“相信我，我的体质可好了，保证不会有事！”程亦歆竖起小拇指，“我们拉钩，我肯定能保护好自己！”
电视机还放着搞怪的笑声，客厅里的气氛却很凝重。
这是程亦歆第一次见池意的态度这么强硬，一点也没有要让步的意思。
明明她只是告知池意有这么一件事，并不是征求她的意见，可见池意露出这样表情，她很不想看到池意不开心。
她伸长手抱住池意，下巴枕在她的肩上，像是撒娇一样用下巴去蹭池意的肩膀。
“池意，池意~池意！”不停叫着她的名字。
池意绷着的情绪随着程亦歆一声声呼唤，慢慢地放松了一些，最后无声叹了口气。
“那一定要保暖，有不舒服要跟我说。”池意顿了下，像不死心，又问了句：“这个挑战能找人代替吗？”
程亦歆一下子就笑了出来，“拜托，谁会找人代替啊？”
“你可以啊。”
“我还没有弱到让年下来保护我。”程亦歆不由分说拉起池意的手，勾住她的尾指，“好了，拉钩，这事就这么说定了，不许再说了。”
“……好吧。”
客厅安静下来，两人津津有味看着电视。
过了好一会儿，程亦歆才反应过来不对劲。
不对啊，自己只是告诉池意这件事，怎么最后自己好像妻管严一样求着她答应自己参加挑战？
你行不行啊，程亦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