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修）
小孩儿不见的事, 方铭是从老哥那里得知的。
老哥当上老师后，手里拿到了学生们的记名簿，里边写有班级姓名和成绩。而其中一个名叫“小留”的孩子, 从某一天起个人成绩便不再更新了。
方铭无意中瞥见, 联想之前那个小孩儿, 便问了一句。
“啊、这个孩子, ”老哥像是才注意到，“确实好几天没见了。听说是被接去辅导了。”
方铭：“辅导？”
“具体我也不清楚, ”方巍言道，“不过这孩子不太听话，上课不认真学, 考试也乱写。老师们管不住了吧。”
方铭：“……”
对于孩子的消失，老哥没有任何反应，像是觉得理所应当。
如果是在末世前, 这样的小孩儿的确会被家长管教。可现在安全区替代了父母的职责。所谓“辅导”，又究竟是做什么。
……这个小孩儿，也是被广播局的人接走了？
“小铭，”老哥微笑询问，“你似乎最近很在意这个孩子，他怎么了？”
方铭看着老哥, 没有说话。
分明是同一张脸，可不知怎的, 总觉得与他对话的是另一个完全不同的存在。
距离复诊还差一周时间，可方铭已经有些等不及了。
许是见弟弟沉默，方巍言语气带上些疑惑：“小铭？”
“……没事。”
方铭闭了闭眼。
什么也没有。
.
小留就是之前总考零分的孩子, 信息刚好能对上。大概是积分扣到了底, 才被接去参加所谓的“辅导”。
至于能不能回来, 什么时候回来，这一点方铭并无从知晓。
他像是身陷泥潭，周围便是泥泞，每一步都寸步难行。
而他依然在去广播局上班。小孩儿提过，母亲是被广播局的人接走了。或许这高大封闭的建筑物内，隐藏着不为人所知的场所。
这一天，小刘突然找到了他，说有件工作要他处理。
“楚悠这边我会暂时派其他人跟着，不会耽误你太久。”小刘笑眯眯的。
方铭的职位是“助理”，本就是处理杂务。因此没有多问。
这会儿全楚悠还在播音室内，据说最近会有文化宣讲，正在提前录演讲稿。
方铭只看了眼门内，便跟着人走了。
一路向前。三层同事好像总是很忙，几乎没有停下来的时候。
小刘依然絮叨，这么短的距离，又讲了不少话。
方铭完全没有听进去。
“到了，就是这里。”
直到一扇门前，小刘才终于止住了话，推门而入。
方铭看那门面有些熟悉。而跟进去后，越发确定了这个地方自己来过。
——之前观看纪录片的地方。
只不过这会儿房间亮着灯，投影仪也没有打开。白色幕布挂在前头，一派冰冷。
方铭看向小刘，对方走近投影仪后方，旋开了按钮。立即有光影投射，映在了白色幕布上。
“快坐吧。”小刘朝他道，“纪录片我们做了修改，需要重新观测。你看完以后，记得说一下你的感想。”
方铭没有动。
小刘：？
小刘：“你怎么了。”
方铭：“我不想看。”
小刘表情僵了一下，笑容依然未减：“这可是工作。”
方铭没有说话。
他不清楚纪录片具体做了什么修改。但再看一次，他无法保证这回自己可以不受控制。
“找其他人吧。”
落下这句，方铭扭头就走。
“方铭！”
小刘叫了他的大名。
分明平常总是和和气气，这会儿却变了个似的，连语气都显得阴冷了一些。
“你知道消极怠工会扣多少分吗。”
“不想扣分的话就坐去那个位置，马上！”
近乎于命令的口吻。
方铭这会儿不想懂也该懂了。
自己遭到了怀疑。
大概是至今以来的一些言行，让这些人以为他没被洗脑成功，于是想再来一次。
某种意义上而言，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如果现在拒绝，自己大概将会像那小孩儿一样，彻底被定性为“不受控制”的存在。
方铭定定注视着那人，反手关上门。
小刘语气终于平静：“这就对了，我们以后还能是同事。”
他双手在身前交叠，脸上挤出笑。
“去吧，这是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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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次。
这句话可以有两种解释。
要么，这是最后一次给他洗脑。相信这次过后，他不会再出现“异常”的行为。
……要么，这是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
如果在这里反抗或者推拒，对方大概会直接采取强制手段。
方铭一时并没有决定，究竟应该怎么做。
小刘视线定定落在他身上，眼球僵直到一种可怕的地步。
对方再一次重复：“坐吧，方铭。”
方铭：“……”
他与人对视，朝座椅方向走去。
落座后，房间灯熄灭，荧屏中的画面开始播放。正中央再次出现之前的台词。
【安全区自大灾难第二年建立。我们伟大的创始人——宋长鸣，经过千辛万苦的选址，将地点定在了这处戈壁滩。】
……
影片前半段，内容没有丝毫变化。或许后半段也一样。
因为小刘口中的修改，大概不过随便找了个让他重新观影的借口。
影片仍在继续。
很快，创始人的海报将会被创作出来。
方铭虽然面朝屏幕，心思却并没放在上边。小刘立在他身后不远，他能感觉到，对方在死死盯着他。
“宋长鸣，”方铭张开口，“安全区的规定也是他创立的？”
“……”
“积分清零以后，那些人去哪儿了。”
“……”
小刘并不接话。
这没所谓，方铭只是尝试转移注意力。
——保证他能不被纪录片影响。
虽然，他并不确信这能有多大作用。
他闭上了眼睛，可耳旁依然能听见声音。
背景音旁白缓慢而沉静，已经到了画像的部分。
奇怪的是，他明明没有看屏幕，脑海深处却清晰展现了男人的画像。
面容清俊，笑容神秘。
深褐色的眸子犹如大地，仿佛能够包容一切。
下一秒，陡然变成了红色！
方铭倏地睁开眼。
毫无用处。
哪怕不看，也能清晰感知到外物在入侵自己的身体。
趁身体尚且能够掌控，他直接就要起身。
“嘭！”
肩膀却被压住。
身后人死死摁住他，近乎疯狂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你得看。”
“好好看着，方铭。”
方铭被迫直视前方。
画面推进，红色犹如洪水泛滥，倾覆而来。
.
全楚悠抬起了眼。
正在录音途中。录音老师本来一切都很满意。此时听见台词中断，不由疑惑：“你怎么了，楚悠？”
全楚悠笑笑，站起了身：“失陪一下。”
他走出播音室，原本候在门旁的方铭不见踪影。
他视线掠过，接着调转方向朝前行去。
“楚悠……”
“楚悠，下午好。”
一路往前，一路有职员打招呼。
而那些职员们十分奇怪，原本温和有礼的青年对他们的话没有任何回应，视若无睹，与他们擦肩而过。
众人面面相觑。
窗外光涌入了走廊，隐隐映亮这封闭的建筑。
直到一扇门前，全楚悠才停下。
他视线下移，漆黑的眼底映着那冰冷的门把手。
是之前的放映室。
他手落上去，旋开了门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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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刘的力气毕竟不比方铭大。
当感受到外部压力，方铭直接给了小刘一拳，接着拎起凳子，猛地砸向身后投影仪。
投影仪不稳，摇晃摔下了桌面。身后幕布闪烁，紧接着熄灭。
人声与画面一同消失，屋内恢复了死寂。
方铭额间渗出了汗。
方才坐在椅子上，压制他的并非小刘，而是那些看不见的手爪。
再耽搁一会儿，恐怕他会完全失去自己的意识。
小刘被揍后，捂着眼睛摔倒在地。见投影仪被破坏，手忙脚乱要起身。
方铭上前一步，堵住了人的去路。
“滚开！”小刘目呲欲裂，“你这个异端者！”
方铭没有说话。为了让人安静，又给了一拳。
“嘭！”
这下，室内总算平静了。
小刘晕倒在地。方铭撩了把额发，脊背抵靠住墙。
他不太确定之后的打算。
原本没打算动手。
虽然对这地方各种看不惯，但毕竟知道凭一己之力无法抗衡。忍耐最后几天，就带老哥离开。
然而现在，这一计划明显是破灭了。
注意到他“异常”的人肯定不止小刘一个。小刘上边，应该存在真正的幕后主使。
是那个叫宋见的管理人？
可回想青年和气腼腆的性格，他实在无法将对方和幕后主使几个字联系在一起。
“……”
方铭摇了摇头。
这点暂且不论。
现在无论是击晕亦或是杀掉小刘，恐怕都无法改变之后的走向。
——会有更多人来处理他这个异端者。
……既然事已成定局。
方铭站起身。
必须抓紧时间。在一切暴露之前，带老哥离开这里。
方铭打开了门，又反手将其扣上，匆匆离开了现场。
在去电梯之前，需要经过全楚悠所在的录音室。
他犹豫片刻，最终没有选择进去。
广播局里的职员，他不清楚哪些人已经变得跟小刘一样。
就这么进去反而会打草惊蛇。何况他并不确信，全楚悠是否会跟自己走。
于是停留几秒，便离开了门外。
事情没有闹大，离开广播局并没遭到什么阻碍。
走出局内不久，方铭随手脱下身上工服，扔进了垃圾桶内。
他瞥了眼上方正在运转的摄像头，身形一偏，遁入了拍摄死角。
包括老哥同样，他不确信对方会轻易跟自己离开。
所以在与人汇合前，必须先做好准备，拿回物资和武器。
物资宿舍里都有，包括饮水和食物，甚至要比他们抵达安全区前还要丰富，收进背包就行。
至于武器……
方铭记得，他们的武器在进来前被警卫收走，锁在了出入口的器械室。
混进那地方比较困难。
方铭看着街上来往巡逻的警卫，眸色暗了暗。
偷袭，或许更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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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映室内空无一人。
只是座椅翻倒，投影仪也被砸坏，摔落在了地面。
除此之外，还有一名工作人员昏厥躺倒在地。
全楚悠走进去，反手关上了门。
屋内重新变暗。
等小刘醒来时，发现自己被四肢捆绑拴在了椅子上。嘴里还塞了一团布。
他瞪大眼睛，呜呜出声。
稍后，一只五指修长的手取下他手中布团。
“不好意思，得用这么麻烦的方式。”
小刘这才发现立在身旁的青年是全楚悠。
对方垂眼看着他，稀碎的刘海掩住漆黑的眸光，表情看不分明。
在小刘看来，全楚悠是十分优秀的员工。不仅业务能力优秀，对安全区政策也适应得良好。
他不疑有他，让人赶紧给他松绑。
“一定是方铭那货干的！他是异端者，我得赶紧通知警卫！”
然而他叫嚣好几句，身旁人都一动不动。
小刘不由愣住。
他这才注意到，身旁人看起来有些陌生。
下一秒，他头皮一疼。发丝被连根抓起，头皮几乎快被拔下来一般。
身前人却毫无所觉，保持着一贯温和的微笑。
“别这么叫小铭的名字。”
小刘怔住。
那位青年依旧礼貌。
“我得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根据你回答的情况，再去判断怎么处理这个地方。”
身前人声音很轻。
“所以，你对小铭做什么了？”
头部依然在发疼。
小刘不确信，自己的头皮究竟有没有被撕扯下来。
鼻间依稀能闻见一股血腥味。
不知是否错觉，青年影子映在墙壁上，却并非单纯的人形。
更像是不明物的堆积，奇形怪状。无数只触手伸出，仿佛要吞噬一切。
惊惧、惶恐、恐怖。无数负面感情冲击而来，大脑变得一片空白。
再“伟大的造物主”与眼前存在比起来，也不值一提。
“啊……”
小刘怔怔张开口，吐出了音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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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并没什么困难的。
虽然在安全区待了这个多月，但方铭身手没有生疏。
偷袭落单的警卫，这不算难题。
最大的隐患是在于之后被发现，大概会引起全安全区的追捕。不过已经击晕一个小刘，再多几个好像也无所谓了。
成功收缴到了枪械。
为免被察觉，他将其用外套包裹，藏在衣服里边。
接下来是去拿宿舍拿物资和背包。
他尽量避开与人接触，一路抵达宿舍门口，再往楼梯上方走去。
“诶？这么巧！”
这时迎面行来一个男人。
是住在对门的邻居。
初来那日，对方十分热情介绍了安全区。后来也打过几个照面，顶多点头之交的程度。
对方是个自来熟。平时倒无所谓，但这会儿方铭并不想与人交谈，只略微点了下头，就要离去
“等等，别这么冷淡啊……”
男人伸手拍来。方铭一把捉住人，制止了身体触碰。
男人不由一愣。
“在忙。”
方铭松开手，继续朝上行去。
男人注视着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回到宿舍，方铭很快收拾好了行李，并把枪支也藏了进去。
看看时间，学校这会儿也差不多该放学了。
方铭背上包，准备直接去接人。
至于全楚悠，那人身在广播局，实在不好接触。他准备先带老哥离开，之后再尝试回来救人。
打开房间门，却见对面男人立在外边，不知在偷听什么。
瞧见他后，尴尬打了声招呼。
“哈啰，这么巧。”
方铭：“……”
男人注意到方铭肩上的背包：“这么大行李，你要出门旅游？”
方铭没有理人，径自朝前。
“旅游的话我知道几个不错的地方，要不要给你推荐？”
男人絮絮叨叨的。而他口中的那些地名，全是末世前有名的风景区，这会儿早已覆灭了。
方铭不知这人打算做什么，倏地转身。
却被一把扯过了背包肩带。
“这里边是不是有枪？”男人笑眯眯的，“刚才好像看见了，这可是严重违禁物品。”
方铭：“你看错了。”
男人：“那让我检查一下？”
这人实在很麻烦。
方铭皱了下眉。
虽然不想节外生枝，但看来不得不多揍一人了。
他故作放下背包，在男人视线转移之时，直接拉进距离，准备挥拳。
下一秒——身体如同电流爬过一般，忽地战栗。
方铭动弹不得。低下眼，发现电流并非错觉。
电/击枪金属端正对准自己腹部，金色电流乍现。
他刚才用背包转移转移注意力，却也被利用遮挡了视线。以至于没发现对方掏出了□□。
可是，这个人怎么会有……
噼里啪啦。
男人加大了电/击枪电量。
方铭再也无法思考。他站立不稳，直挺挺往后倒去。
失去意识前，只听得男人嘿嘿笑了两声。
“避免朋友误入歧途，我这也算是助人为乐吧？”
“上报上去，肯定得有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