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戚枝枝在秦馨的后院里, 准备和她一起安装一棵两米高的假树。
秦馨看着戚枝枝动手安装了两根树枝后，沉默了下，然后站在一旁不再插手。
半小时后, 一棵树枝张牙舞爪的假树出现在后院里。
秦馨：“……”
在戚枝枝刚开始安装的时候，她就觉得自己可能会得到一棵奇奇怪怪的树。
秦馨捡起地上那张戚枝枝没注意到的安装步骤图, 把它丢进了垃圾桶里。
这样随心所欲的假树, 也很好看。
秦馨把树牌递给戚枝枝。
戚枝枝想了想, 然后在树名那里写：“爪爪。”
在树语那里写：“神啊，让我抓住一个有罪的人吧！”
秦馨：“……”
直播间的网友们：……救命！戚枝枝, 你不要被那部剧影响了啊！
昨天戚枝枝路过客厅时, 路明成拿着的手机里, 突然传来一句剧中男主地呐喊声：“神啊，让我抓住一个有罪的人吧！”
戚枝枝一时好奇就跑过去坐着一起看。
直播间的网友们也跟着看了半个小时之后, 人都傻了。
他们看的那集剧情，是男主在家门口捡到一张写满了“我”字的纸。男主觉得里面必有蹊跷，在小区里各种分析调查后都没有结果, 直到剧都快要播完时, 才去查看自己在家门口安装的监控录像。原来那只是一个拿着练字本的小学生跑过他家门口时，不小心掉出来练字帖。
救命！这简直比《来，走进科学》还要可怕！！
【希望这部剧更新下集的时候，戚枝枝已经忘了这部剧的存在。】
【……这个树牌也会提醒她的。】
【……救命！再看人又要傻了！】
安装完假树后，戚枝枝就被节目组叫去聊天了。
秦馨把手机放口袋里，插着耳机，边听歌边打扫卫生。
她女儿打电话过来时，她正准备拿家里的那一缸萝卜干出去晒一晒。
她按下耳机上的接通键, 然后双手抱着有些重的缸往院子里走。
那棵假树暂时被放在后门旁边, 秦馨路过时, 没注意到那些张牙舞爪乱伸的树枝，勾住了她的耳机线。
她往前走时，被缠住的耳机线留在原地，口袋里的手机也被扯了出来。
她抱着重东西，急忙想用胳膊肘挽救一下手机，但只碰到了一点，手机还是摔了下去。
幸好是掉在还没清理掉的厚纸箱上。
秦馨看见手机屏幕没有出现裂纹，就想把手里的整缸萝卜干，先放去那边用来晾晒的桌子上，再回来捡手机。
她没注意到，她胳膊肘碰到手机的那一下，点开了扬声器。
“妈，王健的幼儿园有两个小孩进医院了，需要拿八万块钱私了，我们现在没有钱，你能不能帮我们出一下？”
秦馨眉头皱起，加快脚步去把那缸萝卜干放下。
电话里的女人没听到回应，更加着急解释道：“那两家人就是想讹钱！幼儿园的卫生情况怎么样我们自己还不清楚吗！怎么可能食物中毒？！”
秦馨捡起手机，关掉了扬声器，走向屋里，“那两名小孩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严不严重？他们讹人的话你可以报警的……”
戚枝枝这次跟节目组的聊天内容不会进行直播，所以被戚枝枝留在后院看花的直播间网友们：！！！
【对啊，为什么说小孩家长讹人，又不去报警而是私了？！】
【就算两名小孩不是在幼儿园食物中毒的，幼儿园宁愿八万块私了，也不敢报警，是因为幼儿园的食品卫生安全经不起查吧？！】
【这么多的赔偿款都愿意给，幼儿园是有多心虚啊？！】
【幼儿园很奇怪，我先去举报了。】
【我也去。】
因为这个综艺节目长时间都在直播，所以镜头里常会出现一些沿途的路标，不少网友其实是知道现在节目组在哪个小镇的。
网友们在官网上查到，小镇上幼儿园法人符合那个名字读音的，只有一所幼儿园。
他们立刻向当地有关部门举报。
秦馨坐在椅子上，伸手拧了拧眉头。
她现在连幼儿园到底有没发生食物中毒的事都不确定。
她让女儿报警，女儿不愿意，说报警了让别人会多想，会影响幼儿园。
她说要去医院看看那两个小孩儿，女儿也支支吾吾地不愿告诉她在哪家医院。
女儿让她什么也别管，只出钱就可以了。
秦馨叹了口气，她女儿总是以各种理由，或各种谎言来找她要钱，被她拆穿了也不心虚，过一段时间又打电话来骗。
让她现在都没办法再轻易相信她女儿说的话了。
但是，如果真有幼儿食物中毒，她不觉得这是一件可以私了的事。
秦馨在考虑要不要报警时，她女儿再次打电话过来了。
电话接通后，她刚开口叫了一声“秀秀”，她女儿就愤怒地打断她：“是不是你举报我家幼儿园出现食物中毒了？！你不帮我出钱就算了，居然还这样害我！人家家长都同意私了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多管闲事？！”
“不是我……”
“有关部门的人已经过来调查了，你开心了吧？！你是不是看不得我过得好啊？！”
秀秀是真的恨死秦馨了，这件事就她跟自己丈夫在处理，而她只告诉了秦馨，然后不到二十分钟就被人举报了，不是秦馨还能是谁！
她知道自己丈夫开的幼儿园有多少问题，这次被有关部门来调查，别说她老公还能不能开幼儿园，会不会坐牢都是个问题！
没有幼儿园的收入，她以后吃什么，用什么！
都怪秦馨这个贱人！
秀秀疯狂地骂着，越骂越恨，情绪越来越控制不住，谁家当妈的会这样害自己的女儿啊？！
所以她忍不住怒吼了一句：“是因为你知道我不是你的女儿，所以才恨不得我死是吗？！”
秦馨僵住，寒意蹿入她的四肢，“你说什么？！你不是我女儿？！”
秀秀说出口时就后悔了，但想到做错事的人是她的亲生母亲，秦馨报警了，会被抓去坐牢的人，怎么也不可能是当时还是婴儿的她，一下又放下心来。
再加上，她的亲生母亲现在问她要的钱越来越多了，让她烦得不行。
以后没有幼儿园的那份收入了，她亲生母亲要起钱来，也绝对不会手软。
去坐牢吧，减轻点她的负担。
秀秀现在被幼儿园的事弄得有多焦头烂额，她就有多想让秦馨一起下地狱，所以说出口的话，带着满满的恶意。
“是啊，你产后出血昏迷几天后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孩子，就是已经被调换后的我了，你连你亲生女儿一眼都没看过呢。”
“哦，错了，不应该说‘换’，因为你的亲生女儿被丢掉了！在你女儿出生的第二天，我妈就找了个外省的人把她带出省丢掉了！”
“我听我妈说，她跟那个外省的人说，这小女婴是扫把星，克死了她的父亲，带着罪孽！把她养在身边的话，养她的人全家都得死！你觉得还会不会有人敢养她啊？！”
“其实都要怪你啊，让她在冬天出生。一个冬天被丢在外面的婴儿，没几个小时就能被冻僵了吧？连让人捡回去的希望都没有了呢！”
“在我十岁那年，你跟我爸离婚后，我妈就出现在我身边了，我从那时候就知道所有的事了。”
“所以你知道为什么从十岁开始，你说的话我都听不进去吗？”
“因为在我眼里，跟我妈比起来，你输得太惨了，连女儿都死了三十年了，还没有发现。”
“我为什么要听这样的人说的话呢？”
＊＊
秦馨坐在公安局外面的椅子上，她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她的血样正在加急检验中。
她已经等了四个小时了，再等一个小时，就能有结果了。
可是，她好害怕啊！
她好害怕数据库里没有她的女儿！
戚枝枝在一旁紧紧地抱着她。
好久之后，秦馨红着眼睛看向戚枝枝，沙哑地开口：“枝枝，我能找到我女儿吗？”
“能的。”
秦馨想起那些因为没有要送的人，而积累的小葫芦。想起小葫芦上面刻着的“平平安安”“身体健康” 。
颤着声又问：“那些小葫芦，我现在终于有了想要送的人了，我还有机会把它们送到她的手上吗？”
“有的。”
秦馨嘴唇颤抖，最后那句话，却怎么也问不出来。
枝枝，我的女儿，还活着吗？
那么冷的冬天，我的女儿还活着吗？
＊＊
时间回到几个小时前。
在戚枝枝把写好的树牌，挂到那棵张牙舞爪的假树上时，一个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老人，突然眼前一黑。
他仿佛被泛着黑气的树枝一直往地狱里拖。
他被拖到了拔舌台，被剪掉了舌头。
他被按到了熔浆里，被一点点融掉了双脚。
直到他的身体什么都不剩下了，他才回到自己家的沙发上。
老人的身体恐惧地哆嗦。
他很清楚，他是因为什么才被拖到地狱里去的。
他已经这么老了，已经没有几年活头了。
难道那就是他死后，每天要在地狱里受的刑吗？！
不！太痛了，真的太痛了！
如果他好好弥补曾犯下的错，是不是能减轻一点刑罚？
中午十二点，老人拄着拐杖来到派出所，交代了他在三十年前的冬天做的恶事。
他收了一个女人的钱，把一个出生不久的小女婴从常省带走，途径紫省的时候，把小女婴丢在了寒冷的山上。
中午一点半，紫省的云露把快递拿回家后，没有心情把它拆开，而是坐在地上继续盯着戚枝枝的直播间。
在网友们举报了幼儿园后不到二十分钟，戚枝枝就突然中断了跟导演的聊天，跑进隔壁婶婶的屋里。
等摄影师的镜头跟过去的时候，只看到戚枝枝抱住了一脸泪痕的隔壁婶婶。
摄影师把镜头朝下，只拍着地面。
直播间的画面，跟着戚枝枝他们，从隔壁婶婶家的地面，转到了公安局门口的地面。
耳边全是隔壁婶婶压抑着的哭声。
云露觉得好难过啊，为什么会有这么坏的人呢！
为什么能这么残忍地告诉一位母亲，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她小小的孩子一个人在山上，被慢慢冻死了。
云露的手机响了，派出所的民警告诉她，她跟一位犯罪嫌疑人抛弃的女婴信息很吻合，她可能是常省人。
云露愣了一下，然后看到旁边的快递盒。
这是她买的小葫芦。
她看着快递单上的寄件地址，深吸了口气，问：“是常省孜花镇吗？”
“是的。”
云露挂完电话后，匆匆收拾了行李箱，赶往孜花镇。
在车上，她看着戴在手腕上的两个小葫芦。她不知道，她跟隔壁婶婶能不能比对得上。
但如果比对上了，她希望自己能在出结果的第一时间，就站在了隔壁婶婶面前。
＊＊
秦馨在知道比对上了的那一刻，就脱力地靠在墙上，身体慢慢往下滑，然后失声痛哭。
太好了太好了！她的孩子还活着！
“你们好呀。”云露拉着行李箱来到他们身边，深吸了口气后，问道：“请问一下，比对出来的名字叫什么呀？”
民警刚刚才在数据库里看过云露的照片，他不可思议地看看站在眼前的云露，“她孩子的名字叫——云露。”
云露拿出早已放好在口袋里的身份证，笑得一脸灿烂。
她看向秦馨，“妈妈，我在这呢。”
我还好好的活着，所以，你不要那么痛苦地哭了。
我等了你三十年，终于能够奔向你了。
云露一下一下轻抚秦馨的背。
“我奶奶及时发现了我，在我贴着冰冷土地的背还是暖着的时候，就被人再次抱进怀里了。”
“我小时候在村子里，不管跑到哪，都有人护着。”
在你看不到的时候，我也仍被这个世界温柔对待着，你不要自责没陪在我身边。
我没受到任何伤害。
秦馨带云露回了家，突然想起节目组的摄影设备，她怕女儿不习惯。
云露：“我不怕呀，我跟直播间的网友可熟了。”
她看着戚枝枝直播间的镜头笑，晃了晃手上的小葫芦，“小葫芦的链接，就是我发到直播间的呀。”
【！！！】
＊＊
秦馨没有被夺走找回亲生女儿的气运，因为她并没有产生这个气运。
没有戚枝枝那棵张牙舞爪的假树，秦馨会戴着耳机顺利走到那边的桌子。
直播间的网友们没听到秀秀的话，所以并没有在那个时间点举报。
秦馨跟秀秀聊了十分钟后，被秀秀生气地挂断了电话。
秦馨不知道这次秀秀是不是撒谎，犹豫七八分钟后，秀秀再次打电话过来，求秦馨帮忙。
因为又有一位家长带着腹痛的孩子来到医院里，医生发现跟另外两个孩子是同一个幼儿园的，当着秀秀的面立刻就报了警。
秀秀没有误以为是秦馨举报的幼儿园，没有那么大的怨恨，自然就没有口不择言。
因为她还惦记着秦馨的房子。
这个秘密，就继续隐瞒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