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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第 1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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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俩站在树下, 卖木牌的老阿伯凑上来看向他俩:“少爷,公子,可要一个姻缘牌?这里还有现成的笔墨, 可以写字的。”

老阿伯往旁边指了一下,远处有一个很简陋的小摊子,就三张木板搭在一起, 下面挂了很多空木牌,桌面上放着一支半干涸的笔,还有一个简陋的砚。

林飘连忙摆了摆手:“我们不用, 我们……”林飘想了想:“是亲人。”

老阿伯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冒犯了冒犯了,是老朽眼拙,两位都是一等一的人才,合该是一家人才对。”

沈鸿看向他:“要一个木牌。”

老阿伯楞了一下,林飘也道:“给他一个吧, 他用得着。”

老阿伯引着他俩到了那个小摊子前, 他取出木牌, 沾了笔墨:“这位少爷要写什么?”

“我来写便是。”

老阿伯将笔递给他:“少爷来。”

沈鸿在小摊子前半蹲下, 没有在那木牌上写任何名字,只是画了两个小小的图案,林飘凑在旁边看, 沈鸿的画工还不错,能看得出他画的是什么。

“这个是你, 一个飞鸿, 旁边这个是什么, 像个狐狸。”林飘诧异的看着他:“你以后想找个狐狸?”

林飘对沈鸿的择偶观有点震惊, 果然男人都是喜欢狐狸精的吗?

沈鸿提起牌子看了一眼:“一只很警惕的小狐狸, 可能会抓不住。”

“谁啊?”

“不能说。”

“对我也不能说?”林飘震惊了一下:“我又不会拆散你们, 难道在你眼中我是这种人?”

“以后你就知道了。”

林飘皱起眉头,沈鸿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在脑海里想了一圈,都没想到到底是谁,要说狐狸,总不能是二狗吧?那个机灵鬼。

老阿伯没什么生意,热心的跟着他们到树下,一通指挥他们该怎么把牌子扔上去。

老阿伯站在树边,仰头看着茂盛的树冠:“年轻人,这棵树很灵的,当初我和我那口子,就是在这里遇见的,她扔牌子没挂住,反砸到了我,后来她和她相好的亲事就黄了,反倒和我在一起了。”

“这么灵?”林飘不太相信,反正成了的都说灵,没成的也不会出来说,是概率问题。

老伯见他不太相信的样子:“年轻人,你是外地来的吧?你可不要不信这个树,你知道这个树是怎么来的吗?”

“这棵树还有渊源?”

“它和别的树为什么不同,它能当姻缘树当然是大有来头了!好多好多年前,前朝战乱的时候,咱们这里还没有这么繁华,日子都过得很苦,一个哥儿被他家里人换口粮卖给了别的人家,他原本有个相好,一直都在等着他,后来他男人死了,他想改嫁给他原来的相好,但是你说这寡夫改嫁,人家夫家的二老都还在,没点头呢,怎么能嫁,他俩互相相思却不能在一起,又有好事的人诬他俩的关系,时间久了这个哥儿心里也难受,便投河死了,喏。”老伯指了指树:“就是这里跳下去的。”

“他原先那个相好就在这里种了一棵树用来想念他,说见树如人,可是还是被人家瞧不惯,树长高了,有人偷偷夜里把树砍了,那个年轻人见树没了,抱树痛哭,说希望往后能有三生三世的夫妻缘分,一直在一起不用再分离,然后也跳河了,就这里。”

林飘听得直倒抽凉气,这简直是尾生抱柱双向奔赴版。

“后来那个男人死了,倒是有许多人觉得这份情义难得,这颗树就一直在这里,也没人来动了,结果都砍成这样了,后面硬生生的又活了,慢慢的长了起来,长成了现在这样,你们就说神不神?肯定是他俩的情意感动了上苍,上天降下了这样的恩典,后来大家都叫这棵树三生红娘,会来这里求姻缘,若是不能在一起的有情人,就会相约一起来这里跳河。”

“啊?”林飘惊呆。

“小公子,是否感人肺腑。”

林飘点点头:“的确感人。”但脚步往后退了两步。

沈鸿看向他:“害怕?”

“怎么可能……”林飘嘴硬,虽然很感人,但是这份感人是用无数跳河人成就的……

“只是有情人在一起是一件要紧事,好好活着也是一件要紧事,就这样舍弃自己的性命何苦。”林飘还没吃过爱情的苦,所有谈过的恋爱都很无疾而终,比如他的第一任和他分手的时候距离他们在一起也就三天而已,分手理由是,你的数学成绩居然连一百一都没有,我们实在是太不合适了。

第二任谈了三个星期,分手的原因是,在一起三个星期了你居然都还没记住我喜欢吃芒果,每次都给我买草莓味的饮料?

林飘节节败退,每次都会忧伤的听一听那一句,不懂怎么温柔的我们,还以为殉情只是古老的传言,然后从此成为恋爱绝缘体。

林飘往沈鸿身边靠了靠,看沈鸿把牌子扔了上去。

沈鸿对着姻缘树认真的合上双手,闭眼许愿,林飘见状也赶紧许愿。

虽然不知道那只小狐狸是谁,但是既然沈鸿喜欢,那么就许愿,希望对方不是个很坏的人,保佑沈鸿的愿望不要落空,既然他已经有了喜欢的人,那么希望他能一生一世都能和自己喜欢的人长长久久的相守,快快乐乐的生活。

还有,不要什么来世,不要什么未来的三生三世,让他这一世得偿所愿,不要留下遗憾就好。

好了,就是上面的这些,

林飘仔仔细细的许完愿,把所有的补丁都打完了,睁开眼,看见沈鸿已经许完,正在看着自己。

“好了,我许好了,把愿望给你用了,希望你能得偿所愿。”

“多谢。”

“不谢。”

沈鸿见他不想多呆,两人便沿着石桥走了回去,回到对岸的时候花灯已经多了起来,点亮的灯一个个挂在竹竿架子上,

林飘手上晃着那个花灯,沈鸿看向他,两人聊了聊同喜楼的菜色问题。

围着护城河看了一会花灯,时不时听见出来相见的小情侣聊殉情的问题,林飘简直要麻了。

林飘听了一会实在难绷,小声的对沈鸿道:“所有人都想着生死相随,就不能想点好的吗?比如一起努力,好好活着,一起享福,一直听他们说什么你死我也死,你不活了我也不活了,怎么能做到谈个感情全都是不吉利的话?”

沈鸿笑了笑:“世上同甘易共苦难,自然要许诺难的事。”

林飘撇了撇嘴:“不要多的,叫那些男子先拿两吊钱出来花花,看他们还殉不殉情,真能做到像三生红娘的主人那般的男子有几个,四处都是骗子。”

林飘虽然经验谈不上多丰富,但一听四周那些男子的话,画空饼的感觉不要太明显,还能把小姑娘小哥儿哄得一愣一愣喜笑颜开的。

沈鸿看着林飘的表情,确认这个人是真的对感情没什么向往和憧憬,当他以旁观者的角度开始分析林飘的许多想法,对他为什么不想改嫁的原因就越发明白。

沈鸿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很明确,自己离不开林飘,前路阻碍重重,可他还是想要得到。

这是他目前来说,最难实现的目标。

可他放不下,放得下的是取舍,放不下的是命。

沈鸿淡笑着看向他:“做你的小叔子倒是容易,做你的男人却是很难。”

林飘点点头:“那可不是,这便宜被你捡到了。”

沈鸿表示十分荣幸,两人一路聊着走了回去,天色已经一片漆黑了,月色迷蒙的笼罩在州府之中,两人走回家里的时候,二婶子和二柱点起灯坐在一起,正在等着他俩。

“你俩去哪里了?见你们一直没回来,还以为你俩是去办什么事了。”

“婶子,我让沈鸿陪我去看了会花灯。”林飘把金鱼花灯放在桌上,二婶子和二柱立马围坐着欣赏起来:“日日忙着,都要忘记还有这个热闹了,改明天色暗了,我们都出去看看。”

“成,一起逛更热闹。”

他们说好了明日一起去看花灯逛一逛,结果到第二天事情就找上了门来。

一个姓易的商人上门来拜访。

林飘在院子里听见敲门声,叫二柱去开门,待门打开,就见外面站在一个富贵逼人的男人,男子看着三十多岁,穿着打扮十分富贵,腰上佩戴了一块雕琢得十分讲究的玉佩,一手在前,一手背在身后,在前的那只手,大拇指上戴着一个硕大的翡翠扳指,头上戴了一个镶嵌宝玉的发冠,看得林飘有点傻眼,怀疑这人是不是把全部的家当都挂在身上了。

“未曾见过,请问你找谁?”林飘起身看向他。

这人走进门内,彬彬有礼的先朝林飘行了一个礼:“可是沈鸿家嫂嫂,有事前来拜访。”

“是,你先请坐,沈鸿现在不在家。”林飘观察着这人的神色,看他好像也并不着急,说了沈鸿不在家也毫不在意,反而施施然坐下了。

二柱去端了茶水上来,这人便开始了自我介绍:“本人姓易,名赢,在州府这一带做些生意糊口,勉强积累了些家资,听闻沈少爷和韩家有来往,所以想来拜访一下,想请沈少爷引荐一番。”

林飘:“……”

“当然,不会让沈少爷为难的,就是请他搭个桥。”易赢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放在桌上:“沈少爷乃是贵人,怎么能住在这样的院子里,我在州府有一处府邸,里面亭台楼阁样样具备,屋子院子宽敞怡人,坐北朝南,地气养人,还请夫人帮在下说句好话。”

林飘被他叫得一个激灵,为了巴结他,夫人这个称号都出来了,林飘在心里一阵嫌弃。

同时有些诧异,沈鸿现在在外面身价已经这么高了?

“这……若说同沈鸿有事相商,等他回来再说便是。”林飘拿不准这个事情,沈鸿和韩家并没有这些人所想象出的婚约,用准女婿的身份帮他们办事基本是不可能的,但是沈鸿和韩修的交情却又的确是能够办成这些事的。

林飘唯独不确定的是沈鸿会不会答应。

“听闻沈少爷很敬重夫人,夫人说的,沈少爷都会听。”

林飘想了想,应该不会答应。

这还名次都还没发下来,怎么能先收上礼物了?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不符合沈鸿的严谨作风。

于是摇了摇头:“他不过是一介秀才,怎么受得起先生的厚爱,先生还是先请回吧。”

易赢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会拒绝,毕竟他们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沈鸿的哥夫才到州府没多久就开上了小酒楼,他一听这做事的炉子,就知道是个时时刻刻心里都盯着赚钱,想过好日子的哥儿,他不一定能打动沈鸿,但他一定打动得了林飘,没想到居然第一关就折戟沉沙了。

他们做这一行,讲究一个看人的眼光,沈鸿就是块飞黄腾达的料子,何况他出身贫寒,背后的关系却这么硬,现在不抓紧攀上关系,做一下投资,以后可就不一定还有这个机会了。

他看了一下林飘的脸色,心道这人喜欢赚钱,却不贪钱,这样的人是最不好对付的,话说多了反而会惹人反感,便只能道。

“是在下冒昧了,夫人不为世俗之物打动,在下实在钦佩。”说着收起那张银票,开始滔滔不绝的谈起了自己对林飘对沈鸿的欣赏,忆往昔自己童年的时候,最敬仰的就是他们这种人,最想结识的就是他们这种人。

“那时我邻居家,便有一个大哥,我从小便看着他寒窗苦读,他品行高洁,十年刻苦如一日,我心里最敬佩的就是这样的人,后来他果然考取了功名,成了一个百姓官,那真是我们那个小地方最大的荣幸,后来他果然也节节高升,我瞧见沈少爷,便如瞧见了我这位大哥一样,真是如出一辙的人物。”

把想认大哥说得这么清新脱俗的,林飘还是第一次见。

易赢抒情了好大一通,看林飘表情淡淡的,一边表示着理解和支持,对他的认同,但一边却没有说出任何实质性的承诺和应允,甚至连暗示一下他下次该收什么礼都没有说。

基本可以说除了敷衍他之外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心里便更加心惊,他知道沈鸿是个人物,却没有想到沈鸿家中这个嫂嫂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见识和定力,难怪能把沈鸿培养成这样,心中更加觉得这是值得结交的人脉,不管往后沈鸿怎么走,这样的人家永远不会太差。

他便适时寒暄的一番,收回了自己滔滔不绝的情绪,表示自己改日会再来拜访的,把该说的话说完之后果断撤退,没有继续留下烦人,保持对他十分的敬重,尽量给林飘留下一个好印象。

到了傍晚沈鸿回来,林飘把这事告诉了沈鸿,看沈鸿的表情却并没有十分意外的模样,反而淡淡的问。

“是易赢?”

“是他,我看他说话办事十分老道,不过我没接茬,告诉他我们不收,他也没怎么样,依然好声好气,识趣的离开了。”林飘说着,看沈鸿的表情,虽然没什么大的情绪波动,但林飘看着他的侧脸,总觉得他有点不高兴。

“你不喜欢那个易赢?”

“他做事有些失礼。”

不该跑到他家里来。

沈鸿并不喜欢这样的行为,外面的事他喜欢在外面谈,而不是由外男来打扰嫂嫂。

“他急着送礼,自然没法光明正大过明路的送,大概是怕你不收,便想让你家中的人先收下,这倒是常见的手段,就是不知道他想搭上韩家做什么?”

“或许是想做上京的生意。”

林飘点了点头,他们在州府一直住着没回去就是想经营好州府的关系,以免人不在这里,一个不留神功名被别人顶了,可见这个时代人脉的重要性。

到了夜里,又有人请沈鸿去赴宴,说是一些州府中的学子,这样的邀约反倒比一些富商的宴请更难拒绝,林飘只能嘱托他少喝点酒,然后和二柱二婶子三人去看了花灯。

在护城河旁边,林飘和二婶子各自买了一个花灯提在手上,二婶子啧啧称奇:“这做得可真精巧,咱们在县府哪里见过这样的东西,回去在里面添上蜡,就挂在咱们的院子里,夜里应该可漂亮了。”

林飘点头称是,又把三生红娘的故事讲给了二婶子听,听得二婶子直呼造孽。

二柱走在他俩身后护着他俩,以防人来人往有摸钱袋的。

三人逛了一会,其实除了看灯也没什么别的东西,这些热闹都是属于那些谈恋爱的小年轻的,他们纯散步反倒有个格格不入,逛了一会便回家了。

回到家中,两人开始小心翼翼的把花灯挂在屋檐下,连带着将之前的金鱼花灯点亮起来。

“飘儿,你看挂这里合适吗?”二婶子问。

林飘站在院子里观察,二婶子在桌下做军师,二柱站在桌子上,正捧着花灯在中间。

“往这边再偏偏。”林飘比划道。

“这边?”

“对,稍微一点点,和那边那两个差不多的距离,这样瞧着好看。”

在两人不断的指挥下,工具人二柱左右移动,最终终于在一个确凿的位置上挂上了花灯。

三个亮莹莹的花灯漂浮在黑夜中的屋檐下,三人在院子里看了看。

“真好看。”二婶子赞叹道:“希望风别吹破了,能多挂上一段时间。”

三人看了一会花灯,又在院子里等了一会沈鸿。

“沈鸿怎么还不回来?要不让二柱去接一接他?”

“应该无事吧,他不会在外面寻欢作乐,这个点也该回来了,我去门口看看。”林飘站起身,到了院子门口往外看,凉悠悠的月光洒在巷子的石板上,路上并没有沈鸿的身影。

二婶子跟过来:“可瞧见人了?”

“没有。”

“我看还是让二柱去接吧。”

“行。”

两人回头齐刷刷的看向二柱,二柱自然也听见了他俩的话,当即站起身:“我去接!”

林飘给他去拿了一个灯笼,看着他提着灯笼走出门的背影:“路上小心,把沈鸿接回来就行,你可别也留那里了。”

二柱回过身来:“放心,他们怎么可能留得住我!”

林飘和二婶子点点头,看着他走远一起回到了院子里,在屋檐下坐着一边聊天一边看花灯。

“飘儿你看,孩子长得多块啊,你刚嫁过来的时候二柱还在村子里玩泥巴呢,现在也是个大小伙了,我们从村子里都跑到州府来了,这放以前可真是我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林飘点了点头:“这不是咱们努力吗?咱们努力,就能有好的回报,去再大的地方,过再好的日子都是应该的。”

二婶子静静看了林飘一会,神情十分柔和,林飘回头瞧她,就听见她说:“飘儿,谢谢你。”

“二婶子,咋突然这样说话了。”

“就是突然想到以前,大家都说二柱不会有出息,觉得他傻头傻脑的什么都不懂,我也不知道怎么弄,要不是有你们,二柱哪能有今天,这会还不知道人在哪里呢,你不知道,我现在走出去,人人都羡慕我,养出一个武秀才,我在外面腰杆挺得可直了。”

“是二柱自己有这个命,他天赋好,本来就是练武的料子,他不当武秀才谁当武秀才啊。”

两人在这几个花灯下,从村子聊到县府,从县府聊到州府,都是感慨良多,毕竟每天都会发生不少的事情,对他们来说,其实样样都不简单。

她们聊了许久,聊得二婶子都犯困了,二婶子本来就睡得着,是天一黑就要睡觉的人,何况她又非常勤劳,基本每天都要去同喜楼看一圈,不像林飘爱偷懒,林飘便劝她:“婶子你先去睡吧,不然明儿你精神头不好,事也做不成。”

二婶子撑着眼皮:“没事,没事,我陪你坐着,这有什么熬不住的。”

再坐一会,二婶子已经困得呵欠连天了,坐着都快睡着了的状态。

林飘看向她:“婶子,你去快睡吧,我也就是坐着等一等,要是一会再不回来,我也睡了,咱不硬熬着。”

二婶子这才点头:“行,那我先去睡了,你也别等太久啊。”

林飘点点头,趴在桌子上继续等,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见院子那边传来开门的声音,林飘转头看过去,就看见黑暗中灯笼细微晃动,映着身后两个人的身影,二柱提着灯,沈鸿走在他身侧。

沈鸿走进院子,看见屋檐下挂着的花灯,光线融融的落下,林飘有些倦意的坐在桌边,正懒怠的回头看向他们,不知道等了多久。

“怎么现在才回来?”

“嫂嫂是在等我吗,等了多久?”沈鸿看向他。

“没多久。”林飘打着哈欠站起身,见他俩走过来,闻到了一缕淡淡的酒味。

“你俩都喝酒了?”

二柱压根不敢接话,沈鸿倒是坦然:“喝了几杯,嫂嫂不用担心,并未喝醉。”

林飘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说他们什么好,喝酒的确是必备的社交技能:“反正你们在外面别喝醉就行,在家里也别想着喝酒,不然可给我小心一点。”

“自然,不敢贪杯。”

林飘看他俩的状态都还不错,也没有东倒西歪或者脚步虚浮,便道:“快去洗漱一下吧,夜深了,早点休息。”

两人应声,林飘便转身回了屋内休息。

之后半个月沈鸿和二柱便恢复了考试之前的生活节奏,经常出去见朋友,见各方的关系。

一直到了放榜的日子,林飘和二婶子起了个大早,带着沈鸿和二柱一起去看榜。

林飘急急忙忙的往外跑:“快快快,别耽误时间了。”

二婶子也急着往外走。

林飘回头看向沈鸿和二柱:“你们待会在路上看见任何人都不要搭理知道吗?名次咱们自己去看,咱们不需要报录人!快点快点,千万不能让报录人赶在咱们的前头。”

在林飘心里,虽然还不知道这俩人到底考得如何,但至少沈鸿应该是中了举人。

以此为出发条件,沈鸿并不需要取得报录人的好感以拉到什么关系,但报录人肯定会想要狠狠宰他们一笔,按规矩来说,如果报录人上了门,尤其是中了举人的情况下,他们不给出厚厚一笔钱来打发,是不合理的,是会掉面子的。

林飘之前打听过,再次的情况也得打发几百钱,遇上富贵的,家里住得远的打发上万钱都是有的。

这彰显的是家中的财富,和对这个好消息的重视。

虽然钱并不等于两。

但!林飘不想花这个冤枉钱,林飘算了一下帐,虽然他们住得近,但是一旦人上了门,以沈鸿在外的美名,加上他们是做生意的,他们少说也得给个十几两银子意思意思面子上才过得去,对方一句话,围着麻烦半天互相恭维说车轱辘话说上半个时辰,还折损了银钱,林飘火速躲避。

于是林飘清早就带着二婶子沈鸿二柱等人准备一个大冲刺冲过去。

沈鸿倒是什么都没说,十分配合林飘的安排,天才刚亮了一点,天色还有些灰蒙蒙的,四人在林飘的带领下偷偷摸摸的出了门,然后在林飘的催促下快步朝着放榜的地方走去。

“快快快,不要被报录人逮住。”林飘十分警惕。

沈鸿一直在身后快步跟着,林飘转头一看,瞧他笑得倒是挺开心的:“别笑了,待会要是遇到榜下捉婿,你稳重一些,不过既然外面都传你有婚事了,应当不会有人来捉你。”说着林飘扭头看向二柱:“要是有人捉他,你在旁边挡着点。”

二柱表示收到。

四人一路紧赶慢赶,没有遇到报录人,在靠近贡院外的龙虎墙时,即使他们起得这么早,依然已经有不少学子和家仆围绕在附近看放榜了。

他们刚一走进,忽然不知道是谁叫了一声。

“沈鸿来了!”

人群哗动,齐刷刷的转身朝他们看来,那些学子几乎是敬畏的看着他,好像沈鸿是什么恐怖的怪物一样,退开让出了一条路给他。

一旁等着捉婿的都呆了好一会。

他们走进去,一般看榜的人都是从尾巴数起,看看能不能有自己的名字,沈鸿的名字在龙虎墙上却这么明显,就写在这张贴的榜单上,为首的第一个,就是他。

难怪四周的人看他如此的敬重,所谓的贫寒仕子一跃成龙,很多时候都只是一种想象,或者一种传说,再或者,也只能在自己的老家当龙,往外面依然什么都算不上。

可沈鸿做到了。

出身贫寒,是鹿洞书院院长的亲授弟子,十四岁考童生,以县案首的身份一跃成了秀才。

十六岁考举人,一举成了解元。

这种人浑身上下都写着此子不凡,必成人物两行字,叫这些学子怎么没有退却感,同样都是寒窗苦读的人,沈鸿的光芒强烈到他们只能回避。

榜下所有人都在议论纷纷,然后纷乱在这一刻骤然来临,战争开始了,榜下抢婿之战开始了。

林飘在一堆人里吓得够呛,赶紧回头去找二柱,让他快快出手,结果一看二柱那边也被揪住了,二柱一脸的惊喜,震惊,茫然,无措。

林飘看着情况不对,赶紧朝着他走去,在人群里大声的问:“怎么了?!”

二柱看向她:“小嫂子……我也中了!”

林飘傻眼的看着他。

“是倒数第十。”

“哪里看的?”林飘茫然的四处找。

二柱指了指一旁:“他告诉我的。”

“什么?!”林飘一看那人一直在旁边贺喜,在这混乱的场面中,依然满脸的喜气洋洋,林飘心想天呐。

但也只能认了:“二柱,怎么不给些喜钱?”

二柱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眼神中充满了痛苦和震惊,压低声音问:“小嫂子,得给多少。”

林飘若无其事的微笑,小声提点他:“全部,你钱袋里又没多少钱,别被人笑话。”

二柱忍痛解下自己的钱袋,直接把整个钱袋给了那个人做赏钱。

二柱刚给了赏钱,混乱中又被周围的人围了上来,林飘只能急流勇退,和二婶子赶紧先躲开了,在人群外两人一脸惊呆的看着那些激烈的围攻。

二婶子在混乱中听见二柱中了的消息,在旁边喜极而泣,林飘手忙脚乱,哪一边都顾不过来。

救命救命。

林飘往人群里看过去,对上沈鸿的目光,急忙向他递眼神,叫他快出来。

沈鸿那边围满了人,全都是一脸热情想给他说亲的,隐隐约约能听见他们在说什么,家中貌美,做妾之类的词汇,二柱那边更是要差点被拖走,什么请他去府上一叙,请他喝酒之类的话跟不要钱一样的往外冒。

人群中但凡有谁中了,对着榜被人认了出来或者自己叫了出来,就要面临这场纷争。

林飘在旁边看了一会,很快发现这些捉婿的人也很有战列,比如有户人家,他们安排了两拨人,一拨在给另一个举人说媒,说自己有个貌美如花温柔贤淑的嫡女,想要和他结亲。

同一家还有另一个人在,比如在沈鸿这边的,和前面那个是同一家的,但给沈鸿说的就是,他们家有个貌美如花,体贴懂事的庶女,希望沈鸿不要嫌弃,给他做妾,往后肯定好好侍奉他和家中夫人。

沈鸿一个个的应付过来,温和却坚定的拒绝着他们,同他们说着话,慢慢脱身走了出来。

二柱那边已经一脸惊恐的快被拖走了,他也不敢还手,这些人抓得这么紧,他怕他一用力就把这些人给甩出去了。

他们赶紧去解救了二柱,把人拖回来之后四人在穷追不舍的问候和巴结中快步离开,先躲回了家里。

回到他们的小院子里,虽然林飘知道会中举,可是还是觉得像做梦一样,在院子里踱步。

“我们应该做点什么?”

二婶子也茫然了,她太过惊喜,现在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

沈鸿看向他:“想做什么?”

“像别人家中举了,先放鞭炮,再办宴席,然后去和同窗喝酒,我们就这样在家里坐着吗?”

“嫂嫂想怎么办?”

“就在同喜楼办吧,但是我们收礼钱吗?礼钱该收多少?要是他们送得很过分,我们算不算收受贿.赂?”

沈鸿带着一丝笑意看着林飘在院子里来回踱步,来回的纠结。

“对了对了,差点忘记一个最要紧的事情,赶紧写一封信回去,得把这个事情先告诉了家里。”林飘冲进了屋子里去拿纸笔,二婶子就在外面已经准备好了水,点在砚台上火速开始研磨。

林飘把沈鸿拉过来,他的字最好看,一般都是他代笔。

沈鸿落笔缓缓的写着,林飘在旁边边琢磨边纠结:“不知道二狗考得怎么样了,要是二狗能考中,便该让他也来州府,可是鹿洞书院在县府,他怎么走得开?”

林飘这会才要正式面临一个抉择:“我们以后,是住在县府还是州府?”

林飘看向沈鸿和二婶子,在出发的时候林飘根本没有想太多,当时想的就是出来考个试,州府就是一个中间的落脚点而已,他们也不可能在州府呆太久,因为中了举之后沈鸿明年就得去上京考试了,他们根本在州府住不了多久。

可是他们就要回县府吗?人没有往回走的道理,但从感情上来说,他们的确是对县府更有感情的。

沈鸿看着他:“此事由嫂嫂决断,我听嫂嫂的。”

二婶子也看向他:“飘儿你说住哪里,咱们就住哪里。”

林飘想了想:“咱们过几天去收拾行李,回县府,把该见的亲友都见一面,然后把那边的生意料理好,把娟儿和小月她们都接过来。”

林飘在心里想了一圈,觉得所有人里最不确定能不能走的就是二狗,因为他是唯一一个还需要在鹿洞书院读书的人。

“对了,咱们要置办大宅子了,但是又不确定到底会在州府住上多久。”人生的大抉择,买房,择居,确定人生的路径,好像都在这一刻了。

林飘看向沈鸿,见他什么都不说有点着急:“你说说你的想法啊。”

“置办一个大宅子吧,就算往后不住了,也能转手买出去,嫂嫂想要多大的?”

“我想想,得够咱们这么多人住,还得有各自的小院子,地方大了还得请几个洒扫的。”林飘按住了自己的头:“我脑袋已经快一团浆糊了。”

二婶子在旁边笑:“飘儿,你是太高兴了,快别想了,这时候哪里想的动,还没吃东西呢,咱们就不动手了,去同喜楼吃个早饭再说。”

林飘确实有些高兴傻了:“沈鸿中举我是想到了的,但是我没想到沈鸿居然能成第一名,二柱更是意外之喜。”

一旁的二柱挠挠头,也很意外:“我也没想到能中,之前我还以为我肯定不成了,不过考试进去的时候,有好几个都在骂呢,说什么操.他奶奶个熊,练了十多年武,还要舞文弄墨,整这些花架子。”

还有好几个貌似也就是会写字,能写点像样的套话。

林飘吃惊的笑了出来:“我倒是忘记这个了。”

练武的人知识水平整体本来就不高,二柱能读能写,能搬几句书上的理论,在一众只会打架的半文盲中都是非常脱颖而出的存在了。

典型的不需要太努力,只要稍微努力一点,就能甩开身后百分之八十的人了。

他们到了同喜楼,一路上楼里楼外,只要是认识林飘认识沈鸿或者认识二柱的,全都一脸喜气洋洋的凑上来恭喜贺喜,围着他们好话说了一箩筐都说不尽。

外人都知道,他们虽然不是一家人,但胜似一家人,一家里一夜出了两个举子,文举人和武举人凑在了一起,这简直是前途不可限量,来吃饭的人见着他们在同喜楼里,围着他们不停的在向他们搭话。

林飘这辈子第一次听到这么多五花八门各式各样层出不穷的奉承话,从这些人嘴里说出来满是甜蜜和热情。

他们吃饭吃到一半,知州身边传消息的人从他们家中找到了同喜楼来,说明日有鹿鸣宴,知州大人要宴请各位中举了的举子。

二柱在旁边问:“我也得去鹿鸣宴吗?”

“武举人您不用去,您去的是鹰扬宴,肯定是传消息的人来晚了,待会便会有人来请的。”

这边鹿鸣宴来请一趟,给了一笔赏钱下去,那边鹰扬宴来请,又给了一笔赏钱下去,来来回回到处都得给赏钱,遇着个说好话讨钱的乞丐,他们都得比平时多给不少。

第二日他们各自去参加宴席,林飘把这边需要办的事情全都交给了沈鸿:“该宴请什么人,还有置办房子的事情,这段时间你都先看着,我和二婶子先回去,把县府的事办了,毕竟是住了三年的地方,认识的人不少,咱们得在那边也办上一场,然后我把人接过来。”

林飘看现在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而且现在已经九月了,到明年三月又是会试,沈鸿在州府这边要应酬的东西就已经够多了,要是再来回奔波一趟,时间就彻底耗在这些事情上了,连抽空读个书的时间估计都要没有了。

沈鸿对他点头:“都听你的安排。”

“行,那我收拾东西准备回去了,你看着二柱点,别让他被人家抓女婿的拐走了。”

“嫂嫂就不怕我被拐走吗?”

“谁拐得走你?你比谁都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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