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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青牛镇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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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齐老爷当时愣了会, 而后叫住岑越,说:“一道进来说话。”

杜氏早早出来相迎,站在一旁喊了声老爷, 齐老爷一看,“我还以为你不在宅子里,既是有人, 他们回来了, 该接待喝杯热茶的。”

“这、这我一个妇道人家……”

齐老爷不听解释, 抬脚进了厅。杜氏面上挂不住,又气又臊,赶紧喊李妈妈倒茶, 没看到客人啊,怎么如此怠慢。

这是全推到李婆子头上了。

大家都心知肚明,这点小伎俩,不过没人在意。到了正厅, 齐老爷端坐高位, 左手边下头是齐少扉、岑越, 对面是王掌柜。起先王掌柜是站着的, 齐老爷说坐吧,还是真生分了?

王掌柜忙说老爷说哪里的话, 便坐了下来。

刚起个头说起府县买卖, 杜氏带着李婆子进来上茶,杜氏亲自给齐老爷倒上茶, 齐老爷在外人面子上其实是给杜氏几分尊重的,毕竟杜氏是他的继室, 太下杜氏的脸, 那就是下自己脸面, 因此还算和气点了点头。

杜氏一见老爷不生气了,便笑了声,说:“刚两个孩子回来,我是高兴的紧,一时没瞧见王掌柜。”

这话就是放屁了。

齐老爷都要揭过刚才那茬,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他给老王面子补回来就成了,可这杜氏没眼色又提过去,齐老爷脸色都没变,放了手中的茶,让杜氏先出去看看少修。

杜氏:……

少修在学堂,又没回来,看什么少修。刚都好了,怎么又不待见她了?杜氏想不明白,只好先下去,去了儿子屋。

厅里上过茶。

齐老爷说:“老王你继续说。”

王掌柜应了,这次话从简,“到了府县,老爷您知道的,荣和堂、杏林堂、许家药铺,荣和堂家大业大,里头起了变动,新掌柜派头足,人家的药材够,东西比咱好,是压低了价也不收,除非是给新掌柜塞足了腰包,但不划算,这人不是能喂饱,且长久相处的人。”

意思要是两家买卖能长久做,那这次打点也成。

“杏林堂掌柜滑头,知道荣和堂不会要咱们的货,价钱给的低,基本上是赔本的买卖。”

齐老爷听了眉头紧皱,也猜想到了。

“后来三郎君说,直接去问许家药铺,一半的药材给最低的价。”王掌柜说:“许家药铺答应了,这一半药材刨去路费赚了一两多银子。”

王掌柜把账本递给齐老爷。

齐老爷没翻看,而是听后头的,这一半药材才赚了一两,那之后呢?怎么就到了十两多?

刚门口王掌柜给岑越撑脸面那手,齐老爷愣完后就听出门道了,不管是十七两,还是赚了十两多,此次去府县买卖,都是出乎他意料的。

“说来惭愧,我做了二十几载的掌柜,不如三郎君啊。”王掌柜夸了句,而后很快便正色说:“卖给许家药铺的药材确实不怎么挣钱,另一半的药材才是大头,卖的价格还是咱们平安堂的价格,但是散卖的。”

平安药堂的药材要是卖府县药铺,不管是三家哪家,整批货那都是往低价压,其实散卖看着价低,但是赚的,就是麻烦许多,尤其人生地不熟的府县地盘。

没铺子没人脉,药材这东西你就是降价便宜卖,百姓也没说谁家买了回去囤着,因此都是细水长流慢慢的卖。

齐老爷不由好奇,“这散卖的一半货,几天卖完了?”

“三天。”王掌柜说到这儿,看向三郎君,“这一道是三郎君卖的,不如三郎君讲讲?”

岑越知道王掌柜是想让他在齐老爷跟前露脸,也没推辞,说:“我爱做饭,也就做饭有个好手艺,爹您说了之后,我就去药铺要了卖药材的单子,什么药性,什么药效,我记下来琢磨。”

“剩下一半散卖的药,其实药性温,有的时候药膳,像是茯苓糕、葛粉粥,还有一些我觉得更像是香料,之前在小院时我就用来卤肉炖肉……”

齐老爷年纪大观念沉先说了声胡闹,岑越就当没听见,继续说:“当天在府县吃食街道上租了摊子,大铁锅泥炉子都搬过去了,百姓们觉得是药材,我说是香料,那到底是什么,大家自己看看。”

“香味一出来,买的香料人就多了。”

“对了我还请了荣和堂的小邹大夫坐镇,帮我这香料打包票,有害没害,吃久了伤不伤身,有荣和堂的大夫说,比我自己喊百姓要信服的多。”

这是借了荣和堂的名气,卖平安药堂的货。齐老爷听到此处其实心里已经喊妙了。

“三家卖他们的药材,我们卖的是香料,价钱上也适宜,这次一卖,隔个三四个月的可以再去卖。”

这算是把这条买卖给盘活了,还是走的长线。

“不错。”齐老爷点点头,面上神色还压着,瞧不出好坏,说:“这次不错。”

王掌柜跟在齐老爷身边多年,齐老爷说不错那就是好的意思,连着两次不错,可见对三郎君这次买卖很是看好。

也是了,要是没三郎君,这次是赔本的买卖。

“忙了快半个月了,回去歇歇吧,过两日来正院吃饭。”齐老爷道。

岑越应了好,一算日子又到了正院吃席的时间,不过他看了眼齐老爷,阿扉去府县看病这事,齐老爷是忘了还是压根不觉得能看好?

“爹,还有阿扉这次看病……”

齐老爷顿时才想起来还有这个事,还未说话,王掌柜先起身,说还要盘账收拾,先回去了。齐老爷见状,眼皮子一跳,让王掌柜先回。

这少扉的病情还有别的内情?

岑越也没添补胡说,“药方和阿扉素日喝的药不一样,阿扉喝的药材里多了两味清热泻火的药材。”

齐老爷当即脸色就黑了下去,他猜到了,岑越才嫁进齐家门多久,平日就在后院,手伸不到那么长,少扉喝的药材都是经正院送过去的。

谁的手,一目了然。

“好在小邹大夫说发现得早,要是长年累月下去,阿扉身体就不成了。”

齐老爷脸黑如锅底,这都喝了几年了,这还短?

岑越当没看见,继续说:“小邹大夫说,阿扉先断一断药,慢慢用参茶温补着,不可操之过急。至于之前那张药方,邹大夫去世,小邹大夫说他也瞧不出阿扉病情,现在由荣和堂的赵大夫琢磨,说过几个月再带阿扉过去瞧瞧。”

“嗯,你们先回去休息。”齐老爷点点头说。

岑越就和阿扉回小院了。他们前脚走,后脚齐老爷就喊人让杜氏来,杜氏还以为老爷脾气散了,一进正厅,就瞧出不对劲……

小院里。

“三郎君和三少爷正在前厅说话,估摸要留一会。”梅香同小菊说。

小菊正烧灶,“姐,我水烧了好几锅了。”

“郎君和三少爷都爱干净,路途远回来肯定先洗漱,吃饭等会烧。”梅香说。

刘妈妈是在灶屋待一会就出去院门口守着,终于是接到了人,一看三少爷,“是不是瘦了些?可算是回来了。”

“刘妈妈好。”齐少扉叫人,进了小院回家快乐,高高兴兴说:“阿扉没瘦,阿扉吃的好。”

“我瞧着是瘦了一些。”岑越说,跟刘妈妈说:“之后好好给阿扉补补。”

这可说到刘妈妈心坎里去了,连连点头说郎君说得对,要补。

齐少扉一听越越说的,也改口,仔细摸摸自己脸颊,乖乖说:“阿扉好像瘦了一些些。”

“……”岑越逗大崽很开心。

回家了。

梅香小菊都出来迎,浴桶里早早备好了热水。两人先洗漱,出门在外都是擦洗,大洗不方便,等洗完换了干净衣裳,堂屋已经摆好了饭菜。

跟席面一样,七八个菜呢。

岑越一看,心里暖,大家都盼着他们平安回来,拉着阿扉坐下吃饭,总算是能吃上一炖可口的了。

因为过了晌午,刘妈妈三人都用过了,这会是守在堂屋要伺候三少爷郎君用饭,岑越其实有点不习惯被人这么伺候——但他知道,三人肯定想阿扉了,便没说什么让大家先下去休息这话。

“府县还挺大。”岑越先开口。

梅香小菊一下来了精神,岑越一边吃饭一边闲聊,“阿扉你说。”

“对呀对呀。”齐少扉高兴点点头,“越越带我吃了鱼粉,还有桂花球球。”

小朋友出门游玩回来,就是有一大箩筐话要跟家里人说的。

岑越说:“去的路上没经验,没带被褥。”

“第一天可辛苦了。”齐少扉可怜兮兮说。

可把刘妈妈心疼坏了,说自己也没想到。岑越一听这个话音,赶紧岔开,“后来去了镇上被褥买了。”

“阿扉和越越能睡觉了。”齐少扉开心。

刘妈妈就忘了诶呦自责了,说:“就是带回来的那个?那要拆洗干净了。”

“越越还做了野菜饼。”齐少扉喜欢吃这个。

岑越:“路上是无聊些,不过也不算辛苦,第一晚借宿的人家,还买了鸡吃。”

刘妈妈一听,有鸡吃那还好。

“第二天在他家用了灶屋,做了些菜饼带路上吃。”

齐少扉重重点头,强调:“可好吃啦!”

氛围一下子欢快起来,梅香好奇多好吃,岑越就说:“明日我给大家做做,都尝尝。”

“好啊!”齐少扉开心,“阿扉给越越帮忙。”

“好。”

屋里人都高兴。等用完了饭,岑越和齐少扉去休息,虽然吃的饱但懒得走路,坐了一路车回来精神疲惫,躺床上歇会。

两人在屋里睡得昏天黑地,正院在算账。

齐家宅院不大,也没什么管家,平日里管内宅的就是杜氏,外头行走多的是齐老爷身边的长随,什么事都能干,像是跑腿、传话、送东西,也往后宅去——每个月从药堂领了三少爷的药,交给正院。

如今齐老爷发难。

正厅里,长随跪着磕头,是一副以死明志的样子,“三少爷的药我是按照方子给林大夫看,药堂人亲自抓给我的,我亲自送到正院交给李婆子。”

李婆子也跪着,却说不出什么话。

“老太爷在时,就是我干,这都六年了,老爷,那药材就是药方子定的,我规矩办事……”

李婆子脸吓得如土一样,旁边椅子上坐着的杜氏是坐立难安,一副针扎的模样,齐老爷一看哪里还不知道实情如何。

“毒妇!”齐老爷直接骂了。

厅里丫头婆子长随都在,当众下骂杜氏毒妇,这简直是把杜氏脸皮撕下来踩了,但凡换做有些门户出身有教养的人家,那可真是比杀了人还难受。

杜氏出身贫苦,没受什么教养,不过进了齐家门当了小妾后,夫人许氏教了些规矩,她学的四不像,可到底知道了些,后来装贤惠装大度,装慈母,装的体体面面。

如今什么都没了。

“老爷,老爷。”杜氏哭着。

齐老爷问那两味药材,是不是你放的?

杜氏还支支吾吾不敢说,齐老爷发了火作势要动手,结果是胸口一疼,连退几步,扶着高几才堪堪站稳。杜氏也不敢上前扶,齐老爷目光如炬狠狠盯着杜氏看,杜氏吓得不敢直视,偏开了眼,心虚的不成。

“家有毒妇,你手那么长,敢伸到少扉的药里,安得什么心。”齐老爷沉脸质问。

杜氏脑子昏胀,只剩下哭了,齐老爷在子嗣上一向看的重,当即说:“把那歹毒的婆子发卖了出去。”

“老爷不要啊,我不敢了。”杜氏以为说自己,一抬头对上老爷阴沉的目光,旁边是李妈妈的哭喊,才知道是要发卖了李妈妈。

李妈妈是齐家的老人了,连着一家子吃喝都仰靠着齐家,不过她儿子儿媳都不是聪明伶俐人,只能干一些粗使的活,就靠着李妈妈在大奶奶跟前得脸,才有几分厚待,不然这一家子放在外头早饿死了。

如今齐老爷说发卖出去,那就是卖出去,卖到牙行,他儿子丈夫还不能把她买回来——因为都是奴。

如此一来,一家人骨肉分离,真真的惨。

李妈妈不愿,跪着趴着给老爷磕头,说:“老爷我知道错了,大奶奶吩咐我的,我不敢不干,求求了……”

“你!”杜氏恨不得咬死李婆子,先是噗通跪地求老爷。

齐老爷得到了猜测的,跟长随说:“把他一家子全送外头庄子上,种地去吧。”

算是抬了手放了李婆子一次,可在齐家跟在大奶奶身边吃香的喝辣的,还有小丫头伺候,李婆子到了外头租户田上庄子,干的也是粗使下地的活,一把年纪,那是真的苦啊。

李婆子在磕头也无用,被拉下去了。

杜氏哭的肝肠寸断,可齐老爷现在心冷如铁,在齐老爷心里,那是子嗣第一个重要,今日要是换一下,许氏对庶子下手,齐老爷也会大发雷霆的。

可是许氏是真贤惠大度,不像杜氏一肚子的狠辣草包。

“还不说。”

杜氏这下含糊躲不过去了,说:“我、我听大夫说,那两味药材就是清心寡欲,也不害人伤身的,少扉年纪上去了,刘妈妈管的严,不要通房,我就想让他安省一会……”

到底是避重就轻,想把自己摘出去。

可齐老爷听着是胸口抽着疼,恨不得给杜氏一脚,“齐家容不得你这毒妇——”

杜氏吓得脸惨白,老爷要休了她吗?

她还怎么活?

杜氏膝行爬过去抱着老爷腿求饶,说:“老爷我是猪油蒙了心犯了糊涂,再也不敢了,求求您了……”

此时齐少修急急忙忙回来,进了大厅,先喊了一声娘,忙跪着求爹。齐老爷看着小儿子,“谁把你叫回来的?”

如今不到时间,齐少修还在学堂,无端端怎么就回来了?

齐少修不答,只是求爹放过娘。

齐老爷闭了闭目,最后还是心软了,说:“今后宅子管家事宜,先有林氏打点,杜氏到香楼思过,至于你齐少修,你小小年纪一心不在学业上,既是如此,不爱上学堂,那就回来。”

“老爷别,我知道错了,少修还小,读了几年书,以后肯定有大出息的,少修快求求你爹,说你要上学堂。”杜氏原先是三分哭,七分作假,如今一听老爷这般安排,当即是急了。

齐少修本来不爱学习,让他说不去学堂更好,可看娘替他求着,当即是也张了口,他知道只要考中了秀才,那娘才在齐家腰板子直起来。

“爹,我想去学堂。”

齐老爷面色有些泛青,压着身体不适,说:“你想去就去吧,再有下次偷偷回来,逃学的、躲懒的,那就别去了。”说罢抬脚去了后头姨娘院子。

林姨娘、程姨娘听到前头院子哭闹,由着身边丫头去门口看看,只听说前院把李妈妈给扫出去了。这时两位姨娘还愣了下,难不成李妈妈说错什么话,让大奶奶气到了?

结果没一会小丫头又来报,说李妈妈一家子都被赶了出去。

这动静就可大了。一家子被赶出去,那就是老爷发的话了。

两位姨娘互相看看,都往门口去,只是没听出个好歹,程姨娘年纪小,面色不太好,说:“姐姐,莫不是出什么事了吧?”

“我也不知,不过老爷还在,齐家就在。”林姨娘说着。

又没一会,听小丫头报说老爷过来了,两位姨娘不敢再提前院的事,老爷之所以爱来后头,就是图的心静,两人乖觉,没一会老爷到了。

林姨娘见老爷面色发乌,唇上都快没血色了,忙叫了声,让拿药丸过来,“送一碗水。”

齐老爷摆摆手不喝水,是硬把药丸吞了进去。

两位姨娘给抚着胸口顺气,过了好大半天,这才缓过来。

“……这身子骨真的不行了……”齐老爷末了感叹。

傍晚时,小院。

“真的?”刘妈妈先惊了问梅香,“那李婆子真被赶出去了?一家子都发出去了?”

梅香打听到的,此时说:“我就说后半天闹轰轰的,那声音跟杀猪似的喊,后头李家一家子都从后门走干净了,就带了些包袱被褥衣裳。”

那就是真赶走了。

小菊听了没忍住,“为啥呀?”

这个梅香没打听出来,但还有一桩痛快的,“大奶奶进香楼反省去了,齐家后宅由林姨娘当家。”

“啊?!”刘妈妈手里碗差点摔了,这可严重了,虽说齐家小门小户,无所谓宠妾灭妻,但老太爷在时管的严,老爷还是要些脸面的,一向也疼爱些杜氏,这会怎么就明晃晃打杜氏的脸了?

梅香是好奇,咬了咬唇,她倒是能问前院的蕊红,但到底是没去,嫌自己,没得用的上人家时上杆子,当初可是闹掰的。

“算了不管前院了,咱们吃咱们的饭,三少爷和郎君醒了吗?”刘妈妈说。

梅香说我去看看。

岑越齐少扉这觉睡得香,可能心里不担事,加上家里的床铺睡着好,醒来外头天已经麻黑了,梅香在门口候着,可能听到里头动静吱了声。

“进来吧,怎么了?”岑越喊人进来。

梅香推门进来,问三郎君三少爷要不要用饭。

“先窗户开开透透气,等会吃。”岑越中午吃的席似得午饭,这会不饿,就说:“下午吃什么?清淡点好。”

梅香开窗,一边笑说:“刘妈妈说了,郎君晌午吃的腻了,下午指定要清淡的,就烧了清粥,说佐一些小菜,郎君看看还要什么吗?”

“对了,郎君,之前您走前晒的变蛋好了,我们都没敢敲。”

岑越当即是来了胃口,“对对对,还有这个,我惦记了一路。”他穿着外套,跟赖床的阿扉说:“那你继续磨蹭,我去看我的蛋了。”

“阿扉也要去,阿扉不磨蹭了!”齐少扉忙穿衣裳,一边也想起来,“还有草莓苗苗。”

岑越:“回来时都看过了。”

“再看嘛再看嘛~”

“成吧,你快起。”

晌午回小院,路过门口的草莓田,是齐少扉还没蹲下-身仔细瞧,刘妈妈先喜庆的喊他们,迎他们进屋,不过匆匆那一眼,草莓苗子涨势喜人。

岑越睡饱精神奕奕,卷了袖子去灶屋,同刘妈妈打过招呼,见粥好了,还有小菜用香油拌的,放了许多醋,别有一番风味。梅香指路,那罐子变蛋就在那儿。

取了一颗,岑越先扒开外层定型的石灰木屑,露出里头的蛋,颜色已经变得发白,是轻轻磕了一下,梅香小菊都凑过去看,想看看郎君口中的‘变蛋’。

天气这么热,寻常鸡蛋早放坏了。

“诶呦,咋还熟了。”刘妈妈也惊呼,没见过谁家鸡蛋没煮过就跟熟了的一样,“不过这颜色咋发青,是不是坏了。”又没闻到坏味。

岑越慢慢剥开,鸡蛋外表是青色混着黄色,有自然的松树花形状,用刀切开一颗,里面是流心的……

“成了!”岑越说。

梅香小菊都高兴,这活自打郎君走后,两人是宝贝一般看着腌鸡蛋的坛子,拿出去晒也是小心翼翼,现下终于做成了。

“不过流心多了些,扒了外头的石灰,再放锅里煮一煮,回头切了凉拌好吃,你们也尝尝。”

刘妈妈笑呵呵说:“那我们要尝尝郎君手艺了,还是第一次吃这个变蛋。”

小菊梅香忙去扒石灰衣去煮蛋,岑越擦了擦手,跟阿扉去外头看草莓苗苗了,草莓田里一片的生机盎然,本来蔫了吧唧的苗苗这会都活了不说,还冒出了新的嫩的芽芽。

齐少扉可喜欢了,蹲在那儿跟苗苗说话,还数了数一株都没少都在呢。

“越越,我们七月是不是能吃草莓了?”

“看着涨势,差不多吧。”能吃早一批的。

齐少扉亮晶晶的眼,说:“我们给大嫂大哥拿一些吧!”

“……你这是想回村里玩了。”岑越一眼就看明白大崽小心思,说:“到时候还要问父亲和母亲——”

小菊来了,凑巧听到这儿,插嘴说:“三郎君,大奶奶被老爷骂了,就是后半天的事,关香楼里去了,还把李婆子一家赶出去了,还让林姨娘管家了。”

岑越:……他只是睡了一下午,就发生了这么多事吗。

不过岑越没说什么,只是小菊要好好教教了,他知道,两人回来小院人都高兴,规矩、说话都比以前略放松一些,岑越也没觉得不好,只是小菊年岁小,还是齐家买来的,要管教,不然才是害了小菊。

今日先算了,之后再说。

切了一盘变蛋,拌点酱、醋、略来一点辣椒、盐,成了汁儿,淋上去就成了。岑越做了两盘,给刘妈妈三人留一盘尝尝味。

晚饭是清粥小菜,多了盘变蛋。

岑越坐定是先尝一口,齐少扉看着越越,也过去夹,他小心咬了一口,眉毛拧了下,神色有点古怪,但又忍不住在尝一口。

“你这是喜欢吃呢,还是不喜欢吃?”岑越看的好笑问。

齐少扉放下筷子,神色松快,说:“好奇怪啊越越,有些些好吃,有些些奇怪,还想吃。”

这就是变蛋了。

不爱的尝不了这个味,觉得古怪,喜欢的欲罢不能。岑越:“咱俩能吃一个锅,明日给你做皮蛋瘦肉粥,再烙个野菜饼,不过现在地里野菜没了,换别的菜吧。”

齐少扉点点头,高高兴兴学越越吃法,他也将变蛋放白粥上,用勺子一大口舀着,混在一起放嘴里,一口吃不下,他就慢慢吃。

“好吃好吃!”声都上扬了。

灶屋里,刘妈妈几人也尝了变蛋,刘妈妈看着颜色有点怕,是架不住尝了口,顿时脸色神色难受,愣是喝了勺粥压下去的,跟吃药差不多了。

春梅和小菊也是,一个咦,一个唔,觉得味道古怪,吃完了嘴里还是味,可过了会,又觉得有点好吃,没忍住再吃了个。

刘妈妈看的都瞪直了眼。

梅香说:“刚吃是有些难受,但吃着吃着觉得还挺好吃的。”

“刘妈妈这个配粥可好吃了。”小菊说。

刘妈妈架不住又尝了个,这次是要了老命了,说什么都不吃了摆摆手,躲似得说:“你们吃吧。”

吃过饭,刘妈妈去收拾堂屋碗筷,说起前院的事,岑越点点头,让刘妈妈先把碗筷放回去,一会他说。

刘妈妈就犯嘀咕,郎君下午睡着呢,咋知道前院的事?

等收拾完了,岑越见刘妈妈过来,三言两语把药事说了,刘妈妈当时气得差点撅过去,岑越扶了一把,刘妈妈双眼含泪,说:“真着了她的道,我死了怎么有脸去见夫人。”

“夫人把三少爷交给我,这、这就给三少爷不知道吃了几年的害他的药,我的三少爷怎么这么可怜啊。”

岑越扶着人坐下,说:“小邹大夫说了,还没到那一步,先给阿扉调养调养身体要紧。”

刘妈妈挣扎起来要给郎君磕头,岑越握紧刘妈妈胳膊,说什么也不愿意受这一跪,只说:“阿扉命大,以后定会健健康康的,刘妈妈别伤心了,这跟你没关系,前头害人的心有,那是害人的错。”

“幸好,幸好三少爷遇到了郎君您。”刘妈妈哭着说。

郎君才是三少爷的福气啊。

刘妈妈乍听春梅说时,还觉得齐老爷宠妾灭妻,不过因为厌恶齐大奶奶,也只是心里说了个活该!当时夫人在时,杜氏还想在夫人面前翘尾巴,无外乎老爷整日宿杜氏的院子里头,那又如何,老太爷在,谁也越不过夫人去。

夫人那是正正经经,有派头的正经娘子。

三两下,就按的杜氏翘起来的尾巴低低的,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做一个妾室。

不过说是这么说,夫人是面上没受什么‘宠妾灭妻’的苦,可私底下如何,刘妈妈知道,夫人也是受着委屈不过不显露,把精力都放在了三少爷身上的。

到了如今,杜氏也该被妾室磨磨,活该的!

只是这会,刘妈妈又是换了一道心境,恨不得撕了杜氏,咬牙切齿说:“老爷就是心软,呸,这等子恶毒不要脸的娼妇还给她什么脸面……”连着脏话骂的。

小菊和梅香都看愣了,没见过刘妈妈这等样子。后来知道内情,梅香气得咬牙咯吱咯吱响,小菊对着三少爷恩情不长,没那么恨,只是觉得前院大奶奶可怕……

齐家的格局变动了。

杜氏白日去香楼反省,屋子也迁到了东侧厢房,正室屋子空了下来,是夜夜里流泪,想着咋能发现,又想着当时没听弟弟的就好了……可也不能怪小六,小六说的也是为他们娘俩好。

齐少扉是傻了,可没绝子孙根,要是给娶个姑娘,要了个娃娃,再比少修聪颖,那齐家哪里轮得到少修手里。

说来说去弟弟也是为他们娘俩着想,怪就只能怪岑越了,要不是岑越说带齐少扉去府县看病,也不会被发现,捅到老爷那儿害了她。

这个晦气的克夫命……杜氏捂着胸口诶呦叫,却发现李妈妈不在身边,只能先叫了蕊红来顶事。

林姨娘自然是没住正院,不过白日里要在正院堂屋处理杂事,就在杜氏的眼皮子底下来来回回——不然在后小院总是不方便。

杜氏气得心肝跳着,快撅了过去,谁家正室住到了侧屋,一个小妾爬到了头上进了正堂,没了天理了啊……

虽是气,但齐老爷大动肝火,杜氏此时也不敢上去说话,只能把苦往肚子里咽,而齐家后宅因把李婆子一家打发到乡下去种田,底下人倒是皮紧了,一个个都规规矩矩的。

因此齐家后宅看上去更规整了。

过了两日,齐家的圆夜饭日子,岑越和齐少扉拾掇后晌午过了没多久就去了,杜氏关在东侧屋里,不出门,齐少修在家,比起上次见面时的得意,处处给阿扉下绊子,这会的齐少修就老实多了。

齐老爷也在,岑越瞧着,齐老爷脸色有点难看——字面意思那种,就是气色不好,像是身体不咋好,不过一想,杜氏事才过,能好脸色才怪,都是气的。

“父亲。”

“林姨娘程姨娘好。”

一一见了礼,打了招呼,岑越和齐少扉坐。齐老爷坐在中间正位,还粉饰太平说了句:“杜氏身子不好,养养病,你们没事就不去打扰了。”

“知道了,父亲。”岑越说。齐少扉乖乖也补了句。

桌上齐少修抓着手,恨的眼睛都红了,忙低下头去。

岑越:……他都看见了!

一行人坐下,底下人上菜,这次位置还如上次,除了杜氏没在,位置也没空,林姨娘顶替上去了。岑越照旧吃饭,照顾阿扉,今日饭桌上没杜氏找话题,安静的很。

“父亲,我娘家嫂子七八月快生,又快农忙,我想带着阿扉去乡下村里住两日。”

齐少扉可高兴了,他盼着去村里呢。

齐老爷无所谓,还未说话,林姨娘说:“诶呀,郎君的嫂子也怀了有身子了?”

岑越一听,琢磨出不对味,便笑着搭话,“是啊,我嫂子还有几个月快生了,不过林姨娘说也,是不是也有喜信了?”

“可不是我,我一把年纪了,是小程,她来找我的,说有三个月没见红——”林姨娘见大家都在,捂着嘴把这女人家的事含糊过去,笑说:“我正想告诉老爷,但她怕拿不住,说先请大夫瞧瞧,不过家里看大夫总是要有名目的,我不敢隐瞒,先给老爷说说。”

齐老爷可高兴了,那一张气色不好的脸,高兴的涨红了。

“好好好,这好消息啊。”

程姨娘羞涩低头说:“也许不是,我也第一次心里怕。”

“父亲还是先叫个跑腿去请大夫看看吧?”岑越说。

齐老爷才惊觉,这天大的喜事,让底下人跑快去请林大夫,是高兴的乐呵呵说:“好事好事。”

这下子齐老爷是没心思吃席了,等了约一炷香功夫,林大夫拎着医药箱到了,进来一把脉,当即是给老爷道喜,说有了,程姨娘都怀了四个多月了。

屋里都给齐老爷道喜。

齐老爷亲自扶着程姨娘坐下,笑的开怀,让好生照料身子,想到杜氏的歹毒,便托付给林姨娘照看,林姨娘答应下来,话又说:“还是托了郎君嫂子的喜气,小程起先都不敢信……”

“是了是了。”齐老爷乐呵,想起来了,跟岑越说:“如今家里忙,回乡下先缓一缓,不过你嫂子怀孕了,你做弟弟的是该尽尽心,齐家也得照看照看,你看着库房里有什么参啊备一些,再添几件重礼,让牛二跑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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