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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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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许知南开口的那一刻, 林嘉年看向了她,却很快又将视线收了回来,认真专注地看向前方的路况。

许家的住宅位于城市郊区, 风景宜人却地广人稀,入夜之后更是万籁俱寂。

两侧的明黄色路灯间隔有序,车内光影时明时暗。

许知南目不转睛地望着林嘉年, 在晦暗不明地光影中窥探着他的神色变化。

然而她的这个问题并没有惊起波澜, 林嘉年的侧颜线条始终是清晰温柔的, 映衬着夜色的眼眸沉静黑亮,如同一汪林间清泉。

他的嗓音也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和煦,又多了出了安抚的意味:“没有这回事, 爸妈从没有来找过我。”

许知南却怒不可遏,眼眶由浅粉色变成了深红:“骗人!林嘉年你骗人!”

“真的没……”林嘉年还想再开口,却被许知南打断了,“是我妈亲口告诉我的。”

林嘉年顿口无言, 呼吸一滞, 紧张地攥紧了方向盘。

方桦和许翰生确实来找过他很多次, 威逼也有, 利诱也有,目的无一例外是要求他离开许知南。

他顶住了那些威逼, 也抵挡下了那些利诱, 却从没告诉过许知南。

“为什么不告诉我呢?”许知南心疼又不解地看着林嘉年,接连问了两遍, “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林嘉年张了张唇,欲言又止了一番才开了口:“情况没有那么严重, 所以我就没有告诉你。”

他们朝夕相处、相依为命了六年, 许知南当然能分辨出他是不是在撒谎:“林嘉年, 我想听实话。”

“……”

沉默了许久之后,林嘉年深深地吸一口气:“我害怕。”

许知南鼻子一酸:“你怕什么?”

“我、”林嘉年的声线颤抖而沙哑,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艰难启唇,“我怕你不要我了。”

他是害怕她会跟她的父母回家?害怕她会抛弃他?

许知南猛然咬紧了牙关,迅速将脸颊扭到了车窗的一方。

窗外的夜色凄迷,漆黑明亮的车玻璃上倒映着她泪如雨下的面颊。

这六年以来,她虽然总是觉得自己行走在一条长满荆棘、孤立无援的道路上,但归根结底,她还是有父母家人的,她还有退路,林嘉年才是真正的一无所有,他自始至终都把她当成他所拥有的唯一。

既然那么害怕会失去她,为什么要跟她提离婚呢?为什么要出轨呢?是有钱了之后为了寻找更“高级”的乐子?还是骨子里的劣根性?但这两种可能好像都不会发生在她所熟悉的那个林嘉年身上。

可无论如何,他还是出了轨,背叛了她。

许知南抬起手,用指肚揩去了脸上的泪痕,这时,前方的道路突然开始下移,车身逐渐驶上了一条下坡路,坡路的尽头是一条小型的交通隧道。

这条隧道并不长,却人迹罕至,两侧有人行道,供步行者穿行,但若是有什么别有用心的人藏在里面守株待兔,步行落单的行人很容易会成为下手目标。

许知南就在这里面遭遇过袭击。

那还是她刚上高二的时候。高一的班主任和年纪长在几个月前顶着巨大的压力保住了林嘉年,然而她的父母并没有就此善罢甘休,他们的目标很坚决也很明确,就是要让林嘉年从一中消失,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于是他们整装待发,再次调动了他们的人脉和势力,预备二次对学校发难。

她不明白她的父母为什么会那么残忍,一定要对一个无父无母的穷小子赶尽杀绝?为什么连学业这一条可以让他出头的路都不给他留?

哪怕那个被针对的人不是林嘉年,她也接受不了他们这样仗势欺人的行为——

在顾老师那里学习多年,她不只是学尽了他的绘画技巧,还从这位清贫却温煦的大学教授身上学会了一点: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顾老师的人就如同他的画风一样,温柔婉约却不失钢骨。

为此,她歇斯底里地和她的父母大吵了一架,后果就是她狠狠地挨了母亲一巴掌,并且失去了被司机接送的资格。

母亲说她就是一出生就拥有了全部,才会如此的不知好歹,所以要惩罚她,让她明白一下什么是普通人的生活。

母亲限制了她的零用钱,每周只给她一百块钱的生活费,不允许任何人去学校接送她,让她自己坐公交回家。

一中是住宿制,一周六天课,周六下午五点半放学,周日下午四点返校。

入学以来,她从来没有坐过公交车,第一次和其他同学们一起挤在校门口的公交站台等车时,她的内心是激动且新奇的。

她和其他人一样穿着同款校服,和大家一起做着同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这让她觉得自己终于融入了群体。

她等的是朝东南方向行驶的1路公交车,挤在人潮中上车时,她才发现林嘉年竟然也乘坐这辆车回家。

不对,他不是回家,他是回孤儿院……孤儿院就是他的家。

但由于第一次挤公交车没什么经验,所以那辆车她并没有挤上去,其实也是因为她不想挤了,车上人多得像是沙丁鱼罐头,她的手里还拎着一个沉甸甸的行李箱,上车之后连站的地方都没有,所以她决定等下一辆车。

载满了学生的1路车开走之后,她又发现林嘉年竟然也没上车。

在长长的站台内,他们之间相隔甚远,自始至终也没有对视一眼,但许知南却心知肚明,林嘉年是故意没有上刚才那辆车。

几分钟后,又来了一辆车,这次许知南上车了,林嘉年也上车了,却是从不同的车门上的车,像是形同陌路,又像是心照不宣。

上车之后,他们两个也是零交流,就像是根本不认识对方一样。

车厢内还有相识的同学,许知南根本不敢看向林嘉年,甚至不敢朝他所在的那个方向扭一下脸,她怕他们会过度解读她的行为,从而给那些校内谣言再增添上绘声绘色的一笔——上个学期末,她仅仅是因为例假痛去医务室开了点止痛药,就被那些“火眼金睛”的人安排上了为林嘉年打过胎的戏码。

在别有用心的人眼中,她的一举一动都充斥着下贱和淫-荡的意味。

为了自证清白,她只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及尽可能的和林嘉年保持距离。

林嘉年站在后门附近,她一直守着自己的行李箱站在驾驶室后方的第二排座位旁边,手扶座椅靠背稳固身体平衡。

高峰期前方的道路拥堵,车身晃晃悠悠、停停走走。

一个路口等了三个红灯都没有过去,她无奈地叹了口气,不经意地抬起了眼眸,百无聊赖地看向了窗外。

那天是个阴天,还不到六点半,天色就暗了下来,透明的车窗逐渐变成了黑色的反光镜,清晰又模糊地倒映着车厢内的重重人影。

她在窗户上看到了林嘉年。

林嘉年身穿着和她同款的蓝白色校服,留着校内大部分男生都极其排斥的寸头,车顶白色灯光的照耀下,他那没有发型修饰的脸型和五官却异常的清朗俊逸,只是眼眸中的那份孤寂与沉郁总是挥之不去。

在人头攒动的车厢中,他的身形极为挺拔,赫然出众,单手握着车顶的横杆,目不转睛地盯着车窗。

他们只敢在虚幻的窗影中毫无顾虑地相望。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她无法克制地勾起了唇角,与此同时,她看到他的影子也笑了。

两道小心的灵魂,在拥挤而压抑的空间中,隐秘地触碰着。

时间流逝的速度似乎变快了,红灯过后没过多久,她就要下车了。

这里是距离她家最近的一个站台,下车后还要再步行二十分钟才能到家。

因为林嘉年站在后门附近,所以她拎着沉重的行李箱从前门下了车。又因为同行下车的还有不少同学,所以她也一直没敢回头看,闷声不响地拖着自己的行李箱,埋头朝前走。

几分钟后,她来到了那条交通隧道的入口。

那一年这条交通隧道才刚刚建成,比现在还要偏僻荒凉,照明灯还是沧桑的昏黄色,人行道的边沿还堆放着尚未清理的建筑垃圾,仿若建筑工地上的一段大号的水泥管道。

拖着行李箱走进去后,整条隧道内荡满了空洞的回声。

独自一人行走在不见天日的半封闭环境中总归是有些害怕的,许知南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自己的脚步,行李箱的轮子滚得“哗哗”响。

走着走着,她突然发现自己的身后似乎有脚步声。

会不会是、林嘉年?

隧道内空旷无人,她大着胆子回头看了一眼,没有看到林嘉年,反而看到了一位大肚便便、形态猥琐的中年男人。

在她回头的那一刻,满头油发的男人朝她笑了一下,露出来了一嘴令人作呕的黄牙。他那双三角眼中也流露着不加掩饰的邪恶与侵犯。

男人突然加快了脚步。

许知南大惊失色,扔掉手中的行李箱就开始朝前奔跑,同时声嘶力竭地呼救:“救命!救命!”

整条隧道内回荡着的只有她的呼救声。

男人沉重又迅猛的脚步声逐渐逼近了她,她甚至能够听到从身后传来的粗重又恶心的喘息声。

即将冲出隧道的时候,她被抓到了,然后如同一只小猫似的被扼住后颈撞向了坚硬的墙壁。

她的脑袋几乎都要被撞碎了,眼前一片漆黑,无力地瘫倒在地。

随后男人抽出了自己的皮带,把她的手反绑了起来。

她开始哭,求求他放过自己,男人却不为所动,越发用力地缠皮带,她的手腕几乎要断掉。

就在这时,昏暗的隧道内突然又冲出来了一个人,抡起手中的钢筋就朝着男人的脑袋砸了过去。

男人连喊都没喊一声就瘫倒在了地上。

林嘉年扔掉了手中的钢筋,迅速解开了绑在她手腕上的皮带。

虽然并没有被真正的伤害到,但她依旧处于巨大的惊恐之中,如同一只被扣押在案板上的羔羊,无法自控地颤抖着,眼泪止不住地流。

她真的害怕极了。

林嘉年直接将她抱进了怀中,手覆在她的后脑上,将她的脸颊摁进了他的胸口:“别害怕,我在呢,我一直跟着你呢。”

其实,他的声音也在颤抖。

满心的害怕突然尽数化为了心酸,她抱紧了他的腰,哭得泣不成声。

后来她才知道,他在她下车之后就下了车,但为了不引起同时下车的同学怀疑,下车后他故意朝着和她相反的方向走了一段路才返身。

再后来,他们用皮带绑住了那个被敲晕了的男人的双手,然后报了警。

警车开来后,把凶徒和他们俩一起带回了公安局。未成年需要通知家长。

林嘉年没有家长,是孤儿院的院长代替了此身份。

她的父母赶来公安局之后,并没有感激林嘉年,他们愤怒地、以一种高高在上的权贵者姿态勒令警方严惩嫌犯。

只是驱车在回家的路上,她的父亲说了句:“这次就算了吧。阿南,以后乖乖听话,不要再让爸爸妈妈失望了。”

她的妈妈并没有发表异议,默许了对林嘉年的宽恕。

他们没有再对林嘉年二次发难,又再度恢复了司机对她的车接车送,条件是她必须乖乖听话,再也不能让爸爸妈妈失望了。

从那之后,他们两个连在虚幻的窗影中相望的机会都没有了。

黑色的奥迪车穿进了隧道,两侧的照明灯由明黄色变成了亮白色。

许知南看着车窗上倒映着的自己和林嘉年,恍然惊觉这时间过得还真是快啊,车窗上的他们早就不再穿校服了。

她内心深处突然涌起了一股疯狂的冲动:为什么、不能像是妈妈说的那样、忍一忍不离婚呢?

他们自十五岁相识,兜兜转转、磕磕绊绊十三年,为什么会走到离婚这一步呢?

她极度渴望着对林嘉年说:我们不离婚了吧?我们去民政局把申请撤销了吧?

但她的冲动最终还是屈服于了理智。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忍耐一次就要忍耐一辈子。

她还是接受不了背叛,来自那件衬衫的挑衅也令她难以释怀。

然而车身还没穿出隧道,林嘉年忽然开了口,低沉的言语间充斥着哀求:“知南,能不离婚么?”他后悔了,他早就开始后悔了,他不想离婚了。

许知南的喉间一哽,咬紧了牙关,待到那股汹涌澎湃的情绪被压下之后,才开了口:“不能。”

林嘉年的眼眶通红,竭力压制着哽咽,嗓音无比嘶哑:“我只有你了。”

许知南也在哽咽,语气却异常坚决:“你还拥有很多,你有头脑,有眼界,有事业,有大好前程,我只是你拥有的最微不足道的东西。”

林嘉年的语气间充斥着茫然与无措,仿若再度被扔在了孤儿院门口:“可是、没有你我连家都没有了……”

一个连家都没有的人,还要什么大好前程啊?

许知南心头一痛,强压着呜咽,回道:“你还会有家的。”

林嘉年心知肚明,他不会了,往后余生都不会了。

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留下许知南。

从出生以来,他所拥有过的所有东西都像是一阵春风一样,仁慈地从他的指间穿流而过,让无知又贫瘠的他一窥春光,却永远也抓不到春色。

不属于他的月光,终究还是会离开他的。

他依然是一条孤独的流浪狗。

半个月后,他们去了民政局,正式办理了离婚手续。

那天的天气很好,宛如他们结婚的那天一样,天上有金光,空中有微风,白云在流浪,就像是,所有童话故事的结局一样。

(上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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