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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 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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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 顾老师也走出了书房。

顾乾章年逾五十,已经生出了皱纹与华发,身姿却依旧清癯挺拔, 眉宇间尽显斯文与儒雅。他的穿着打扮也素来朴实, 身着一件从许知南四岁半第一次来上课时就已经见过的灰色毛衣, 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带了好多年的金丝边眼镜。

其实美院大学老师的待遇并不差,所以许知南在过往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太明白为什么顾老师和周师娘要把日子过得这么节俭, 甚至很不理解她的那个眼中只有利益的冰冷母亲为什么会一反常态地一直怀念着这样一个清贫的男人,直至她和林嘉年结婚。

或者说,直至她脱离家庭独立生活, 开始自己赚钱养活自己, 她才开始成长,才真正理解了生活。

在林嘉年的事业起步之前, 他们两个人的小日子也是清贫且节俭的, 因为他们没有长辈帮衬, 凡事只能靠自己。每年双十一来临时, 他们俩都要凑在一起拿着笔和本子计算最佳减免组合, 那真是比计算高考数学题还复杂,但他们俩每次都是一边开心地说说笑笑一边删删减减做计算,像是两个小孩在玩过家家的游戏,只不过他们不是小孩子,也不是在玩游戏,而是在认真地过家家。

那个时候虽然穷,但她也是真的开心,打心底的幸福。

谁知穷日子慢慢变富了之后, 他们俩竟然离婚了。

许知南的内心突然升腾出了几分酸涩的情绪, 却也还是迅速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亲切着喊了声:“顾老师。”

她今天穿了一件休闲款的棕色呢子大衣,内搭的黑色毛衣也是宽松的款式,所以坐着的时候肚子还不那么明显,站起身后,圆滚滚的肚子才凸显了出来。

顾乾章略有些惊讶:“诶呦,这才过了多久,肚子都这么大了?”

许知南笑着把右手搭在了肚子上,轻轻地揉了揉:“都五个多月了。”

她的神色十分柔和,笑意轻柔而明媚。

齐路扬的呼吸微微一滞,原本明亮的眼眸在瞬间暗淡了下来……那个在排球场上红着脸颊来找他,紧张到连说话都变得结巴的女孩,马上就要当妈妈了。

一个曾经那么抵触“母亲”这个角色的人,如今也要成为母亲了,并且还是心甘情愿的。

林嘉年在她心中的分量永远是那么的独一无二,可以让她为了他打破原则怀孕生子。

顾乾章一边回忆一边说:“上次来还没有这么明显呢。”

许知南又笑了,不等她开口,师娘就端着两盘水果从厨房走进了客厅:“南南上次来还是中秋节呢。”

许知南补充了句:“那个时候还没显怀呢。”

顾老师感慨了句:“真是快啊,这就要过年了。”随即他又想到了什么,立即挥手示意大家落座:“南南你快坐,小齐你也坐。”

四人围着沙发落座后,周师娘把水果盘往许知南和齐路扬的方向推了推,亲切温和地询问许知南:“最近怎么样?家里人都好么?”

顾乾章面带微笑地坐在沙发上望着她们。

许知南知道,周师娘是在替无法主动开口的顾老师询问她母亲的近况。

“都挺好的。”许知南语调轻松又明快地说,“我爸妈的身体一直挺好,没病没灾,我弟弟虽然调皮了点,但是学习成绩还不错,家中一切都好。”

周师娘舒了口气,点着头说:“一切都好就行。”

顾乾章也缓缓地点了点头,不只是在附和师娘的话,还是在回应许知南的话。

但其实,她母亲的生活状态,也就那样,一直是那样,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地位和话语权,却失去了一辈子的挚爱和幸福,可是许知南不能明言,她需要替自己的母亲在她的一生挚爱面前维护最后的体面和尊严。

许知南在心里叹了口气,不动声色地把话题换走了,扭头看向了齐路扬:“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等齐路扬开口,顾乾章倒是先意外了起来:“小齐不是你介绍来的么?”

许知南一愣:“啊?”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齐路扬立即解释道:“是这样,我和阿南是大学同学,之前总听她提起您,所以我找老师的时候最先想到的就是您。”

顾乾章了然,徐徐点了点头。

许知南也接受了齐路扬的解释,因为她确实不止一次地跟齐路扬提起过顾老师——每次吃到他早早起床、不畏舟车劳顿为她买来的豆腐脑时,她都会想到顾老师,因为杨记豆腐脑就在顾老师家对面。

可以这么说,在她的记忆中,来顾老师家上课和吃豆脑是挂着勾的,属于童年的一种色彩,终身难以忘怀,所以她总是会情不自禁地跟齐路扬讲起自己跟随顾老师学国画的经历。

随后,许知南又询问齐路扬:“你是学练硬书法还是软笔书法?”

齐路扬:“都学。”

许知南:“有进步么?”

齐路扬眉梢一扬:“阿南,你是在小瞧我还是在小瞧顾老师?”

许知南听出了陷阱,紧急避险:“我可没说顾老师啊,你别拉我下水!”

顾老师和周师娘听到他们俩的对话之后都笑了,与此同时,老两口也看出来了许知南和齐路扬的关系不错,确实是旧相识,只不过没往旧情人的方面想。

顾老师起身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笑呵呵地对许知南说:“我去把小齐的作品拿来让你看看,你就知道士别三秋当刮目相待了。”

齐路扬神采奕奕,气定神闲:“顾老师言之有理!”

许知南不屑哼了一声:“那我倒是要拭目以待了。”

没过多久,顾乾章就拿着一沓加厚熟宣纸从书房回到了客厅,一页页地、工整有序地在实木茶几上摊开。

距离许知南最近的那一排是硬笔书法,往外是软笔书法。顾老师还是按时间的先后顺序排的,最开头的那几张字体真是丑的惨不忍睹,形如鸡爪,枝叉潦草,要不当着顾老师和周师娘的面,许知南真想奚落齐路扬一句:“就你这字写的,还没我老公用脚写得好。”

林嘉年的字就如同他的人一般,温柔如长风却有挺倔傲骨,一撇一捺行云流水,字里行间柔中带刚。

记得上高中的时候,学校还组织过书法比赛,林嘉年当仁不让地获得了一等奖,参赛作品还在学校大门口的展示栏上贴了一个多学期。

就齐路扬这破字,真的没法儿和林嘉年比,哪怕是回炉重造之后的,但谁让他的书法老师是顾老师呢?不看僧面还要看佛面呢,所以许知南还是看在顾老师的面子上给了齐路扬一个面子,从茶几上拿起了两张写满了字迹的纸业,认真对比了一下,给予了一些的肯定:“好像是进步了不少。”

话音才落,她的注意力突然被散落在宣纸上的几个字吸引了——

她的左手中握着的是齐路扬最初来上课时写下的字迹,在满篇密密麻麻、歪曲扭斜的字体中,“我”和“太”这两个字并不突出,之所以会吸引到许知南的注意,是因为这两个字的字体和她记忆中的一点都不一样。

「太阳的光芒无远弗届,我对你炽热滚烫的爱亦是如此」

在她的记忆中,组合成这句情话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用笔直的火柴拼凑出来的,虽说可以看得出是认认真真一笔一画写下的,却一点都不流畅,控笔笨拙生疏,像是从来没有学习过写字的孩童第一次用心书写出来的字体,怀揣着紧张和期望。

然而她左手中拿着的这张纸上的字迹并不笨拙。齐路扬的字和他的人一样,洋洋洒洒地透露着一股漫不经心、肆意张扬的公子哥的调儿,横钩撇捺之间还有飘逸的笔锋,丑的轻盈流畅,与认认真真、以一种笨拙且小心的控笔、一笔一画书写下炽热情话的那个人判若两人。

许知南的内心深处突然掀起了惊涛骇浪:我不会是,弄错人了吧?

然而她也只是惊骇了几秒钟而已就冷静了下来,因为她又回想到了发现那个挂在自己画框上的蓝色沙瓶的那一天,她还特意拿着小沙瓶去找了齐路扬,询问是不是他送的?齐路扬也承认了就是他送的。

可是,字迹为什么会那么不一样呢?除非是特意训练,不然一个人的字迹怎么会说变就变?就算是时间长了,年岁长了,字迹的变化也是细小轻微的,不可能彻底与之前截然不同。

许知南的内心满是疑虑,可是当着顾老师和周师娘的面,她也不好意思直接询问齐路扬,不然肯定会暴露他们俩之前的关系,那可真是尴尬死了。

许知南也没忘记林嘉年还在楼下等她呢,所以她并没有在顾老师家停留很久,拒绝老两口在家吃午饭的邀请,只坐了半个小时左右就起身告辞了,哪知齐路扬也在这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一起走吧。”

许知南惊慌一愣,心说:我老公还在楼下呢,你可别跟我一起!

而且刚才还是她特意要求林嘉年不许跟上楼的,要是让林嘉年看到自己和齐路扬一起下楼了,肯定又该多想了。

那个混蛋甚至怀疑过她离婚后会去和齐路扬同居……许知南虽然委屈又生气,但并不想再让林嘉年误会什么,但是她又不能直接拒绝齐路扬一起走的提议,因为她不能说实话,不然就该暴露自己和林嘉年之间的感情有问题了,所以她只好委婉地回了句:“你不是还要继续上课么?”

齐路扬:“年前的课已经全部上完了。”

许知南无计可施,只好又看向了顾老师:“您不再给他留点儿作业?他可不是什么好学生啊,要是不给他点儿压力,年后前功尽弃。”

齐路扬哭笑不得:“阿南,我又得罪你了?”

许知南压根儿没搭理他,眼巴巴地望着顾老师。

然而顾老师并没明白许知南的意思,笑着回了句:“放心,已经留过任务了。”

许知南无奈,叹了口气,向操蛋的现实妥协了:“那好吧,我们就先走了,年后再来看望你们。”

顾老师和周师娘立即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一起把他们俩送到了家门口,之后还想将两人送下楼,被许知南态度坚决地制止了,两人才作罢。

顾老师家住在六楼,顺着拥挤的楼梯往下走的时候,许知南沉默如金一言不发,满脑子想得全是该怎么说服齐路扬不要走出单元楼、不要让林嘉年看到她。

可是转念一想吧,她又觉得自己这种想法很可笑——她又没有和齐路扬偷情,干嘛这么心虚?为什么不能坦坦荡荡地一起出现?

“附近有什么好吃的么?”

齐路扬突如其来的问话打断了许知南纷杂纠结的思绪。

老家属院的楼梯太窄,无法并排走两人,许知南走在前方,听闻齐路扬的问话后,她在四楼和三楼之间的缓台上停驻了脚步,诧异地回头,看着他说:“杨记豆腐脑呀。”

齐路扬明亮的眼眸中带着笑意,语气中充斥着好奇:“好吃么?”又问,“除了豆腐脑之外,它家还卖别的东西么?”

许知南愣住了,眼神中的困惑与诧异越发深刻:“你忘记了么?就是杨记豆腐脑呀。”

齐路扬的神色一怔,笑意一僵,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紧张匆忙地改了口:“哦、对!我想起来了,杨记豆腐脑!你一生病就想吃它家的豆腐脑,我还去给你买过,那天还下着大雪!”

许知南的回忆也被勾出来了,轻轻地叹了口气:“嗯,那天的雪特别大,天也很冷,我就是被冻发烧的。”

齐路扬立即点头,急切附和着说:“是,雪大的连车都开不了,防滑链根本不管用,我在路上耽误课好久。”

许知南又是一愣,微微蹙眉:“你不是说、你是坐地铁去的么?”

齐路扬的呼吸猛然一滞,眼神慌乱至极,下意识地舔了舔干涩的双唇,再度着急忙慌地改了口气:“呃、呃对!对!我想起来了,我没开车,是坐地铁!”随后,他又信誓旦旦地补充了一句,“出了地铁站后还要走一段路才能到杨记和学校,我来回的路上还摔了好几跤,狼狈的要命。”

许知南却沉默了,长久的沉默,目不转睛地盯着齐路扬,神色逐渐冰冷阴沉。

齐路扬的眼神越发闪烁,心慌意乱,却还在强作镇定,竭力牵出了一个笑容:“怎么了?”

许知南也笑了,笑意中满含讥诮,眼圈却逐渐通红:“怎么了?你问我怎么了?我那些年里,吃到的每一碗豆腐脑,没有一碗是破碎的,即便冒着风雪买来的那一碗,也是热气腾腾完好如初的,你怎么会摔了好几跤呢?”

齐路扬浑身一僵,如遭雷击。

许知南的眼泪已经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她拼命咬紧了牙关,却还是没能克制的住内心的愤怒和心疼,眼泪在眼眶中越积越多,最终如决了堤的洪水一般汹涌而下。

杨记的老板娘,认识林嘉年。

老板娘的女儿在日复一日的无声相遇中对学生时代的林嘉年芳心暗许,还给他画了画像。

林嘉年去过杨记好多次,却从未吃过一次。

许知南突然明白了一切,那年冬天,在她生病的时候,冒着大雪去给她买豆腐脑的人是林嘉年,小心翼翼地呵护了一路的人也是林嘉年,后来日复一日,不畏舟车劳顿,总是在第一节课上课前将热气腾腾的豆腐脑放在教室第一排课桌上的人,还是林嘉年。

那个让她为之动容,让她感到温暖的人,一直是林嘉年,齐路扬只是在坐享其成,却还能如此的心安理得、问心无愧。

许知南顿时有了种心如刀绞的感觉,她心疼极了林嘉年,也恨极了齐路扬,甚至开始痛恨自己,因为自己是齐路扬的帮凶,一直在和他联手践踏林嘉年的爱。

她也从未想过,眼前这个惊艳了她整个青春年少的男人,竟会如此的下作。

她的初恋成为了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许知南含着眼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人,愤怒到嗓音都在发颤:“齐路扬,你真卑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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