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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 第 65 章 方 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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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此问, 站在花非然身后侧的闻明月眸动,目光移转,见那人茶碗到嘴边却顿住, 眼睫下落了点点又掀起撇过脸,神情变得冷然。

花非然稍侧首后瞥一眼, 小抿口茶, 放下茶碗:“谈姑娘最近挺好。”

“是吗?”辛珊思一手托腮,饶有兴致地看向似乎在生气的闻小掌柜, 道:“她挺好我就放心了。”

见她盯着明月, 花非然面上的温润散了两分, 手攥着茶碗,敛睫遮住眸中的情绪。辛珊思可不管他高兴还是不高兴, 她只想自己这的信能卖个好价钱:“闻小掌柜, 咱们做笔生意。”

闻明月意外,转回头看向楼主,见他不动,抬手拱礼向对面:“阎夫人,有什么事您可以直接与我们楼主说。”

辛珊思摇头:“不, 这笔生意跟你谈于我利大。”

话已明说,花非然要还坐着就是他不识趣了,站起身一把拉上猴子,大步离开。闻明月看着他出了客栈,才上前落座, 抬手作请:“您要谈什么现在可以谈了。”

辛珊思勾勾手指, 示意她靠近点。闻明月见她神秘兮兮的,心里生痒痒,不由趴到桌边, 伸头向前。辛珊思一般动作,声压得极低:“谈思瑜的身世,一界楼知道吗?”

知道也不知道,闻明月看着阎晴,六月底七月初那几天,她和楼主在岭州再遇那姓谈的。

一开始姓谈的还是如头次相遇那般,与他们不远不近,但之后…她一句两句话总能戳到楼主心窝。尤其是他们要离开岭州那天,她问的一句,非然公子,你有真正笑过吗?

因为这问,接下来的日子楼主时常出神。有时,她甚至能感觉到楼主在厌弃他自己。

辛珊思察着她的面色,见她迟迟不开口,便开门见山地问:“谈思瑜真实身份,值多少银子?”

闻明月心头一动不由凝目,目光直对阎晴。辛珊思不避她的审视,又道:“她可不是什么地主的外室女。”

她正打算细查谈思瑜身世,不想这位就送来了。闻明月快速评估,目前谈思瑜身上最亮的光芒还是跟弄月庵死了的老尼善念有关,虽说近期也交了几个朋友,但那些朋友都尚未成气候。

移目望向客栈外与黎大夫站在一起的人,她含着跑到嘴边的价。

辛珊思加把火:“我这个信于你…于花非然必是超所值。”

心一定,闻明月收回目光,直接在原来的价上再加千两银:“一千五百两银。”不是谈思瑜值,是为花非然。

这么高!陆爻口干,他三两一卦还有不少人嫌贵。

一千五百两银…辛珊思唇角往上跑,这比她预期的五六百两银要高不少,赶紧…赶紧把信告诉人家,让闻明月再凑近点。客栈外,花非然余光留意着大堂,见那两人头顶头,他面上的笑一点一点地消失殆尽。

黎上将闺女从右臂弯换到左臂弯:“你有些不一样了。”

“哪里?”花非然又要扬起笑。黎上转脸:“不想笑可以不笑。”

大堂里,闻明月听闻信后,震惊得顿了两三息才眨动眼睛。阎晴刚说什么…谈思瑜是达泰的女儿。达泰,是她认识的那个纥布尔·达泰吗?

一看闻明月回不过味的样儿,辛珊思就知这笔生意人也没亏,笑问:“值吗?”

值。闻明月两眼里神光渐亮,纥布尔·达泰值一千五百两银,她忙问:“你从哪得的信,可有证据?”

“谈思瑜的娘叫谈香乐,你们可以使个人去蒙都打探一下。关键一点,谈香乐是在西佛隆寺与达泰苟且,怀上的胎。”辛珊思想了想,又补了两句:“谈思瑜对自己的身份很认可,她寻母只是个借口,勾搭各路豪杰俊秀,扰乱中原武林才是目的。”

闻明月有些兴奋,盯着阎晴。

对视几息,辛珊思不明她这什么意思:“你…该付银子了。”

“不急。”闻明月露笑,带着点点殷勤:“您这还有别的信吗?一界楼一定给您最满意的价。”

别的信啊…辛珊思心思一转,道:“有,但…”语调拖长,神色郑重,“我想先向你打听个人。”

想到刚这位也是先打听了谈思瑜,之后才卖信,闻明月立马问:“谁?”

“米掌柜。”辛珊思道。

米掌柜?闻明月凝眉,这位她知道,但具体叫什么她不清楚。一界楼有本谜册,米掌柜在谜册的第二百三十二页。这米掌柜跟黎冉升一家被杀好像有点关系,但具体什么关系…一界楼也不知道。

品着闻明月的难色,辛珊思知一界楼对这米掌柜八成是没什么记录。

阎晴问这个,难道黎大夫真的是黎冉升的儿子?闻明月手指向自己的左眼眼尾尖:“一界楼只知道米掌柜的左眼尾尖,挨着下眼睑睑缘的地方长了一颗像痣一样的小小黑点。”

“长在眼睛里?”见闻明月点头,辛珊思欣喜,别的可以伪装,但眼睛里不好伪装。

闻明月提醒:“这个位置虽特殊,但眼睛稍微往起来眯点…”她做样,敛起双目,“就可以把黑点掩盖住。”

“有信总比一点信都没有好。”得了自己想要的,辛珊思也不拖沓,直接问:“沁风楼的讯你们要不要?”

“要。”闻明月一点没迟疑,月中黎大夫才在坦州跟沁风楼闹了点不愉快,这信肯定热乎。

辛珊思点点左小臂:“沁风楼那个花苞是炽情。”

“这个一界楼知道。”闻明月干笑。

正常,辛珊思又道:“黎大夫摸到怎么解炽情·毒了。”

心漏跳了下,闻明月正了神色,追问:“不用知道药量?”

辛珊思点头:“对。”

这个值钱,闻明月左手一张:“五百两。”

什么?陆爻看着那只大张的手,就这点事也能卖五百两?辛珊思愉快了:“你有什么想知道的,我看看我清不清楚?”

不等音落,闻明月就出了声:“沁风楼的主子。”

这个…辛珊思收敛了笑意:“不要给一界楼招麻烦。”这讯她只会卖给蒙曜。

懂了,闻明月弯唇:“您是住在天字一号房吗?”

辛珊思点首:“是。”

“银子我一会给您送去。”

“好。”

闻明月退身坐正,端起茶碗送到嘴边又顿住,垂目看了眼,她忘了这是楼主刚喝的,放下茶碗重新拿一只倒上茶:“对了,汪轻依已经被我师父废了功夫,关押了起来。”

“这么快!”辛珊思有点欣赏峨眉了:“她全招了?”

“哪里会?只我师父和七灵师姐也不是她能糊弄得了的。”闻明月端茶敬阎晴:“师父正在想法子撤绝煞楼的挂牌。若这方事了,挂牌还不得撤,她会带苏玉芝回峨眉山。”

辛珊思端茶:“两位师太公正大义,我先替玉芝谢过两位师太。”喝了口茶,放下茶碗,“不要轻瞧谈思瑜,这几月是达泰不在中原,她行动上不便宜。花非然也算是走运。但我相信达泰迟早会回来,放肆了十三年,他守不了西佛隆寺的清规戒律。”

闻明月认同:“我从未轻瞧过谈思瑜。”而且她也想好怎么对付谈思瑜了。明天自己会再去一趟丰山客栈,请师父手书一封送回峨眉山,让掌门师姐去信弄月庵。

达泰派人火烧峨眉山扰乱峨眉的仇,峨眉门人都记在心里。现在有机会,当然要还。弄月庵就是杀不了谈思瑜,能逼得谈思瑜认祖归宗,于达泰也是重手一击。

在西佛隆寺苟且怀上孽种…不得不说,达泰的胆子好肥!

辛珊思点的饭菜做好了,与闻明月道了别,叫一声还在客栈外站着的父女两:“回房吃饭。”

黎上低头看撑起两眼皮找娘亲的闺女,连声招呼都不打,就撇下花非然转身回了客栈。辛珊思见小人儿瞅着她小嘴咧开来笑,心里百花怒放:“困了是不是?”

“打了四个哈欠了。”黎上说着,黎久久又打起哈欠。陆爻端着满满一托盘的菜,心疼道:“咱久久真是硬撑着陪她爹玩。”

黎上冷瞥了一眼陆爻。辛珊思笑着推他:“快点上楼。”

风笑尺剑,已经叫了苏玉芝等在一号房外。陆爻闻着饭香,不馋但嘴里津液泛滥。

回到房里,饭菜摆上桌,黎上便抱着闺女围着桌子转。黎久久哈欠也不打了,两眼盯着桌,小舌伸伸带出一串口水。辛珊思瞪了又瞪黎上:“你就这么招…一会闹起来,我看你怎么哄?”

黎上乐得眼都笑眯了:“等她会走了,我们一定要带她去赶集。”

今晚陆爻爷俩也在这用饭,板凳不够,风笑去二号房搬了两张凳子来。苏玉芝给各人盛好汤,将汤瓮挪去榻几上放着,笑看了眼那对父女,真心羡慕。

“坐下吃饭。”辛珊思拍了拍身旁的凳子,并示意各人动筷。

尺剑瞧久久馋得那样,道:“明天我去早市转转,看有没有卖频婆,有就买些回来。”咸汤咸水吃不上,频婆可以舔两口。

黎上让尺剑去倒半碗水给他,他拿了调羹舀了点,送向闺女的嘴。黎久久小嘴大张,眼还盯着桌上菜,喝水喝得啧啧香。辛珊思笑得脸都红了,见小东西喝完还急要,更是乐。

一顿饭,黎久久喝了五调羹水,心满意足。风笑、尺剑、陆爻收拾桌子,辛珊思送两步苏玉芝:“封因、七灵两位师太已经处置了汪轻依。”

跨出门的脚一顿,苏玉芝转身:“怎么处置的?”

“废了功夫,关押了起来。”辛珊思回。

点点头,苏玉芝心里好受不少:“峨眉的两位师太都是有历练的,她们目光如炬,既出手那必是肯定了汪轻依不无辜。”这也进一步证实了他们的猜想。还好…还好当初自己没放弃,不然就真成全了仇家。

辛珊思拍拍她的肩:“回去好好歇着,养精蓄锐,我们二十八日去林家赏鉴。”

嗯了一声,苏玉芝抬手拱礼:“多谢。”

看着她进门了,辛珊思才回身。陆爻和陆耀祖告辞,尺剑、风笑端着残羹下楼。黎久久翘着小脚,困劲又来,两眼眯达眯达要往起闭。

伙计水送上来,两口子赶紧给小家伙洗澡。也就过个水,辛珊思便将眼快睁不开的小人儿抱起擦擦,放上床喂奶。

“闻明月说,米掌柜的左眼眼尾尖上长了颗痣样的小黑点。”

黎上淘洗着他闺女的小衣裳:“眼里?”

“对。”辛珊思手指向下眼睑:“就靠这里。”

黎上回想,迟迟才道:“我的记忆里没这么个人。方阔…眼里也没黑点。”

“咱们日后留意着点。”辛珊思是觉这条信很有用。

“好。”又揉搓了两下,黎上将小衣裳拧一拧,放到另一只小盆里,舀了水正要再淘洗就闻脚步声,他扭头看向门口。

敲门声响起,闻明月声来:“阎夫人,东西我就放门口了。”

“可以。”辛珊思朝黎上无声说道:“银子,快去帮我拿来。”闺女松口,她拉下衣服下床。

黎上打开门,捡起地上的小木盒,习惯性地查检,确定没什么问题才小心地打开,点了点银票。

“两千两。”辛珊思已经趿拉着拖鞋来了。

“正好。”黎上把银票递给她。辛珊思接过又点一遍,闻明月真是深得她心,百两一张的银票点起来就跟现世点钞票的感觉一样,踏实又满足。

黎上抱住她,张嘴抿了抿她颊上的肉:“就这么喜欢?”

“不是喜欢…”辛珊思扬高那沓银票,摇了摇:“这个是我过日子的底气。”

“那我呢?”银子他有很多,黎上抬起她的脸,让珊思看向自己:“我不是你的底气吗?”

辛珊思正经道:“你怎么会只是我的底气?你还是我的背后,黎大夫。”趴到他怀中,噘嘴嘬了口他的下唇,“我就算有很多很多银子,闲时也还是会打络子。生活的技能不能丢,尤其是我们这种膝下有孩子的。”

“就知道哄我。”黎上圈紧她。

辛珊思笑开:“那你喜欢吗?”

喜欢,黎上印上她的唇:“可我还是更喜欢你多赖着我点。”

“好。”辛珊思答应得爽快。黎上一听就知没带诚心,张口攫住她这骗人的嘴,细细吮吸。

天黑尽了,汪轻依也没从丰山客栈出来,这让汪成很是担心,想去林家又怕被人瞧见,按捺住焦躁挨到鸡鸣时,他乘马车往东城门口去。出了东城门,便直奔东郊双梁桥。

东郊双梁桥双梁镇东,一富绅打扮的男子背着两手从一户敞着门的宅子走出,哼着小调悠闲西去。

他离开不过两刻,一个眉须足寸长的老和尚,手拿着钵从那户人家门前过,只过去没几步突然驻足,沉凝两息,猛地转身回看。

老眼沉沉,紧盯敞着的门。呆愣三四息,老和尚掩息疾步往门口。宅子不大,正房亮着灯。他慢慢走近,不用入内就可看到坐在灯边那具垂着脑袋的尸体。榻几上,两只茶杯一壶茶。感觉不到人息,那人应该已经离开了。沉步进屋,抬起尸体垂着的脑袋,看脸。

韩震?

老和尚认识,尸体还未凉透,回身就往外,向西追去。

辛珊思这头是傍晚才听说韩震死了,意外却又觉在情理之中:“坏事做尽,报应上身。”

送信来的闻明月,眉头舒展不了:“我一早去了师父那,见了汪轻依,将韩震的死告诉了她。她一口咬定是你杀的。”

“她哪只眼看见的?”辛珊思嗤笑:“我要杀韩震可不会选在三更半夜。”

确实,闻明月端茶碗,大口喝了两口凉茶,稳住乱跳的心:“我跟她说明了,人不可能是你杀的。之后便问了她绝煞楼挂牌的事,是谁的主意是谁挂的?她起初还不肯说,我就放言要找黎大夫买魂香来审她,她这才招。”

有了不好的预感,辛珊思趴到桌上:“不是韩震挂的?”

沉默两息,闻明月回:“不是韩震挂的,但是韩震的主意。韩震没有亲自去绝煞楼,而是着人找了个男子,代为跑一趟。”

辛珊思看着闻明月,等了三四息等不到后续,便问:“然后呢?他们找的那人是谁,一千金呢,不会真就那么随便地在大街上拉一个,不问姓名便把金给了人家吧?”

“不至于在大街上随便拉一个,但也没谨慎到哪。”这人世间的事最是难说难料,闻明月轻吐:“汪轻依只知道对方姓米…”见阎晴神变,她淡定地接着道,“今年五月刚到兰川城西开米粮铺子,自称老米头,外人称米掌柜。韩震的人,蒙脸拿了他小儿子,要挟他走一趟绝煞楼。”

心突突的,辛珊思怎么觉这个米掌柜出现得有点…太是时候了,正好方便了韩震。可他怎么知道这一切?是方阔又写了话本,还是所有事态都尽在他掌控中?

闻明月指轻轻点着桌面:“一界楼已经派人赴兰川城了。”

“那家米粮铺子应该已经不在了。”辛珊思回想他们这一路,除非那米掌柜真的神通广大,连他们在想什么都一清二楚,否则不可能把控住事态发展。那么韩震的死…会不会是意味着这次他的设计失败了?

“在不在,都要去查一查。”还有一事,闻明月要告诉阎晴:“今天中午,方阔从南城门进了西蜀城。”

这就更有意思了,辛珊思微笑。

“我该回去了。”闻明月又喝了口茶,站起身:“昨天你卖我的那信儿,于我于一界楼确实很值。”昨个,她趁吃晚饭的时候,将谈思瑜的身世讲明,恶心得花非然把吃进去的半碗饭一碗汤十好几口菜全给吐了,现在还躲房里,没脸出来见她。

她早说谈思瑜造作了,身为一界楼楼主竟还被造作戳中心窝子…真是笑话长大了,变成个大笑话。

辛珊思送她到客栈门口:“喜欢一个人,别只憋在心里,你得让他知道。”

闻明月当没听见。

“我觉得你就很好,当着你师父的面我还夸过…”辛珊思余光扫到一位老和尚,只眨个眼的工夫,老和尚便没了影,她面上无异:“你绝对配得上花非然。”

“你不懂。”闻明月没脸红,低头理衣:“我和我哥是花家收养的。说难听点,我们就是花家的家仆。”

“可你是在峨眉山长大的,是封因师太的弟子,峨眉掌门还得唤你一声小师妹。”辛珊思移目看向老和尚消失的那个巷子口:“那只猴子是你养的,还是花非然养的?”

“我。小猴未满月,它的娘就被密宗的人打碎了脑袋。我看它可怜,便将它养在了身边。”

“花非然对那猴子像亲生的一样?”

“花非然是人。”

“我没说他不是人。”辛珊思转头看向闻明月:“我只是想说…爱屋及乌。”

闻明月愣住,嘴张开想反驳,但又不欲反驳,甚至内心里还在劝说自己阎晴说讲的是对的,旁观者清。久久,她自嘲一笑:“我回了。”

“再见。”辛珊思目送,看她走远了才回身,只方跨进客栈脚就顿住了。之前消失在巷子口的老和尚,出现在门外。正好,黎上抱着睡醒的闺女下楼找人。

“阿弥陀佛。”老和尚左手托着只钵,右手拇指夹着佛珠串,竖手胸前。

辛珊思看向黎大夫。黎上神色依旧,一脸宠溺地望着怀里的肉团子。走近了几步,黎久久还带着惺忪的两眼逮着她娘,立时欢喜。辛珊思抱过她,转身面向门外人:“方阔?”

老和尚看了眼黎上,再念阿弥陀佛,回道:“是贫僧。”

你可不贫,辛珊思转头与黎大夫说:“韩震死了,他请的那个去绝煞楼挂牌的人姓米,家中开米粮铺子。”

黎上轻眨了下眼,轻语:“是吗?”看着方阔,“你来是为寻仇还是为别的事?”

小小竟真是死在他们手里,方阔流露痛心,放下竖着的右手,抬起头:“二位,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辛珊思正有事要问他,移步往楼梯口去。黎上颔首,也转身了。方阔迟疑了稍稍,还是进了客栈跟上去。

进了二号房,未等尺剑将门关上,辛珊思就问:“你到底写了多少话本,有多少流出去,林家这出在你的话本里吗?”

方阔望着阎晴,走近一步:“贫僧胞弟魏舫的死…”

“我可没去方林巷子杀他。”辛珊思把久久塞给风笑,亦上前一步:“他领着百鬼勾连迟然、蒙人还有东瀛人来迎阎王,”极尽讽刺,“阎王不是佛主,不会站着不动给他杀。”

“他…他确是不该…”方阔老眼含泪:“但肯定是受人蒙骗了…”

这些她可管不着,辛珊思又逼近一步:“死了弟弟,你也知道心痛,那黎家满门呢?”

方阔抬手掩面:“贫僧惭愧…但贫僧真的是无意呀,追凶二十年,不敢有一日懈慢。可那凶手实在狡猾,每回贫僧都晚他一步。”

“那方林巷子呢?”辛珊思可不敬他白眉白须,既然叫她撞上了,那该问的她都要问一遍,管他答的是不是真话。

方阔稍侧首,看向冷漠的黎上,回道:“方林巷子暂时让小…魏舫占着,贫僧是想着哪天拿到米掌柜,再将那巷子归还黎大夫。”

“怎么还?你哪天能拿下米掌柜?”辛珊思嗤笑:“敢情抓不到米掌柜,方林巷子就一直归魏舫所有。魏舫住着不亏心吗?方林巷子里的哪寸地上没有黎家人的血?”

有媳妇真好!风笑轻晃着怀里的小久久,听着阎小娘子一声声质问方阔老秃驴,心里舒畅极了。方阔不就仗着出身少林吗?以前主上身中剧·毒,不好开罪少林,面上敬着他。现在,情况可不一样了。

方阔羞愧:“是,是贫僧想岔了。阎夫人教训得对。”

“我讲的是理,不是在教训你。”辛珊思横眉:“还有,你那个弟弟养百鬼的银子哪来的,你别告诉我是他挣的?一把剑五百金,说掏就掏了,你是掏了少林的库房还是掏了雪华寺的库房贴补他?”

“这…阎夫人就言重了,贫僧没有贴补他,更不知他哪来的银子?”

“没贴补他,你还看不到他挥金如土是吗?”辛珊思怎么觉这老和尚一身老白莲味。

“贫僧四处奔走追踪米掌柜,魏舫长居坦州城,贫僧与他几年见一回面,当真是不知这些。”

“几年见一回面,我这才杀了魏舫不足半月,外头还少有人知百鬼迎阎王的事呢,你就寻上门了…”辛珊思戏谑:“你真不简单!”

“是有人通知了贫僧。”方阔被逼问得额上都冒汗了。

辛珊思嘴一撇:“谁呀?”

方阔难言,犹犹豫豫许久才吐露:“米掌柜。”

意外吗?辛珊思看向黎大夫。黎上回之以笑,接过话继续问:“西蜀城林家的事,你清楚吗?”

沉默了足有十息,方阔开口:“年轻时候写过一本话本,讲的是一户看似寻常的人家,手里握有铸造神器的术法。这户人家的当家人很平庸,又不甘平庸,便偷偷炼了把神器,结果因为神器的神光泄露了他家的秘密,引了几家觊觎。

那几家有意接近,有一户成功娶到这家的闺女…经过十多年的蓄谋,终于偷到了术法。为将术法占为己有,那家就使计休了儿媳妇。儿媳妇被休后回娘家没两年,娘家就被一股不明势力偷袭。”

还真是大差不差,辛珊思问:“主角呢,哪个?”

“那家逃出的小儿子。他之后会一路摸爬滚打,查清事情真相,为家人报仇雪恨。”方阔淌起眼泪:“自打黎家被灭门后,贫僧就没再写过话本了。”

“委屈你了。”辛珊思又问:“黎家那则故事里,谁是主角?”

黎上看着不语的方阔,心知这回肯定不是黎家逃出的小儿。

“你倒是说呀?”尺剑催促。方阔掏出方巾,擦眼泪:“是米掌柜的主翁,一个尚了公主的武状元。话本里,豪富之家虽富可敌国,但却是奸商,专门刮民脂民膏。”

“你查了二十年,都查到什么了?”辛珊思看老和尚抹眼泪,心一点不难受。死了那么多人,他流几滴老泪算什么?

“米掌柜行事很小心,难觅痕迹。”

意思是什么也没查到…黎上轻笑:“方阔,你什么时候知道阎丰里是魏舫杀的?”

方阔一顿,松弛的眼皮遮得他眼睛只剩两条缝,叫人难看清眼中情绪。

好高明的问话,辛珊思嘴角微不可查地扬了下。不问知不知道,问什么时候知道的?她想听听老秃驴怎么回?

“阎丰里是他杀的?”方阔不信。

黎上看着他演:“之前我娘子说,魏舫领百鬼迎阎王,又问你魏舫养百鬼的银子哪来的?你一点都没表露出不知魏舫养百鬼,很明显你是知道这事的,现在再装…有点晚了。”神色一收,冷道,“尺剑,送客。” .w.com 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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