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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 第 96 章 动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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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颔着首的谈思瑜, 心里酸极了。在洛河城时,她就看出阎晴对蒙曜不甚敬重。一个汉人,即便是武艺高强, 也不该有这般底气。可其若是纥布尔·寒灵姝的弟子,那就另说了。

让金尊玉贵的诚南王都放下身段,低声下气地讨好、拉拢, 阎晴真是叫她羡慕。不似她,连当众喊亲生父亲一声阿爸, 都战战兢兢。

“对了,本王还未恭喜副宗主…”蒙曜脸上带笑, 看了眼站在达泰后的谈思瑜,意味深长地说:“喜得一女。”他也不掩饰, 将幸灾乐祸全呈于言表。

谈思瑜心一紧。

对来自蒙曜的奚落,达泰虽早有准备,但到了真正面对的时候, 仍难做到心神平静:“小僧叫王爷看笑话了。”

“没什么可笑的。”蒙曜再瞧向谈思瑜:“既然把女儿认回来了,那就好好教好好对待。她也怪可怜的,一个姑娘家家, 为了你,连名节都不顾, 在混乱的江湖东奔西走。她娘也是,宁愿背负浪荡, 顶撞玄灵老祖,也闭口不谈孩子父亲。母女都这般忠贞,副宗主当好好珍惜。”

蒙曜…达泰垂落的左手,死死握住佛珠。谈思瑜在心里大声求着蒙曜,求他别说了。

虹山眼观鼻鼻观心, 全然置身事外。另十五武僧亦一般,对达泰与玄灵老祖的婢女苟合生女之事,他们不会过问太多但已去信西望山将此事禀告。寺里会酌情追究。

“小僧惭愧。”达泰俯首。

谈思瑜今年有十九了吧?蒙曜收回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抬手请虹山师兄移步往他的禅室去。达泰隐瞒有女之事十九年,还穿袈裟在中原耀武扬威,胆子是真不小,简直是没把西佛隆寺的声誉当回事。

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达泰低垂着的双目变得森冷,似淬了毒一般。

入了小师弟的禅室,虹山问:“阎晴是给玄灵老祖立碑的那位吗?”

蒙曜微蹙眉头:“今天我唤她小师叔,她并没否认。”

是就最好,这样寺里也不用再派人去找。虹山又问:“你见过她出手吗?”

“没亲眼见过。”蒙曜请师兄到矮几边坐。巴山已去烧茶,巴德守在门边。

虹山叹声,沉凝几息才道:“寺里将凡清记入了玄灵老祖名下,排在玄灵老祖首徒辛珊思之后。”

蒙曜微愣,后又笑之:“这两月我一直守着乌莹的遗骨,尚不知此事。”

“你不知道的事多着呢。”虹山锁眉,神色凝重:“尘宁老祖在圆寂前留言,圣莲迎佛。泰顺二十一年二月二十六,凡清在青山高坡的雪莲旁降生。寺里一直捂着信,可即便千防万防,去年六月凡清还是差点走丢。”

“两岁半的小娃娃,怎么会走丢?”蒙曜看着师兄。

“哪里是走丢?”虹山说:“寺里见着凡清母亲放的哨箭,出动了二十六位高僧,百余武僧追踪,终在廖旺角的狼嚎沟里找着凡清。凡清脸上被利刃割破,流了不少血。那血腥气已经引来了几头狼,我等再晚个片刻,他就没命了。”

蒙曜敛目:“是有人故意。”活佛能凝聚西佛隆寺的信仰,稳定信徒的心灵。若活佛断代,那西佛隆寺威望必将大幅减弱。也不知是不是佛主保佑,西佛隆寺的历代活佛都极强势,尤以尘宁为最。尘宁,有战佛之称,杀人无数,但依旧圣洁。西望山净土,就是他“战”来的。

每一任活佛在圆寂前都会留下指引。活佛也不是一降生,就会被带离生母身边。一般情况下,除非母逝,不然都是要等满了三岁他们才会到寺中生活。

这显然是有势力想毁他西佛隆寺。虹山生气:“今年正月,师父从主持位上退下来,就是为带凡清。此次我等入中原,除了要查玄灵老祖的死,还要试探阎晴。”

“寺里将凡清记入玄灵老祖名下,是想他修《混元十三章经》?”蒙曜问。

虹山点首:“是。但《混元十三章经》遗失了,寺里只有残本。”

蒙曜一直有一个疑问:“师兄,《混元十三章经》真有传说中的那般神?”

“自然。”虹山回的毫不迟疑。

“那寺里为何不让大家都修?”蒙曜不理解:“难道是因它乃镇寺经法,不可广传?”

“胡说。”虹山肃脸:“《混元十三章经》之所以不能被广传,是因为它的每一章都是一门绝学。这些绝学里有几门是正是邪,全看修经之人的心性。若心性不佳,那它就是邪功,能催生极恶。寺里修《混元十三章经》的人并不少,但都是修的单章。修全章的,在玄灵老祖被害后,可能就只有她的弟子辛珊思了。”

原是这样。蒙曜懂寺里的良苦用心了:“凡清的心性很好?”

“极佳。”虹山露了一丝欣慰:“这也是寺里要试探阎晴的原因。”

“我们那位小师叔很精,而且善恶分明进退有度。”蒙曜从不吝啬夸赞,但首先你得入得了他的眼。

虹山眉目软和了:“你见着她闺女没有?”

“今天中午有见到,但小师叔闺女才五个月。”蒙曜就是耳背也能听出他师兄话语里满含的期许:“依黎上的性子,应该不会让她出家。”所以寺里不要指望再出一个玄灵。

“离满三岁,也就还剩三十一个月。”虹山笑着说:“三岁看脾性。有些事情,不是父母能阻止得了的。再者,我们西佛隆寺也不像中原寺庙那般讲究清规戒律。像玄灵老祖,师承活佛,都没剃度。凡清再带一带,近朱者赤,没什么不可能的。”

蒙曜沉凝,他好像发现了寺里将凡清送到阎晴身边的意图了,想再拐一个回西望山。巴山送茶来,他端起喝了一口。寺里就没想过,会适得其反吗?凡清再被那一家领得要还俗,那到时候一群老和尚可是连哭都没地方哭。

翌日,风笑正要出门,院外传来孩子声。

“风大夫,木匠送书架来了。”

正房堂屋,躺在炕榻上的黎久久开始蹬腿了。黎上手里的老药典,还有薄薄几页没翻完。闺女都发急了,他放下药典,扭身将她抱起。父女两走至里屋门口,往内望了望。辛珊思盘坐在炕上,面上宁和,手势快变着。他们默默离开,往外。

书架很笨重,两个大汉好容易才将它抬进院子。

“就先放这。”风笑指着块地。漆味不小,还得再散一散。

午时,辛珊思收势,两手落回膝上,慢慢睁开眼睛。《混元十三章经》,她已修达师父的境界,之后想要突破就得靠自己累积了。看向门口,见黎大夫。

“久久呢?”

“陆爻带着去后院看薛冰寕掏鸡蛋了。”黎上入内,来到炕边,将珊思搂进怀。

“怎么了?”辛珊思腿也不盘着了,脚落下炕,下巴抵在他心口,仰望着他。

黎上捧住珊思的脸,低头亲了亲:“一想到要离家好些天,我就很不舍。”以前,他对“家”没有清晰的认知,即使有很多宅子、铺子,那些于他也仅是能歇息的地方,来去无留恋。现在不一样了,他还没出门,就想着回了。

“不是有句话吗,小别胜新婚。”辛珊思笑起:“好期待!”

“你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黎上指腹轻抚过她微挑的眼尾:“更煎熬。”

辛珊思抬起手,揉揉他的脸:“别丧了,我会用尽办法让黎久久不把你给忘了。”

“那你可一定要说到做到。”黎上弯唇。

吃完午饭歇了一会,辛珊思就把几箱书搬到檐下吹,淘了抹布收拾一下西屋。下晌,黎上与陆爻合力把书架抬进西屋,贴墙放着。

在莫山旧市买的书,辛珊思都整理过,归置一下就行。倒是在于宁县买的那三十二本,她没怎么翻动过。好在都有封面,她拿起《蒙读》、《三字经》放到启蒙那列中,再将一本地域志归到杂谈里。

黎上抱着黎久久进来时,书箱里就剩没几本书了。辛珊思冲闺女挤眉,掐着嗓子嗲嗲地问:“久久小宝宝,你怎么来了呀?”

黎久久傻乐,想往她娘那凑,奈何她爹不动。将手里的书插到研学那列,辛珊思从书箱中又拿出一本,目光自女儿身上回到书封。只这书封…善恶无报,乾坤有私,封面上仅此八字,没别的了。查起装订,装订书的线比书页要新…想到什么,她忙翻开书。

黎上走近,低头去看。

只翻了两页,辛珊思就确定了:“是方阔依据苏家事编的那册话本。”

“这样一来,我们就有四册他写的话本了。”黎上移目,望向书箱。

辛珊思将手中书放到一边,立马去翻书箱。可惜,剩下的那几本里没有话本了。

晚上,风笑回来,听说又找着一本方阔写的话本,顿时露喜:“今天我去了趟书肆,已经让掌柜买纸了。能多卖一万册书,营收可不少。”

程晔的动作很快,隔日就带回了黎上要的药。辛珊思跟他细谈放风的事:“一开始咱们不提黎家灭门,先传临齐苏家。因为苏家事才过去不久,大家都有听说,记忆还新。”

程晔认同。

“将大家的记忆唤醒后,再提方家摆擂台招镖送月河图以及顾铭亦暗市碰运气的事,最后说黎家被灭门。”辛珊思算计了下:“在议论最热烈时,咱们书肆对外广宣,要卖方阔的话本。”

“好。”光想想,程晔都觉畅快。方阔不是极力掩藏他写的那些话本吗?那他们就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他在话本里编造了些什么。

药材俱全,黎上便闭门制药了。

昌山一剑山庄,顾铭亦收到一界楼来信。顾尘得知苗寨发召回令,神色顿时凝重。秦向宁揉摁着心口,催促父子两:“你们抓紧收拾行李,将库房里那株千年人参一并带上。我这身子骨不能跑那么远,你们帮我向喜一道个歉。”

“是要去看看。”顾尘心里感觉不好,大祭司怎么突然间就不行了,摆手让儿子快去收拾:“我们两刻后在山门口见。”

“是。”顾铭亦告退。

儿子一走,秦向宁就起身往里间去:“苗寨发召回令,动静肯定不小。”

跟在后的顾尘道:“这种事,想动静小都难。”

“那就让咱们隐在昌山下的人,把事传开。”秦向宁开衣箱:“你和铭亦要去南苏探望的事也别藏着掖着。方阔的话本里,不是将我们顾家写得唯利是图吗?那我们就唯利是图,把想娶喜一的急切表露出来。那圆月不找上你们就罢,找上了,铭亦不好杀她,你来动手。至于东明生…”她转过头,“我给他布了一局残棋,一会就着人送往湖山廊亭。”

顾尘喉间滚动了下:“前天我去花房,发现少了三株草两朵花。”

“我用了。”秦向宁淡淡道:“杀得死,算我运气好。杀不死,算他运道好。反正咱们家跟他东明生的仇是结下了,没必要再和和气气。”

也是,顾尘上前,手落到妻子的肩头,下巴抵在她的发顶:“我很快回来。”

“嗯。”秦向宁弯唇,每回出门,他都要来这一句。

两刻后,顾尘、顾铭亦下昌山,行色匆匆。父子才离昌山地界,苗寨大祭司病重,下令召回苗人的事就在昌山传开了。同时,不少人猜测一剑山庄庄主带着儿子南下,极可能是要去探望天晴。

“顾铭亦…”

顾铭亦与父赶了一夜一天的路,才要进客栈,就闻气怒的女声,浓密眼睫下双目一阴,果然还是来了。

大街之上,一长相英气的女子腾起剑刺向驻足在禧来客栈外的那道颀长身影。顾尘当众黑脸。顾铭亦歪身,散着寒光的剑身几乎是贴着他的颊过。女子转腕,还想抹他的脖,不料却被他用剑柄推开。

两人大打出手。过了四十来招,女子就被顾铭亦制住。围观的人,指指点点。顾铭亦瞄了一眼背对这厢的父亲,一把将圆月推远,硬着头皮演:“姑娘,还请不要再胡搅蛮缠。对你家小姐的死,我有遗憾但无愧。可就算是重来一回,我也不会为了把剑娶她。”

“是啊,你不会为了把剑娶她,但你会为了苗人的势力娶凤喜一。”英气女子眼眶通红,举剑再次杀向顾铭亦,愤恨道:“你不肯娶我家小姐,就当放下剑走人,为何要说那些话?”

他说什么了?顾铭亦不躲不闪,提剑格挡。剑尖抵在剑柄上,不能再进分毫。顾尘运功使气血逆流上脸,佯作忍无可忍,猛然转身,一把拉过儿子,火纹剑自袖中下落。女子惊色,想撤只太晚了。顾尘左手两指夹住收势的剑身,右手火纹剑直向对方心脉。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火纹剑剑尖已冲出女子的背。

“爹…”顾铭亦面上愕然,心中却是大松口气,这场离谱的戏终于落幕了。

女子盯着顾尘那张脸,犹不敢相信一向重名的一剑山庄庄主竟当街在众目睽睽下杀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弱女子。东老先生…料算错了。

顾尘拔剑,连一个眼神都不愿多给女子,回头冷瞪还处惊愕中的儿子。顾铭亦看着那个圆月不支倒地。

冷哼一声,顾尘进客栈,掏了张二十两的银票的出来放在柜台上:“一间上房,剩下的你着人置备一副薄棺,将门外那人埋了。”

“是。”掌柜坐守客栈,早就见惯了打打杀杀,招来两个粗使,让他们去拿张破席子,先把门口清理了。

尸被抬走,顾铭亦还在原地站了一小会,才落寞地转身进了客栈。回了房里,他扬唇,抬手拱礼向坐在桌边喝茶的父亲:“有劳您了。” .w.co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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