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5 章
戚上尉已经不记得??己什么时候哭过, 这??年不管遇到多少艰难，他都咬牙扛了过来。可未来的他，这名看似如钢铁一??坚硬的男人, 却趴?地上脆弱地流着泪。 戚少将的反应让戚上尉心头剧震，脑中慢慢浮出一?可怕的念头。 这?念头让他光??想到就浑身发软，?足冰凉，那寒意顺着血管上行, 将血液一路冻结成冰, 再给心脏结上一层冰霜。 “季听……季听……他……他??不??……”戚上尉牙齿咯咯打着战, 舌头也不听使唤, 声音粗噶得像??喉咙?砂纸锉过。 他虽?说得不清不楚，但知道戚少将明白??己?说什么。他?希望面前的男人能立即反驳，并勃??怒，最好??将他按住痛打一顿。 但戚少将什么话也没说, ?推开他，撑着地面慢慢站起身, 步履蹒跚地走到天台边缘，伸?扶住铁栏往下看。 创??枫的流光??舰顶破洞泄落, 那处地面如??霓虹映亮, 流动着各色柔柔的光芒。 “三?月前的一?晚上, 我们刚刚到达可莉星，饭团?奶奶那里过夜，我和季听就离开星舰登上了一座环形山。我们坐?山顶上，远处的山峰和四周的地面就像现?这??色泽斑斓……” …… “饭团今天和小朋友打架了。” 季听躺?一块干净的岩石上, 上半身?搭了一件宽?的军装, 露出的?片肌肤上有着深深浅浅的痕迹。他头枕着戚灼的腿，神情慵懒地看着天空, 眼里像??含着两汪水，脸颊上带着未褪??的潮红，一直延伸到了眼尾。 戚灼半靠着身后的石头，一条长腿微曲。他衬衫也未扣紧，紧实胸膛上有着几条激情时留下的红痕。 “那他打赢了吗？”戚灼用?指梳理着季听的头发。 季听抬眼瞥了他一眼：“真??不??带孩子，第一句话就???他打赢了没。有你这??的父亲，就??有不讲理的小孩。” “对，我就??不??带孩子，带出来的小孩都不讲道理。”戚灼立即回道。 “知道就好。”季听哼了一声，但立即就发现不对劲，抬起头斜睨着他：“你想说我不讲道理？” 戚灼低低闷笑，俯身?他殷红的唇上啄了下：“我的地位??一天天下降，现?连饭团都能吼我两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季听又哼了一声：“那也??你养出来的。” 两人说笑了几句后，戚灼才?：“饭团??什么和小朋友打架？” “他把小兔子带??了幼儿园，就??你用乌叶矿雕的那?小兔子，?小朋友面前显摆。他拿出???人家眼前晃，又不给他们玩，把那群小孩子给眼馋得。张上尉那小孩，你记得吧？” “记得，和饭团一??，?头都挺?。” “对，那小孩就看不下??了，干脆动?抢，两?就打起来了。” 戚灼微微皱眉：“饭团天天扎马步，下盘挺稳。”他见季听似笑非笑地盯着??己，便道：“这??小孩子的事不用我们??掺和，让他们??己打。” “行吧，??己打。” 季听的脸庞?创??枫的柔光笼罩，细腻得如?一块冷质白玉，当他露出这??的神情时，戚灼一阵心旌摇动，便俯下身吻住了那双唇。 “……还要啊？”季听发出含混的呓语。 戚灼微微喘着气：“今晚饭团?奶奶家，我们难得清闲，这里也没人打扰……” 热吻逐渐加深，盖?季听身上的那件军装衣兜里，却不合时宜地响起了滴滴声。 “你的通话器?响。” “……别管。” “唔……还?响，万一??军部有什么急事呢？” 戚灼虽?情热，却也知道孰重孰轻，伸???衣兜里摸出了通话器。他?看清上面的数字后，立即坐直了身，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季听瞧见他的反应，?也不?地飞快起身，扯过旁边石头上搭着的衣物迅速往身上穿。 戚灼通完话，季听已经穿好了衣服，正弯腰将裤腿往皮靴里塞。 “军部？”他的声音里还带着□□后的暗哑。 “作战室。跃迁点过来了十艘战斗舰。” 戚灼简短回应，一把抓上??己的外套，拉着季听就往山下跑。 “衬衫扣上。”季听提醒。 “边跑边扣。” 约瑟夫星舰门已经打开，两架战斗舰飞出，径直飞到旁边的环形山上，刷地投下了?灯。 雪亮光束中，两名衣衫不整的人正?往山下冲，一人边跑边扣衬衫纽扣，一人正?将衣服下摆往皮带里塞。 “季舰长，戚少将，真??好雅兴啊，啊哈哈哈哈。”扩音器的洪亮声响??头顶传来，伴随着嘎嘎?笑。 戚灼慢慢停下了脚步，一把拉住旁边还?跑的季听：“别跑了。” “怎么？” 戚灼错了错牙齿：“这帮兔崽子该松皮了。” 季听终于反应过来，撑着腰喘气，又冲着头顶上方挥了两下拳头。 “你们几?敢捉弄长官，等??儿全都??给我蹲禁闭室。”戚灼仰头怒喝。 扩音器里却爆出好几道笑声：“哈哈哈哈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季听瞧着戚灼跳着脚骂头顶战斗舰里的士兵，又好气又好笑，干脆?旁边的石头上坐下，开始给短靴系鞋带。 他不紧不慢地系好鞋带，掏出通话器戴上，听见主频道里也?吱吱嘎嘎地?笑。 “抓住了，季舰长和戚少将果?????山上跑下来的。” “哈哈哈哈，你们几?当心了，戚少将??杀人灭口的。” “灭不完了，整?军部都知道了。” …… 戚灼一把抓过季听的通话器，对着里面吼道：“我们合法夫夫，好不容易把儿子弄走一晚，就这么?你们搅黄了。整?军部知道了又怎么??？老子把你们整?军部都灭了。” “哈哈哈哈……”两架战斗舰?狂笑声中飞走，悬停?了约瑟夫星舰外的旷野里。 约瑟夫星舰?门内又飞出了四架战斗舰，行动队长?通话器里下令：“小队汇合完毕，准备出发。” 听到命令，所有的笑闹声戛?而止：“??！” “??！” 而停留?山坡上的两架战斗舰倏地拔高，和着另外四架刚出舰的战斗舰一起，冲向了茫茫太空。 戚灼又?通话器里?道：“到底出了事？” 行动队长道：“没什么?事，就??发现两艘螅人的巡逻舰偷偷钻出了跃迁点。其实一架战斗舰就够了，但??反正?家值岗没事，多??几架算??遛弯。” 其他人又?七嘴八舌地笑：“戚少将，您和季舰长继续忙吧。” “对，我们不打扰了。” “哈哈哈哈。” …… 戚灼放下通话器，和坐??石上的季听对视着。 “要不我们继续??忙？”季听笑着?。 戚灼揉了把他的脑袋，也笑道：“走吧，我们??指挥所蹲着。” 虽????两艘螅人巡逻舰，但到底还??不太放心，两人便散步似的下山，慢慢走向星舰。 走?星舰入口处通道里，季听和戚灼牵着?。虽?已经快三十了，但?要周围没有其他人，季听?戚灼面前便依旧??那?爱撒娇的小男孩，而不??冷静果决的季舰长。 他如?以往那般，边走边??踩戚灼的倒影：“跃迁点外没有巡逻队就??麻烦，收到信息再赶过??太慢。” “舰队明天要??基地支援，所以巡逻队也归队?做准备，今天难免??乱一点，明天就好了。” “嗯，?希望今晚能平平安安的度过。” 戚灼将他揽进怀里：“明天你要带领舰队??基地，饭团肯定??想爸爸的。” 季听侧头看他：“???饭团想吗？” 戚灼目光平视前方：“可能另外的人也??想。” 季听用头撞了撞他：“另外的人??谁？” “??谁啊……”戚灼故意拖着声音。 季听用头顶着他的脖子，耍赖一??地蹭动：“快说快说。” “饭团的妈。”戚灼回道。 季听笑了起来，见周围没有人，便?他侧脸上亲了下：“我很快就回来的。” “到了基地一定要注意安全。”戚灼搂住季听肩膀的那??紧了紧：“我不能跟着一起??，你一定要小心，不要莽莽撞撞地单独行动。” “我都??饭团他爸了，你还当我??那?乱冲乱撞的小学员吗？”季听哑?失笑：“我可??战斗经验无比丰富的季舰长。” 戚灼停下脚步，季听也跟着停了下来。 “怎么了？” 戚灼没有做声，?抬?摩挲着他的脸颊，目光专注地看着他。 季听?他的掌心蹭了蹭，感受着那层薄茧的??微刺感，轻声道：“你放心，我一定不??莽撞，一定??平安归来的。” 两人继续往前走，刚走出通道，通话器里就传出一道急促的声音。 “巡逻小队请求支援，巡逻小队请求支援，螅人通过跃迁点来了数艘战斗舰，目测已经过来了十多艘，我们正?往红维46°的地方逃……012?击中，013??掩护……” 不需要多言，两人立即冲向了停舰坪，急促的警报声也?星舰内拉响。 一艘艘战斗舰启动，?地勤士兵的指引下飞出?门，冲向茫茫太空。季听和他的副舰?驾驶着002号战斗舰，听着戚灼有条不紊的指挥声。 “一号编队领队，二号编队殿后，三号四号编队??往红维46°接应，其他编队??往跃迁点。” 战斗舰群?各??队长的引领下形成了数?小队，季听??二号编队的队长，带着小队里的三艘战斗舰跟?舰群最末。 “季舰长，今天的战斗??很艰巨吗？”副舰?的声音有??紧张。 副舰???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刚??军队里选拔出来，季听便将他带?身边。 “应该??很艰巨。”季听双??仪表盘上操作，语气很??冷静。 副舰?侧头看了他一眼，目光里露出崇拜：“季舰长，他们说好多新人都??您带出来的，今天?营房的时候，?家还?夸您沉着冷静，发挥稳定，天赋极高，还有——” “都可以的。”季听打断他的话：“?要多经历几次战斗，平常??己也多琢磨学习，你们也都可以。” “??，??的。”副舰?看着全息屏上的茫茫太空，又忍不住?：“那您还??新人的时候，??怎么让??己不害怕的呢？” “我害怕。” “什么？” “我一直都怕，每次出任务的时候都怕。”季听说这话时便看了眼全息屏上的小绿点，那??戚灼驾驶的001号战斗舰。 副舰?有??不可思议：“原来您也??害怕？” “害怕??人的本能，没有什么可羞于启齿的。”通话器里突?传出戚少将的声音，副舰?唬了一跳：“我们开着全频道通话的？” 季听微微一笑：“???我和他的私人频道。” 戚灼的声音继续??通话器里传出：“每?人?出战时都??害怕，包括我。但有??事情你必须顶上，因??这??你的责任。想想你最想保护的人，让他们成??你的信念和勇气。”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最想保护的人……”副舰?深深吸了口气：“我妹妹让我今天出完任务早点回家，我妈妈刚??种植园找了点阬菜做辣酱。” 季听突?压低了声音：“你知道吗？这??年的战斗里，我总?????全息屏上看一眼001号。?要看到他，我就??平静下来，不??再那么害怕。” “他就??你的信念吗？”副舰长也跟着小声。 季听点了点头：“对。” 舰群前方的001号舰舱里，戚灼突?咳嗽了两声，一旁的副舰?正要?他，却看见他神情有??奇怪，嘴角还漾着一丝笑。 戚灼的笑容?脸上一闪而逝，接着便按下了通话器：“巡逻队，汇报你们的情况。” “现?安全，螅人没有追击我们，我们正掉头返回和舰队汇合。” 戚灼道：“螅人应该???跃迁点前集合，证明它们的战斗舰不止十几艘，后面还有?陆续通过的，所有人都做好打一场硬仗的准备。” “??！” 舰群飞行了十来分钟，遇上了掉头的巡逻小队，再往前飞出三分钟后，跃迁点便出现?全息屏上，?时还有一团小红点。 “报告指挥官，对方已经过来了三十二艘战斗舰！” 戚灼一声喝令：“全速前进，不能给它们继续集合的时间！” 三十秒后，对方舰群进入了射程。 “开火！” 001号率先发出激光炮，战斗舰群便开始了攻击。当双方距离拉近后，机甲群也纷纷出舱，激光炮漫天飞纵。 “一、二、三、四号编队正面进攻，五、六编队??两翼进攻。” “四号编队024号能量舱?击中。” “四号编队023和022号进行掩护。” “024现???什么情况？” “副舰?已经进行紧急处理，不影响战斗。” “对方位于34°的那艘战斗舰已经失??了战斗力，不用管它。” …… 螅人原本??想偷袭，可没想到??这么快?发现了，他们通过跃迁点的战斗舰目前有三十二艘，和红枫军的三十五艘战斗舰基本持平，但新的战斗舰还?陆续??跃迁点里钻出来。 “那场战斗非常激烈，因??不断有螅人战斗舰通过跃迁点，我们应对的很辛苦，而且……” 戚上尉一直?屏息凝神听着戚少将的讲述，听到他这?停顿后，轻声道：“而且，他们还派出了战斗舰??轰炸约瑟夫号。” “对，你应该猜得到，这??两军交战时惯用的战术，也??最有效最直接的打击方式，何况螅人过来的目的也就??炸毁约瑟夫号。那时候我们刚刚停靠?可莉星上，还没来得及建立临时避难所。而我们的舰队又?缠住，约瑟夫号一旦?轰炸，那舰上所有人都?有死路一条。” “所以……” 戚少将哑声道：“我当时?指挥正面攻击，所以季听前??拦截了。”他说到这里略微停顿，像???调整呼吸：“对方??三艘战斗舰，他知道情况很凶险，便让副舰?驾驶机甲??右边偷袭……其实哪里需要机甲偷袭，他???不想那孩子一起??冒险。” 戚少将闭上了眼，眼泪??眼尾慢慢滑出。戚上尉明白季听就???这里出了事，侧头看着一旁深呼吸。 “他用上了我教他的那招，突?180°调转舰身，??三艘螅人战斗舰的缝隙里穿过，再立即回头。” 戚上尉痛苦地捂住了耳朵：“难怪我上次……难怪你发怒，不准我使用……你别说了，我不想听下??了，别说了……” “他干掉了两艘螅人战斗舰，但002号舰也受到重创，不再具有攻击力。”戚少将紧紧掐住??己掌心：“……他便驾驶着002撞向了第三艘。” “别说了，我让你别说了。” “两艘战斗舰?归于尽，他最后?来得及?通话器里给我留下了一句。”戚少将嘴唇颤抖得快发不出正确的音节，却咬紧牙一字一句地道：“他说，忘掉我，好好照顾饭团。” “别说了，你他妈的给我闭嘴！”戚上尉猛地冲上前，双?揪紧戚少将的衣领嘶吼着：“你他妈没听见吗？我让你别说了，别说了。” 戚少将没有挣开他的?，眼泪奔涌而出，明明脸上全??绝望和痛苦，眼里却又满含着骄傲：“你应该听，应该??他??豪。他??最优秀的士兵，最卓越的舰长。他用??己的生命??保护所爱的人，换回了约瑟夫号的平安。” 戚上尉缓缓松?，脚步踉跄地后退，他脸上的狰狞和狂乱慢慢褪??，剩下的全??不敢相信和恐慌。 “他让我成??这??上最骄傲的人，也让我成??这??上最痛苦的人……我没有枪，因??不敢带?身上，怕??己随时??对着脑袋扣下扳机。我也不敢像现?这??看着楼下，因??也许就?下一瞬间，我就??纵身跃出??……” “?要不吃药，我的脑袋里就有?声音?怂恿我，诱惑我……跳吧，跳下??后就能结束这痛苦的一切。我必须要用尽所有的力气让它住嘴，让它滚出我的脑子……饭团还那么小，他已经没了爸爸，不能再没有父亲……” “我没有药瘾，但如果我不吃药控制那??情绪的话，就算没死，?概也已经疯了。我得活下??，还得看似好好的活着，?饭团面前???正常的父亲，?螅人进攻时，???能保持头脑清醒的指挥官。” 戚上尉眼泪?脸上纵横，身体不可遏制地发着抖。戚少将转过身，两?泪流满面的男人相互注视着，都真切地懂得了对方的伤痛和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