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0 章
这屋子看上去简单干净, 没有过多的陈设，只有墙边书柜里摆放着几个相框。 戚灼慢慢走??屋, 去书柜前拿起一个相框, 看着里面那个被抱在??人怀里的小女孩，神情渐渐惊讶。他看向旁边的一排相框，看着里面那个小女孩逐渐成长, 成为一名亭亭玉立的少女。 他的手指拂过少女微笑的脸庞, 轻声喃喃道：“妈妈。” “我第一次遇见她，??和我的军校同学一起去游湖。”门口突然传??一道低沉的男声，戚灼听到这声音后, ??体蓦地僵住。 “她??湖边小路经过，边走边踢着路面上的一颗小石头，夕阳??树林间洒落, 让她美得动人心魄……这就??当年她的家，她的房间。你母亲在这里住了二十三年, 直到后??和我结婚，?随军去了普兰星。” 戚灼扭过头, 死死盯着走??屋的男人, 眼睛迅速泛起一层红丝。 戚承适穿着一件黑色风衣，走到戚灼面前后停??。他目光落在戚灼脸上, 垂在??侧的右手抬起，似??想去碰他的头发, 但在看见戚灼的眼神后, 那只伸在半空的手又停住，慢慢收回。 “小灼, 你都长这么??了，个子都快赶上父亲了。”戚承适的眼里也闪动着泪光。 戚灼原??设想过无数次见到父亲后的场景, 也想过自己见到他时要如何声色俱厉地质问，甚至反复斟酌过质问时要??的那些话。但他现在脑中空空，那些话被尽数忘记，艰难地张了几次嘴后，?成功吐出了几个字：“你，怎么在这里？” 戚承适没有回答，戚灼又追问：“你为什么??在这里？” “??不??虫洞把你送到这儿??的？??不??那些什么??纬生物强行把你弄到这儿??的？所以你都??不及和我告别，一句话都没有给我留??，??不??？??不??？” 戚承适就那么看着他，半晌后终于吐出一句：“小灼，我给你告过别的。我们父子俩一起吃了顿早饭，我让你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 戚灼一??怔愣住，呆了好一??儿后?轻声道：“……我只记得你给我做了蒸蛋，你??你终于醒悟了，活着的人要好好活着，要把我照顾好，让妈妈在天上安心。你??你要去指挥作战，等一个月后回??，我们就像以前一?好好生活。” 戚承适颤抖的手终于落在他头上：“小灼，我还??过，我没有回??的日子里，你就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只当那??一句普普通通的叮嘱，原??那就??你给我告别的话吗？”戚灼不敢置信地盯着面前的人：“原??，那就??你给我告别的话吗？” “对不起……” 戚灼将头上的手一把拨开，咬着牙道：“对不起？我到处找你……你??不??道我在到处找你！” “对不起。”戚承适哽咽。 戚灼猛地一声??喝：“你??不??道我在到处找你！” 他泪水在脸上疯狂蔓延，视线里的戚承适一团模糊：“你为什么要瞒着我？你要??真死在外面也好，为什么还活着？为什么还躲在这里活着！我差点被狼咬死，掉在海里被淹死，在星舰冷柜里被冻死……可你为什么还活着，为什么还活着……” “对不起，小灼，对不起。”戚承适流着泪不停道歉。 他将戚灼搂在怀里，戚灼强直着??体嘶吼，又对着面前的□□打脚踢：“谁他妈要你的对不起！谁他妈要你的对不起！” 不管戚灼怎么动手，戚承适只抱着他不动，戚灼脑中一片狂乱，胸中被那一口气淤堵，冲着戚承适的手背就狠狠一口咬了??去。 戚承适依旧一动不动，也不松手，戚灼直到嘴里尝着了血腥味后?松开嘴，向后仰倒着放声??哭，发出小狼一?的痛苦嘶嚎。 戚承适用淌着血的手去抹他脸上的泪水，反而给他蹭上了红痕，又扯着衣袖将那些红痕擦掉，只迭声道：“小灼，父亲错了，父亲真的错了……” 戚灼就这?仰面倒在戚承适的臂弯里痛哭，直到哭到??体痉挛，浑??的力气都被抽空。他感觉到自己被戚承适抱出了房间，却只??去到对面的那间房，接着便被搁在沙发上躺着。 卫生间里响起哗哗水声，片刻后，一条冰凉的湿毛巾盖在了他的眼睛上。 “你不用看我，你就这?听我??。”戚承适哽咽的声音在沙发旁响起：“我??个失败的父亲，失败得彻头彻尾。你母亲去世后，我不但没有好好照顾你，还抛??你离开，让你独自生活……我不??道你一直在找我，我不??道……我??到这儿后，每次看见你母亲就觉得很羞愧，我很想回去，可我也不??道该怎么回去，只能一直在寻找办法……” 戚灼一动不动地躺在沙发上，也没有给出任何回应，只有胸脯在起伏着。 “我?处找章鱼人，想让他们送我回去，但这里的人都??章鱼人只??个传??，????没谁见过。我不信邪，想尽办法去了趟堪塔星，却发现那里只??一个普通的旅游胜地，根??没有什么章鱼人……就像，就像章鱼人曾经存在过的痕迹被什么给抹掉了。” “就在前几天，我突然??入了一个虚幻的空间。但我??道那空间??真实的，只??我自己没有形体而已。我??入了我们的家，看见一个陌生人和八岁的你在一起吃饭聊天。”戚承适停顿了一秒后又道：“……还有一名叫做饭团的小男孩。” 戚灼倏地扯掉眼睛上的毛巾：“你??什么？” 他的声音嘶哑不清，戚承适连忙起??要去给他倒水，戚灼喝道：“别倒水，我不喝，你??你遇到饭团了？” 戚承适转??看向戚灼：“你也??道饭团，你见过他们？” 戚灼现在不想回应他任何话，只冷冷看着他没有吭声，但戚承适却也了悟地点点头：“看??你也见过他们。” 他还??去给戚灼倒水，嘴里继续讲述：“听他们的对话，我??道那??饭团和长??后的你。” 戚承适倒上一杯水后递给戚灼。戚灼不接，他便拿起戚灼的手，将那杯温水放到他掌心：“喝吧，别渴着自己。” 戚灼刚?一通??哭??吼，嘴里确实发干，便没??拒绝，端起水杯一口气喝光。 “还要吗？父亲给你倒去。”戚承适小心地问。 戚灼只将空杯放回茶几，沉默地表示拒绝，杯底重重撞上桌面，发出砰的一声响。 戚承适对他的要求一直很严格，包括生活里的各方面，诸如吃饭时不可出声，搁放水杯时也不能和桌子碰撞得太响，但他现在只能用这?的方式??表达内心的怨恨。 戚承适却没有??什么，只温声继续讲述：“那个时空的我回家了，我见到成年后的戚灼和那个我的对话，??道戚灼和饭团????虫洞去的。” “饭团??不??五岁的?子？”戚灼没忍住问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戚承适连忙回答：“??的，饭团就??五岁。” 戚灼明白了，那正????另一条光道离开虫洞的戚少将和饭团。他原??不??道这两人去了哪儿，现在听戚承适这么一??，???道他俩居然去到了自己八岁的那个时空。 “那他们后??怎么?？”戚灼问。 “当他们结束谈话时，虫洞就出现在家里，那个戚灼带着饭团??入虫洞离开了，而我也??那个场景脱离，回到了现实。” 戚承适埋??头，搁在膝盖上的手发着颤：“我现在???道你们后面遭遇的一切……所有的一切……”他又抬起脸看向戚灼，脸色苍白得吓人：“原??都??因为我。” “难道不??吗？”戚灼冷笑一声。 “??的，我??罪人，我??死有余辜的罪人。” 戚灼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讲，忍不住转头看了眼，发现戚承适的脸色和嘴唇都失去了血色，目光里全??最深切的痛苦和悲伤。而且到了这时他?注意到，戚承适原??乌黑的头发已经白了一??片，脸上有着深深浅浅的皱纹，比起他上次在幻境里看到时，像??已经老了十岁。 看着这?的父亲，戚灼心里的愤怒不觉就消失了很多，也没有????什么刺痛对方的话，只转头看向一旁。@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戚承适很快便平复??情绪，又起??去给戚灼倒水，戚灼便开始打量这间屋子。 屋子里陈设非常简单，但光线充足，窗户外??个不??的后院，搁放着除草机之类的器械和单车。 这还??戚灼第一次见到母亲的家。 他??小生活在普兰星，只??道外公外婆在母亲十六岁时就去世了，幸好给她留??了一些家产，让她也能平安地长到成年。 “你认识母亲了？还能搬到她家里??住？”戚灼问道。 戚承适一边倒水一边平静地回答：“你外公外婆在两年前就已经去世了，你母亲将这些房间出租，我就租了这间房，以租客的??份住在这里。我没有去打扰你母亲，她有自己的人生轨迹，不应该让我的出现扰乱她。” “可她现在不??你的妻子，以后也不????你的妻子，你住在这里就已经干扰她了。”戚灼的声音带着愠怒。 戚承适明白他的意思，哪怕她??次和戚承适这个人结婚，那也不????现在的自己，而??另一个年轻的戚承适。 “见面时顶多点个头而已。”戚承适将水杯放到戚灼手里：“……我只要偶尔能看到她一眼就行。” “可我曾经见过你，就??你??的那种虚幻空间，我看见你站在母亲的屋子里看着她。”戚灼冷冷道。 戚承适回忆了??，解释道：“那??我刚到这里，也刚租了这间房，她带我参观这栋楼，比较??通道两边房间的光线。” 戚灼便没有????什么，只垂头看着水杯。戚承适低声??了句我出去??，戚灼也没有理，只听着开门声响，脚步在通道里远去。 十几分钟后，戚承适又回到了屋子，手上还端着一个托盘。他将一碗热腾腾的面放在戚灼面前，低声道：“饿了吧？吃点东西。” “不吃。”戚灼冷声道。 戚承适拿走他掌心的水杯，又将面碗搁在他手中。戚灼怕摔了，??意识地将碗托紧。 雪白面条上躺着一个金黄的鸡蛋，顶上撒了几颗葱花，香气扑鼻而??。戚灼这?感觉到饥肠辘辘，他想将面碗搁回桌上，但肚子却在这时候发出不合时宜的叫声，让他的动作也跟着僵住。 戚承适像??没注意到这些，只??了声我去烧水，便起??去提起小水壶出了屋子。等他离开后，戚灼盯着手里的面条，终于拿起筷子，??口??口地吃了起??。 他一碗面刚吃完，便听到窗外传??几声动静，他转头看去，看见一名头戴着??草帽的女孩儿，正在搁放一架单车。 戚灼屏住呼吸，看着那道比记忆里更为纤细却又分外熟悉的背影。他生怕惊扰了她，只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死死咬住自己的唇。泪水模糊了视线，他连抬手擦拭都不敢，只狠狠眨眼睛，贪婪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看她将单车架好，????车篮里取出自己的包，转??离开了可视范围。 房门轻轻咔哒一声，戚承适提着水壶走了????。 他看见戚灼的模?后微微一怔，立即看向了窗外，在看见那架多出??的浅蓝色单车后，很轻地叹了口气。 虽然窗外已经没有了人，戚灼还固执地盯着那处，任由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一颗颗滴在地板上。 戚承适在他??旁坐??，两人都沉默着，屋内安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一阵轻盈的脚步由远而近，顺着通道停在了房门前，接着对面响起开门关门的声音。 ?周恢复了平静，戚灼却依旧等待着，试图??听到她发出??的一点动静。让自己感受到母亲??时??鲜活的，有生命的，而不??那具躺在雪白床单上的冰冷尸体。 戚承适轻声问：“想去看看吗？可以敲门找她借用一??笔。” “不了，我只要??道，她在这个时空活得很好就行了……我看见她在停单车，她的头发不??像一把枯草，在太阳??很有光泽。她的手腕也不??那么细，上面还戴着一串红色的珠子，停车的时候，那些珠子就跟着手腕在动。”戚灼一点点描述着，眼泪不停涌出：“……有这一眼就够了……可以让这一幕覆盖我的回忆。” 戚承适埋??头，双手捂着脸，有水痕??他的指间缝隙里溢出。 片刻后，戚灼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接着自己的手被戚承适拿起，两块温热的玉佩落在他掌心。 “拿着，去做你想做的事。”戚承适将戚灼的手合拢，用力握紧，戚灼都能感觉到玉佩边缘抵住掌心的压力和微微刺痛。 他看着握着自己手掌的那只??手，正要将手抽回??，余光却瞥到一旁空地，脸上出现了一丝错愕。 戚承适也察觉到了异?，顺着他视线看去，看见屋中央的气流在快速旋转，形成了一个逐渐清晰的漩涡。 “这??……虫洞！” 戚灼怔怔应声：“对，虫洞。” 他立即意识到自己离开的时间到了，??意识看向了戚承适。虽然他??头至尾没给过戚承适好脸色，心里也全??对他的怨怼，但在离开的前一刻，却涌起了??不清的感受。 “小灼……”戚承适翕动着嘴唇在??什么，但气流旋转的呼呼风声掩盖了他的声音。 好在这房间里并没有什么家具物品，只有窗帘被吹得卷成了一团，戚灼感受到了一股强??的吸力，让他的脚慢慢离开了地面。 戚承适紧紧抓住他的手不放，花白头发飘飞在气流形成的风里，一张脸更加苍白。 戚灼被风吹得半眯眼，却一直看着自己的父亲，虽然什么话都没??，但很怕那只牵着他的手??次松开。 “小灼！”@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戚承适一直没有松开戚灼，??不由己地跟着往前冲。戚灼在被卷入漩涡的瞬间，看到他似乎也跟着被一起卷了??去。 戚灼双脚落到实处后，立即便去瞧自己的手。 ——他的手依旧紧攥成拳，但握住他的那只手已经不见。 他立即转着头找人，这?惊觉到自己并没有在虫洞里，而??站在一片空茫茫的虚无中。 “父亲，父亲。” 戚灼喊了两声，只觉得自己的声音听上去空茫而遥远，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慢慢摊开手掌，沉默地看着那两块玉佩，看着那条银链垂在空中轻轻摇晃。 他将项链戴回颈间，玉佩塞??领口里，正想好好看看这里，就觉得??周的白茫茫里突然浮现出物体的轮廓，脚??看上去也有了实体，不????一片虚空。 ??一秒，他便发现自己置??于一间屋子内，而且??戚少将在约瑟夫号的住所。屋内茶几一圈摆放着几张椅子，有人背对着他坐在其中一张椅子上，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孩。 “戚少将！”看着那熟悉的背影，戚灼有些激动地出声。 戚少将倏地转过头，他怀里的小孩也探出脑袋看了过??，惊喜地??叫一声：“小戚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