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十一点，即贺景同于《异灵》这部漫画中，赶到医院的时刻。
——距离现在还有三分钟。
贺景同低头看了一眼血肉模糊的手臂，麻木和疼痛感，顺着撕裂部位传遍全身。
但相较于受损情况，他更快关注到的，反而是自身血液溅到前方的“空白”时，红色液体凭空漂浮的模样。
而这一点，也让他在接下来与异灵的交手中，具备拉扯的能力。
三分钟的时间，在平凡生活中转瞬即逝，但在战斗中，却像是被拉长到了数年。
贺景同迅速躲避开“红色血液”的又一次袭击。
对当前环境的高度注意力集中，让他的大脑也快速判断出，位于后方，本应离开的男人的脚步停了下来。
是以，即便仍然直面看不可视之物，贺景同也不忘背对着后方的男人，加大音量说道：“我争取时间，可不是给小叔你用来发呆的。”
后方的贺晚臣只能看到背对着他的少年，迅速远离了怪物几步。
贺景同半弓着腰，手臂带来的疼痛感让他更加理智，加快的心跳，丝毫没有影响到少年内心对时间的估算。
他注视着漂浮在半空中的血液，如同瞄准了动物的猎豹。
后方的贺晚臣一咬牙，一言不发地选择抱着骨折的患者，向着安全通道快速冲去。
但很可惜，官方名称异灵，眼下却只被叫做怪物的女孩，显然不会如此轻易地放弃，此前就已经瞄准了的目标。
几乎是在贺景同眼皮垂落又张开的一刹那，漂浮在半空中的红色血液，就与贺晚臣近在咫尺。
他怀中病人看着那诡异的红色，不自觉地惨叫出声：“啊啊啊——！”
可下一秒，病人便发出了“呃咕”的古怪声音。贺晚臣眼前，也就只余下，病人的脖子用力偏向一侧的奇诡姿态。
没有被血液溅满了脸，就只是更加明显的骨头断裂声。
明明不是那种血腥的场面，但贺晚臣抱紧病人的手，却一瞬间无力到再难以支撑。
崩溃充满眼底，在贺晚臣的视线中，穿着病服的古怪女孩，正用着那诡异到犹如猫爪一般的手，一点一点地对准了他的眼瞳……
可突然间，一切都被突兀插/入这个场景的冷冽声线打断。
“喉骨断裂，可不会像是电视剧那里那样当场死去。”
只见贺景同用血肉模糊的手臂，阻断了怪物试图再次对贺晚臣靠近的距离。
一秒五米，长跑会达到的速度，但起跑阶段的反应，和肢体动起来的过程中所消耗的时间，又显得这个速度是那么的不可思议。
贺景同的心跳声，早已不再是漏了一拍的程度，而是已然达到自身极限。
时间还剩下一分钟。
伴随着贺晚臣脸上再度升起的恐惶，贺景同猛然发现自己的视线飞速倒退，直到身体重重地撞在了医院的墙壁之上，并砸向地面。
少年意识一瞬间混沌，却又很快清醒过来。
贺景同朦胧的视线中，贺晚臣抱着悄无声息的病人，不断向身后扭转腾挪。
小叔可不能死。
否则反抗命运的设定，就只会像是笑话。
贺景同趴在地上，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那种在文字中才会出现的，内脏碎片混杂血液涌上喉咙的滋味，让少年不由感慨：“我还真是荣幸。”
时间还在流淌，一切尚未停止。
贺景同从地上爬了起来。
此时距离十一点整，只剩五秒。
而与此同时，贺晚臣的右手，也被怪物般的异灵，毫不留情的用力折断。
青年的闷哼声在空气中震荡，但喉骨断裂的病人，却被他全力抱紧。
眼下他唯一能做的，似乎就只是往前倾倒身体，以背部掩护生死不知的病人。
他也这样做了。
——还有四秒。
直到贺晚臣左手的手腕，也感受到那冰冷刺骨的滋味。
又一声“咔嚓”，贺晚臣额角的汗水滑进了眼眶，痛到本就满是红血丝的眼睛，更是不自觉地闭紧，眉峰紧皱。
三秒。
怪物的下一个目标，瞄准的将会是贺晚臣的脚。
两秒。
异灵那尖锐的指甲划破了贺晚臣脚踝的肌肤，鲜血渗出。
一秒……
在贺晚臣已经做好了，自己的脚踝骨会被扭曲粉碎的准备时，贺景同动了。
又或者说，漫画的人气值与之一并动了。
丝毫不像重伤状态的少年，迅速跑到了以扭曲的角度蹲着，并试图掐断贺晚臣脚踝骨的怪物身边。
十一点整。
走廊内部的浑浊昏黄色彩，掩盖了原有的窗明几净，顷刻之间倒映在贺景同的眼底。
系统的提示音一并传入耳中：【漫画人气值+100。】
贺景同在那匀速的声线，还未结束前，就在心底快速回应：【全部兑换痛感屏蔽。】
四次元系统商城里，存在许多和异灵相关的东西，那些东西就像是根据《异灵》这个漫画里的设定生成，专为绑定者提供各种力量加成。
战斗技巧，提升灵魂力量的装备，提高杀伤力的武器，这些都很华丽且强大，但对贺景同而言，真正入了他的眼的，一直都是系统商城中，排在最底部的“痛感屏蔽”。
【痛感屏蔽时间+100分钟。】
身上受到的伤不再痛苦，某种想要试探原作《异灵》对现下影响力的想法，也再次加深。
眼下无法觉醒灵魂力量的贺景同，第一时间将贺晚臣连着病人，一块拖离了怪物的指尖范畴。
仅仅十公分的距离，让贺晚臣猛然地抬起了头。
模糊的视线中，是发现了他目光的贺景同，回以的标准笑容。
只是少年的脸上，却有着他自己都未曾发现的点点血迹。
“病人给我。”贺景同没有给贺晚臣犹豫的时间，他当即将病人抱在了怀里，左手揽紧，右膝上提，以腿撑住病人身体的同时，血肉模糊的右手，也将身体虚软无力的贺晚臣，用力的拉了起来。
推着青年，与之一并跑向安全通道时，贺景同也快速说道：“现在倒是我告诉小叔你快跑的时候了。”
身后，异灵正呆呆地看着指尖向下滴的血液。
一切可视以后，贺景同侧身离开时，便能清楚的看见，呆滞过后，瞬间呈现在那个异灵脸上的暴怒神色。
“啊啊啊唔啊啊啊啊啊——！”尖厉到仿佛要贯穿鼓膜的声音响起。
“凭什么你让我没了双腿，自己却还能跑能跳！”
超高分贝的声线，在空旷的医院走廊不断回荡。
而即便被震到头晕眩目，贺景同也始终没有回头。
理智早已将失血过多抛之脑后。
贺景同现在满脑子的想法都是，如果贺晚臣不死，没有觉醒灵魂力量的他，逃到了其他楼层，那在原本《异灵》漫画中，注定死在这一楼层的异灵，又会怎样？
是不受规则束缚地大闹整个医院，还是被困死在这个楼层？
丝毫没有逃命期间，紧张急迫心理的少年，心跳的声音于胸腔中逐渐加快。
除了逃跑途中运动带来的影响，贺景同很清楚，明显加快的心跳速度，源于他现在正在，挑战“规则”，挑战设定，挑战权威。
不知不觉间，溅了点点血液梅花的脸上，出现了不同于标准式笑容的真正笑意。
惊鸿一瞥，贺晚臣的视线里，便又只留下了贺景同深沉的面色。
男人只当自己看错。
为了不给抱着病人的贺景同拖后腿，贺晚臣迅速踏步跑向楼梯。可断掉的手，却因为人在奔跑时不自觉地摆臂，一度使得贺晚臣脸色惨白如纸。不过途中，他依然用颤抖的声线告诉贺景同：“我已经让其他病人通知楼下了……”
这层住院部，正位于顶层。
贺晚臣过分颤抖的声线，让贺景同一瞬间反应过来男人的思绪，少年反应极快的说道：“面对危险的时候自己逃跑确实丢人，但我们已经给楼下的人争取了很多时间，如果他们还留在这里，想看热闹，那就算死了也不怪我们。”
少年漫的主角会说这种话吗？
别人不知道，但贺景同一定会。
他知道，贺晚臣是在想，他们向下逃离的举动，要是给其他病人带来灾难，又该如何是好。
敏感的人适合当医生，但又不适合当医生。贺晚臣能最快地发现病人的症状，和判断出相应的解决方案，但他却又在危机的时候，对自己没有任何救助能力。
心中暗自评价着小叔的心态，贺景同抱紧怀里喉骨断裂的病人，加快了顺着安全通道向下跑去的动作，顺带又补充一句说明：“何况相较于不知道情况的其他病人，现在更重要的难道不是我怀里的这个吗？”
喉骨断裂不会当场死亡，却并不意味着一直不会死去。
连下两层以后，近在咫尺的爆破声，让贺景同确定，命运就像是《异灵》这部作品的名字一样，格外偏爱异灵。
倒塌的楼道碎块，向楼梯深处砸去，一会后才传来了回荡的沉闷咚咚声。
贺景同快速将贺晚臣身上穿着的白大褂扯下，在青年的大脑运转速度还没有跟上之前，少年就已经将病人的身体绑在了贺晚臣的胸前。
断掉的手腕，让贺晚臣难以固定病人的身体，但勉强还能借力的手臂，则可以让贺晚臣还算具备带人逃走的能力。
贺景同什么都没说，只指了指楼道下方，就再次留给了贺晚臣一个背影。
只是在小叔不知道的时候，原本等同于命运规则一般的东西，犹如被砸中了边角的钢化玻璃，一瞬间布满了裂痕。
只需再次抬手触碰，一切就都只会成为碎片。
同样的，漫画中的“一瞬间就突然理解”，也化作实物，被贺景同知觉。
少年抬头，看着从两层上的楼道往下跳的异灵，嘴角再次勾起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