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0 章 〔禁苑（一）...〕

禁苑南起宫墙,北临渭水，自汉朝起，便被围圈作了皇家私苑。内中除有贯连而过的大片山林草场,数十处供帝王消闲游乐的宫殿苑所、亭台楼，亦设有养马的天龙厩和兽坊,豢养虎豹象犀等猛兽。lt;/pt;

不但如此,北府禁军的衙署也设在此地,与南衙十卫一道,一北一南，共同拱卫皇宫和长安的安全。lt;/pt;

仙榴宫位于当中地势最高的一片被称作龙脊原的高地之上,对面一汪凝翠湖，沿湖陂行出去数里地,是绵延环绕的林场，位置隐秘，而登上当中最高的一座以公主旧号命名的簪星楼，则又能将周围全部景观收入眼底，可谓是禁苑当中最佳的一块地界。lt;/pt;

次日，昨夜被落在永宁宅里的贺氏、杨在恩、青头等人也到来了。lt;/pt;

公主和驸马婚燕尔，如何晨昏相对，又如何如胶似漆，自不必多说,只到来此的头三天里，二人寸步未出宫门,直到几日后,方现身出现在了附近，或泛舟碧湖，或骑马游玩,但无论去往哪里，驸马必紧随在公主身畔，两人形影不离。如此又过了几日，驸马假期进入后半程，李婉婉和卢文君也被接了过来。lt;/pt;

随着两位郡主带着随行到来，原本清幽的这个地方一下便变得热闹了起来。郡主和婢女们荡秋千，采花，斗草，从早到晚，女孩们的娇音细语不绝于耳。lt;/pt;

再过两天，安王李诲和郭果儿也来了。lt;/pt;

全是十七岁的少男少女，聚在了这个他们此前从没来过的神仙乐地。姑姑又温柔可亲，有求必应，每日里自是笑声不断。连原本郁郁寡欢的卢文君，慢慢地，脸上终于也开始露出了些笑容。lt;/pt;

这本就是絮雨将他们都邀来此地小住的初衷，想让卢文君散散心，这日听到李婉婉又提打猎，没等她说完，几人就都眼巴巴地望来，想必是齐齐商量好，推李婉婉出来说话而已。想着没几天就要回城了，便和裴萧元商议了下，他一口说好，于是应了下来。lt;/pt;

卢文君的父亲在门下省任职，其族兄卢景臣却担任着北府禁军将军的职位。近来或是察觉到朝堂里的气氛异样，知自家儿子不大灵光，平日懵懵懂懂，只知和那一帮卫中子弟吃喝玩乐群殴打架，怕继续留在南卫里，不知哪天就会惹祸，先前和长公主商议了下，将卢文忠调到了禁苑天龙厩里，叫他跟着尚乘局的一个奉御做事，又叫就在近旁的卢景臣也着点，好叫儿子磨一磨性子。lt;/pt;

卢文忠父系是手握实权的士族名门，母亲更是贵为长公主，平日在卫中面威风，出去了，是连猫儿狗儿都要让给他让道的主，突然间身份大变，被迫来到禁苑养马，几乎如同被关在了里面，不得自由，自是闷闷不乐。这几天知道妹妹几人被公主姑姑接来散心，羡慕不已，得知这个消息，赶忙叫人选出几匹好马，亲自送去，于是顺理成章，也加入了行猎的队伍。lt;/pt;

翌日上午，天高气爽，絮雨和裴萧元领头，带着众人出行。除去李婉婉李诲姐弟、卢家兄妹等人，同行的随卫、阉奴、婢女等自然也是少不了，一行数十人，皆鲜衣怒马，正沿着湖畔骑马向猎场方向行去，忽然宫人从后追来报事，康王来了。lt;/pt;

絮雨和裴萧元对望一眼，率众停马。lt;/pt;

康王今日也穿一身骑射劲装，银衣白马，眉目飒爽。他带着几名护卫和阉奴，纵马疾驰来到近前，翻身下马，疾行到二人马前，行礼过后，口里亲热地喊着阿姐姐夫，说自己早几日前就想前来拜望，又不敢贸然打扰，听说他们今日带着安王等人游猎，便不请自来，希望能够加入。lt;/pt;

“自阿姐回朝之日起，我便无时不刻盼望着多和阿姐亲近。如今阿姐成婚，姐夫又是弟向来崇敬之人，难得有今日机会，恳求阿姐姐夫，也带我同行可好？”lt;/pt;

康王和宁王府姐弟从前固然算不上经常往来，但与李诲小时是在宫中是一起读过的。至于与卢家兄妹，在曲江池沉船意外发生之前，关系更是亲近。lt;/pt;

他说话的功夫，李婉婉和李诲都已下马行礼。lt;/pt;

卢文忠也领着妹妹卢文君向康王见礼。卢文君应是还记恨上次沉船的事，态度冷漠，虽照着礼仪行礼，然而正眼都没一下康王。康王去浑不在意，只用渴盼的目光注视着絮雨。lt;/pt;

康王突然这样到来，开口请求同行，不管他私下如何做想，这举动本身，除了有些冒昧之外，倒也算不上是多大的不妥。lt;/pt;

将来会是怎样，尚未可知，但如今，康王还是自己阿耶的儿子，她的阿弟。便是不给康王面子，在阿耶的份上，她也不好直接回绝。lt;/pt;

她应好。lt;/pt;

康王面露喜色，朝着絮雨和裴萧元再次行礼，随即翻身上马。lt;/pt;

正是草深兔肥的季节，一行人穿过附近的一片林子，来到一处地势平缓的猎场。lt;/pt;

这是昨日裴萧元亲自先行过来选定的地方，目的自然是为保证今日带出来游玩的两位贵女的安全。絮雨对射猎并无多大兴，不打算参与，只在附近观望。他指挥卫兵将野兔山鸡之类的小猎物围住往中间赶，两位郡主分别在李诲卢文忠的陪伴下发箭。玩了半日，二人各射出几十发箭，都有收获。李婉婉因在家时练习射箭，箭术本就不错，打中了不少冲到附近的山鸡野兔。卢文君的箭术不如她，只射中两只因太过肥硕跑得不快的山鸡，但也心满意足，十分高兴。lt;/pt;

过午，秋阳热晒起来，猎场无所遮蔽，二郡主渐热，开始乏饿，裴萧元便命卫兵收阵，一行人回到了搭在附近树林旁的帷帐里歇息。在中间一帘紫色的帷帐内，众婢环绕服侍，二郡主一左一右地坐在絮雨身旁，饮着甜淡酪酒，吃着食物，说说笑笑，心情极好。lt;/pt;

裴萧元等在附近的一丛树荫下。风不时将帐内她和二少女所发的隐隐说笑声带来，他耐心地等着。终于，二郡主在婢女的陪同下走出，入了她们自己的帷帐，开始休息。lt;/pt;

他走进紫帐，屏退里面剩的人，自己解了束缚了他大半天的蹀躞带，扯开衣领，接着，一言不发地揽住她腰，带着，一起倒在了她正坐着的一张织满连珠对鹿花纹的长绒地簟之上。lt;/pt;

只听他低低地叹了口气，随即便闭了眼，一动不动。lt;/pt;

絮雨往他颈下塞了一只用晒干的忍冬和菊瓣填充的小枕。他躺了上去。她在他怀中寻了个舒服些的姿势，靠过去问他：“怎么了？很累吗？”lt;/pt;

起初他没应，过了一会儿，就在絮雨以为他真的倦了想睡觉，只听到他喃喃地道：“她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家？”lt;/pt;

她一怔，见他睁目转向自己，唇飞快附耳，用极低的声音道：“你莫误会。并非是我不愿留她们，只是你阿耶准我的休假也快到了。没剩几天了。”lt;/pt;

两位郡主被她接来后，不可避免地，和他在一起的时间便少了。此前的几日，一直也没见他对此有任何反应，她还以为并没在意。原来只是忍着没提罢了。lt;/pt;

她忍不住暗笑，随即，亦附耳回去：“方才已和她们说好了。明早就送她们回。”lt;/pt;

他应当是深松口气，接着，双臂伸来将她搂住，反压在了枕上，低头待要亲她时，幄外传来杨在恩的通报之声：“公主，康王求见。”lt;/pt;

康王入帐。待裴萧元走了出去，对着絮雨，他不再矜持，先是吹捧一番，接着，说自己近来搜罗到几件奇珍，来这里前，已派人送往永宁宅了，希望她能笑纳。最后，康王终于隐晦地道出了他此行的来意，原来是想探听皇帝的虚实，对群臣如今正议论得厉害的关于太子刺杀驸马一事，究竟是什么态度。絮雨推说不知。他也并未气馁，接着又说，据他所知，昭德皇后当年消失得不明不白，极有可能尸骨不存。如今的那座陵墓，也只是一座衣冠冢。造成这一切的罪魁，应当便是柳后和柳家之人。lt;/pt;

“只要阿姐肯助我一臂之力，我愿对天发誓，将来，不但要为阿姐和昭德皇后报仇，更要将阿姐奉为我至亲至贵之人，保阿姐一生荣华！”lt;/pt;

康王信誓旦旦。lt;/pt;

裴萧元出来后，依旧停在方才他立过的那一片树荫下。此时二郡主和李诲等人都在各自的帷帐中休息了下去，除去午后风过林子的声音，耳边静悄悄的。lt;/pt;

忽然，他的视线被天上正在盘旋的一只雕影所吸引。那雕儿飞得极高，倘不留意，去便如空中的一只普通雀鸟。他仰面望了片刻，收目，招手唤来护卫，命守好岗哨，自己便转身，往树林方向走去。才走到十数丈外的一条被杂草覆盖羊肠野道上，他便停了脚步，立了片刻，最后，慢慢转头，目光投向一丛杂木后的一个角落，压低声，轻叱：“出来了！你还躲什么！”lt;/pt;

随他话音落下，果然，那角落后探出来一张笑眯眯的俊脸。lt;/pt;

承平朝他走来，叹气：“我就是怕雕儿会在你这里泄我踪迹，故意叫它离我远些。没想到还是被你发现了。”lt;/pt;

“你怎么来了？”裴萧元问。lt;/pt;

承平扬眉：“裴二，你不会以为北府里就没有我的兄弟吧？叫他们行个方便，又有何难？”lt;/pt;

“我是问你，你偷偷摸摸跟来这里，意欲何为？”lt;/pt;

裴萧元皱了皱眉，纠正他那一句或是明知故问的回答。lt;/p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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