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 35 章
阿言, 我不擅长料理，但我还是想为做你爱吃的菜，预习和温习你味蕾的味道。以后你只要吃起同一道菜, 碰到好吃的, 会想起我做过，尝到不好吃的, 更会想起我。
阿言, 愿你每天有两分钟，心里完全只想到我。因为每两分钟, 你在我心里一次。
——《庄曼语日记》
江滨大酒店的私人餐厅，一道道味美珍馐, 同粉白坠露的鲜花摆放一起, 柏明玉的笑容, 在投向喻素言时清浅若春风。
喻素言有些心不在焉, 对柏明玉烟视媚行的目光, 视若空气。
耳朵虚虚捕捉着柏明玉的声音, 脑海严谨分析着她口中的项目, 在璀璨堂皇的酒店灯光下，她的心飘无所依，行到了喻宅，行到了她和庄曼语不大不小的温馨卧室。
她们共度过一夜的地方, 也是她做过一场美梦的地方。
倏忽飘过一个念头, 庄曼语此时在家里做什么呢？
手机的屏幕黑黢黢的, 指尖滑开屏幕，没有动静。她在想, 要不要发消息给庄曼语, 问她有没有什么喜欢吃的, 好让酒店大厨做一份带回去。
恰在此时，一道信息闪来，喻素言打开信息的动作很快，让对面的柏明玉愣了一下。
学妹有在听自己说话？
庄曼语：【阿言，在用餐吗？】
喻素言眉眼松了松：【没有吃，没有太多胃口。】她之前跟庄曼语保证过，留着肚子回家吃。
庄曼语：【阿言可以都尝几口，有喜欢的菜可以拍我看看。】
喻素言疑惑，庄曼语怎么突然让她拍菜？她对口腹之欲很轻，没有强烈的喜恶。
系统难得被放了出来，被屏蔽的期间，它躲在空间看了一夜的八点档狗血家庭剧。
被放出时它亢奋极了，伸着鸟喙，叽喳八卦地答疑解惑：【宿主，这你就不懂了吧，女主这是在查岗啊！】
表面上让你拍菜，实际就是暗示你主动报备，正在和谁在一起，菜的旁边都有谁。
是么？喻素言心底不太舒服，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让她想起前女友贾佳人，对方要求她加班时要发定位给她，证明她是真的在加班。
科研结束后偶尔和同事聚餐，需要告诉她同事是谁，偶尔还要拍一张餐馆的照片，贾佳人还有她搭档的手机号。
贾佳人美曰其名，是因为太爱她，才紧张她，因为她太优秀，才怕别人抢走她。
分手后，喻素言对此嗤之以鼻。
庄曼语也是这样吗？
空气突然有些憋闷，她抿了抿唇，回复带了点冷漠：【怎么突然想让我发照片？】
庄曼语先是回了个小兔子吭哧吭哧炒菜的可爱表情。
【想知道阿言喜欢吃什么菜，想试一试，能不能将它们做的更好吃。】
一句话结束，配了个粉色的俏皮爱心，还有小兔子低头耷拉着耳朵的害羞脸。
有点可爱，有点反差萌，和庄曼语平时的打扮风格截然不同。
喻素言拿着手机陷入怔然，庄曼语明明不擅长做菜的，却为了她……
心底松了口气，也按其要求拍了几张照片发给庄曼语。
系统啧啧称奇，【是我肤浅了。】不愧是恋爱脑女主，太会宠了！
这会儿估计正捧着宿主发来的照片，如获至宝，翻开教程学做呢。
此时，对着喻素言展现魅力，却被当成空气的柏大美女：……
柏明玉习惯在镜头前移走，这还是第一次被人忽视，那个人的手机镜头不对着她，对着一道道菜拍个不停，眸里还自带柔光，这让柏明玉受宠若惊，她点的菜有这么特别？
不过，喻素言这阵仗像是参加聚餐前先不动筷，先让手机相机三百六十度吃个遍，再发朋友圈的拍拍达人。
不知怎地，喻素言在她心里的高大滤镜，突然就碎了一片。
今晚的洽谈，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大多商业洽谈都有公司高管陪同，对接具体事项，但今天的晚餐，除了她和喻素言，还有身边的助理，没有其他人。
她对喻素言提出的合作要求，答应的爽快，几乎是有求必应。
用餐的中途，柏明玉终于将藏心底的话道了出来。
几年不见，喻素言看到她竟没有丝毫反应，她心底有些失落，也是，她们见面都是在那样的场合。
“素言，还记得我吗？”
柏明玉对喻素言的称呼，一开始是喻总，然后是喻素言，后来直接喊昵称，极其自来熟，让喻素言不太适应。
她回溯原身的回忆，对坐在对面的女人毫无印象。
毫无疑问，柏明玉是个漂亮的女人，她的风情与庄曼语不同，后者是内敛暗诱的，她是外放的，每一根头发丝都写着野望，给人一种很好接近的错觉，但当你试出爪，想触摸她时，她冰冷的眸光，将气温淬成腊月飞雪。
她像一匹美洲豹，有着漂亮的皮囊，但也有攻略者拒人千里之外的姿态。
同时涉足商圈和娱乐圈的她，不仅有强大的背景，也有强硬的手段。
但当她和喻素言共处时，像一位邻家姐姐，强硬也变成了绕指柔。
“我记得你最喜欢的花是梅花。”柏明玉拍了拍手，助理兴师动众，立即让人搬来了一大捧美人梅。
粉白色的花瓣，一瓣瓣绽透着晶莹的玉滴，柏明玉摘下一朵，盛放在掌心上，捧给喻素言，似捧心的西子，她的眼神晶亮粲然。
“喜欢吗？”在她眼里，喻素言就像这朵花，她爱花，也喜欢喻素言。
她和喻素言念的同一所中学，喻素言算是她的学妹。
她起初并未将喻素言放心上，她甚至有段时间，嫉妒过喻素言，对方从小表现突出，有着漂亮的面容，但从不倨傲，真诚友善，乐于助人。
但她觉得这样的人太假了，好似像一台永无修止的机器，完美应答着外境的需求。
看不出丝毫喜乐。
她眼里有喻素言的那刻，是她从高岭跌落低位之时，喻素言突然有一天，失去了引以为傲的记忆力和高智商，运动跑步倒数，成绩倒数。
但她依旧和煦微笑，有一次，柏明玉离开学校较晚，感觉后面有人跟踪，不小心误入了一个巷子，她敏感意识到是隔壁学校的追求者，追求不成派人跟踪。
在被牵上衣角往里拽的那刻，一双手提前拉住了她，将她带离危险。
是喻素言，女孩在暗夜中温和地问她有没有事。还提醒她有擦伤，递上喷雾，将她送到安全地再离开。
她那时方知，喻素言的善良不是假的，喻素言总有一种和同龄人不同的气质，在得意的境遇中淡然，失意的境遇中坦然。
柏明玉被人追的心跳才歇起，就为喻素言眼中的光亮所慑住，“最近学校里很多人诋毁你，你不会难过的吗？”
那时变成寻常人的喻素言，被优秀的人诋毁，被普通的人幸灾乐祸看不起，人性的吊诡在于，如果对方一直好下去，优秀超群，嫉妒就变成了崇拜。
可若有一天从高处跌落，那碰到谁都会踩上一脚。
柏明玉丢出这个问题，原是想看到喻素言的失落，她再来安慰，但女孩却不以为意，嘴角噙着一抹笑，“别人的看法对我而言不重要。”
“成为荷花也好，变成尘土也罢，我都是我。”
“目前的我，并不讨厌这样的状态。”
柏明玉那时不懂，世人都追求卓越和突破，以泯然众人为一种悲哀，喻素言天份丢失，却比之前更悠然，难道，平平淡淡的生活才是她的心之所向？
她看不懂喻素言。
冬夜飘雪，落英凋落，一天上学的路上，她看到白衣似雪的少女，站在一颗梅花树下，平静的眸中似有簇簇火焰燃烧。
平静如水的眸子，盛着的情感炽烈的能融化冬日的初雪。
她突然被这样的她而心动，情不自禁写了封匿名情书，塞在了梅花树下的石洞旁，树身刻上字，提醒喻素言查看。
第三天，她忐忑走过去，却没看到回信，自己的信仍原封不动躺在石缝里，打开——
“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了。”喻素言拒绝的干脆，末尾还请她不要在树上刻字，说这里是她和喜欢的人定情的地方。
那次是柏明玉第一次被人直接了当的拒绝，从那以后她再也没对人表白过。
她爱慕不减，还想着喻素言，对方却突然转学去了非贵族学校，高中毕业后，又出了国，一别就好些年没见。
她打听到喻素言仍旧单身，也奇怪对方为什么没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这些年，她遇过不少男男女女，可没有一个人有喻素言那般纯白超然的心境，还有对感情炽热的真诚。
越是得不到的，越在心里嘶吼着遗憾，她心中的一处角落，仍旧对喻素言抱有好奇。
回国后的喻素言，和从前相比，变化多了点。
恢复了优越的条件和智商，洽谈时的项目，她能精确到每个细节，有着可怕的数据分析能力。
同时，她的气质更加卓越，宛若从九天之上而来，那份超然的心境倒是刻入了骨髓，比从前更冷然。
柏明玉攀谈时无意勾过去的手指，每往前近一点，喻素言就不着痕迹的抽开喝茶。
呵，这份拒绝的劲头倒是和从前一样。
唯一例外的是，她送出美人梅后，喻素言对她的兴趣才被点起一缕，问她为什么想送她这种花。
美人梅是类梅花，初秋没有梅花，是她为了讨喻素言的欢心，重金请园艺师用重瓣宫粉型梅与红叶李杂培而成。
喻素言想知道原因，她就要求喻素言收下她的花。
喻素言在见到柏明玉时，心底就意识到这个人或许知道原身的事，她同意收花，柏明玉便将那一朵朵美人梅，串成花瓣项链，她的目光带着暗示，试图攀到喻素言脖子帮她戴上。
喻素言后退一步，接过花表示自己戴，柏明玉弯唇示意，这种花需要围一圈戴脖子，才是真正的接受。
喻素言勉为其难戴上，系统哈哈大笑：【宿主，你这模样在古代，就像被公主看上丢上花圈待招赘的驸马。】
喻素言眼睑一跳，伸手就想摘下。
结果柏明玉不请自来地虚靠在了她肩上，她还没反应过来，屏幕就对准她的脸，柏明玉笑得甜美妩媚，来了张三连拍。
“学妹应该不介意吧，学姐和你好久没见了，真的很想念我们的校园时光。”
这时的喻素言并不知道这张照片引发的后果，谈完合作，拿到柏明玉口中的原身往事后，她立即与柏明玉道别。
柏明玉依依不舍，和喻素言握手时长久不愿放开，“能告诉我为什么晚上吃这么少吗？”
喻素言抽出手，毫不隐藏：“家里有人在等我。”
由于庄曼语，她有了期待归家灯火的热望。
无论什么时候回家，都会有一盏灯为她留，有几道菜，专门为她而做。
世界于她，开始多了点真实，少了丝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