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来栖未的标签
老旧的公寓楼，但是房间的装饰却很温馨，电视打开，无论哪个频道都在插播着同一条新闻。
炸弹、人质、警察。
这么一条新闻，重播了很多次。
来栖（kurusu）未（mi）将最后一口米饭拌上酱汁，有些意犹未尽地舔舔汤匙，将盘子放进洗碗池里，眼前顿时出现一个书签样的东西，被一把小箭插在盘子上。
【来栖未刚用过的饭碗，未洗。】
见怪不怪地打开水龙头，水流打在盘子上，小标签随着水流的冲击晃动。
旁边的洗碗剂挤一点到抹布上。
【剩余四次使用剂量的洗碗剂。】
来栖未想到浴室剩余两次使用剂量的沐浴液和洗衣房剩余六次剂量的洗液粉。
找个时间去趟超市吧，正好冰箱也出现空荡荡的迹象了。
来栖未拿着抹布伸向盘子，洗碗剂和水混在一起，泛起泡沫，银白色的标签贴在盘子上，手擦过盘子，也穿过标签。
就像游戏里穿过模型的bug一样。
这个奇奇怪怪，看上去完全不值得信任的能力出现在一年前——起码，在来栖未的认知里是一年前。
一年前，突然失去记忆的来栖未懵懵懂懂地跑出了家，眼前只有他自己能看见的小标签疯狂地闪动，但是上书的内容却是来栖未完全看不懂的。
和小说中常有的失忆不一样，失去记忆的来栖未什么都不知道，就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比之强些的是他能够踉踉跄跄地走路，也正是因为这样，来栖未跑到了大马路上，在车子撞上的前一刻，被交通课的女警拉了一把，救回条小命。
然后来栖未就被带到了搜查一课。
才十一岁的来栖未当时看上去颇为凄惨，一路上走走跌跌，衣服裤子也破了，关节处全是摩擦的血迹，再加上一问三不知，全程茫然地盯着问话的警官，让当时搜查一课的警官们还以为碰上了大案子。
但出乎意料的是，来栖未的信息相当明确。
警官们跟着监控找到来栖未住的地方，一查房产信息，来栖未的父母一清二楚。
来栖淳子，来栖和。
给来栖未远在大洋彼岸的父亲打了电话，当天下午就有人将来栖未接走。
但是，这个临时监护人却没有像警官们想象中那样照顾好孩子，他唯一做的就是教来栖未是识字、说话。
不知道是因为肌肉记忆，还是来栖未本就天赋异禀，只是一周的时间，在确定来栖未会说话并且有一个高中生的识字量后，那个临时监护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来栖未觉得这位监护人似乎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个看见标签的能力，并且确信这个能力能够帮助他生活而且不会造成伤害。
所以对方离开得很放心。
来栖未有想过这个临时监护人是不是就是他不负责任的父亲。
毕竟来栖未识字后从记忆里扒拉出来的明晃晃戳在那人身上的标签写着——
【一张用来应对来栖未的假脸。】
【是来栖未熟悉的某人。】
【来栖未对其毫无记忆。】
这个能力，总是在莫名其妙的地方没有用处呢。
就不能标注对方是谁吗？
明明偶尔不认识的人都能知道名字来着！
但是不管怎样，还是在标签的帮助下，来栖未学会了做饭、家务、使用电器，以及一系列一个正常人应该会的东西。
当然，其中的艰辛也不足为外人道，过程中也免不了受到其他人的帮助。
例如在某天迷失在街上，标签也毫不意外地卡壳，来栖未就被出任务的胖胖的目暮警官捡到，还被邀请享受了一顿目暮夫人做的大餐。
也是那天，来栖未人渣父亲的名号传遍整个搜查一课。
作为责任感极强的警官，目暮警官在了解了来栖未临时监护人离开，未成年的小孩独自生活，他当仁不让和来栖和父亲联系。
结果不仅被咒骂多管闲事，还被威胁再靠近来栖未就要把目暮警官告进法院。
来栖未看着被目暮警官生气摔落在地面的手机。
【来栖未应该听父亲的话。】
软糯可爱的脸蛋上扬起小太阳般的笑容：“没关系，我自己一个人没问题的。”
就这样，来栖未开启了独自一人的生活。
现在是一年后，警官们是想照顾来栖未的，但是面对来自来栖和的威胁，只能出现的是时不时的关心，毕竟警官们也还有自己的生活。
这些事情他还记得很清楚，就像才发生一样，来栖未低着头，关掉水龙头，拿出块干净的抹布，将盘子和汤匙上的水渍擦干净，放进橱柜。
客厅电视里的新闻还在播放。
“犯人在逃跑过程中突发意外。”
？
新的新闻内容，来栖未走过去想要看看，余光中却飘过一抹惹眼的红色。
阳台的铁制栏杆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系上了一块红色的帕子，此时正在风中招摇。
【一天前被系上的红帕。】
猫猫疑惑.jpg。
一天前？他之前怎么没发现？
阳台空置了许久，反正在来栖未有记忆就没有进来过，所以上面积攒了一层不薄的灰。
来栖未看了眼鲜红色的手帕，被另外的东西又吸引了目光。
【某段腐朽会让来栖未掉楼的栏杆。】
“我有这么没用吗？”来栖未对标签说，但是变得更加谨慎，却忍不住好奇心伸出手指戳了戳栏杆。
“哇哦。”指尖随机碰上一截栏杆，微微用力，来栖未的运气很好，一段二十厘米长的栏杆两端裂开，带着下面的支撑，一个“T”字形的栏杆从六楼掉下去。
来栖未的目光顺着往下挪动。
还好，那边是非常阴暗的小巷，应该不会有人……
等等，那是什么？！
【一个鬼鬼祟祟的人，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来栖未下意识地伸手，或许是因为太过震惊，脚不自觉地向前挪动，带动着身体前倾引发的浓厚的失重感。
来栖未瞳孔收缩，古金色的眼睛惊得几乎变成一个小仁。
下坠的速度很快，但是来栖未却觉得时间都在放缓。
他看见下落的栏杆没有砸在下面人的头上，也许是因为腐朽过了头，让重量轻飘了，栏杆被风带进了隔壁公寓的围墙里。
小巷中的男人觉察到什么，仰起头，面容枯瘦的男人带着一双布满血色的眼睛，还有没遮掩的恶意。
这看起来是个坏蛋，来栖未想，但是现在我要砸死他了。
我也要死了。
像个笑话。
眼前标签涌现，像是海浪般一个接着一个。
【危险！】
【危险！】
【危险！】
你到底有什么用啊！
来栖未无语且又害怕地闭上眼睛。
“砰！”重物砸落的声音，奇怪，并不疼。
来栖未昏过去。
十分钟？二十分钟？半个小时？
短促但穿透力极强的尖叫声在巷口响起。
周边搜查爆炸犯的警官赶来，收获了此行的犯人，和曾经给他们留下深刻印象的“可怜小孩”？
“|???|！”得知情况的目暮警官，那孩子本来就失忆，现在不会把脑袋砸傻了吧。
.
吉冈三丁目浅井别墅区。
“引爆器？”顺利拆完炸弹，但因为没有防爆服而被自家幼驯染大骂一顿的萩原研二正焉叽叽地坐在树荫下。
穿着警服的高山上仁拎着个证物袋走过来。
“对。”高山上仁晃晃手中的袋子，里面是个损坏掉的黑色金属物件，“和犯人一起发现的，经确认就是萩原你拆掉炸弹的引爆器。”
“差点凉了啊，萩原。”高山上仁看着站在树荫下松田阵平捏紧的拳头，对着萩原研二笑得幸灾乐祸。
萩原研二的笑容僵在脸上，身后松田阵平听着两人对话，默默散发的黑气几乎完全将他笼罩。
完，完蛋，要被小阵平揍了。
“这不没事嘛。”萩原研二右手握拳敲在左手掌心，企图转移话题，“多亏了搜查一课的同事，这么及时地抓住犯人！”
“和他们没关系。”高山上仁半月眼，丝毫也不顾及同事的情谊，疯狂吐槽，“不仅让抓捕的犯人跑掉被车撞，而且搜索半天也没找到另外一个犯人，即使是在犯人昏迷的情况下——还是靠群众发现的。”
“真是废物。”松田阵平哼了一声，坐到萩原研二身边。
两位警官目光所及的不远处，□□处理班的成员正在将拆好的炸弹运下来，小心翼翼地装箱。
警戒线外，围观的群众举着手机拍照。
电视台的记者在大摄像机面前，一遍遍重复这次事件的全过程。
风吹过，树荫晃动，光影不安分地打在两人身上。
所有人身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快乐。
松田阵平没来由地一阵心悸，反手从萩原研二上衣口袋里掏出一盒烟，给自己点上，然后在萩原研二伸手来拿，也想来一根的时候，给了他一肘子。
感受到萩原研二用额头抵住自己的背，松田阵平想，幸好啊，幸好hagi没出事，吐出一个烟圈。
旁边的高山上仁看两人，连连摇头。
松田阵平问道：“所以那个炸弹犯是怎么抓到的？”
谈起这个，高山上仁就有话说了。
“有个小孩从六楼掉下来，正好砸在犯人头上。”
六楼？萩原研二从松田阵平肩膀上探出脑袋，出事了？
松田阵平也是一愣，香烟夹在指间，“小孩？”
“没事没事，”高山上仁蹲到两人身边，拍拍松田阵平肩膀，“那孩子一点伤都没有，就好像是受了惊吓，所以送到医院去了，炸弹犯倒是被砸出了轻微脑震荡。”
真好，松田阵平冷笑，如果他在现场一定给这种混蛋的脑震荡再加一个层次。
“不过来栖从六楼摔下来还没事也是稀奇，但是这个世界上奇怪的事情也不少，我们觉得也没必要去深究，对吧？”
“说起来，来栖这也算得上是萩原你的救命恩人了吧？就时间上来看，犯人肯定会在你拆弹的时候摁下引爆器。”
“是哦。”萩原研二无力地叹口气，刚刚小阵平怼他那肘子真的好疼，他还没缓过来，“是姓来栖吗？那孩子高山前辈看上去很熟悉的样子。”
“嗯，叫来栖未。”高山上仁将去年搜查一课发生的关于来栖未的事情给两位今年才入职的警官说了一遍。
“什么垃圾父母。”松田阵平咬着烟吐槽道。
“好了，你们两个也准备要回警视厅了。”高山上仁聊完天，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拎着证物袋，慢悠悠地离开。
萩原研二顿时放松，将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松田阵平的背上，假情假意地哭唧唧：“小阵平，hagi今天真的好倒霉啊。”
这个混蛋，好重！松田阵平忍住将人甩下去的冲动，骂道：“没被炸死已经够幸运了！混蛋hagi！”
怎么老是说他嘛，萩原研二不满地嘟囔着。
“喂hagi。”
“嗯？”
即使是个意外，但是松田阵平任在心里感激着某个小孩。
“今天下班去医院吧。”
说起来，这个间接救了hagi一命的小孩身边是没有家人在照顾啊，去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好了。
萩原研二侧头看着松田阵平的脸，凫青色的眼睛在墨镜下面像是闪着光一样。
“谢谢小阵平。”萩原研二一把扑上，抱住松田阵平蹭蹭。
“滚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