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以一敌二
玻璃破碎的声音在黑塔之中响起，重新获得身体掌控权的安默立刻回头看去——
银发少年站在一地碎片之中，捏着蓝晶对准灯光，反射的光影打在他的脸上，让安默无法看清他的表情。
——是安祈。
手臂上的钝痛感还未消退，安默无法理解现在的情况，他只是下意识的喊道，“快扔掉！那块石头不对劲！”
然而他的担忧却被置之不理，银发少年甚至没有分给他一个眼神，修长的手指将蓝晶紧紧握住。
“扔掉？”他似乎觉得有些好笑，“我来到黑塔之后做的一切筹谋，可都是为了这块蓝晶啊。”
……什么意思？
安默呆愣的站在原地，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回荡，他感觉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无法思考对方话语里的含义。
郦桥似乎喊了些什么，安默已经无法听清，他勉强撑出一丝笑，声音磕磕绊绊，“你是要找这块晶石？你早说……”
“我没说清楚吗？”安祈的声音带上了几丝厌烦，“不管是你参加竞技赛之后发生的一切，还是今天的场面……”
银发少年站在左前方，湛蓝色的眼瞳中没有一丝温度，他轻飘飘的扫过安默又立刻将视线收回，一字一顿的说道——
“都是我计划好的。”
刹那间，安默被刺骨的寒意笼罩，眼前的玻璃碎片晃出耀目的光斑，他好像看见了无数个画面。
他看见了在黑塔地下安祈因为他的请求救下了所有人，看见了在他昏迷时安祈的陪伴和眼中无法错认的担忧，看见了休息室里正在开导他的安祈温柔的告诉他——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可这一切却在今天被当事人亲口否定了。
安默不相信真的有人演技可以好到这种程度，但他质疑的话语却卡在喉咙中，女孩纤瘦的手指拽住他的衣角用尽全力向后一扯。
下一秒，整个黑塔开始晃动。
莫进直接一拳砸向了安祈站立的位置，地板被彻底砸穿，石块向下掉落，侍者躲闪不及的尖叫声透过窟窿传到了所有人的耳边。
银发少年擦着莫进的拳头轻巧躲过，清脆的响指声在楼层中回荡，坠落的石料全部停在了半空中。
“头脑简单的强化系就只会用拳头砸人吗？”
看见下层的人全都逃开，顾祈安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他操纵着所有的石块逆着重力向上飞行，直直的砸向了造成这一切的莫进。
莫进丝毫没有闪躲，急速飞行的石块砸在他身上发出砰砰的响声，却没有对他造成任何伤害，反而是这些石头裂成了一个个小碎块。
“这种小东西根本不能伤我分毫，无论是攻击还是防御，我的身体已经被强化到了极致！”莫进说着，周身的气势愈发强大，“现在把蓝晶交出来，我还能让你死的轻松些。”
顾祈安却感到有些不对劲，倒不是因为莫进，而是站在擂台周围的其他异能者表现得正常了。
在莫进攻击的时候，这些异能者虽然惊慌，但也迅速地撤出了攻击范围，找到安全的掩体，在一旁观察事态的发展。
可这是《异种》世界，一个把对强者的畏惧刻在骨子里，连对强大者的直视都是不敬的世界，两个S级异能者对战的时候，中低阶竟然在一旁毫不掩饰的看戏？
顾祈安再次躲过了莫进的攻击，趁机和这些异能者拉开了距离，圆球迅速的飞到他们身边进行扫描。
结果不出他所料，这些人全都被郦桥控制住了。
这就很糟糕了，他现在还没有发现对付莫进的方法，但是郦桥可以操纵傀儡动用其本身的异能力，这些人虽然实力并非顶尖，异能却五花八门，很难说哪一个会和莫进配合出奇效。
果然，在他下一次闪躲之时，方圆十米之内的所有地面赫然被坚冰覆盖！
强化系异能者想要杀人就不能和对方拉开距离，这片冰场足以让他在落地的一瞬间出现破绽，郦桥在给莫进创造近身的机会！
空气中没有任何借力的地方，莫进脸上的兴奋感已经无法掩藏，他加大了附着在手上的异能量，哪怕轻轻摆动都能响起一阵破空声。
顾祈安在下落，冰块散发的阵阵冷意让他愈发清醒，湛蓝色的眼瞳紧紧的盯着莫进的右手。
——莫进在对自己使用异能。
顾祈安突然发现自己一直陷入了一个思维盲区，异能的使用对象是没有局限性的。
世上的一切事物都有影子，包括他自己。
他投射到墙壁上的影子不再下滑，本人亦稳稳的停滞在了半空中。
飞散的冰屑之中，莫进扯开嘴角，尖锐的牙齿衬得整个人愈发的可怖，“你的异能有点意思，我要把你制成异能结晶。”
躲在安全地区的安默不可置信的看着说出这种话的莫进，他在黑塔的这段时间也了解了一些生活常识，自然知道异能结晶的制作是如何有违人性。
可是莫进……
安默回想他和莫进仅有的几次见面，对方明明就是一个和蔼善良，爱护女儿的正常人。
可他记忆里的一切和眼前的事情形成了鲜明对比，这让安默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难道他真的很蠢吗？所以才会一次次的被人欺骗？
无论是震山，莫进，还是……
被拽动的衣袖打断了他的思绪，莫怜被眼前的一切吓得瑟瑟发抖，只能向自己信任的人靠近。
安默原本下意识的怀疑靠近自己的所有人，然而当他对上莫怜迷茫不安的双眼时，依旧无法控制的心软了。
莫怜还只是个小孩子，就算莫进心狠手辣和她又有什么关系？而且身为高阶异能者的女儿，她能被人轻易的拐到黑塔不就证明了莫进对她并不重视吗？
想到这，安默放柔了声音，“别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在一个比自己更弱小慌乱的人面前，他再次带入了保护者的身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顾祈安却对莫进的话语无动于衷，他将蓝晶拿在手中故意晃了晃，一语双关的说道，“想要的话，就凭本事来拿。”
与此同时，他操控着自己的影子不断更改位置，蓝晶和口袋边缘的纽扣相互碰撞发出细微的响声，一个又一个异能者的能量顺着手指不断涌入他的身体，原本就已经达到A级巅峰的能量逐渐向S级靠近。
‘莫进的精神力也很强，’圆球提醒道，‘他是一步步在生死之间突破到S级的，只要他想，他绝对能挣脱你的控制。’
‘那就让他不想挣脱。’顾祈安的声音带着几分张扬，他对着莫进使用了异能。
在眼前暗下去的一瞬间，莫进就知道对方在试图控制自己，他在心中嘲笑对方的自不量力。
他敢和郦桥合作，就是因为这种操纵他人的异能对他的作用并不大，哪怕对方放弃对他全身的控制全力操纵他的眼睛，只要他想，他依旧可以挣脱。
下一秒，莫进突然听到了玉石相互碰撞的脆响，声音离他极进，仿佛就在耳边响起。
良好的战斗意识让他瞬间锁定声音来源，下意识的一拳挥出。
拳头击打在□□上的声音和受击者的闷哼声同时传入他的耳朵，刚才发生的一幕幕在他脑海里浮现，莫进瞬间捕捉到了响声的来源。
——是银发少年扔进口袋里的蓝晶。
莫进突然有些想笑，对方拿蓝晶炫耀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留下这般致命的破绽？哪怕剥夺了他的视觉又怎样？对方依旧无所遁形。
他并没有挣脱异能的控制，这样反而能让对方放松警惕。
碰撞声再次响起，莫进向前几步，再次一拳挥出砸在了对方的手臂上。
接连的成功让莫进愈发的得意，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每一拳的威力，只要对方再被他击中一次……
舌头舔过尖锐的牙齿，刺痛感让他整个人越发的兴奋，他追随着响动声挥出了最后一拳！
玻璃碎裂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眼前的黑暗褪去，他看到了郦桥眼中的疑惑和愤怒，还有被他打碎的玻璃无菌室。
“踏入陷阱却还洋洋得意，”银发少年闲庭信步的走到他身边，“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人？”
郦桥的身上已经开始出现不良反应，没有经过任何消杀的空气涌入鼻腔，他的呼吸开始出现困难，身上疼痛不止。
“你疯了……”他的声音断断续续，“蓝……用法……只有我……”
话音未落，在极致的痛苦之中，郦桥闭上了双眼。
这个策划了一切的幕后黑手，这个压迫低阶异能者用他们的死亡肆意取乐的人，就这样死在了计划成功的前夕，死在了他请来的同伴手里。
“莫城主，”少年的声音的很冷，“看来你不仅杀了自己的同伙，还毁了唯一的希望。”
他并没有把一切说明，可是莫进已经领会了他的意思。
郦桥为了今天的计划筹备数年，怎样最大程度的利用蓝晶只有他一人知道，现在郦桥死亡，也就说治愈莫怜唯一的希望被莫进这个父亲生生毁掉了！
少年向来冷漠的面容勾起一丝笑，可这却让莫进愈发的怒火中烧。
是对方欺骗他，诱导他杀了郦桥，是对方临时反水毁掉了这一切！
女儿无法开口说话的失落模样在他眼前回放，愤怒烧掉了他的理智，他不顾一切的攻向了对方。
少年并没有想到他会立刻动手反击，有些猝不及防的向后躲闪。
但在愤怒的加持之下，莫进的攻击力直接上升了一个档次，他封锁了所有逃跑路线，逼得对方无处可逃。
终于，在慌不择路之下，少年踏上了方才被郦桥傀儡召唤出的坚冰。
光滑的冰面让少年行动迟缓，莫进抓住了他的破绽，一拳砸向了对方的胸口！
少年的身躯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向后倒去，莫进畅快的大笑出声。
“哪怕侥幸升到S级，你也不过只会耍些小聪明罢了。”
在真正的生死比拼之中，也只能狼狈窜逃致死。
大仇得报的快感让莫进下意识的放松了警惕，然而就在这一刻，他突然感到自己的心脏处一痛，熟悉的声音再次于耳边响起。
“比不得莫城主，两方对敌之时，怎么反而攻击自己了？”
银发少年靠着墙壁，整个人笼罩在阴影之中，语气无比轻快，可是话语里的意思却让莫进无法理解。
他不是已经把对方杀掉了吗？为什么对方还活着？
而且攻击……自己？
莫进呆愣的低下头，他看到熟悉的手掌穿过了自己的胸膛。
——那是他自己的手。
“你……”
莫进不可置信的看着对方，他听到了清脆的响指声，而后他用力捏碎了自己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