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焦虑
忙碌的期末考试过去后, 寒假很快到来。
宁梦和薛佳都买好了回家的车票，帝都本地人凌安妮不需要买。同样没有抢票烦恼的，还有今年申请留校的景筠。
她在《七中的故事》里扮演配角, 戏份不多但很杂，可能隔几天就要去一趟剧组。所以，她目前是留在帝都, 既要去剧组拍戏，也要参加华安那边的演技课，和对手戏演员柳薇培养默契, 争取表演同角色做到心灵同频。
薛佳就很惊讶：“啊，剧组春节都不停工的吗？”
“不停啊，很多艺人从出道后，就很少有机会在家里过年，除非不红了。”
景筠边看剧本边回答, “正好学校也放寒假, 我们借场地拍戏更方便了。群演也更好找, 很多学生都愿意来。”
对于剧组来说, 管理学生群演，可比社会群演要容易多了。而且为了不穿帮，剧组在有选择的情况下, 尽量不用同一批群演的。
宁梦：“这，连过年都不回, 你家里没意见吗？”
唉, 怎么可能没意见。
听说她要当演员之后, 她爸妈都气得不轻, 觉得她是被外面那些花花草草迷住了眼, 放着大好前途不要, 非得“走上歧路”。
在老一辈的认知里，“明星”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要有门路，有关系，才有人捧你。他们看多了一些负面新闻，甚至怀疑景筠是不是经历了“潜规则”，放下电话就买了机票飞来帝都。
还好，凌安妮当时也在宿舍。她向景筠父母介绍，说自己就是华安的老板时，他们两个都呆住了。
这好像……确实没得潜……
#虽然从某个角度来说，景筠和她老板每天都睡在一起（doge
后来，还是凌安妮带他们去了华安实地参观，把公司法务叫出来，和他们一条一条核对解析景筠的经纪合同，拿出了华安的营业执照，才证明了公司是正经公司，有正规注册流程，名下还有好几个演员。
——最能说服景筠父母的，竟然是“陆秉文也在这家公司”，让他们觉得那就没问题了。
毕竟陆秉文出道时间够久。虽然他这些年一直拍烂片，也很久没进组一直参加综艺，但在景筠父母眼里，对他还是有代表作滤镜。
于是景筠当演员的事就这样被定下来了，她自己主意很坚定，老板又是她的同学，看上去是个很聪明的好孩子，对景筠的未来规划也说得头头是道，让人挑不出毛病。
但即使父母接受了她成为演员，对她不回家过年这事还是意见很大。
有那么要紧的事吗？过年全国都放假的，又不是参加春晚！
凌安妮：……
是她的问题，争取过几年就让景筠参加春晚（鞠躬）
放了寒假后，凌安妮并没有因此变得清闲。毕竟临近年关，公司的事情也越来越多了。
她到办公室坐班了几天，成功解救了因为工作量猛增，而略显手忙脚乱的各部门，但她是点到为止，给出思路后就不再参与，让底下员工自己想办法。
只有一点，该缴的税要及时缴清，底线问题不容试探和触碰。
在她张弛有度的管理下，员工们有条不紊地完成了年终工作。除了艺人、和需要跟艺人行程的员工不放假外（他们全年都是调休），华安基本走空了，大家年后再见。
闲不下来的凌安妮，又跑去了《七中的故事》片场，看看在那边有什么待解决的麻烦。
别说，还真有。
导演、编剧、出品人这剧组三巨头，聚在同一间休息室里吃午饭。回到商务车里的季知渝望眼欲穿，都没等到凌安妮经过时多看他一眼。
为了这个，他中午吃饭都不香了。
他的经纪人已经放假回家，混到刘姐这种合伙人级别，基本上除了重要场合外，不会再跟行程了。现在跟着季知渝上下班，春节也不放假的，只有团队里的小助理，过年拿三倍工资。
助理看看季知渝，再看看那间休息室。
助理好像懂了：“老大，是不是今天工作餐不合你胃口，你想吃她们点的那家外卖吗？”
季知渝：……
他是想进去一起吃饭啊QAQ
凌安妮不来探班的日子，他已经一个多月没见到她了。
算了……专心看剧本吧，下午还要拍戏呢。
在休息室里的凌安妮并没有接收到他的思念讯号，她只关心导演遇到的小麻烦。
“前面的拍摄还算顺利，就是每次拍考试前后的戏份时，达不到想要的效果。”
莫北初一边吃饭，一边和凌安妮倾诉，“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但是演员的表现又没毛病。不管是情绪啊，还是动作啊，都挺到位的。”
韦冬冬跟着说：“是的，我也发现这个问题了。就是只有形，而无神，是不是演员离校园生活太远了，演不出那种原汁原味的感觉了？”
这个形容词……有点怪，但好像又没毛病。
凌安妮吃完了饭，陪她们去看了前几天的录像带。
好嘛，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虽然不会制冷，但最会点评冰箱的凌安妮很快看出问题：
“他们身上缺的是焦虑感。”
这个词一出，莫北初和韦冬冬豁然开朗。
不怪她们没看出来，实在是她俩的成长路径和普通人不太一样。
莫北初的父亲是知名大导年子良，她以艺考生的身份考入北电导演系完全没压力；韦冬冬还在读高中时就当了电影编剧，在别人高考时，她已经拿了最佳编剧奖，也用不着为内卷而焦虑。
校园片里的焦虑是什么？是每次考试时的排名，是哪怕成绩退步一丁点，都会担心自己掉队的恐惧；是宿舍里你不熄灯，我也继续学下去的无休止内卷；是看到优秀的同龄人，都会被父母拿来对比的表面不耐烦，内心却觉得自卑。
尚未离开校园，被书本压垮的学生们，只能把成绩和排名当成衡量自己人生的唯一标准，似乎能考上什么学校，就决定了人生的三六九等。
若干年后，成熟的大人们回首校园时光，会感慨高考其实并不能决定人的一生。但在高压环境下的学生们，都被困在井里，只能抬头望着狭窄的天。
这才是真实的校园常态。
而剧组的演员，都已经过了那个阶段，他们光知道演这段戏时状态要着急，要担心，却理解不了那种视成绩于一切的高度重视，由此衍生出的强烈情绪。
问题已经发现，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解决问题。
关于如何培养演员焦虑感这件事，莫北初和韦冬冬各出奇招，但都认为对方的方法没有自己的好，一时陷入争论，看向了凌安妮。
“姐妹，你来说说怎么办？”
凌安妮没有支持任何一方，而是微笑着抱出一沓书。
刚才她俩争论的时候，她叫了跑腿到附近书店买的。
《高考必背古诗文72篇》
《古代文化常识速记精炼》
《高考英语3500词巧记速背》
莫北初：？
韦冬冬：？
凌安妮：“你们刚才说的方法，都各有各的优点，但我认为都不能算最好的。”
“我们要的是校园焦虑感，那就要给演员们最沉浸式的体验。像什么数学物理化学之类的对他们来说太难了，看都看不懂，但背古诗和英语单词是不需要文化基础，人人都能做到的。”
接着，她拿出电脑，还连接了休息室的投影仪，现场制作了一份《七中的故事》主创演员文化知识学习活动的策划案。
无论有没有戏要拍，所有主演每天早上六点起床，边化妆边背古诗和单词，晚上参加考试，范围是三本书内容随机出题，全是重点。
根据每个演员的考试分数，还要进行全体排名，并将他们的试卷答题情况、具体得分和排名全部发到微博上……
凌安妮非常满意：“这个方法真是太好了，既能督促这些演员上进，每天多学点东西，走出去不至于被人叫文盲，还能在互联网上做个话题预热，强化观众对我们这部剧主打卖点的印象，也同时完成了培养演员焦虑感的目标，真是一箭三雕啊！”
——那可太能让演员焦虑了，要是答题不好，考了很低的分数，不会拼单词和背不出古诗被发到网上公开处刑，保证他们连做梦都在思考如何高效学习，如何提高一分，干掉千人（bushi
莫北初：“你这个方法，真的好笋哦。”
韦冬冬：“但我好喜欢啊！”
莫北初：“仔细想想，又有点于心不忍。”
韦冬冬：“但我好喜欢啊！”
莫北初：“真的有必要做这么绝吗，要不再考虑一下吧。”
韦冬冬：“但我好喜欢啊！”
两人异口同声：“好，那就这么定了！”
剧组全体演员：？？？
你们这些魔鬼，不要过来啊！
**
由凌安妮牵头策划，莫北初和韦冬冬疯狂倒油——啊不是，是完善相关细节的全剧组学习活动最终还是展开了。
在这三巨头占据绝对话语权的剧组，所有演员弱小可怜又无助，只能哭唧唧地接受了命运的制裁，并一刻不敢偷懒地拿起古诗文速记，企图将这些知识刻在脑子里。
但很遗憾，它们又丝滑地溜出去了……
当季知渝从凌安妮手中接过那三本教辅时，还以为是什么特意送给他的礼物，发现剧组演员人人都有后瞬间失望。
等他看清这书名是什么，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不是甜蜜的糖果，是开启一切痛苦的万恶之源QAQ
“加油哦。”凌安妮还和他说，“其实大家都站在同一起跑线，论排名的话，相信你不会太低的。”
她想到了什么，还补充一句 ：“你要是哪天拿到第一，我可以请你吃饭。”
季知渝：！
还有这种好事！
单纯的季知渝抱着他的三本教辅拼命用功，也就错过了凌安妮憋笑的表情。
他还很注意“观察敌情”，凌安妮说得对，大家基础都差不多，只要他是最努力的那个，就肯定能拿第一！
别人看书，他看书；别人吃饭，他看书；别人刷手机，他看书。
很好，剧组的其他人显然还没意识到会被公开处刑的可怕程度，只有他最用功，第一名舍他其谁！
当天晚上考试，虽然还有很多不会的题，但想到其他人更答不上来，季知渝就信心满满地交卷了。
成绩公布：景筠第一，季知渝第二。
季知渝就很震惊：“为什么是景筠？我都没看她复习啊，她一直在玩手机，要么就是在看其他剧本！”
旁边路过的梁凉：“哥们，你是不是忘了，景筠是我老板的舍友，她是帝都大学的学生啊，据说还是市高考状元呢。”
她们今年才大一，高考刚过去半年，那知识点还牢牢地记在脑子里，根本不用复习好吧。
季知渝：……
说好的同一起跑线，结果她就站在终点前？
呜，原来凌总说得第一请吃饭只是在画大饼QAQ
更惨的是，第一次成绩和排名公布后，他们所有人的试卷都真的被发到官博上。如此炸裂的操作，让剧组一分钱没花，就上了三个热搜。
对此凌安妮表示：她只是个平平无奇的营销小天才啦（。
至于演员要死要活——只要累不死，就往死里学！
瞧瞧，这些演员们为了成绩而焦虑到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哪怕拍最快乐的戏份，眉间都有淡淡焦虑感的状态，不就顺利出来了吗？
等这部剧播出，谁说它不真实，主演能把写过的试卷拍对方脸上。
顺利解决剧组的小问题后，凌安妮接到了自家父母的视频电话，他们要回帝都过年了。
哦豁，她竟然还有些惊讶。因为爹妈太爱出去旅游，对她一直是放养状态，所以她穿越到这里都快半年了，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他们。
凌安妮之前就有猜测，她爹妈绝对不止华安这一份产业，因为公司的利润根本支撑不起他们在外面奢侈的开销。等见到他们真人，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吃完饭，凌安妮才从聊天中推理出有效信息。
她父亲凌树，是没有家族继承权，但被分配到一笔超大额信托基金的富n代；她母亲周思华，和她父亲的情况差不多，也是靠长辈遗产钱生钱过日子。
凌安妮心想，这配置，和她穿越前真的好像哦。她也是不继承公司，只顾自己吃喝玩乐的类型。
等等，照这个情势来看，她作为独生女是不是可以躺平了？
凌树：“我和你妈妈刚看了华安的财务年报，简直吓了一跳。宝贝你真棒，这样我们就能放心花完所有的钱，不用留给你了！”
周思华：“不止呢宝贝，等你赚了越来越多的钱，我们以后养老也可以靠你了！”
凌安妮：？？？
凌安妮：……
行吧，躺平计划还没开始，就已经宣告泡汤了。
凌树：“对了，你爷爷那边也听说了你的事情，想让我们带你回老宅过年，你想去吗？”
听老爹这个语气，就是去不去都行。
凌安妮：“还是算啦，我们家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她对现在的生活还算满意，干嘛给自己多认个长辈啊，没必要。
周思华：“也是哦，虽然你爷爷说要挑几个小辈赞助下目前的事业，但竞争对手肯定很多，咱们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诶——凌安妮敏锐地捕捉到了妈妈的用词，她说的是“赞助”，而不是“投资”。
意思就是白给钱，不用占股份不用分红的那种！
凌安妮当即放下碗筷，认真地说：“那怎么能不去呢？大过年的，就要团团圆圆。”
结合凌树的消费水平，她这个爷爷必定相当有钱。
那她这个当孙女的，过去给爷爷拜了年，爷爷给她几个亿的压岁钱用来拍部电影不过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