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今天养生了吗
隔壁会议室内。
虽说两间会议室解构一模一样，但里面的氛围相差甚远。
现年七十岁，曾被称为国宝金嗓子，起码二十年没出现在大众视野的歌唱家艾敏丽女士，正手捧一颗像恐龙蛋似的K歌麦克风，激情开麦——
“春去镜前花，秋来水中月，原来我就是那一只，酒醉的蝴蝶～～～”
艾敏丽的声音清澈甜美，很有辨识度。
只听声音，还以为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
她早年唱民歌出身，后来在八十年代凭着《月亮和星辰》这张专辑火爆全国，成了春晚常驻嘉宾，民歌唱得好，流行也出彩。
千禧年之后，由于多种原因，艾敏丽逐渐淡出舞台。
一曲结束。
艾敏丽抬手摘下看歌词的老花镜，一秒从歌曲的意境中抽离出来，神色高冷，腰板笔直地坐下。
接着，一个神态俏皮、妆容精致的小老太太紧挨着她坐下来。
她一把搂住艾敏丽的胳膊：“再来一首嘛，丽姐，该我点歌啦，我想听《故乡有朵雨做的云》！”
“遥遥，你怎么也听这么老气的歌？”音乐审美一直很前卫的艾敏丽无奈地叹口气。
这首《酒醉的蝴蝶》，已经属于在她的审美底线疯狂蹦迪了。
“哎呀，这不是老气，是怀旧！”
蒋遥紧紧搂着艾敏丽的胳膊，依赖地贴贴脸：“这是你教我唱得第一首歌，那年在金百万颁奖礼上我拿了视后，就是唱得这首歌。”
这个活泼得不像六十六岁的小老太太，姓蒋名遥，曾斩获视后荣誉。
蒋遥幼时学习戏曲，后来因为出众的外形弃戏从演，在多部年代剧、情感剧中塑造好媳妇形象，早年被各大报纸娱乐版称为【国民小媳妇】，后来称为【国民婆婆】。
可惜就算有视后荣誉加身，因为大环境的变化，蒋遥至少十年没接到任何戏约了。
作为四个老闺蜜里的老幺，也是唯一一个单身没组建家庭的姐妹。
三个老姐姐们都宠着，亲昵地叫她遥遥。
“那陪遥遥再唱一次好了。”
艾敏丽语气没什么情绪，眼神中划过一丝宠溺，拿手点了一下蒋遥的额头。
这时，艾敏丽另一边也挨过来一个手拿喜马拉雅铂金包，一身奢侈大牌的阔奶奶。
阔奶奶温柔的操着一口大碴子腔：“艾玛，阿丽呀，我点的《加利福尼亚招待所》排在遥遥后面能整不？”
“还是先唱雪兰姐喜欢的吧。”蒋遥主动让了一步。
珠光宝气奶奶温雪兰今年六十八岁，是蒋遥在演艺圈的前辈，也是华语影坛最年轻的三金影后。
那个年代的娱乐圈有着很强的阶级分层，拍电视剧的演员地位无法和电影演员相比。
就算是多年的好闺蜜，蒋遥在温雪兰面前总归是有点自卑。
不过温雪兰在事业最高峰选择息影，回归家庭。
几年前老公心梗去世，温雪兰在M国的儿女就把她接到国外一起生活，最近因为要拍综艺独自一人回国。
艾敏丽为难地开口：“英文歌啊，我要先熟悉熟悉歌词......”
“啪”一声脆响。
一个身材微胖，一头羊毛卷儿，气场十足的奶奶一巴掌拍在桌面上，气如洪钟地开口：“还唱啥啊，咱唱一首活跃活跃气氛就行了，姐几个可别忘了，咱们突破万难聚在一起是干嘛的，应该快点把旅行计划定出来！”
“啊......”蒋遥立马乖巧地点点头：“我错了，听盛姐的！”
盛书文穿着一身橘色的真丝唐装，满意地点点头。
在三个老姐妹崇拜的眼神中，盛老太太熟练地把平板连接投屏，自信沉稳地开始阐述自己的旅行计划书。
作为四个老闺蜜里唯一的“素人”选手，盛书文今年七十一岁。
无论是从年纪，还是各方面的实力来说，盛书文都是闺蜜团的老大。
她是京城盛世集团的董事长，盛世集团前任CEO，也是京城最神秘最低调的女企业家、慈善家、收藏家。
当然，现在盛世集团由她的大孙子盛陆之接手，才让盛书文可以过上不操心的半退休生活。
集团除了一些重要决策，大部分事物都由盛陆之处理。
盛书文、艾敏丽、蒋遥、温雪兰四位奶奶，从年轻时就是非常要好的闺蜜，几人的友谊维持了四、五十年。
虽然在过去的几十年，有无数次友谊的小船差点翻了，但不妨碍这四位奶奶在知天命的年岁，依然是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朋友。
四位奶奶年轻的时候曾经有过一个约定，每年她们四个闺蜜都要抽时间一起旅行一次，即便是两天一夜的小旅行也好。
谁知大家越来越忙，忙事业、忙家庭、忙孩子......
一年一次的四人闺蜜旅行，也变得很难凑齐人数。
偶尔好容易凑齐了，总有人迫不得已带着孩子、家属一起参加。
这让原则性很强的盛书文觉得太扫兴了，旅行的意义都变了。
再后来，盛书文干脆提议，不如等大家都退休的时候，几个老闺蜜一起来一次“抛家弃子”的出国旅行作为庆祝，得到了大家的热烈响应。
眼下，大伙儿早就退休多年，盛书文的旅行计划却一拖再拖，计划总比变化快嘛。
直到半年前的一天，体检过后，让盛书文决定不能再拖下去了。
从小在盛书文身边长大的盛家长孙盛陆之，一直以来知道奶奶的心愿。
刚好最近，盛世集团正秘密计划，以“白衣骑士”身份购入CBM娱乐的大额股份，帮助姜家抵御恶意收购。
盛陆之借此向CBM娱乐的董事长兼CEO姜海东提出一个要求，让CBM拿出开年的一个综艺名额，为奶奶的老闺蜜团量身定制一档老年旅行综艺，经费无上限，全部由盛陆之私人承担。
综艺名字是盛老太太起的，就叫《花样奶奶》。
此时的盛世集团对CBM娱乐来说，就是救世主，还有什么不能答应的？
这时候，就算是让年近五旬的姜海东跪下来给二十六岁的盛陆之磕头叫爸爸都成。
只是姜海东安排给手下的活儿，有没有被认真执行，那就是后话了......
以拍摄综艺当旅行借口，这么做，一个原因是盛书文也了解闺蜜们的处境，有的人如果不是正式的工作邀约，很难脱离家庭，无法抽身出来旅行。
另一个原因，是盛陆之的私心。
奶奶是他最重要的亲人，奶奶的三个性格迥异的闺蜜，从小拿他当亲孙子对待。
盛陆之希望用摄影机，记录下四位老人的这次久别重逢，记录下她们旅行中的点点滴滴。
无论是开心惊喜，还是失落惆怅，这次旅行都将成为她们人生中最难忘的回忆。
--
会议室外的走廊。
楚星星已经慢慢挪出会议室，一点点靠近刚刚传出歌声的会议室。
“楚星星，这是最后通牒，你不签自然有别人盯着这块肥肉，公司大把大把比你优秀的练习生求爷爷告奶奶想去《一起旅行吧》。”
陈东嘴皮子快磨破了，怕她又整幺蛾子，一路举着合同催着楚星星签字。
“我不去。”楚星星头摇得像拨浪鼓，人已经站在另一个会议室门口。
她指指身后的会议室，笃定地说：“我要参加《花样奶奶》。”
陈东：？
他真的哭死。
自己怎么碰上这么个难搞的小糊咔，零零后整顿职场TM是真的！
陈东气结巴了：“你，你疯，疯了吧楚星星！放着好好的顶流综艺不去，你要自毁前程去糊透了的老年综艺？”
他也想不通，公司干嘛接了这么一个赔钱综艺，四个六、七十岁的老太太能有啥综艺效果？
招商部一夜间愁白了头。
《花样奶奶》在综艺招商会上更是颗粒无收，连个询价的商家都没有。
陈东一开始还是有点顾及，不敢质疑老板的决策。
别看这么糊的一个综艺，偏偏是集团老大姜总在例会上专门交代下来，点名让CBM资历最老的经纪人和招商团队对接《花样奶奶》综艺。
昨儿个，陈东在茶水间还碰到《花样奶奶》的负责人，哥们拉着他大吐苦水，倒了八辈子霉要负责这个项目。
据说距离拍摄只有两周了，台本没攒出来不说，连搭档四位主嘉宾的俩年轻“挑夫”都没着落呢。
CBM在内网发了推荐函，自家艺人没一个报名，询问了几个合作公司的艺人也石沉大海。
这项目是大老板亲自交代下来的，一开始经纪人和招商团队都是绷着皮在工作，可后来，从不见姜总过问起节目进程。
很快，整个团队就开始摆烂......
像陈东这种级别的老经纪人，提起《花样奶奶》，更肆无忌惮当笑话来说。
好在节目的四个老年主咖似乎并不在意这些，完全抱着自娱自乐的心态自己当起了策划，就偶尔需要工作人员配合一下。
虽说陈东是抱着黑红的心态去捧楚星星，但毕竟是自己手下的艺人，他也不想看她自毁前程去摆烂团队做的老年综艺。
陈东：“我马上还有田梦桐的行程，你可耽误不起！田梦桐没和你说过合同就是这样吗？你当时不是答应她了！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给老子签了......”
不提田梦桐还好。
提起这个“好闺蜜”，楚星星冷声质问：“我当时只是口头答应，而且答应的是签一份正式合规的合同。原来你们早就串通好了，拿我当‘对照组’呢？这合同是违规的，我不签。”
陈东一着急，手里厚厚的硬壳合同甩了出去，锋利的尖角直冲冲怼着楚星星眼睛砸去。
“艹！陈东你TM注意点！”
姜长生抬手想替楚星星挡一下，可距离太远。
楚星星敏捷地单手夹住距离眼睛零点三毫米的合同，kuacha拆掉硬壳，chuachua撕成两半，动作像拆枪一样干净利落。
全程，一言不发。
可陈东和姜长生俩人莫名脊背发凉，在她眼神里感受到了一瞬......杀气。
“楚星星，我最后再好心劝你一句，几个退休老人组团儿旅游的节目，能有啥流量？你想清楚，没人愿意看满脸褶子身材走形的老太太！”陈东气急败坏，嗓子都喊劈叉了。
楚星星在心里默念了三遍“法治社会”。
自己不能像对待丧尸一样，嘎嘣一下把经纪人陈东的头拧掉。
眼睛里写满了傻呗，她定定看着经纪人：“陈东，人人都会变老，你也有老得满脸褶子一身皮耷拉下来穿着成人纸尿裤的那一天，但我希望你在那一天到来之前，能够学会最起码的尊重。”
接着，楚星星转过身，眼神掠过眉头紧锁一脸尴尬的姜长生：“再友善提醒一下，姜小少爷应该向您父亲提提建议，好好给贵公司经纪人做做基本素质培训。刚刚的对话我全程录音，不介意作为证据让广大网友评评理。”
姜长生攥紧拳头，狠戾地瞥了陈东一眼，冷冰冰地说：“这是我们CBM管理层的家务事......”
楚星星耸耸肩，面朝门调整一下心情。
总算是扫除了一个障碍。
现在，谁都不能阻止她加入奶奶团啦！
《花样奶奶》就是她心中的梦中情综！
深呼吸，楚星星礼貌地敲响会议室的门。
她这才发觉，好像会议室已经安静一段时间了？
接着，一个气息很足的女声回答她：“进。”
楚星星轻轻拉开会议室的磨砂玻璃门，探头进去，乖巧jpg：
“您好，请问这里是《花样奶奶》节目组吗？我是来报名当‘挑夫’的楚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