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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第 27 章7 这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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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安拍手道:“就这么办, 郡侯老夫人怎么安排,反正不和我们相干。我们还白送他儿子一个女郎,郡侯再也不必偷偷摸摸了, 明日怕是要来咱们家道谢呢。”

居幽听了也觉得好, 自己心里憋着一股闷气,这么长时间门一直为那个只见过一面的人苦恼, 现在想想, 真是中了瘴气般不可救药。

如果之前还蒙在鼓里兀自伤春悲秋, 现在是捅破了天,让光照进来了, 混沌沌的脑子一下就清明起来,才知道自己之前有多糊涂。醒悟了,就该狠狠报仇,果儿被长姐揍了一顿,自己的气是出了,但也不能让武陵郡侯逍遥。他不是不要体面吗,那就把人送到他们家去,不必伤筋动骨, 消息传不出去,家中主事的老夫人会裁断。要是消息传了出去,那么必有人来议论,辛家平白送个婢女给郡侯府, 其中必有蹊跷。

转过头来,居幽问果儿:“大娘子这样安排, 你觉得好不好?你我是一起长大的,从小的情分还在,既然你们两情相悦, 我也有成人之美,就送你去韩家,也免得你绞尽脑汁。将来好与不好,全看郡侯对你的感情,也看你自己的造化吧。”

果儿知道,继续留在这辛府是没有好果子吃了,一家子瞪眼看着她,几乎要生吞活剥了她。

其实别看娘子贴身的婢女个个风光,除却主人给与的体面,剥光了就是不值一文的贱奴。奴婢贱人,律比畜产,不管在大庸还是新朝大历,她们这类人如一只羊、一只狗一样,想打便能打,想杀便能杀。

此处混不下去了,就得想办法换个地方,比起被发卖,被远远送到庄户上种地,至少去郡侯府,还有一线生机。

难题就转嫁给武陵郡侯吧,果儿想。先前替二娘传话,每一次相见都情深义重,走投无路了,人到了面前,那点旧情总会派上用场的。再说比起跟着小娘子做陪房,索性直接进了侯府大门,前程反倒快速有个决断。

一刹儿千般想头,她权衡之下咬唇伏拜在地,抽泣着对居幽道:“奴婢听从大娘子安排。”

居上闻言凉笑了一声,“好得很,那就请阿婶安排人,送她去郡侯府。”边说边转身对旁观的仆妇和婢女道,“这件事谁也不许往外说,待得明日,与郡侯府私下解决。”

毕竟两家都是有体面的人家,张扬起来大家脸上都不好看。武陵郡侯年轻不知事,家中老夫人自然懂轻重。要是母子俩一样标新立异,那成全了果儿,也算做了桩好事。

事情商定了,进来几个仆妇,把人拽进了后面柴房关押。大家因这变故,心情都不太好,各自坐在交椅里,半天没有说话。

李夫人终于长长叹了口气,对居幽道:“你这孩子,若有了意中人,直接告诉阿娘不好吗?偏偏自己弄什么鸿雁传书,弄到最后竟让贴身的婢女截了胡,说出去招人耻笑。”

居安吐了吐舌头,“小姐是媒人,婢女和郎子成了一对,写进变文里可是一出新戏。”话刚说完,就招来全家一致的白眼。

居幽支支吾吾,“咱们家和郡侯府没什么交情,我想着先与他熟悉熟悉,时机成熟了再与阿娘说,没想到弄成了这样。”

李夫人气哼哼看着她问:“现在醒悟了?”

居幽垂头丧气,“醒悟了,再也不和人写什么书信了。”

顾夫人抚着圈椅的扶手唏嘘:“也算运气好,被你阿姐探出了端倪,要不然武陵郡侯果真来提亲,你自己愿意,大家也乐见其成。待真的过了门,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被人家坑死了可怎么办!”

话说到这里,才忽然想起居上回来了,众人如梦初醒般,忙来追问她在行辕中的境遇。

杨夫人道:“太子殿下答应让你回来?管教傅母没有为难你?”

居上说:“我人缘好着呢,和大家相处得很愉快,没有人为难我。昨日沛国公主出降,我以为爷娘都会来,还在婚宴上找了你们一圈。”

杨夫人垂着眼睛道:“你阿耶公务忙,让你阿兄代为出席,礼金到了就罢了,何必占一个宾座。至于我,我昨日头疼,起不来床……”边说边抚了抚鬓角,又低声嘟囔,“驸马爷高就,连个交代都不曾有,这样的婚宴,我看不参加也罢。”

所以居上的性格,其实和她母亲很像,杨夫人也是个刚正的人,黑白分明,且十分护短。居上从陆观楼那里受到了辜负,是她心头永远的刺,就算居上嫁了太子,将来成了皇后,也是杨夫人一辈子拿来说嘴的把柄。反正不管居上往不往心里去,杨夫人就是觉得委屈,好好的女孩子一片真心,他说尚主就尚主了,到今日也不曾给个说法。

居上呢,昨日其实已经释怀了,对母亲说:“我见了陆夫人,看着满脸病容,先前陆给事确实是回去侍疾了。再说阿耶劝过我,人人都想出人头地,他也不曾亲口说要来提亲,是我自己想得太多,不能怪人家。”说着咧嘴笑了笑,“如今我们同入一家,顶峰相见,下次一定要喝两杯庆贺一下。”

她说得很坦然,把全家人听呆了。

居安说:“看来阿姐和太子殿下相处得不错,已经见异思迁了。”

居上丝毫没有羞涩的意思,“别胡说。”

三婶见她这样,挪过来一些,悄声问:“殊胜,你们两人居于一个府邸,吃住怎么样?都在一起?”

这吃住两个字,真是问得坦诚又别有深意。

居上道:“吃住都分开,各有各的后厨,各有各的床。阿婶放心,我不是随便的人,再说有那么多傅母整日盯着我,我就是想干什么,她们也会教训我。”

当然,家里人不会知道她隔墙看人光膀子的事,反正说得杨夫人好一阵心疼,养了十七年的孩子,送到别人手里受调理去了。

然后又开始挑剔:“三书六礼都过了大半,我还未见过太子。”

居上道:“宫中也不曾召见我,说不定凌家还有顾忌,觉得我与太子不能长久。”

居幽木讷地问:“那怎么办?难道还能退亲?”

居上的意思是退亲也没关系,只要不影响阿耶和阿兄们的仕途。送来的聘金,大内应该不好意思要回去,那自己还是赚了,以后拿它游山玩水,岂不美哉?

当然这话只能心里琢磨,不敢在阿娘面前吐露,免得惹她担心。为了安抚全家,居上道:“我不会给太子机会退亲的,他要退亲,我就抱住他的腿大哭,太子殿下要脸,奈何不了我。再说今日回来,就是太子殿下准的假,我与他相处得不错,等玥奴的事办妥了,还要回去告诉他呢。”

居安讶然,“太子殿下也爱打听这个?”

居上心道太子也是人,她昨日看他的眼睛,瞳仁里流露出压抑又旺盛的求知欲,世上谁能抗拒家长里短的吸引力!

杨夫人关心的则是其他,“今晚能在家住一晚吗?刘娘给你新绣了一床被子,好看得紧。”

所谓的刘娘,就是居安的生母刘氏,一个不太有存在感的妇人,但有一手极好的针线手艺。

居安给长姐形容。眉飞色舞,“阿姨绣了两床,阿姐满床瑞花,我的却是几个兔子。如今正给二姐绣,我昨日去看了,是缠枝葡萄,反正你们的都比我的好看。”

这就是刘娘会做人之处,太子妃当然要用瑞花,二娘是二房嫡女,将来也必定花团锦簇。居安呢,是家里最小的女儿,还在爱养兔子和鸟雀的时候,绣两个兔子糊弄一下,也算投其所好。

大家都笑,杨夫人说:“等你再长大些,也给你绣花草葡萄。”

居安其实就是小孩子闹一闹,并不真往心里去。居上道:“今晚上怕是不能住在家里,天黑前得回去。替我谢谢阿姨,被子给我先存着,等我回来再用。再者要小心眼睛,这样大热的天,多多纳凉歇息,别做针线了。”

闲话一圈,又回到了重点。杨夫人负气道:“依我说,今日就给韩家送去,看他们怎么处置。”

居上犹豫了下,“刚才没忍住,捶了她一顿,现在鼻青脸肿的,显得咱们态度很鲜明。”

顾夫人一听,站起身说不对,“就是要鲜明,这叫隔山打牛,武灵郡侯看了,脸上也该疼才对。”

这么一想就不必再等了,杨夫人道:“立刻让人收拾,把她的东西全带上,拿羊车拉过去。”

杨夫人却抱怨居上:“你下手那么重,不会轻些么?打得花红柳绿,唯恐人不知道你莽撞。”

居上则毫无悔改之心,“打人不打疼,那还打她做什么?让她全须全尾的,一口气送入洞房啊?”

杨夫人无可奈何,唯有摇头。

大家说干就干,一场官眷私底下的较量展开了,表面只是送个婢女,暗地里把郡侯府的脸都打肿了。

当然送人不必主家亲自出面,有内府管事的傅母就足够了。把人塞进羊车,结结实实盖好了帐幔,送到郡侯府后巷。登门求见府中管事,因为是辛家派来的人,底下传话的不敢怠慢,很快便有人迎了出来。虽不知道辛家人为什么来,但依旧热络地接待了,请人进门说话。

余嬷嬷回身,朝果儿看了一眼,“小娘子,走吧。”

果儿这时却畏缩了,脚下踟蹰着不往前迈。余嬷嬷没有时间门同她磨蹭,一把拽过她,大步跟上了引路的人。

傅母与傅母之间门说话是平等的,若一口气求见老夫人,则逾矩了。

两位内府管事相见,彼此客气地见了礼,余嬷嬷道:“今日冒昧登门,是奉家主之命,给贵府上送个人。”

侯府的傅母姓连,是从北地跟到长安来的,在府里伺候了多年,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事。其实两家之间门互通有无,周转奴婢,倒也不是多新鲜,但怪就怪在辛韩两府以前从来没有交情。这回平白送个大活人过来,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连嬷嬷看了眼戴着帷帽的小娘子,不敢轻易接手,迟迟道:“不知贵家主可有什么话托嬷嬷交代?辛府的大名,我们早就听说过,家中老夫人还曾遗憾,不曾有机会结识贵家主。今日贵家主送人过来……”脸上笑着,那笑容里充满了不确定的味道,十分为难地说,“总得有个前因后果,我们才好分辨。”

余嬷嬷道:“也没什么,不过小事,家主有成人之美。”边说边把果儿往前拉了拉,“这是我们府里头等的婢女,很会察言观色,也会讨主人欢心,日后到了贵府上,定能好好办事,嬷嬷不必担心。”

连嬷嬷愈发茫然了,与身边的仆妇交换了下眼色,忙岔开话题道:“只顾着商议,慢待了。先请坐吧,吃上一盏饮子解解暑,再慢慢说其他。

余嬷嬷摇了摇头,“吃茶有的是时候,今日我来,不是来喝茶的。”说罢一笑,“想必我不说出个所以然,嬷嬷也不敢留人,这样,等郡侯回来,嬷嬷可以让郡侯认人,若是认得便留下,给府上做做粗使也好。”

这下连嬷嬷明白过来,忽然提起郡侯,想必问题就出在这上头。

都是精干的管事,手上办过很多差事,有一点风吹草动,转眼便警觉起来,笑道:“嬷嬷也说我们不敢随意留人,且家中使唤的人手够了,多一个,不知该往哪里安置……还请嬷嬷赏我个明白,我也好向家主回禀。”

余嬷嬷早知道有这番推诿,沉默了下,转身撩开果儿帷帽上的面纱,赫然露出一张带伤的脸。

“这女郎,是我家二夫人门下的婢女,我家二夫人很是器重她,平时繁重些的活儿,从来不要她干。但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女郎一心向着贵府上,似乎与贵府郡侯也有些交情。我们家主向来宽宏慈悲,得知了她的心思,也不便强留。今日命我把人送来,另有身契一封,一并交给嬷嬷。嬷嬷且把人留下,拿不准主意先回禀上去,倘或郡侯也不肯留,我们再把人带回去就是了。”

余嬷嬷说完,从边上人手里接过信匣来,交到连嬷嬷手上,不等连嬷嬷再说什么,抬手挥了挥,“我们走。”

连嬷嬷“嗳”了声,眼睁睁看着她们去了,再追赶,大可不必,人家必定是师出有名,不过难听话没有说透彻而已。

再看这女郎,眼泪汪汪地,低着头不敢说话,只好无奈地询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郎抚着红肿的脸颊,颤声道:“苏果儿。”说罢又央告起来,“嬷嬷,我要见郡侯,请嬷嬷代我通传。”

这下是再清楚没有了,看来就是与郡侯有关。

蹙眉又看她一眼,连嬷嬷道:“阿郎暂且不在家,先见过老夫人吧。”

武陵郡侯的母亲封陈国夫人,因为丈夫病死,儿子封了郡侯,自己便颐养天年,不怎么过问外面的事了。但北地凌氏出身,当家自是一把好手,像这等大事,连嬷嬷不敢擅自做主,自然立刻要回禀到她面前。

取下果儿头上帷帽,连嬷嬷边走边吩咐:“跟我来。老夫人面前不要说谎,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不许有一个字错漏,更不要随意搪塞,知道么?”

果儿道是,抹着眼泪被带进了上房。

彼时陈国夫人刚饮过茶,正坐在胡榻上与身边的仆妇说笑,见连嬷嬷带了个陌生人进来,尤其那女子脸上有伤,还噙着眼泪,笑意一下就没了。坐直身子问怎么回事,视线从果儿身上掠过,转头问连嬷嬷,“这是何人?”

连嬷嬷道:“先前右仆射府上来了位内管事,带来这位女郎,另附了一张身契,说送予我们府上。老媪问了,那内管事不怎么愿意说,只说这位女郎与阿郎相识,请阿郎见过了,再决定留与不留。老媪料想,此事恐怕不简单,所以将人带来,请老夫人定夺。”

陈国夫人脸上神色凝重起来,“右仆射府上……与我们平常没什么往来,再说送了人来……”还是个挨过打的,看来事情不大妙。

心头隐隐发紧,陈国夫人问:“你是辛府谁的婢女,如何结识了郡侯,一一给我说来。”

果儿先前在辛家怕被打死,到了这里,见了武陵郡侯的母亲,心仍旧不能放下,在那道锐利的目光下,愈发感到战战兢兢。

所以要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说,即便扭曲些事实,反正也不会有人去对证。便肃了肃道:“回禀老夫人,婢子是辛府二娘子房里侍奉的,六岁入了辛府,一直到今日。前阵子……婢子与我家小娘子一同去西明寺进香,偶遇了郡侯,小娘子对郡侯一见钟情,每每催促婢子给郡侯送信。但郡侯对小娘子无意,随意敷衍过几次,就不怎么愿意理会二娘子了。二娘子恼羞成怒,认定婢子与郡侯有私情,今日把婢子毒打了一顿,送到贵府上来了。”

本以为这些话,对陈国夫人总有触动,却没想到她淡漠得很,反问道:“那你与郡侯,到底有没有私情?”

果儿怔了下,被打红的脸颊更红了,眼神闪烁着,半晌低下头道:“婢子与郡侯……两情相悦。”

陈国夫人一听,顿时笑起来,“也就是说,郡侯没有看上辛家二娘子,却看上了二娘子的婢女,是吗?”

不知为什么,这话问出口,充满了嘲讽和不实的味道,连果儿自己都有些怀疑了。

陈国夫人身边的仆妇们,嘴角抿出了扭曲的笑,一个年轻妇人说:“辛家刚被指婚太子的大娘子,生得名动长安,人人说起辛家的女郎,没有一个不夸赞一声好的……”说罢视线一转,落在果儿身上,语调里满是不可置信,“阿郎果真能看上这位女郎?”

陈国夫人一哂,“若果真如此,那便是他瞎了眼。”

果儿惶然,心头急跳起来,“老夫人……”但话未说完,便见陈国夫人抬抬手,截断了她的话。

转而问连嬷嬷,“先前辛家人提起阿郎,说了什么?”

连嬷嬷道:“什么都不曾说,甚至连她是辛二娘的婢女都不曾提起,只说是二夫人门下人,与我们阿郎有些交情,别的一概没详谈。”

陈国夫人听罢,缓缓长出了一口气,“清流望族重名声,轻易不让闺中小娘子扯上关系,纵是起了怨怼,也不说人半句不好。反观这贱婢,句句抹黑主人,把服侍了多年的小娘子描摹得尖酸善妒,可见是个心怀鬼胎的鼠狗辈。”

果儿急了,卷起袖子给众人看,又指了指自己的脸道:“老夫人,娘子将我打成这样……”

“你一个卖身为奴的卑贱之人,连命都不是自己的,却背着主人与男子勾缠,难道不该打吗?”陈国夫人说罢,厌烦地调开视线,对连嬷嬷道,“阿郎还未婚配,这件事要是传出去,将来怕是没有哪家愿意把女儿嫁进我们侯府。你找个胡商来,赶快把她卖到波斯去,这辈子都别让她回来。”

果儿一听,眼前顿时金花乱窜,身上一软便瘫倒下来。

陈国夫人不由唾弃:“为了这种货色,害得我们不好向辛家交代了。”

恰在这时有人通禀,说阿郎来向老夫人请安了。

陈国夫人抚抚膝上褶皱,板着脸道:“来得真快,别是听见消息了。让他们再见最后一面,该说的都说清楚,也好。” .w.com 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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