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3
“谁的消息啊，笑得这么荡漾，女神？”
一间贴满了篮球明星海报的卧室内，一名身材高大的男生一脸揶揄地上前，抬手拍了拍正目不转睛发消息的发小。
“啊...就是上次跟你提过的学姐，马上大四毕业。”
夏俊被他吓了一跳，却没有回头，反而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电脑屏幕上，被厚厚镜框遮住的脸不时露出一抹傻笑。
“哦，我好像听你提起过。”
名叫徐浩远的高大男生回忆了几秒，“叫那什么、叶晗对吧？长得有多好看，给我看看照片呗。”
“等下，等我回完消息。”
“行。”徐浩远揽住发小的肩膀凑近了看，发现对方给夏俊发来了几张照片。
不知道在哪个公园拍的，水质很脏，环境也十分荒凉，一看就无人问津。
然后就是一些他看不懂的术语，什么‘景观水处理’、‘水体富营养化’、‘气浮生化法’之类的。
...无聊。
现在的女生都喜欢聊这么专业的话题么？
徐浩远不感兴趣地直起身子，拉过张椅子坐下，两条长腿伸展，修长的手指勾着篮球娴熟地转了两圈。
他的手臂肌肉随着用力而鼓起，展露出流畅的线条，一看就是深受女生喜爱的运动型男生。
十几分钟后，夏俊终于从‘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状态中抬起了头。
徐浩远随手将篮球放在一旁，撩起眼皮看他：“聊完了？”
“嗯。”夏俊脸上浮现出理工男所特有的羞涩：“学姐问了我一些关于水处理的问题，还说要请我吃饭。”
“好机会啊，那你答应了吗？”
“没有。”
听到这里，徐浩远一脸恨铁不成钢：“你是不是傻，这么好的机会——”
夏俊扶了扶眼镜，有些拘谨地道：“当初有个长得挺帅的富二代学长追她都没成，我、我就算了吧。我也没想过。”
“有你说得那么夸张吗？照片给我看看。”徐浩远的语气透着几分漫不经心。
他是校篮球队出身，189cm的个头，身高腿长，颜值能打，从初中起情书就没断过。
大学也尝试着谈过几个女朋友，别人无不羡慕。
他是真的很想看看，这个被发小吹上天的女神到底有多么与众不同。
“拿来吧你。”夏俊刚从手机相册中翻出照片，便被长手长脚的徐浩远一把夺了过来。
然后视线忍不住愣了愣。
照片一共有两张。
第一张应该是偷拍，拍到的是侧影。
照片中的女生穿着一身法式波点长裙，细细的肩带搭在肩头，露出修长的天鹅颈。从这个角度能看到明显的锁骨线条，如白玉雕琢而成，透着柔腻的冷光。
她的侧颜轮廓很美，蓬松的碎发被勾在耳后，能看到浓密的睫毛和小巧秀挺的鼻骨，裙摆在微风吹拂下轻轻向后摆动，如空谷幽兰、夏日清风，优雅中透着一抹清冷，气质绝佳。
手指继续向下划动，第二张是正面照。
照片非常清晰，连对方眼尾的红色小痣都看得一清二楚。
徐浩远有好几秒没有缓过神，回神后动作迅速地将照片发到自己的微信，长臂一伸紧紧搂住发小的脖子：“俊哥，嘿嘿，学姐现在有男朋友吗？
算了，你把她的联系方式给我，我去撬墙角——”
被勒住的夏俊脸色涨红：“......你、你休想！”
*
另一边。
叶晗以一声“谢谢老师”作为结束语挂断电话，结合刚才的聊天记录，脑海中大致有了方向。
她学的是植物学专业，对于景观水的治理尚未涉及。
为了避免被坑，她用了一上午的时间咨询和查找资料，总算有了一些眉目。
一个月的时间，如果在湖中设立大型过滤装置的话，时间根本不够。
她需要的是快速且有效的处理方法，即使效果不那么彻底。
但若是有系统奖励的水质净化器——
之后的净化问题便可迎刃而解。
想到这里，她着手联系了本地的景观水处理公司。
相关资料发送后，对方立即打来了电话。
老油条的销售员听出对面是个年纪不大的女生，心下一轻，开始滔滔不绝的吹嘘起来。
“...我们公司实力很强，你选我们就对了...不过这么大的水体，光是设计大功率的过滤罐和循环水泵、建设机房、铺设给排水通道...就要一个多月，也可能两个月左右。
这些固定设施费用，加上人工费、打捞费、清理费、船舶费、电费柴油费......价格上不会太低。
我之前有个客户跟你问题差不多，我把他的方案发给你看看。”
销售员先是天马行空地吹嘘了一番公司实力，又将治理难度夸大，说得口干舌燥，连灌了两大杯水。
而叶晗只是静静地听着，直到最后才惜字如金地只回了三个字：“不合适。”
销售员猛地呛了一口水，鼻子里一阵发酸：“咳咳，哪里不合适？
你是觉得报价太高了是吧？放心，这只是个参考，到时候会根据实际情况进行调整。”
先把基本方案定下来，到时候再优惠一点嘛。
跟大头比起来，这点零头抹就抹了，影响不大。
叶晗看着高达四十多万的报价单，语气没什么感情：“时间上不合适，也太复杂。
我的建议是，先清理排水口和水体中较大的污染物，再曝气充氧，利用大量微生物消灭绿藻等有机物.......你们公司能不能做？不能我换别家。”
清冷的女声听得销售人员一激灵，明白对方绝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外行，当即转变了态度：“能做，当然能做。但是这种方案可能清理得不彻底，要不还是用——”
“嗯，你说的方案首先要保证循环量。至少48小时内循环一次，不然过滤效果同样无法保证。”
“...对，哈哈，您说得是。”销售员彻底没话说了，两人敲定明天上午来南山植物园实地考察。
具体方案要等勘察完毕才能给出。
挂断电话，销售员很是郁闷。
好不容易逮到个涉世未深的客户，还是对这方面有研究的。
谁能想到一个年纪轻轻的女生会研究这个？
他的很多客户都是一知半解。
这次的高额提成算是没戏了。
有了经验之后，叶晗又咨询了另一家景观水处理的公司，约了明天下午。
她的资金十分紧张，为了让每一分钱发挥最大的效用，多对比很有必要。
到时候，她会在两家中选择报价更合理、工程质量有保证的一家。
光联系景观水处理公司就花了一下午，叶晗在待办事项中将这项划掉，准备进行下一个步骤——土壤处理。
这也是非常重要的一部分。
施工的地方主要有：道路两旁栽种的常绿落叶、阔叶乔木混交林，灌木林，花卉园和盆景园的杂草、周围的草坪等，合计约八十亩。
由于栽种树木密集，这些地方并不适合大型松土机介入，只能是小型设备+人工的模式。
当务之急是招聘人员。
而且是紧急招聘，要在短时间内到岗。
眼下是6月份，正午温度高、日照强烈。
除了清除杂草可以全天候进行，其余如浇水、松土、施肥等最好安排在早上或傍晚，那就意味着需要更多人手，十二三人是最基本的。
加上中途离职的人员，起码要小二十人。
除此之外，翻新土壤所需要的园林工具、有机土、复合肥、除草剂等都要提前准备。
这么多复杂的事务堆在一起，一件接着一件，对于一个毫无经验的大学生而言，简直难于登天。
哪怕换成一个经验丰富的打工人，也会有种焦头烂额之感。
然而叶晗此时却十分冷静。
在她身上，很少能看到那些刚出校园大学生的天真和不谙世事——
后者能有这样的待遇是因为被保护得很好，而叶晗的这种特权从很早就没有了。
她只能靠自己。
经过一番思考，叶晗先在常见的招聘网站发布了信息：
招聘兼职园林工人，负责松土、除草、施肥等内容。
要求：
年龄在18-60岁，身体健康，吃苦耐劳，有园林工作经验优先。
工作时间：晚17点-21点，薪资25元/小时，包一餐，100元日结。
地点：XX区XX路南山植物园。
紧接着，她又在朋友圈和兼职群里发了消息。
为防止被踢，叶晗在每个群里都发了红包，虽然数额不大，却很好地引起大家的注意力。
在W市，兼职的时薪大多在18-20元，25元/小时的价格还是很有竞争力的。
果然，刚发出没多久，叶晗便收到了不少好友申请。
可发了位置后，回复的人一下子少了许多。
“不好意思，刚才没注意地点，不考虑。”
“还是算了，离我家太远。”
……
南山植物园的位置确实有些偏僻，下了公交还要步行1.2公里，如果从市区打车过来，来回路费都要接近一百块。
考虑到这点，很多人都会下意识拒绝。
还有一些人只是随口问问，聊两句就没了下文。
连续回复了上百条信息之后，叶晗耐心告罄，直接忽略一系列好友申请，让他们先查地址，能接受的再来。
没过多久，狂轰乱炸的手机慢慢沉寂下来。
仿佛门庭若市的聚会突然散场，唯余一片清冷。
叶晗仰头倒在床上，顺滑的长发披散下来，铺满了枕头。
她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复着消息，大脑仍在不停寻找其他解决方案。
‘先这样尝试两天，如果实在招不到人就提高薪资。’
‘或者租车将他们统一送到市区，两辆面包车应该够了吧？’
正在这时，叶晗的肚子忽然突兀地叫了一声。
她点开手机屏幕一看，原来已经九点了，她还没吃晚饭。
时间过得可真快。
叶晗坐起身，动作迅速地烧水、泡面，用十分钟解决了晚餐。
临睡前，她登录了一次招聘网站，后台显示收到了三十多份简历。
三十多份简历看起来很多，但是又有多少人会来呢？
恐怕大部分都是海投，连内容都没看吧。
叶晗眨了眨长时间盯着屏幕而有些酸涩的眼睛，将手机放在一旁，很快坠入了梦乡。
*
闹钟响起的时候，是5点半。
叶晗半闭着眼睛起床，被冷水一激，那点瞌睡瞬间消失，彻底醒了过来。
冰凉的水珠沿着白皙的肌肤滚落，镜中的脸像剥了壳的鸡蛋般光滑柔嫩，满脸的胶原蛋白，连个毛孔都看不到，天生的好底子。
然而好底子的主人根本来不及欣赏，动作迅速地涂上水乳+防晒，用一分钟画了个眉毛，匆匆坐上最早一班的公交车。
双肩包里鼓鼓的，里面装着放在宿舍的喷壶、花枝剪、铲子等工具。
叶晗准备趁早上日光不强烈，将花卉园中仅存的几株观赏植物移栽到花盆中。
来到植物园，叶晗先去仓库拿了两个较大的花盆，然后直奔藏在芍药园角落的仙鹤白。
自从上次除掉周围的杂草之后，它们的生长环境明显好了不少。
但这远远不够，需要更加精心的照顾。
事不宜迟，叶晗戴上手套，用铲子小心地挖动板结的土壤，尽量不伤及芍药的根系，终于一点一点地将它挖了出来。
原有的土壤被敲碎、疏松放在盆底，再把掺杂着松针腐叶土、田园土等富含有机质的土壤放入花盆中混合，将整株植物修根后移栽进去，一层一层地填平。
这样的土壤会呈现出弱酸性的特质，疏松肥沃，十分适合芍药生长。
移栽之后，因为芍药不能多浇水，叶晗便用喷壶把土壤喷湿，保持着微湿的状态，然后将上方萎蔫的叶子剪掉，保留整株植物的营养成分。
此时的仙鹤白丝毫没有盛放时的花团锦簇，蔫嗒嗒地垂着头，叶片零落，摆出一副生无可恋的姿态。
叶晗摘掉手套，怜爱地碰了碰它仅剩的几片叶子，轻声安慰道：“别担心，现在也很好看。要努力生存下来，这样才能开出漂亮的花花。”
她又说了几句鼓励的话，这才笑着将花盆移到了遮阴处。
和植物说话这件事，或许在别人看来十分匪夷所思，但在叶晗眼中却是一种很正常的交流。
小时候，每次爸妈吵架，小叶晗就趴在窗台上跟面前的仙人掌倾诉，布满细针的仙人掌成了她童年最好的朋友。
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种习惯。
长大后，在学习了一些专业知识后，她愈发觉得这种沟通必不可少。
研究表明，植物拥有自己的感知能力，而且十分敏锐。
有很多实验和案例能够佐证。
比如：给植物播放舒缓的音乐能够促进它的发育，而播放噪音则会使植物生长变慢，甚至枯萎。
看着眼前的芍药，叶晗莫名有一种直觉：对方需要她的赞美。
这是一种毫无缘由的、类似于‘第六感’的东西。
值得一提的是，叶晗每次试验培养的植物都比其他同学更加繁茂，引得他人欣羡不已。
从某种程度上证实了这种说法。
也许是心理作用，叶晗感觉眼前的仙鹤白好像稍微支棱起来了一点，不再那么萎靡了。
希望它们能尽快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