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第三十九章 一场莲花雨
哪吒刚出生, 那个时候金吒和木吒就已经不在家了，只是得了空才来家中探望。
李天王这一家还是非常了不得的，三个儿子一个女儿。除了幺女太小，还在娘亲身边, 大儿、二儿都去了好地方。
用我那边的话来讲就是, 都是公务员, 职位不低，岗位还超好。
就连让人头疼的哪吒以后也是大有作为。
当初李靖做主，把三儿这个灾星关家里，防止他出去闯祸伤人。虽显得不太顾念亲情，但这么做对于外人来讲，还真没错。
殷夫人抽空就会去教导哪吒, 但在生下幺妹李贞英后，她少了许多时间去陪伴。
哪吒像是把全家的脾气都点在了自己的属性面板上，随着年纪增长，心思也越来越野, 拆家闹腾。
殷夫人有一阵身子不太舒爽, 几经思索, 还是带着李贞英去了海外仙岛, 叮嘱丈夫好好教导哪吒。
最后整个云楼宫, 竟是只有李靖和哪吒这对冤家父子住一块。
一天天能斗几十回。
哪吒当然不爽, 哥哥妹妹都能外出，凭什么就他不行？谁关的，谁就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他有怨有气有恨。
这么多年来，矛盾日积月累，关不住的少年终于突破重重阻碍，下了天宫, 捅了娄子。
接下来的事情，我几乎全都知道，并且还参与其中，只有哪吒自戕那一段不在。这么想来，我俩缘分确实挺深。
金吒因为没怎么陪伴哪吒，所以说出来的过去也比较笼统，并不细致。
我还是听出做大哥的几分心疼之意，只是也想不明白，所以问道。
“既然金吒护法那么心疼哪吒太子，这么多年，为何没来天池看他一眼。”
我这话问得平淡，至少语气并不冲。哪吒却有些意外地看我一眼，面色惊异，还带点不自在。
金吒爽然一笑，“你怪我这个做大哥的，也正常。我忙嘛，而且，不是有小乌龟作伴吗，我知道你对他不错，足够了。”
我怎么觉得他笑得有些古怪。
哪吒直接嘲笑：“笨蛋，不一定要过来，多得是法术法器能看我情况。”
我倒是忘记了这茬，明显这些李家人都是用各种手段远程了解哪吒的动态。那么来不来，似乎也不太重要了？
不过，还是来到身边，更好吧。
心里是这样觉得，我也没有说出来。每个人的想法都是不一样的，或许他们觉得不打扰哪吒修炼更好。
我的动机也不高尚，是因为怕被哪吒寻仇，才硬着头皮过来的。
念及至此，我叹口气，还是老实地对金吒说道，“护法你误会了，其实我和哪吒太子不是朋友。”
听我这么讲，他连眉毛都没皱一下。我有理由怀疑，金吒什么情况都清楚。只是他知道，却也不会强迫我什么，比如强行摁头我和他弟弟做朋友。
金吒的松弛有度，和敖丙的为人处世有相同之处。
“现在做不成，不代表以后也做不成。”金吒浅浅一笑。
我看了看哪吒，心里犹豫地想着：还是别了吧？如果能平等地，不害怕地与他相处，也许是可以的。至少我会更自然。
没想到哪吒比我还炸毛，恶声恶气地龇牙道：“做不成，我不稀罕了！”
金吒还是淡定微笑，顺毛拍肩膀，“哦，那以前是稀罕过的？”
哪吒磨着牙，幽幽喊着：“……大哥。”
“好好好，等你这身行头适应了，自当去见佛祖，然后再回天庭。”
“不回天庭。”
“啊？那你想去哪里？”嘴上这么问着，金吒却是温和地望向我。
别看我啊，我什么都不知道。
“没有我的容身之所，无所谓。”某硬骨头这么说着。
金吒太擅长顺毛了，三言两语将人给安抚下来，叮嘱了一些话。教哪吒不要用这身非凡之力去欺压弱者，要有怜悯之心，心中有爱。
然后去雷音寺见了佛祖，听听佛经，清清心，最后再去天庭看看。
不愧是做大哥的，说得太好了，金吒一面说，我一面频频点头，十分捧场。
送了装备，探完亲，金吒腾云离去，我的目光随着他的身影而动，随即单手一挥，“护法慢走。”
金吒消失在天际，我和哪吒同时对视一眼，又不约而同地看着我俩还牵在一起的手。
哪吒还没有甩开，我则是轻轻挣扎一番。领悟到我想撒手的意图，少年目光露凶，随即又压下了怒容，面无表情地松开五指。
他之前都抓得好用力，我手背都勒红了。
现在标志性的兵器也拿到了，也不知道哪吒何时离开这片天池。我希望尽快，打工人期待下班是很正常的心态。
“我……”
异口同声后，我做出一个谦让的姿势，“哪吒太子先说。”
“你先。”
“我觉得金吒护法就很阳光大男孩，可以学习一下做大哥的笑容。”
“……”
哪吒哽住，翻了个白眼，“就这？”
难得碰上敖丙之外的例子，还是自己挺敬佩的大哥，当然要作为教材运用一下。
我乖巧点头，哪吒深吸一口气，胡乱点头，竟是答应了。
“哪吒太子方才想说什么？”
“三日后，我就走。”
“哦。”耶！
嘴上镇定，内心欢呼，可能心底的喜悦还是透过眼睛泄露出来了，所以招致了哪吒地捏脸。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笑。”
我保持着半边脸被揪着的模样，语调轻扬，“其实这是好事啊。三太子终于修得身体，有了称手兵器，仙佛两家都有人，以后就是一帆风顺的路了，恭喜哦。”
“不是什么都有，也不是一帆风顺。”
“嗯？”
“你脑子太钝了，我不和你解释。”
“……”
你开心就好。
这三天时间，哪吒都在积极适应自己的身体和兵器，没空找我麻烦。我反倒像是来度假的，这边和松树姐唠嗑，那边下水和小鲜游几圈，再畅想以后的美满生活。
我都已经想好了，回去水晶宫疯狂打工，找找副业，然后去花果山定居。
我也不想去城镇热闹的街市住，远离人群居住挺好的，偶尔上上街就行。
花果山今后会有孙悟空护着，除了他闹天宫时遭了罪，其余时候都是祥和幸福的。而且花果山还在老板家的海域，算是大靠山，怎么想都很好。
小鲜靠在莲叶旁，也在畅想自己当天池一霸的未来，我俩经常说着说着就大笑起来。
而这样的美好蓝图，都是建立在哪吒离开的基础上。
“小莲花有点可怜呢，我们都巴不得他走。”
小鲜你现在装得怜惜他，刚才笑得上下翻飞的又是谁。
我也摆出凝重的表情，“哪吒太子有自己的事情做，那不是我等庸才能比的。”
“天才庸才我不在意，但是他好吃，我想到以后小莲花走了，不知道这天池里的莲藕还能不能丰收，口感会不会变了。”
不得不说，小鲜的这个担忧是一个很实际的问题。
因为有哪吒的存在，所以这天池里的莲花无视了季节规律，开花结果都是他说了算，口感也是一等一的。
自此一别，恐怕再也吃不到这样好的莲藕了。
我忽然有点舍不得，望着那边琢磨乾坤圈的少年，我生出一种想和他讨要种子种植的想法。
我以后肯定是要有自己的房子，养些能产奶的牛羊。开垦后院，种点蔬菜，到时候挖个池塘种莲藕，不就能自给自足了。
给哪吒打工这么些年，讨要种子应该没问题？
他在这方面倒是不吝啬的，直接开口要。
哪吒将乾坤圈往天上一抛，金色的圆圈竟是一分为五，随着他的意念而旋飞索敌。
其中一个圈子离我越来越近，当我终于反应过来时，我人被套圈套住。
乾坤圈卡住我的身体，向内一缩，我完全动不得了。
可以玩套圈游戏呢，哪吒这种顾客一定会让老板倾家荡产。
“你偷看我干什么。”将我抓包的人走过来，蓝色的眼睛比那天空还要澄澈。
粉发蓝眸的哪吒看着好清透，好水灵，但我现在不会轻易被他的颜值迷惑。
比起馋颜值，我更馋他的身体！
“哪吒太子，我有一事相求。”
“说。”
“你种的莲藕是世间美味，以后你走了，我就吃不上了。所以想斗胆和你讨要莲子做种，我可以自己养一批。”这样以后不管是藕粉还是凉拌菜，我都有了。
掌握养藕的种植技术，我能自己吃饱。
哪吒的眼里划过一丝失望，不耐烦道：“只要这个？”
“嗯嗯。”
他抬起手臂，裸露的皮肤上交缠着刺青。我稀奇地看着一块骨头凸出，最后凝聚出巴掌大的小藕。
“呀！”
小胖藕精神抖擞地扑到我身上，趴在胸口装壁虎。我用手剥开它，拎起来一看，这小藕光滑漂亮，没有磕碰，藕节完整，还有嫩芽冒出。
和以前的小藕不太一样，更圆润好看。
我是否要夸一句哪吒的孩子真是越生越美丽？不能，会被抽的。
“哪吒太子，给我小藕人是……”
“不是监视你，它和我神识不相连。”
“我也没怀疑这个。”
“放屁，你肯定会怀疑。”
“……”
“用发芽的莲藕做种更好养活，莲子耗时太长，这小胖子不会腐坏，你有空拆了它，随便丢淤泥里就能活。”
“嗯嗯。”
“我的种没那么娇气，不用那么悉心照顾也能生长，就是注意环境要暖和些，多晒太阳。”
“嗯嗯！”
我听得很认真，把这些关键点记下，随后感慨道：“以前总是吃白食，现在知道不容易，谢谢哪吒太子赏赐，我会好好养藕的。”
“明日我就走了。”
“呃，嗯！”
“嗯你个头，说点什么。”
我当即把小藕揣袖中，鞠躬作揖：“唐小龟祝哪吒太子前程似锦，一生顺遂，身体安康，家人和睦，心想事成。”
收了我这祝福之意，哪吒笑着回我一句。
“那我祝你今后睡得安稳，吃好喝好，财源广进。”
挺好的，我们都有美好的未来。
“我发现一个问题。”
水里传来小鲜的声音，不知她何时冒出脑袋的，吐着泡泡强调自己的存在感。
我与哪吒又异口同声道：“什么？”
“你俩的祝词里都没有祝对方找个如意郎君、体己贤妻一类的，今后是都不成家吗？神仙尚且不说，那小乌龟是可以找十七八个相公的吧。”
我没那么强悍。
被她这么一提醒，我不禁失笑，我和哪吒都是单身狗，当然想不起还要祝福这方面。
也不差这一步，我连忙补充道：“祝愿哪吒太子能觅得良人。”
“那我祝你擦亮眼睛，别被一些不入流的货色骗了。”
“……”
这听起来不像祝福，是挖苦，我确定。
今晚应该是和哪吒相处的最后一夜了，由内而发的喜悦之情让我时刻保持着笑意。
好几次哪吒看我一脸笑，想说什么的表情又僵了，最后什么也没与我说。
睡之前，我主动走到他面前，“哪吒太子，有什么要交代的？”
“没。”他背对着我，擦拭着斩妖剑，寒光映出一双精致的桃花眼。
既然没有，我就倒头睡在莲叶中，期待明天地到来。
翌日——
“起床啦！小乌龟！”
只听鱼尾拍击水面之声，冰凉的天池水溅在脸上，我揉着惺忪睡眼，迟钝地看看四周。
“别看了！小莲花走了！”
闻言，登时清醒。我跳起来环视一圈，莲香依旧，却不见少年身影。
他果真走了？
我经历了很多次离别，这一次对我来讲，是喜悦大过怅然。至于还盼不盼望今后的相逢，我自己也不清楚。
如释重负的感觉是如此美好，哪吒没有与我打招呼就离开，是因为昨天连祝词都说了，那还有什么好讲的。
“小鲜，那我也收拾……”
满心轻松地要与小胖鱼辞别，天池里面咕噜噜冒出泡，我和鱼都是一惊。
水花翻涌，莲花被挤开。
袖子里的小藕像是感应到什么，它一路从我手臂爬到肩膀，指着那处，“嚯！”
睁圆眼一瞧，居然是一只快十米高的藕人！哪吒怎么还埋伏了一个大的在水里？总不能是他忘记了？
“呀！”
巨大的藕人发出咆哮般的粗犷吼声，在水中一扭，莲叶被层层波浪打得颤抖不已。
大藕哼哧哼哧爬上岸，朝着我走来，我一口气抽起，准备腾云跑路。
“呀。”
小藕揪着我的耳垂，阻止了我地逃跑。
没察觉到压迫感，虽然十米真的很庞大，可仔细一瞧，大藕格外憨厚。
只见大藕抬起一节节的双臂，忽的变出六条手臂，我像是看唱戏那般面露惊疑。这是要乱拳打死老师傅？
“嚯！”
大藕的六条手臂中生出嫩芽，催生出了莲梗与花叶，它忽然飞至半空。大大的身体格外得灵活，生出来的莲花也小巧得多。
我仰头望着稀奇古怪的一幕，只见一朵小莲花飘落下来，竟是软软贴在了我的嘴巴上。
清风一吹，莲花便如春雨似的纷纷落下，给了我满眸花色。
怎么也没想到，大藕居然是哪吒留下来耍浪漫的。
一种谢幕的既视感。
我和哪吒虽然是冤家的开始，结局却也算不错了，至少我不会像李天王那样，还要被惦记着寻仇。
置身花雨中，莲香萦绕，我捧住一朵莲花，舒心地笑了笑。
短暂如梦的花雨消失后，大藕也分解崩塌，成为了一堆可食用莲藕与莲蓬。
这可观的数量，足够我吃一年。
我得承认，这几秒，我被哪吒狠狠地感动到了。
感动结束，拿出我的乾坤袋去装莲藕，赚大发了，这就是大方老板给的遣散费。 .w.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