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巴 第六十一章 一个有尾巴的少年
得到哪吒的金砖保证后, 我再次与孙悟空出发。一路上因为有敖丙的龙之护佑，这么些年在东海漂泊，都没有遇上极端天气。
想当年我去南海找观音菩萨, 遇到的暴风雨可是能弄死人的。
这么一看，抱大腿的好处又显现出来, 如今抱猴子的大腿，也快实现了。
以后就能更加愉快地躺平，平时不用麻烦大家什么, 只要危机时刻拉一把就行。
如此想着，我坐在船上情不自禁地笑出来。划着船的孙悟空狐疑地瞧着我，“笑啥？”
我嘿嘿地摇着头：“小石头, 今天天气也很好啊, 多晴朗。”
“是哦，小龟高兴俺也高兴。”
“那换过来讲, 小石头开心，我也开心！”
然后我和孙悟空在小船上又哈哈大笑。
“俺看见陆地了！上岸！”
抬手挡着阳光眺望, 只见远处一条起伏的线条, 依稀能看到山峰的样子。孙悟空激动地踏在船舷上，指着远处。
划船到傍晚, 我们总算到了码头，这里看着是城镇的海口，与海接壤的镇子格外热闹, 看得出捕鱼这方面挺发达的。
此地已近南部瞻洲的范围，风土人情又有些许不同，但我和孙悟空已经很适应。
赶新鲜地在码头逛了圈，买了好些东西，整理好乾坤袋后, 我俩去找客栈投宿。若是没店子，去民家借住或者蹲破房烂屋也行。
对于孙悟空的模样，可能经常出海的人，见过大风大浪，一些渔民摊贩并没觉得稀奇畏惧。
猴子紧了紧腰带，学着一些过往人的姿态到处窜。我在后面慢悠悠地跟着。忽的，孙悟空与一少年撞上，那人有些发呆，竟是没防备地跌倒在地。
我快步上前，和孙悟空一块将人给扶起。
不过猴子嘴上哼唧，笑着拍拍人家的衣襟，弹掉灰尘，“小哥你怎么回事啊，走路要看路！”
虽说对方确实在发呆，但如果猴子不这么乱蹦，也是不会将人撞得人仰马翻的。
被扶着的清秀少年张了张嘴，先是看看孙悟空，又瞧瞧我，然后低着头，面带羞涩地跑走了。
孙悟空看着溜走的人，念叨着：“是个痴儿吗？怎么都不说话的。”
“不过我总觉得他有些面善，好像见过一样。”回想着那个少年的琥珀色眼眸，我又对上孙悟空的眼睛。
很像啊，这双眼睛。
不过一个是人样，一个是半人半猴样。
这件撞人小事，孙悟空转头就忘。我也不再想着，拉着猴儿去吃吃逛逛。
凡人地界总是这般热闹，其实路上也有看到妖市，地方小妖和土地公都说挺好玩。不过也有一定危险，毕竟都是没什么约束的妖魔。虽说有点好奇，还是不要冒险。
我天赋全点在防御，孙悟空又还没有学本事，所以别自找麻烦了。
夜里，我们住在临河而建的客栈，还能看到河里的画舫，柔软轻绵的女音合着丝竹管弦声在河岸徘徊。
孙悟空一开始坐在窗户上，听得还挺有劲，过得半柱香，总是那几句，就像催眠曲了。
猴子困了，从窗户爬到自己房里去打盹。我则继续小酌几杯，赏月听曲。
“打死他！”
“小白脸敢勾引老子女人！”
“上次也是你鬼鬼祟祟在我家门口看我妹妹吧！呸，下贱胚子，没钱没势，还想勾引我家妹妹！”
“这贱种荤素不忌的，我老母六十多，他也去勾搭！”
断断续续的，晚风送来清爽的同时，还带着一些不入耳地谩骂之声。
我往楼下一看，不由得愣住。
今日被孙悟空撞到的少年从河道跑过，后面跟着一群持棍的大汉。他们的步伐沉重急促，少年身姿轻盈，却由于受伤，也跑不远了。
地上有血迹滴落，我一路望过去，衣衫破烂的少年已经跌坐在墙角喘气，那群人将他给围住。
我凝眸细看，发现少年的衣摆后面鼓起，居然是一条藏在衣衫里的尾巴。
那尾巴毛茸茸，有我三根手指那么粗，像是什么动物？
又观察一会儿，原来这少年不是人。他化形虽然很成功，但尾巴在逃跑中没能彻底藏好。可那些追着他打的人，似乎还没发现自己追的是个妖怪。
如果再这么打下去，要么是小妖没有反抗，他们被打死，要么是小妖一不做二不休，拼死挣扎，杀了全部人。
话说这条尾巴，和孙悟空的尾巴好像啊，是猴妖么？
思考几秒，我还是决定出面化解这场干戈，也是为自己积功德。
“弟弟，原来你在这啊，害得姐姐好找。”
在众人要准备群殴时，我已出现在他们身后，用一副焦急的样子跑过去。
其中一壮硕的男人看我一眼，许是因为是女子，脸上那凶狠劲缓和了，只道：“姑娘，你说这野小子是你弟弟？”
“不可能！这小子去年还在我家墙头看我妹，我好几次没抓着，他哪里有姐姐！”
我脸上带着笑，客气道：“前阵子刚认的，怪我管教不严，耽误各位大哥了。来来，一点小心意，还请网开一面。”
嘴上说着，我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钱发出去，这些人看直了眼，连看我的表情也变得客气恭敬起来。
将手上的家伙收了，带头的壮汉说道：“姑娘客气了，既然是你弟弟，你也赔了礼，我们这就收手。就是请姑娘的弟弟，以后莫要在我们家附近偷偷摸摸地接触女眷，这谁也觉得遭不住啊。”
“好说，我会教导他的。”
有钱以后，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就是最方便的。不枉费我曾经那么攒。
人群散去，靠墙坐着的少年满脸青紫，右眼还肿起一个大包。
少年琥珀色的眼眸有着红血丝，像是浸了血，没有白天见着时那么无害，周身笼罩着一层阴霾。
我既然救了他，也不会把伤患丢在这，正所谓救人救到底。
走到他身旁，我轻声问：“眼睛还看得清吗？别害怕，我不会打你的，我可是来帮忙的。”
看到我凑近了，他面上的冷厉与警戒消失一点。少年张张嘴，喉咙中发出嘶哑难辨的音节，却是一句话都说不清。
这模样看着倒像个哑巴，是天生的，还是后天的，就不得而知。
先前孙悟空撞到这少年时，他也没说话。
破冰从自己开始，我又轻声细语地说：“你是妖怪吧，我看出来啦，你的尾巴没藏好。”
他慌得连被打肿成一条缝的右眼都瞪大了几分，连忙将自己的尾巴塞裤兜里去，还用衣摆挡住。
“没关系啊，我也是妖怪，乌龟精。”
“……”小哑巴傻住。
我嘿嘿一笑，变回乌龟的样子，然后又切换回来。
小哑巴愣怔地望着我，到了这一步，他对我的警惕已经完全没有了。他的面上又浮起一抹红晕，只是不太明显，毕竟脸像猪头那样肿起。
我又耐心等了几秒，他像是怕我嫌弃那般，赶忙拉扯着衣袍，然后扶墙站起。
整理衣衫后，他双手比划，又对着我拱手作揖，“啊、啊——”
“不用客气。”看他一身脏污，我便说：“我们去医馆吧，瞧瞧你的伤，然后我送你回去？”
“啊、呃哦、啊！”
想要说话，又是发出嘶哑的气声，像是猴子叫。最终他红着脸放弃发声，只是努力点头。
我带着人去找医馆，此处的大夫像是认识他，摇着头调侃道，“又是你啊，没钱可不治。”
听起来像是经常被打一样，我把钱放在柜台上，大夫看我一眼，好奇道：“姑娘，你是他什么人？”
“阿姐。”我坚定地说道。
在医馆待了半个多时辰，处理完小哑巴的伤势，又拎了几包药，大夫也关门了。
夜已深，和来时不一样，街上很多店铺都关了门。
我以为小哑巴有地方住，发现是我想多了，他所谓的家就是城边上荒废的寺庙。
石阶上满是青苔，看着摇摇欲坠的建筑像是七八十岁的老大爷，我担心风一吹，就散架了。
不过走进去以后，就发现收拾得还挺干净。就连里面破了一半脸的佛祖塑像也擦得光亮，一处蜘蛛网都没有。
他把稍微好一点的蒲团放在面前，指着比划，我却说道：“既然把你送回来了，我就走了。”
“啊、啊！”
一把揪住我的腰带，察觉自己失态，小哑巴又慌忙松手，手足无措地望着我。
“还有事吗？我其实是路过这里，明天就要走了。”
“呜……”
他喉咙里溢出一声呜咽，像是舍不得。用这种鼻青脸肿的样子望着我，那双眼睛又格外像孙悟空，这让我很难狠下心拒绝。
看起来是乞求我多留几天，我想了想，说道：“我得回去和小石头商量下。不过你的嗓子是怎么回事呢？天生的，还是后天创伤？”
能听，却不能说，我倾向于后者。
果然，小哑巴着急地飞快比划，又在地上写写画画，我连猜带蒙，在这磕磕绊绊地交流中，总算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是一只猕猴妖怪，一出生就是孤儿，不知父母是谁。
因缘巧合下，撞见别的妖精修炼化形。自己也琢磨了很多年学会一点化形术，但无人指点，还是差点火候，一紧张就会露出尾巴。
虽然学法术有天赋，终究势单力薄，不少妖怪想拿他妖丹，吃他猴脑。而他的嗓子，就是在一次妖魔地捕猎中受伤，然后落下了后遗症。
小哑巴从山里跑出来，混入凡人的城镇。在这里虽然也会被排挤欺负，但比和一群妖怪争夺要好很多。
只是他在人堆里待久了，越来越想要一个家，想要家人。不管是当他的爹娘兄弟姐妹还是妻子，都可以，他不挑。
只是想要一份牵绊。
正因为这种极端缺爱的心态，导致他与很多心善的女眷走得近，结果就被一群男人围攻，说他勾引家中女眷。
小哑巴不是想要勾引女人，只是因为女人对他释放的善意更多，更温柔。他太容易被吸引，忍不住想要去靠近，就算天天被揍，也甘之如饴。
看着他这么费力地辩解，我深感赞同，点头说道：“是啊是啊，温柔就是最大的必杀技。”
我不也被温柔的敖丙给晃过心神。
听到我这么赞成，小哑巴笑着歪头，他望着我的眼神清澈又柔软，亮闪闪的好似在看什么稀罕物。
和孙悟空的眼睛真得像。
他本来还在央求我留下，但现在也不这般请求了。
已经清楚我无法长久留下来，也因为有孙悟空的存在，他似乎也不好意思跟着我，看起来还挺顾忌对方。
小哑巴问我叫什么，终于能够装逼的我，邪魅一笑，“我叫龟傲天。”
小哑巴崇拜地点点头，写下自己的称呼毛毛，一个过于可爱的名字。
这个名字是以前一个老太太顺口叫的，那个老太太收养了他几年，后面就病逝了。老人家缠绵病榻之时，她的儿子烂赌，也不回来，都是毛毛伺候。
老太太刚去世，儿子就把家里的地契给输光了，毛毛又开始到处流浪。哪家要是有人对他好点，他就愿意上门去帮忙。
也曾有姑娘对他青睐有加，然而家里人嫌弃他一穷二白又是个哑巴，终究是有缘无分。
对于他来讲，没有本事和身份，是得不到爱的。所以，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找到情感上的栖身之所。
我听得心下惆怅，安慰他，说自己会留下来，给他治好喉咙。这样他的条件就会好很多，以后能讨门亲事。
这一次，我是真心想要帮他恢复嗓子，让孙悟空停留个把月，应该能行。
我跑回客栈，看到猴儿房间门的油灯还亮着，许是睡了又醒了。
刚走到廊道，就看见孙悟空蹲在门口，瞧见我了，嘴上咧开笑容。
看起来是在等我回来，走过去和他一块进房，我把晚上发生的事情与他讲了一遍。
孙悟空并不训我多管闲事，只是点头：“那就听你的，多住一阵也没什么。俺要帮什么忙吗？”
“不用，你开开心心、吃吃喝喝就好，我会搞定的。”
“那俺就不管啦。”
发觉没什么重大事情，孙悟空又打着哈欠走回房间门。这时，我独自坐在房间门，从乾坤袋里掏出金砖。
哪吒说他能感应到自己的法器，有事就敲金砖。这是我第一次准备召唤他，也不知道他忙不忙，多少有些紧张。
虽然他当时的表现像是一定会帮忙，但我还有些不好意思。搓搓手掌，将金砖放在桌面，我本着虔诚的心态，扣响三下。
三刻钟过去，无事发生。
联想到他很忙，事情多，有可能注意不到。我决定再试一次，再次苍蝇搓手，我又敲响三下。
这回很耐心地又等了一个多时辰，天也快亮了，连个苍蝇都没看见。我望着窗外逐渐变得朦胧的星月，等待实在是无聊，便开始数星星。
虽说我的耐心不错，但实在不确定对方听到求助没有。那我是自己去天庭找吗？
这么想着，我正要踏上窗户起飞，一抹红影乘着月色出现。
满眸的光辉流转，混天绫缠住我的视线，就像绑架了我的眼睛。
此时此刻，什么星星月亮都瞧不见了，只能看见比月辉还要璀璨的少年。
足尖往窗台一点，黑发红衣的哪吒灵巧跃入房间门，今天的耳饰是银链串珠，在他耳下晃出浅光。
“找我做什么？”
悦耳轻朗的少年声音唤回我的神智，我不由得星星眼：“哇，你来了。”
看到我这欣喜的样子，哪吒有些意外。
他目光一闪，面上带着几分异样，声音也变得低柔，吞吐说道：“唐小龟，你难不成是故意叫的？总、总不会是想我……”
“哪吒太子，真的有事求你！”
“……啧。” .w.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