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番外一
第六十八章
穆尚泽第一次听说叶柏念的名字, 是从他神经病父亲的口中。
他的神经病父亲摇头叹息，看似是在惋惜叶柏念，实际不过是又在思念他早夭的女儿:“破落户豪门就是破落户, 放着聪明漂亮的女儿不宠, 偏偏去宠一个蠢猪儿子，要是我女儿还在，要是她还在……”
穆尚泽懒得听穆父的指桑骂槐, 但他还是忍不住, 对穆父口中的叶柏念多了几分好奇。他很想知道, 这个能让神经病穆父都同情赞赏的叶柏念到底有多优秀。
他第一次见到叶柏念, 是在席家举办的慈善晚宴上。叶柏念以席煦天女朋友的身份，出席了这场宴会。
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当时的穆尚泽，脑海里第一时间冒出了这句话，有些粗鄙, 但十分贴切。
在大人眼里，他才初三, 是个小屁孩。但他可不是祝凯那样的铁憨憨，他什么都懂, 他也能看得出，席煦天并没有多爱叶柏念, 他更像是透过叶柏念在看另外一个人。
他不知怎么回事, 突然生出了调查席煦天的念头。
很快，他的确查到了一些东西。
席煦天在高中时期，有位白月光, 叫林璐薇。林璐薇给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捐了骨髓, 在这过程中, 因为手术纰漏, 死在了手术台上。
从此，席煦天封心锁爱，直到遇到了和林璐薇长相有几分相似的叶柏念，才动了追求她当替身的念头。
穆尚泽将这调查出的一切整理成档案，想要匿名寄给还在大学里读书的叶柏念。
可在他准备投递的当天，网上突然弹出的一条新闻牢牢吸引了他的视线——舞坛天后林璐薇宣布进军影视圈，直言要为恩师买一百套大house。
林璐薇，死而复生了。
穆尚泽震惊极了，他点开新闻头条，却发现所有人都在祝贺林璐薇转型，没有一个人质疑她当初“死亡”的事情。
他翻开林璐薇的浏览器百科，顺着年月日，和他手中调查出的资料进行比对，很快发现了不同。
本该在高二捐骨髓死亡的林璐薇，在百科资料的介绍里，她没有去给继妹捐骨髓，而是跟着一位姓名不详资料不详的舞蹈大佬深造。再后来，她一路奖项不断，在今年的国际舞蹈大赛上，秒杀一众国内外知名舞蹈家，成为了新晋舞坛天后。
穆尚泽发现端倪后，旁敲侧击地问了很多人。
然而，除了他以外，没有任何人记得林璐薇的“死亡”。
就连席煦天本人的印象都被篡改了，在他的记忆里，他在高中时期，没来得及向林璐薇告白，林璐薇就转学离开了。
等到后来，席煦天再度尝试联系林璐薇，却被对方冷脸相待。于是，从此林璐薇成了他心目中高不可攀的白月光。
穆尚泽第一次意识到，他所处的世界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操控。这只“手”稍稍有些稚嫩，在修改所有人记忆的过程中，不小心遗漏掉了他。
他默默收起了原本打算寄给叶柏念，揭发席煦天真面目的资料，他不想被人当成疯子。
……
穆尚泽没想到，这个世界会这么小，像是一切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他所在的高二（二）班又换了新的班主任，而他的新班主任，正是叶柏念。
他不知道叶柏念有什么魔力，能让一向和所有班主任都正面刚的刺头祝凯对她言听计从，甚至还主动维持纪律，希望她能有一个良好的上课环境。
作为祝凯的死对头，给祝凯添堵，是穆尚泽平日里最大的乐趣。
按照惯例，他现在应该拉着和他关系好的人，一起顶撞叶柏念，气得她哭着离开教室，以此来向祝凯宣战。
穆尚泽恶劣的念头，只在脑海中浮现出一瞬，又被他顷刻打消。
啧，他不想让叶柏念生气，更不想把她气哭。
两个男人之间的对决，随随便便牵扯进一个女孩子，这种做法，实在是太逊了！他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没想到，叶柏念倒是没想过要放过他，强派任务，让他当了语文课代表。另一个语文课代表，是傻逼祝凯（手动死亡微笑jpg.）。
他似乎成了叶柏念压制祝凯的工具人。
这种被人利用的感觉，他不太喜欢。
语文课下课后，穆尚泽还没来得及对这件事表示郁闷，同桌庄盈盈便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啊啊啊，同桌，我真的好喜欢叶老师呀。她帮了我两次呢！”
庄盈盈对他突然亲近的举动，令他的眉心本能一跳。
果不其然，他一抬头，接收到了来自后排祝凯和上官思的双重死亡视线。
祝凯瞪他是因为吃庄盈盈的醋，那上官思瞪他是为什么？
“今天早上，上官思找我的麻烦，叶老师在第一时间帮我了呢。不过，她这样，是不是很容易遭到上官思的记恨呀？”
庄盈盈同样接收到上官思的目光，她突然想到这一点，小脸变得煞白。
穆尚泽没接腔，心里却觉得叶柏念实在有些过于多管闲事了。
她难道不会为自己考虑一下吗？凭上官思的家世，开除她这样一个没人撑腰的小老师，简直不要太容易。
他向叶柏念透露了上官思的家世，她却并没有知难而退，只是对他说：“谢谢你，我的语文课代表。”
我的，语文课代表。
他从小到大，从来都没有和任何人建立过亲密关系。第一次听到叶柏念这样喊他，心头微微一颤。
后来，他发现，自己完全是杞人忧天。
叶柏念比他想象中要厉害得多，他面上不动声色，对叶柏念的崇拜，却一点儿都不比祝凯少。
这种崇拜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质的呢？
穆尚泽已经记不清了。
他只记得，游动队队友的家长对他咄咄逼人时，叶柏念将他护在身后，豪气冲天的对他说：“别怕，老师替你撑腰。”
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体会到，被人无理由偏袒的感觉。
他的心跳得好快，垂眸看着叶柏念的发顶，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如果能一直被她偏袒就好了，如果能成为她的偏爱就好了。
他好像有点喜欢叶柏念。
他喜欢叶柏念。
……
穆尚泽看到叶柏念朋友圈里官宣恋情的内容时，巨大的失落感将他瞬间笼罩。
可也只是瞬间罢了。
他很清楚，除了段斯衍，没人能配得上叶柏念。她站在高不可攀的峰顶，段斯衍是唯一一个，能勉强追赶上她脚步的人。
他整理好心情，再次投入了训练当中，顺利获得了参加奥运会的资格。
这个消息甚至都不需要穆尚泽本人大肆宣扬，祝凯这个大喇叭，只用了一天时间，就让所有的老同学们都知道了，他要代表国家队出战的消息。
穆尚泽离开前，特意回了一趟津海，敲响了对面那扇熟悉又陌生的门。
开门的人是段斯衍。
段斯衍一点儿都没有前两年咄咄逼人的模样，削薄的唇角挂着笑，邀请他进门：“尚泽，你来了，念念刚才还说，要我陪她一起去J国，看你的比赛现场。”
“尚泽！你怎么回来啦？我听祝凯说，你是明天的机票直飞奥运村吧？回来赶得上吗？”
叶柏念听到动静，也赶忙从卧室里出来。
穆尚泽看着穿着软萌款睡衣的叶柏念，哑然失笑：“叶老师，我来给您和段先生送门票。”
他都从少年长成了青年，叶柏念却一如多年前，他第一次在宴会上见到她的模样。
在飞往J国的航班上，他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里，叶柏念面对一团闪着金光的小东西，向它询问：“系统，你能帮我给穆辉编织梦境吗？”
画面一转，穆尚泽看到了午睡的穆父，对方突然从床上惊醒，被掉下来的花盆砸到了脑袋……
他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穆辉在他的腿受伤后，一直都没顾得上找他麻烦。根本不是他的运气好，而是叶柏念——她替他对穆辉进行了精神惩罚。
梦境闪回，他又看见了校门口，自尊心稀碎的自己向叶柏念吼出那句“你行你上”。
他恨不得冲上去，把那个幼稚鬼穆尚泽胖揍一顿。
可还没等他行动，航班落地，他清醒了过来。
奥运会的赛场上，穆尚泽凭借一己之力，狂揽三金。一夜之间，他火遍世界，无数采访和活动邀约纷至沓来。
他是所有人眼中当之无愧的游泳天才冠军，高二那年的选拔赛受伤，在无数人眼中，不过是成长道路上的一场“小挫折”。
只有他自己知道，叶柏念是将他拉扯出深渊的存在。
“游泳天才穆尚泽”本该死于他脆弱的自尊心，亦或者，死于□□武断的神经病穆辉。
叶柏念替他惩治了穆辉，又替他重塑了自尊。
……
穆尚泽接受了某知名电视台的人物专栏采访，主持人不免八卦起他的情感生活：“尚泽，粉丝们都知道，你在荣梧读书时，就是大家一致认定的校草。我能不能替粉丝们问一句，你当年的初恋是谁？”
台下起哄声一片。
他坦荡地笑了笑：“抱歉，这个我恐怕不能透露。”
主持人长长地哦了一声：“所以说，尚泽当年是有喜欢的人咯？那你不如说说，将来打算找个什么样的女朋友呢？打算按照初恋的类型找吗？”
穆尚泽摩挲着粉丝们托主持人转交给他的手写信，不由得再次想起，初三那年，他差点儿寄给叶柏念揭穿席煦天的信。
他笑着摇摇头：“当然不是，找女朋友，还是看缘分吧。”
找替身这种事，他恐怕一辈子都接受不了。
他对叶柏念的情愫，在很早以前就彻底终止了。
她永远是他的叶老师，是他的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