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莲，要去上学吗？”背着日光，大人僵着脸做出了笑容，“学校很有意思哦，能学到很多知识，和很多小朋友一起玩、一起睡觉。”
“上学，是什么？”结城莲做出了疑惑的表情，非常敷衍，然而大人并没有发现，或者说并不在意。
“上学，就是去一个地方学习，会有很多小朋友和你一起吃饭学习。”对于学校的描述只有车轱辘话的几句，就像是从宣传单页上偶然看到的几句广告词，不知道什么意思却洗脑般地记住了。
然而，结城莲的注意力并不在眼前这个陌生的大人身上，他只是看了看自己现在的抚养人。
老人并没有避开他的视线，只是安抚性对他笑了笑，什么话都没有说。
“好哦，莲想去上学。”结城莲打断了大人的絮絮叨叨，“莲想和小朋友一起玩。”
“太好了，那我们明天就走吧。”终于得到想要的答复的大人，迫不及待地说道。
“走，要去哪里？”结城莲问道。
“当然是离开这里。”大人的态度发生了转变，他不再装着笑脸，反而露出了不耐烦的样子。
“离开这里？可是莲不想离开这里。”结城莲慢悠悠地陈述道。
这似乎就是他们的目的，让他离开。
结城莲注意力又转向了陆陆续续出现的老人们身上，明明应该是农忙的时候，人们却不约而同据到了他们附近，大人们似乎非常关心他们的对话，不自觉地围了上来。
他们口中谈论着重复的日常，却常常前言不搭后语，随着距离的缩短，声音越来越小，然后在某一个时刻，戛然而止。
结城莲被他们包围了，抬头看去，往日和善的人们看不清面容，他们的身体遮住了外面的日光，时间仿佛静止，只有透过人群缝隙照进来的日光中有灰尘在跳舞。
“但是上学就是要离开这里，”大人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他重复着自己的要求，“莲不是说想去上学的吗？”
“……好吧。”沉默了一会儿，依然没有声音，于是结城莲点了点头，“我去上学。”
这样的回答仿佛按下了什么按键，一切恢复正常，不识字的老人们开始笑着说起学校很好，夸耀着学习的功能，也主动提出要为结城莲准备出门的行装，热热闹闹如日常一般。
“那我明天来接你。”大人说罢，便转身离开。
当人转身走掉时，阳光找到了他的脸上，结城莲突然想了起来，他好像是千代纱织的孙子，山中次郎。
离开村庄的早晨，几乎是所有人都出来送行，他们脸上的不舍真情实意，却只是说着分别的话语，他们絮絮叨叨，仿佛有无数的东西要顶住，重复着每一个孩子离开时的样子。
结城莲轻松的样子，像是每个进山的早晨，他并没有拿着什么行李只是背上了自己的挎包，与所有人告别，跟上了山中次郎的脚步。
轻松惬意，似乎随时都可以回来。
这是一个封闭的村庄，想要离开，必须翻过两座山，走过茂密的树林，这里是交通无法到达的地方。
结城莲安安静静跟着山中次郎走在离开的道路上，在翻过第一座山头的时候，他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走累了的话我们休息一会儿。”山中次郎说道，同时也确实找了个地方坐下，“要吃什么东西吗？”
“嗯，我不饿。”结城莲回过头，向走过的路看去。
山中树木茂密，即使站在山顶也什么都看不到，能看到的只有交错的树枝，和被分割的天空，结城莲只不过是想看看而已。
那是他生活了六年的地方，他曾经觉得自己被困在了这里，却也离开得如此轻易。
今天会是月圆之夜，却也不需要他去跳舞了。
这么想着，结城莲从自己的挎包中拿出了从神乐铃上拆下的一颗铃铛，握住一甩，声音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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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小孩子一根糖，让他原地等待，然后大人孤身走掉的事情并不少。
结城莲听过，却也没想到自己要亲身经历。
从山头离开之后，他就陷入了困倦之中，是山中次郎背着他走了大段的路程，醒来时，他就坐上了拥挤的汽车，最后被带到了这座城市。
看着面前说着“乖乖等着，我一会儿就回来”的大人，结城莲只能吃着苹果糖点头称是。
包裹是山中次郎一直拿着的，结城莲并不知道里面会有什么，他知道走掉的大人不会回来，他被丢在了原地。但是山中次郎没有将他丢在山中，而是将他放到了这里，虽然看上去较为偏僻的路口，没有车来车往，却能听到不远处小孩子玩闹的声音。
苹果糖表面的糖浆十分甜腻，内里的苹果也酸的不忍再吃，结城莲打开了脚边的布袋，里面只有几件衣服，行叭。
要不，把自己送到警察局？
“他不会回来咯，你看天都要黑了，你被丢在这里了，哈哈。”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孩子的声音，结城莲收起自己的思绪，看向了声音的方向。
“我再等一会儿。”结城莲回答道，“他会来的。”
“他让你乖乖在这儿等着，可是他没说他要去做什么啊，你知道吧，这里离车站很近的，我看到他走喽，现在已经没有车会开过来了。”男孩笑着走近，眼中的恶意多得要溢了出来。
“？”结城莲震惊，结城莲大为不解，他在这里站了起码有好几个小时了，这个小孩子就一直这么看着吗？这是有多无聊。震惊盖过了他对男孩言语中恶意的感触。
“那你就这么等着吧，天黑了，会被妖怪吃掉的哦。”小男孩露出了让人不太喜欢的笑容，转身离开。在路的另一边是一对看上去是夫妻的男女，在夕阳下，三个人手牵手走掉了。
“主公，要离开吗？”当天色昏暗、路灯亮起，青年出现在孩子的身后。
“嗯。”结城莲丢掉了没有糖浆层的苹果，把手伸向了成年人，“长谷部，站累了。”
“那您饿了吗？”压切长谷部弯腰抱起了结城莲，顺便拿上了所谓的包裹。
“也没有，你呢？”结城莲感受了一下，确实没有饥饿感。
虽然在路上大半的时间都是昏昏欲睡的，结城莲也是醒来吃过东西的，不是山中次郎提供的硬邦邦的面食，而是压切长谷部准备好的新鲜吃食。
“在下进食并不是必须的。”压切长谷部回答道。
“我都不认识这里，怎么办呢？”结城莲脸压在了压切长谷部的肩上，“要不长谷部决定好了，不管去哪里都可以。”反正没钱。
“结城莲，您就这样将选择权交予给我了吗？”压切长谷部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
“对啊，长谷部决定就好了嘛，长谷部对我很好嘛。”不过为什么要叫自己全名啊，结城莲后知后觉地想道。
“那在下必不能辜负主的信任。”压切长谷部郑重说道。
“不要这么严肃啦。”结城莲突然觉得自己仿佛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放轻松、放轻松，实在不行我们可以看星星吖。”
现在的温度并不低，就算是露天睡着也不会着凉。
“长谷部，”结城莲突然立了起来，“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您是指什么？”压切长谷部的声音不变，只是腾出手辅助了结城莲的身体。
“啊，记不起来了。”结城莲又趴了下去，“好烦，明明也没有生病，为什么这几天又困记性也不好。”
“山中次郎和您吃的一样的事物，并没有给您下药，关于这一点我已经检查过了。”因为结城莲突如其来的困倦期，他是真的怀疑过会不会被卖到哪里去，所以被下了药。但是并没有，山中次郎是真的只是丢掉了结城莲而已。
“嗯呢。”结城莲应声道。
“需要帮助吗，少年？”浑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结城莲突然想起来了自己忘记的事情，是压切长谷部，困意一下跑光。
“我们要回去了哦，大叔。”结城莲转过身，试探性地回复道。
“可是你们在这里等了很久了吧，天都黑了哟。”前面的人招招手，示意他们跟上。
对方能够看到压切长谷部，结城莲由此确定。
只不过你们都这么闲的吗？个个都这么喜欢看别人在路边站几个小时？结城莲不由得有些恍惚。
在走神间，压切长谷部倒是主动跟了上去，三人走到了一间空的公寓。
虽然走路平稳，结城莲依然被唤起了睡意。
“你们先在此休息，我们明天再见面吧。”男人看上去大大咧咧，但是健硕的身材倒是解释了他如此脾气的理由。
“谢谢你。”结城莲环顾四周，打了个哈欠。
这比他所想象的环境要好得多，只不过这也带出来了更奇怪的问题。
这个能看到压切长谷部的男人为什么要收留他呢？
这一晚，结城莲没有拒绝压切长谷部的守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