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8 章
凝视着那尊恐怖的雕像,玛利亚想起了自己的前半生。 想起她失去了一切的童年，绝望中加入灭世教派的青少年时期。 她曾在成长过程中放弃人性只为获得力量和地位，却在成为灭世教派圣女,诞下神的化身时选择逃离。 为什么会这么做呢？ 玛利亚望向了尼斯霍格，即使过去十几年,她还能回忆起那时发生的一切。 作为灭世之龙的化身,尼斯霍格每天都要被灌注毁灭的力量,让他属于人类的人格崩解,彻底成为降临的容器。 他们几乎要成功了,可她却在成功前夕带着尼斯霍格逃跑了。 因为那个幼小的孩子用那样的眼神望着她，叫着她‘妈妈’。 她早已失去的感情在那一刻复苏，她重新感知到了人间的温度。 那不只是邪龙的化身,还是一个有着自己感情的人类，是她生命的延续啊！ “还记得我们逃跑的原因吗？”玛利亚抚摸着那尊栩栩如生的雕像问尼斯霍格。 “记得。”尼斯霍格说道,“妈妈说，希望我找到自己的人生。” “因此我带着你逃离了那里,即使我知道逃跑被发现后会生不如死,但我依旧相信,有些事是比生命更重要的。”玛利亚温柔的看着尼斯霍格，“因为你，我找到了比我生命更重要的目标。” “而现在，你也找到了比生命更重要的存在,我很欣慰。”玛利亚将那尊雕像递给了尼斯霍格，表情温柔却严肃,“既然如此，那就不惜一切的去实现那个目标，即使在过程中死去,也是值得的。” 尼斯霍格接过了玛利亚递过来的雕像，雕像入手的一瞬间，他感觉到冰冷而狂暴的力量从双手流向了体内，这让他变得强大，也更想要撕碎面前的一切。 尼斯霍格有一瞬间迷失在那样的力量中了，可最终他还是被内心的光所唤醒，眼神重新恢复了清明。 而随着力量源源不断的涌入尼斯霍格的体内，尼斯霍格手中的雕像逐渐减少，直到变成了挂饰大小后才不再缩小。 玛利亚一直注视着尼斯霍格，等到他恢复正常之后，找了一根链子将变小的雕像穿起来，戴在了尼斯霍格的脖子上：“加油啊，尼斯霍格。” “嗯。”尼斯霍格表情坚决的点头，“我会的。” 因为，那是他绝对不能失去的重要存在。 …… ………… ……………… 以利亚心情沉重的回到了住处，感觉自己整个神都不好了。 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答应尼斯霍格去送死，更想不明白记忆中的自己为什么愿意不惜一切代价带着艾米丽逃跑。 明明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毫无意义的挣扎，最后还会给自己带来不幸，为什么就不肯放弃呢？ 就像是人类面对强大的外界生物不肯放弃，制造出最强兵器一样。 说起来 ，他以前叫人造神兵啊，因为艾米丽说，自己还称不上是神，只是一个被造出来的兵器。 人类是笨蛋，他可不是，他绝对不会去和不可战胜的敌人战斗的。 以利亚想，当时答应尼斯霍格只是权宜之计，他可以今天直接跑路，让尼斯霍格找不到自己，这样就可以逃过一劫了。 以利亚躺在床上，看向了自己房间的书柜。 这座远离城市的房子并不是他成长的地方，他在教会内孕育诞生，在那里学习长大，直到两年前才搬到了这里。 可在他的认知里，这栋窄小而寒酸、仅仅只居住了两年的地方，却比他生活了十几年的教堂更像是他的家。 以利亚侧头看向了书柜，在第一次记忆消除前，那里本来放满了很多东西，有艾米丽爸爸的全套小说，有他们出去玩买的纪念品，有自己手工课的作业。 失去记忆之后，他又遇到了艾米丽，那里也缓缓的增加了一些东西，几本小说，一两个礼物。 可现在，那里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了。 以利亚盯着书柜看了一会，一骨碌翻身起床，打开自己的房门之后鬼鬼祟祟的看了看走廊，之后蹑手蹑脚的走出了房间，来到了地下室门口，悄咪咪的走了进去。 地下室里放的是他真正的‘食物’，大量的邪魔被封印存放在这里，在以利亚需要的时候用来补充能量。 以利亚偷偷地关上了地下室的门，身上伸出了七八根触须，开始胡吃海塞，争取把自己养肥一点。 狠狠的吃了好一会，以利亚忽然感觉到有人来到了地下室门外，他顿时紧张起来，狠狠的把触须中抓着的食物吃光，之后故作无辜的看向了门口。 门口站着的是教皇和伊菲列，两人都吃惊的看着偷吃的以利亚。 以利亚有点心虚，但想到自己又没被抓住现行，顿时挺挺胸虚张声势：“你们有什么事？” “来储存邪魔。”伊菲列向以利亚展示了一下她带着的箱子，“以利亚大人，您是饿了吗？” “没有，”以利亚故作镇定的回答，“我就是下来看看。” 教皇和伊菲列的目光在空了一大半的地下室内转了一圈，实实在是很难相信以利亚的话。 以利亚注意到了两人的目光，顿时恼羞成怒：“我只是饿了，下来吃点东西而已，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但是以利亚，”教皇温和的目光看向了以利亚，似乎穿透了他人类的外表，看进了灵魂一般，“你有什么烦恼吗？” 以利亚顿时一惊，结巴了起来：“没没没没什么啊！” 教皇没有说话，只是温和的看着以利亚，眼神温和可亲极了。 明明眼前的人没有训斥自己，实力也比他弱小，却有种他没有的力量，让以利亚有种被刺穿的感觉。 ……又是这种感觉。 以利亚忍不住转开了目光，感觉自己像是被柔和的力量击中了。 “没有烦恼 就好。” &ash;&ash; “??” 以利亚故作镇定的说，“不过你阻止我也没用。” “我在听。”教皇耐心的说。 “我朋友被一个强大的敌人抓走了，我要去救她。”以利亚解释，“我可能再也回不来了，提前给你说一下，你做好心理准备啊。” 以利亚一口气说完，他以为教皇会愤怒，毕竟他可是人类制造出来，为了对抗邪魔的兵器，可现在却有了自己的想法，还要主动去送死…… 虽然以利亚的大脑通常情况下是个摆设，可他也不是真正的笨蛋，他只是不在乎弱小的人类到底在想什么而已。 只要稍微动动脑子，这种事只要想想还是能明白的。 可教皇听完，只是露出了和过往一样平静的微笑：“这样啊。” 以利亚一呆：“你、你不生气吗？” “为什么生气？”教皇反问道，“我应该生气吗？” “我可是你们人类花了很大代价制造出来的人造神兵啊！”以利亚忍不住着急，“我就这么去送死，你们岂不是很亏？！” “你是这么想的啊。”教皇笑了笑，“的确，这么想的话，你说的很有道理。” “可是以利亚，当你诞生，拥有意识的那一刻起，你就不再是单纯的兵器了。”教皇说道，“或许教会内有很多人将你当做是神，当做是战无不胜的兵器，可是也有很多人只是将你当做了一个正在长大的孩子。” 以利亚忍不住嘟囔一 句：“我才不是小孩。” “?()?” 教皇用布满皱纹的手摸了摸以利亚的头，“要去面对不可战胜的敌人，是一件需要很大勇气的事。” 以利亚被夸的有点心虚，他没好意思说自己刚才还想直接跑路。 “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那么，我应该帮你最后一程。”教皇说，声音温和而坚决，“吸收我吧，以利亚，让我成为你的力量。” 以利亚一下子呆住了，他忍不住抬起头，看着这个照顾了自己很久的老人：“你开玩笑吧？” “当然不是。”教皇否认了以利亚，“我并没有开玩笑，既然要去战斗，当然要做好万全准备，不只是我，还有其他人，你都应该吸收转化为自己的力量。” 以利亚看着教皇平静而视死如归的表情，以利亚嘴唇颤抖起来。 教皇安慰道：“别难过，以利亚，我们并没有死去，只是成为你的力量，和你一起获得了永生而已。” 以利亚知道，这是教会中自己的狂信徒经常说的话。 他们自愿被自己吸收，成为自己的力量，以为这样就能和神明永远在一起。 可不是这样的啊！ 他吸收的力量会被用出去，根本没有和他一起永生，他……他并不是真正的神，他只是由人类创造出来的伪神而已啊！ 这一刻，以利亚想到了那些你自己面前充满感激与狂热，被自己彻底吸收的人类。 他确信，他不想要教皇成为其中一个。 最终，以利亚平静下来，他拒绝道：“……我不能。” 此刻，教皇终于有些惊讶了。 他看着以利亚，并未想到这个每一次都毫不犹豫吸收他人的神明，竟然会拒绝自己的要求。 “是的，我不能。”以利亚点点头，肯定了自己的说法，“我想要救人，并不是牺牲你们去救艾米丽，而是凭借我自己力量去帮助他。” 这一次，教皇久久的注视着以利亚，伸出手摸了摸以利亚头：“你……真的长大了。” “当然了。”以利亚挺挺胸，“我已经是大孩子了，靠自己力量去救自己的朋友！” “……如果你失败了呢？”教皇问到，“只是差一点力量，只要吸收我就能战胜敌人呢？你还是不打算吸收我的力量吗？” 差的何止是一点啊？ 以利亚腹诽，不过还是没敢说出自己要打谁，免得把这个年老的人类吓得直接嗝屁。 “没事的，”以利亚摆烂的回答，“打不过我会求饶的。” 反正到时候打不过就哭着求艾米丽帮自己给老东西求情吧，艾米丽肯定不会拒绝的！ 她可是四天使结社的社长啊，帮帮社员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