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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背着猫猫的大鱼 伞有两把。 路也不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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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棠上一次感冒发烧, 还是在三年前。

当时舒妈妈哭得眼泪汪汪,安慰了一番病重的舒棠后,给她塞了一盒感冒药,就和舒爸爸一起下楼打麻将去了。

有点亲情, 但不多。

于是舒棠也就没有当一回事, 在家睡了一天一夜醒过来就全好了。

如果不是因为在海啸当中躲了一个下午, 舒棠也许发烧都不会有。

但是这一次似乎比从前的小感冒都要来得来势汹汹一点, 高烧伴随着嗓子痛、头脑昏沉齐齐上阵。

他们是凌晨的时候打上退烧针的。

人鱼的精神十分紧绷, 因为担心舒棠会死掉, 一直没有松开舒棠的手。

其实有点疼, 但是舒棠并没有抽回手。她一直安抚着人鱼, 等到人鱼确认她的体温慢慢降下来后, 那种草木皆兵的感觉才消失。

这条鱼放松了下来,等到医生都离开了, 这一层楼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人鱼就将她圈住,舒棠也就伴随着雨声再次陷入了睡眠。

也许是这一次靠在人鱼的怀里入睡, 她没有再做噩梦,因为药效的发作,睡得十分昏沉。

舒棠却不知道, 在她睡着后, 人鱼的庞大的精神体就锁定了这一整栋大楼。

这种领地意识极强的生物,必须要确保周围的安全。

人鱼通过精神体,听见了深夜这栋楼里面人们的对话。

在意识到了这是专门治病的地方后, 凶兽那种敌意渐渐消失了。

这只怪物就像是一块海绵,通过别人的只言片语,学习着这些词语的含义。

然而, 一个词频繁出现,让怪物认识到了一个概念:体温。

很快,人鱼意识到了一件事:

“他”的体温一直很低。

人鱼将注意力从精神体上收回,低头看了看自己苍白冰冷的手。

尤其是在这种下雨的天气里,人鱼的体温可能外面的冷空气还要低一些。

在舒棠今天发烧之前,人鱼从未意识到自己的体温对她的影响,甚至在每天夜里都会用鱼尾圈住她睡觉。

人鱼低头看着睡着的舒棠,想起了她高烧不退时自己将她紧紧抱着的样子,意识到自己可能做错了一些事。

人鱼苍白的唇紧抿。

有些无措地,下意识地凑过去想要蹭蹭她、朝着她嘶一嘶表示抱歉。

然而,在凑近她的那一刻,就立马僵在了原地。

“他”并没有继续和舒棠睡在一起,而是在角落里的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怪物动作迟缓地甩了甩自己冰冷的鱼尾:

“他”非常喜欢圈住她睡觉。

但是她好像不能承受这种低温。

这只冷血的动物,感觉到了一种浓重的失落。

……

舒棠退烧后睡了一会儿就醒过来了,她下意识地去摸人鱼的手,没有摸到。

她这下子彻底清醒了。

舒棠发现自己可能有一点小小的ptsd,所以现在当看不见人鱼的时候,下意识地就会有点紧张。

但是很快,在舒棠从床上坐起来后,她就立马找到了人鱼的所在。

“他”就在不远处。

床边的沙发对于体型很大的人鱼而言有些狭小。

舒棠不明白她睡着前人鱼还在床上,为什么一觉醒来“他”就在沙发上了。

于是舒棠穿着鞋子,刚刚准备下床的时候——

人鱼睁开了眼睛,正好对上了她的眼睛。

然后舒棠就被提溜回了床上,塞进了被窝里。

舒棠有点不明所以:“小玫瑰,你怎么不睡在床上?”

人鱼想起了她高烧不退的时候,自己还用体温让她“着凉”的事情,微微一顿。

于是舒棠就发现,人鱼看了看她,伸出那只苍白的大手,在空调的暖风前吹了一会儿。

舒棠有点不明所以,因为据她所知,人鱼是很讨厌空调的。

然而感觉到自己的手不再冷得像块冰了之后,“他”将手放在了她的额头上。

舒棠感受着人鱼和平常都不一样、有点温热的体温,愣了一会儿。

她抬头看着人鱼看上去面无表情的脸。

突然间明白了为什么。

舒棠能够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正在被小心翼翼地对待着。

——甚至是宠爱着。

这种感觉让她控制不住盯着人鱼看。

人鱼朝着她嘶了嘶。

大概是说自己体温低,所以不和她一起睡。

舒棠却伸手抓住了那只因为血液重新冷却而即将撤离的大手。

她把大手按在了额头上。

“小玫瑰,其实发烧的时候,体温太高了也需要降温的。”

“你见过降温贴么?你看,要不是你的体温像是降温贴一样,我退烧没有那么快的。”

人鱼安静了一会儿,仿佛在确认舒棠是不是在说假话。

舒棠干脆裹着自己的被子,挪到那个本来就有点狭小的沙发上。

舒棠说:“你看,只要我好好裹好被子,不会着凉的。”

她试图将人鱼鱼尾抱起来,圈住自己。

但是鱼尾一甩,就在她碰到之前将她圈住了,然后把被子压得严严实实。

“其实我挺喜欢这个温度的,虽然冬天有点冷,但是夏天的时候很凉快啊。”

她开始抱怨夏天的时候联邦的电费有多贵。是的,联邦因为资源紧缺,供电都非常节约,电费十分昂贵,舒棠晚上都不敢开一整夜的空调;而抱着“他”的鱼尾,一整个夏天能省下两千块的电费。

在她的声音里,那刚刚因为体温而冒出来的失落渐渐地消失了。

狭小的沙发到底是挤不下两个人。

于是人鱼将她连人带被子一起抱起,回到了那张大床上。

这间病房其实已经是最高规格了,病床并不是标准的床,而足足有两米长,但是其实还是小了,至少人鱼的鱼尾都不放不下。

于是他们两个人就盖着被子,听着窗外的雨声再次进入了睡眠。

……

海角疗养院只接待精神力相关的疾病,但是院内有几千人,又相对封闭,所以疗养院单独开辟了急诊科附近的一座楼,偶尔处理一些小病小痛也比较方便。

舒棠住院的地方就是这里。

这场小感冒虽然来势汹汹,但是好起来似乎也快。

在回到了温暖的环境里、休整一夜后,舒棠的体温已经恢复了正常。

本来,他们是凌晨赶到,舒棠打算听从医生的建议多住两天观察一下情况的,但是她只住了一夜就改变了主意。

第一天晚上,仍然是大雨。

因为白天睡得比较多,舒棠夜里没有睡着。

她越睡越精神,想起了自己没写完的试卷,开始陷入了凌晨的emo当中——因为发电站之行,她的复习计划推迟了两天。

她开始焦虑,甚至开始想要半夜去旁边的急诊科侦探一下敌情,看看苏茵他们复习得怎么样了。

然而正在舒棠进行复杂的心理斗争之时,她突然间感觉到一只冰凉的大手碰了碰一下她的额头。

现在大概是凌晨三点的样子。

她以为人鱼是睡梦中不小心碰到的。

——直到她发现人鱼重复试探温度的动作了好几次。

仿佛是确定她夜里没有再发烧后,人鱼安静了下来。

她悄悄睁开了眼睛,以为人鱼终于睡着了。

然而她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人鱼耳后的鳍仍然保持着翕张的姿态;黑暗里,偶尔“他”还会像是被什么动静吵到一般,微微蹙眉。

舒棠突然间想起来,这里上下三层楼都是人,脚步声、谈话声不绝于耳,对于人鱼而言,恐怕很难入睡;而且“他”还要时不时探探她的体温,岂不是一整个晚上都几乎没有睡觉?

她盯着人鱼的侧脸看了一会儿。

黑暗里,她悄悄伸出了手,捂住了人鱼的耳朵。

这只警觉的凶兽立马睁开了眼睛。

——感觉到是她后,慢慢地放松了下来。

甚至于还低下头来蹭了蹭她。

舒棠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没有松开手。

也许是她捂住耳朵起了效果,人鱼看上去放松了一些,慢慢地睡着了。

……

早上醒过来后,舒棠决定出院了。

她的小感冒并不严重,如果不是陈生叮嘱过医生的话,甚至连住院都不需要。估计就被几盒药打发回家了。

而他们两个人中间,显然人鱼受的伤比较严重一些,偏偏人鱼从抱着她去找陈生到现在,三十几个小时里,只睡了小小一会儿。

她有些不忍心。

于是一大早上,舒棠就和外面守着的老吴说了一声,在人鱼醒来前去了楼下。

如果是在发现人鱼的愈合能力之前,舒棠一定会趁着这个机会,拉着人鱼去做个全身的体检;但是现在舒棠有种直觉,也许这个秘密还是少一些人知道的比较好。

所以她并没有声张这件事。

而是在从自己的主治医师那里拿到药单后,在药房等待小护士拿感冒药的时候,又问小护士:“有没有外伤药?”

其实没有处方不能拿药。

但是陈生和上下都嘱咐过了。

于是小护士询问了一下,将止痛药,消炎药,绷带纱布还有消毒的药水都给她拿了一盒。

舒棠收拾了很大的一袋子的药,揣着病历上了楼,果然看见了人鱼。

其实人鱼在舒棠下床的时候就醒过来了。

毕竟这只很警觉的凶兽,是绝对不可能放心她一个人出去的。

于是人鱼一直跟在她的后面。

直到舒棠办好了“出院手续”,人鱼才回到了病房里。

果然,舒棠一推门,就说:“小玫瑰,我们回家吧。”

人鱼已经知道了出院手续是什么意思。

“他”漆黑的眸子盯着她,虽然一句话都没有说,但是舒棠立马就感觉到了不同寻常。

“他”看上去有些严肃,垂眸盯着她的眼神充满了审视,很是有点凶。

仿佛在问她:为什么要出院?

舒棠有点心虚,因为她的确是打着先斩后奏的主意。

——但是舒棠心里清楚,如果她不出院,可能接下来三天里人鱼都不会好好休息的。

偏偏,这一点她并不能直接和人鱼解释。

于是她顶着人鱼那极具压迫性的视线,硬生生地装作若无其事地进去收拾东西。

舒棠先是开始和人鱼科普:“感冒三四天就会自己好了。”

紧接着开始举例子小时候若干次发烧的经历。

最后举起了病历:“小玫瑰,你看,主治医师都说没问题。”

她开始感觉到背后被盯得发毛。

人鱼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她一定是觉得“他”很好骗才这么说的。

那个医生明明让她住两天的院再离开。

因为一直用精神体听着他们的对话,人鱼已经完全能够听懂很多的诊断了,医生明明说舒棠还有点“扁桃体发炎”。

所以此刻,人鱼知道,舒棠在撒谎。

她一定是因为别的理由才想要回去的。

可是舒棠不肯说。

“小玫瑰,真的是小毛病,我回去吃两天药就好了。”

人鱼却觉得她是个小骗子。

因为当她躺在“他”怀里浑身发热的时候,人鱼觉得她都要消失了。

这种惶恐和紧张,人鱼至今记得清清楚楚。

“他”很怕她会不小心死掉。

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

人鱼伸手,把她给提溜了过来。

然而,想要凶她,她还在感冒,是个病人;

想要训她,自己又除了嘶发不出别的音。

于是人鱼低头看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最后只能无可奈何地抿唇。

生闷气。

……

舒棠最后还是出院了,因为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带,回去的时候也仅仅是收拾了这两天的所有药。

舒棠以为人鱼是妥协了。

但是舒棠并不知道,人鱼学会了“迂回作战”。

人鱼已经记住了这条路,也记住了陈生这个人。只要舒棠再发烧,人鱼就会把她半夜提溜进这里打针。

只是要是到了那个时候,人鱼就没有那么好说话了。

回去的路上,舒棠能够感觉到“他”还在生气。

高大的怪物面无表情地走在她的前面,手里提着满满一大袋的药,虽然仍然是面无表情,但是每一个靠近“他”的人都能够感觉到那种暴躁的气息。

证据就是一路上早早就感觉到危险、立马逃得远远的路人。

而且因为沟通不畅,舒棠大概不知道,这只怪物还有一个生气的地方:

“他”认为舒棠在糊弄自己。

就像是舒棠经常骗“他”,比方说她告诉人鱼,别人看见“他”就跑是因为肯德基疯狂星期四。

“他”低头看着那个小骗子。

要是在一个月前,舒棠的胡言乱语还能轻松忽悠住人鱼,基本上就是她说什么,人鱼就认什么。她说太阳是扁的,人鱼也只会赞同地甩甩鱼尾。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人鱼能够听懂的话越来越多。

舒棠从前对人鱼说,她有一种很严重的疾病,叫做人床分离焦虑症,所以她必须每天在床上躺满12个小时。人鱼一开始被糊弄,将信将疑地将舒棠放回床上。后来才发现就是单纯的懒。

还有舒棠背不出书,一定是今天的天气/鱼肉/水温不合适,指挥得人鱼团团转。人鱼盯着舒棠玩一会儿沙子、看一会儿书的背影,还是没有拆穿这个小骗子。

诸如此类的糊弄,还有很多很多,人鱼并不觉得生气。

但是今天,人鱼突然间意识到,在这个小骗子的眼里,“他”大概是很笨拙、很好糊弄的。

人鱼想到这里,不知道为什么,抿紧了唇。

——似乎,在某种潜意识里,这只怪物希望自己在她的眼中,是可靠的、是强大的。

小骗子心虚地走在后面,揣着手手,一直在偷偷瞟着“他”。

这是一个天大的误会。

人鱼并不知道她隐瞒“他”是因为担心“他”睡不好觉。

舒棠也不知道人鱼是因为什么而生气。

两个人中间,还只有一个人长了嘴。

然而,走到了一半,舒棠就不走了。

她左顾右盼,找了个花坛坐下。

没有听见脚步声,走在前面的高大背影脚步一顿。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折返了回来。

人鱼低头盯着那只坐在花坛上的猫,看上去更加生气了。

结果就听见了她说:

“小玫瑰,你看要下雨了,我们俩只有一把伞。”

“我走不动了,你背着我回去好不好?”

她说这话的时候一直在偷偷看着人鱼的表情。

人鱼安静了一会儿,什么都没有说。

只是将塑料袋放在了地上。

舒棠顺利地趴在了人鱼的肩膀上。

她一只手在他们的头顶撑起了伞。

她的脑袋趴在人鱼的肩颈侧。

在对方准备站起来的时候,她立马示意人鱼把脑袋弯下来一点,让她抱住“他”的脖子这样不容易掉下来。

人鱼沉默了一会儿,大手托住了她的双腿。

——这样就不会掉下来了。

舒棠愣了一下。

对方的体温冰冷,像是一块冰块一般。

但是她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

她把脑袋搁在了人鱼的肩颈侧。

忍不住笑了起来。

呼吸有些痒,人鱼脚步一顿。

在大雨里。

她小声说:“小玫瑰,我好喜欢今天。”

这一声说得好小声。

被淹没在了雨幕中。

人鱼似乎听见了,又似乎没有听见。

只是脚步一顿,背着她朝着禁地走去。

嘴角似乎勾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她就安静地趴在了高大人鱼的背上,摇摇晃晃地撑着伞。

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她借口雨大无伞,路远难走。

然而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伞有两把。

路也不长。 .w.com 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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