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踏雪当然也清楚危险性，但既然林溪说一定要去。那么她选择相信，大小姐的选择。 女人的直觉很准的，她有种预感，让新太子顺利登基，一定会对国公府构成巨大威胁。在她这里，如果有什么比国公府的面子更重要，那只能是国公府的安危。 哪怕抛开这一切来看，她和皇家有仇，所谓的释怀，不过是为了朝局安定而不得不做的妥协。她一直没忘记被杀的家人。恨不得皇家的人死干净!若是国公爷能上位，那自然是很好。又或者小郡王当皇帝也行，到时候国公爷当辅政大臣。 不管是为了以前的家人，还是为了现在的家人。她都要郑重的感谢林溪。 陆焰看了踏雪一眼。 林溪这个丫鬟………不得不说，是个很有想法，也很敢去想的女人。关键还很聪明有魄力、 “或许需要更缜密的计划。”陆焰本来以为，她一直找不到机会动手，就会放弃想法。 林溪再次从对方手里，抽回了自己的手。“我已经计划很久了，你若是另有打算，我也不怪你。” 林溪走过去，从梳妆台的抽屉，拿出一个信封。 "这里有点钱，但不多，就一千两。我知道你自己也能过得很好，不需要很多钱。若是我死了，你不能像封烨的畜生爹一样，过了孝期立刻就娶，这我多没面子。至少……" 话音一顿，林溪郑重其事道： “至少要等孝期过了后，再过两年才能另娶，那就是不要等四年。" 陆焰看着她，不说话。 你说我要另娶，我娶谁呢? 陆焰习惯了一个人，在遇到林溪以前，在喜欢上这个人之前，从来没想过和一个女人分享生活，分享以后胜利成果。 心里全是不屑，觉得凭什么?任何一个人都没资格和他站在一起。 自然也没想过会喜欢上什么样的人，连隐约的轮廓都没有，在当时的他看来，这是个无聊的事。直到林溪的出现，才一点点涂满那些空白。 不是说他会喜欢什么样的人，而是他只会喜欢她。 他十分讨厌和别人建立亲密关系，如果不是她，那就算了。一直以来在他的世界，不分男女，不分动物和人。统共只有两类，有用和没有用。又或者精确到人，那就有三类，要杀， 不用杀，没必要杀。 陆焰常年戴着面具，面上温和有礼，但其实他厌恶这个世界的大多数，有时候还包括自己。 说了白，也不过是独独觉得她很好。说不出具体哪里好，但不管外貌、性格、又或者寻常人眼里的一些小缺点，都很合心意。 陆焰有时候甚至会想，是不是上天为了补偿从前的那些年，这才让他们在茫茫人海里相遇。所以他才没办法推开，更没法狠心的下杀手。 如果遭遇的种种都是为了能遇到林溪，他也不是不能释怀。从前他或许是个没有心的人，别人怎么样和他都没关系，但是现在，她长成了他的心。 会他变得不由自己，从开始的挣扎，到如今的乐在其中。 林溪：“你说话啊，不然的话……我做鬼都回来找你。毕竟你要这样，我做鬼都没面子，被其他的鬼笑话。" 别鬼会戳她脊梁骨，找了个薄情夫君。你都尸骨未寒，你夫君就娶了继室，还纳了几房美妾!连着清明烧纸都不带给你的! 她不许!她绝对不许! "好，我记住了。不过今天可以不去吗，改日我帮你杀了他。"话音一顿，陆焰双手抱于胸前，慎重地又说， "我总觉得蹊跷，这么关键的时候，沈重霄为什么要去白云寺。" ”改日是什么时候?一个月?半年?还是一年?"想了想，林溪又说： “是有点蹊跷，不过你不懂，只要是事关苏漾漾，那就一切都有可能。" 今日沈重霄和苏漾漾一起去城外的白云寺祈福。说是山上的白云寺比城里的玉云寺更灵验。 想也不用想，这自然是苏漾漾要求的，不然何以沈重霄会在此时离开京城。踏雪说那位苏医女，近来深居简出，连着医馆也不怎么去了。唯一一次公开露面，就是上次皇后的生辰。照这个样子来看，好像是身有不适。 但怎么可能是身有不适，毕竟她自己就是医女。那这么避着所有人，只有一个可能，她怀孕了。 她在没有成亲的情况下，身怀有孕。 林溪刚听说的时候，也很震惊…… 真的上一世很多地方都不同了，如果是以前那个高高在上，备受追捧的苏漾漾，绝对做不出未婚先孕的事。 原来造成人行 为的，不是性格卑劣，而是境遇的不同。依照情形来看，她已经坐稳了胎，也就是说至少怀孕三个月了。 孕妇要为了腹中孩子去寺里祈福，那想当然的，沈重霄要陪着自己心爱的人，还有未出世的孩子同去。 陆焰听完沉吟了片刻，居然被林溪说服了。 心想这样倒是有可能。 毕竟哪怕他再如何理智，若是林溪怀了他的孩子，让他陪着去寺庙上香祈福。他虽然不信鬼神，但大概还是可能去的…… 从前无法想象，现在能理解几分。毕竟有过切身体会，无数次挣扎、徘徊，最后选择遵从内心。 世间万物皆有迹可寻，唯有情字难以勘破。 不过他会去，那是因为他有信心能摆平，沈重霄自然不能和自己比。 毕竟他那么重的伤都能痊愈，林溪派人熬药给自己调理身体……两个人怎么也算有缘分了。而沈重霄现在已经是半个废人了，林溪杀了他一次，还想彻底把他给宰了。 这么想着，陆焰心里竟然有了几分释怀。夫人果然明里暗里，还是最在乎自己。 林溪长叹一口气： “我也知道很像陷阱，但只怕这次离开京城，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了。”刺杀一个皇帝，和刺杀一个刚上位的太子，这可是截然不同的概念和难度。陆焰： "如果情况不对，那我们就撤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其实他也清楚，不该陪着对方来，但清楚是一回事，做不做又是另一回事。 仔细想想，若是沈重霄一死，对他也大有益处。那周国皇帝就只有一个儿子了。 就那个废太子能成什么事，实际上就是世家贵族共同治理国家了。掌握权柄的人只要一多，那肯定会出问题。到时候打下周国便如同探囊取物一般。 林溪带着一群人出了府，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换了衣服。刺杀这种事她干多了，只是最近干的比较少，也不至于手生。 杀的少，但杀的质量比较高。比如萧闲，比如说端王……这都是杀的很划算。 她熟悉流程是应该的……怎么陆焰也一副从善如流的样子。就他蒙起脸的动作，既潇洒又顺手，完全没有迟疑停顿。 陆焰察觉到林溪一直盯着他遮住的半张脸，眨了下眼睛问：“你看我干什么?”"当然是你好看啊。"不 愧是她看重的人，就是与众不同。 单武捂住了额头，默默移开了视线。其实他们这群侍卫也早就发现姑爷有点………和想象中不同。 说好的身体不好，迎风咳血呢?说好的性格脾气温良呢?怎么越来越奇怪。 不过大小姐她都不以为意，就像此刻这般态度，既淡定又……欣慰?那他们这群手下自然也不好说什么。换一个角度想，大小姐这个的性子，选一个特别点的夫婿，好像也能说得通。 跟着大小姐做事，除了要本事好，还有就是要心大。因为这样对自己比较好。 林溪带了一共八个人。这些人虽然从前是舅父的手下，但是跟了她这么久，已经认了她为主。 首先执行她的命令。 大家最开始接到任务，林溪只说要刺杀一个比较麻烦的人，但具体是谁没说。 又阐明了此行的危险性，她也无法保证能全身而退。 这些人早有了心理准备，毕竟堂堂国公府的大小姐，总不能带他们这么声势壮大地去干掉一个无名小辈。 出发前得知目标是新太子，意外的同时，又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林溪拔出了剑。出发之前，还是很有必要动员骨气。 "诸位，我虽然偶尔不着调，但也不是个疯子。今日沈重霄非死不可，若是他不死，他日一定会颠覆国公府，杀尽府上的人，覆巢之下无完卵。若是如此，不如先下手为强，殊死一搏先杀了他!" 一众人纷纷拔出剑响应： “殊死一搏!”毕竟国公府覆灭，他们和他们的亲人，也没有活路。 大小姐虽然有时行事诡异，但杀过的人没有一个是无辜的。且从后面来种种看，幸好杀得早.… 陆焰："... 他既劝不住林溪，又劝不住这些以她马首之瞻的人。只能按下心里的那些狐疑。 林溪以前都是谋定而后动，只是看起来莽撞而已。但这次真的有种不管不顾豁出去的感觉。 就仿佛隔着一定要报的血海深仇。 再回想每一次林溪和沈重霄见面，无一不是火药味十足。仿佛那个男人，不是个单纯负心人。 陆焰百思不得其解，决定事情结束后再问她。 />虽然届时沈重霄大概已经是个死人，但该计较的还是要计较。他以前一直怀疑，倘若沈重霄没有认错人，没有火速的移情别恋，是不是成婚的就是他们…… 现在倒是知道了，绝对不会。 白云寺位于上腰，脚程快也要一个多时辰。 林溪半年前，借着落水戏耍了一众人，便躲在这里住了半个月。说是吃斋念佛为了舅父祈福，其实是漫山遍野的跑。 带着封烨今日下水摸鱼，明日上山打猎，顺带把附近都地形都摸清楚了。一切仿佛冥冥中注定。 苏漾漾是突然决定要来上香，官兵匆忙之下扫荡了附近的管道和山路，以免有歹人图谋不轨。 但这边的山连着山，起伏不断。除非有上万人马，花上几天时间寸寸搜索，否则就不能保证无虞。 没人敢放肆，是因为附近的山贼匪首，不想和朝廷为敌。毕竟平乱只需要一个人名，一个地名，不需要调查过程。 但显然是防不住林溪这样的歹人。她在心里告诉自己，苏漾漾能来这里，也许上天还是偏向她的。 也许这次运气比较好呢? 苏漾漾摸着肚子里的孩子。虽然还没有胎动，但她已经能感觉到生命诞生的喜悦。 有了这个孩子，他日在沈重霄登基后，她能被册封为皇后就多了一分保障。 通过种种迹象来看，她怀的这一胎十有八九是儿子。这会是沈重霄目前唯一的儿子，还是长子。 苏漾漾用丝巾擦了擦汗，其实她也不想来这里祈福。但这也没办法…… 不日前宛燕找到了她，说给萧闲在白云寺供奉了一盏长明灯。让她亲自去一趟，毕竟萧闲生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说只有看到她才能安心.. 苏漾漾非常烦躁，哪怕师兄从前帮了她再多，但他死后却给自己带来了源源不断的麻烦。就算有再多恩情也都一笔勾销了..她甚至有点厌恶那个男人。 宛燕说只要最近她肯抽空去一趟，那么以后再也不会找她。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那个女人虽然不讲理，但却十分重诺。 苏漾漾有些动心了，与其被对方缠着，时不时需要应付，不如这次依言去了，好彻底了结此事。 不说别的，对方也的确难缠。她也很怕那个疯女子在 信王面前胡说八道一番。说她从前和萧闲关系过密…. 虽然两个人真的没什么，就真的只是感情好了点，但是人言可畏。 苏漾漾一边想去，一边又觉得那个女人疯得那么厉害。不会想玉石俱焚，到时候对她不利吧。 既然不能不理，又不能不设防。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软磨硬泡，借着为腹中孩子祈福的借口，拉着沈重霄一起来了。 沈重霄出入都带着一大帮的人，自然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沈重霄架不住对方相求，只要一想到她身怀六甲便不忍心拒绝，也就同意了。同时对外只说为了父皇祈福。 两个人自然不用自己爬台阶。苏漾漾身怀六甲，沈重霄腿脚没那么方便，所以两个人都是让仆从用轿子抬上去的。 四个壮汉抬着轿子，稳稳当当，一点都不晃。只有坐在轿子里疲乏了，他们这才下来走两步。 左右也不赶时间，还可以看看周围的景色。树林一片葱绿盎然，苏漾漾看着也舒心，觉得这次没来错。 "快看，山下起火了!" 不知道谁叫了一声，苏漾漾定睛看去，果然见远处一片浓烟。可是近来秋高气爽，天气并不热又如何会起山火……她心里一惊，有些害怕了起来。 所有人原地戒备起来，盯着起火的山下。这里无论距离寺庙，还是山下，都有一段距离，刚好卡在不上不下的地方。 苏漾漾惊愕间退后了一步，下一秒林间有了动静。 一支箭破空而出，射中了她身边的人!她猛然叫出了声，一只手护住小腹，脚步慌乱地躲到了沈重霄身后， 沈重霄： "不要慌乱，我倒是要看看谁敢犯下刺杀太子这样诛九族的大罪!" 下面的动静，也惊动了白云寺的和尚。 小沙弥立刻去和怀月汇报，询问是否要派人去看看。 今日十分不凑巧，主持和另外几个辈分高的和尚都不在寺里。全被请去了宫里做法事。 近来周帝心神不宁，隔几日就要去请和尚做法事，一众僧侣也都习以为常。 /> 怀月登上钟楼，看了眼山下的滚滚浓烟，一脸淡然道： “哪怕起火了，也有人会处理，告诉所有弟子不许出去，怕是不用多久信王殿下就到了，做好祈福仪式准备。" "不会是信王殿下有事吧……那这祈福大典还能如期举行吗?"小沙弥战战兢兢地问。 怀月撵动着手里的佛珠，一派高僧的气定神闲： “我佛慈悲，当然能。”就算不祈福，那竟然肯定要有人驾鹤西去，要进行超度法事。他都做惯了，法事其实相差不多。 不过可以选的话，他还是不太想做国公府相关的法事。林溪这么生机勃勃的一个人，应该没事吧。 怀月这么淡定，其他的和尚见了有些愧疚，也都平静了下来。这群和尚纷纷打坐念经。 木鱼声和念经声，声声不断。外面的喧嚣和意外，都和这里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