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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18那种人 她想吻一吻这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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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楼的时候, 沈弗峥伸手给她。

“怕你摔了。”

钟弥本来想着就象征式搭一下他胳膊。

她是很矛盾的人,被彭东新为难,她毫无抗争精神, 卷了包袱就打道回府。

可面对沈弗峥, 潜意识明明也有危险提示告诉她不该向前, 但她仍有逆心,偏偏想证明自己是不怕的。

就比如此时,快要落到他腕骨上的手,向前一移,滑入他手心。

“那你要扶好我。”

室内楼梯陡窄,却不长,转过弯就能瞧见门口街道上灿烂的阳光。

钟弥与沈弗峥第一次牵手,一阶阶往下走,由暗至明。

她脚下谨慎,不敢出错。

好似由前辈领着初登场,因为是新手,越发想演出游刃有余的身段来,与之相配地接稳对方的戏。

出了小饭馆, 沈弗峥接到一通电话, 单手划屏接听, 另一手没松开钟弥。

甚至与电话里的人说话时,他也没有干晾着身边的小姑娘, 而是侧过来,轻轻垂眼看着钟弥, 分一些心与电话里的人沟通。

而钟弥趁着这近距离又无需出声的时刻,肆无忌惮仰头打量他,就是单纯欣赏男色的打量目光。

沈弗峥被她盯出嘴角弧度, 露一抹奉陪的笑。

钟弥有点怕跟他这样对视,又低下头,装作对他掌心好奇,专注研究,给他的视角里只留一个发顶。

他那通电话不长,很快结束,原本松松摊着任钟弥捏拨的手掌忽然平平抻开。

随即话声从钟弥头顶上方传来。

“你那回送我的小桃木无事牌只说能辟邪,命犯孤星,要怎么解?”

忽然提到先前她胡说八道的话,钟弥面上一灼,柔软的食指指腹顺着他干燥的手纹长长一划:“这个——比较难解,要慢慢解。”

“能解就好。”

他一本正经配合她的胡说八道梅开二度,“不然我担惊受怕死了。”

实在没忍住笑,钟弥将他的手用力一甩,发现这人比她还厉害:“你少胡说八道了。”

“我的小桃木无事牌你没扔啊?”

“怎么会扔。”

钟弥抿抿唇:“那又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那你得再送我一样。”

钟弥不解:“为什么?你嫌弃不贵重?”

他回答说:“因为我需要比较,别人送的东西再好,无法跟你送的东西比较贵重,我目前只有这一样贵重的东西,可你说它不贵重。”

钟弥忍笑望着他,细细琢磨,随后一歪头,拿眼梢觑着他说:“大、奸、商!”

“你都不付出,只想收礼物吗?”

她故意这么说。

话落,薄薄的眼梢皮肤倏然感到一小片稍有压力的温热。

沈弗峥掌心虚虚笼着她的侧脸,拇指指腹按在钟弥觑他的眼角,小幅度轻轻蹭着:“我怕拿出来的东西,你不肯要。”

这话似乎比他指温还烫人。

钟弥偏头想躲开,西斜日光猛然晃进她眼底,她眼睛眯了眯,心与视力仿佛一同陷入突如其来的模糊状态。

沈弗峥把她往身边拽了一步,借身高替她挡住强光。

钟弥静下来想,或许不是不肯要,而是她要不起。

她不愿在这种低落的情绪里辗转多留,便状若轻松问起他刚刚那通电话,好像是有人约他见面,或是公事,或是一些琐碎应酬。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原因,他刚刚在电话里说往后推半个小时。

钟弥本来想说,如果你有事你就先去忙。

沈弗峥说:“先送你回学校,晚上来接你一块吃饭?”

钟弥不知道他原来是这样安排的,仗着那一点心头热意,找事一样地企图扣莫须有罪名:“是不是你待会儿要见的人,我不能见啊?”

沈弗峥说不是,还真坦坦荡荡带上她,他说里头还有一个人,钟弥也见过的。

旁巍。

上了车,司机老林跟她打过招呼,喊一声钟小姐,随即启动车子,往一处闹中取静的酒店开去。

这家酒店挺有意思,进入挑高的大厅,穿过后现代风格回廊,最近搭了场地,有一场小型装置艺术的展览,立意还蛮高的,中西方文化交流。

旁边一条曲径通幽的细长走道,绿植掩映着入口,据说后面有一家店,专做西装。

地点偏到九曲回肠,没人领着,步行导航都进不来,开在这种地方的店,好像生怕被人找到,自然不追求门庭若市。

看完装置展,沈弗峥问她对那家西装店有没有兴趣,那店也有年头,从一个意大利布商手上接过来的,跟州市的宝缎坊有点像,一西一中,一个做男装一个做女装。

钟弥说去看看。

却在心里想,宝缎坊可不是什么会员制。

中国人讲究来者是客,VIP是老外喜欢划分客人的东西,就不说这种私人定制了,连各大奢牌也酷爱饥饿营销抬身价。

这会儿过去时间有点紧,那家老店光是袖扣可搭配的材质就有一百多种,布料更是丰富到能看得人眼花缭乱,两排古董成衣隔着玻璃讲述西装发展史,不亚于小型博物馆,草草看不完。

他问是待会儿见完人带她去看看,或者他现在找个经理过来带她去。

钟弥说:“等你带我去看。”

后面的一波三折钟弥不能预知,不然这会儿她就应下后者,跟着经理去参观西装店,也不会碰见不想看见的人。

两人往商务区走,钟弥回忆起他并不常穿西装,甚至她从没见过他穿西装,州市晚宴那次,他也只是穿了件稍挺括正式的衬衫。

唯一见过的他的西装,还是他送她去宝缎坊取旗袍那次,她淋了雨,拿他的西装往自己身上穿。

钟弥问他:“你是老主顾吗?”

“谈不上,家里一个亲戚开的,每年总得去个一两趟,照顾人家生意。”

想到京郊那家园林一样的私房菜馆,钟弥失笑:“沈先生需要照顾的生意真多。”

这是调侃。

沈弗峥却笑着偏头,从容应和:“所以有时候会觉得很累,也觉得很没意思。”

钟弥嘴唇稍稍动了下,没发出任何声音。

只是看他。

他身上少见奔波感,以至于很难让人想到他累不累这种问题。

在无数拼命转的小齿轮面前,大齿轮拨动一格是否来之不易,物力维艰,似乎不在常人思考的范围内。

在人生是否有意思这一问题上,不同世界的两个人会缺乏共同语言,钟弥没办法轻飘飘接一两句话,装作很懂他的样子。

她本来就不懂。

视线收回室内,钟弥远远看见转角高高立着的瓷瓶那儿,走来两个男人,除了旁巍她认识,旁边那位殷勤跟旁巍说话的男人,钟弥也认识。

钟弥皱住眉。

她对这个圈子知之甚少,以至于旁巍会和彭东新认识,她不晓得该说情理之中还是意料之外。

甚至……沈弗峥跟彭东新认识吗?

一想到这个可能,钟弥立刻坐立难安,喉咙口仿佛有一股灼意在干烧,她握杯子,喝下一大口花茶,没能压下这股凭空生出的燥。

眼见他们要走过来了,钟弥仓促起身跟沈弗峥说:“我去趟洗手间。”

沈弗峥是什么反应她都没来得及看。

钟弥步子很快,走到稍远稍隐蔽的地方才回头观察,旁巍跟彭东新快走到沈弗峥面前时结束了对话,旁巍入座沈弗峥对面,看了桌面上的茶,招手喊服务生过来,问了两句,点了些什么。

而彭东新跟沈弗峥打了招呼。

钟弥对这人有几分了解,晓得这位彭少爷不是对谁都能有这份打躬作揖的姿态。

可沈弗峥对很多人都是这副不冷不热的态度,很难看出他待人的差异,甚至于他不认识不记得彭东新这个人,冲在旁巍面子上,他可能也会微微颔首应一下。

钟弥听不到他们的对话。

彭东新走了又回来,从一个女经理手上拿来一瓶酒,放在桌子,笑着说了两句话,再度离开。

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

钟弥越发心慌,她怕事情会弄得复杂,也不想沈弗峥这么快知道彭东新曾经逼她就范的那些糟烂事。

他如何反应都不好。

他如果替她撑腰做主,会让她在这段还没明晰的暧昧感情里陷入更大的被动,但如果他不作任何反应,她的心情估计也轻松不到哪里去。

一时头疼,胡思乱想了许许多多。

她权衡不出来什么最优解。

可能离开太久,这时手机响动,沈弗峥打过来问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酒店的淡淡香氛此刻叫人头晕,钟弥靠着冰冷的墙,心头忽生本能一样的退意。

她嘴唇嗫嗫出声只喊了他名字,却没有准备好下文:“沈弗峥……”

听筒里还有旁巍的声音,正讲到什么地产政策,说那块地皮现在限高,估计不好处理。

沈弗峥似乎只在听她说话,听出不对劲,可能是起身了,旁巍的声音便消失。

“怎么了?要我现在去找你吗?”

明明不是面对面,钟弥还是稚气地摇了摇头:“不用——”

“我没事的,就是……”她顿半天,似逃避又似胡言乱语,“我好像……有点困了,很困,我想睡觉。”

他在那头低低笑了声:“怎么跟个小宝宝一样,吃饱了就要睡。”

钟弥耳根发烫,本想顺话说回学校了。

沈弗峥先说:“我在这儿有间房,你去前台让人带你去楼上休息,等我处理完手头上的事,就去找你,去吧。”

要去他的房间?

钟弥忽的神经绷紧,说话都支吾起来:“不用了,你的房间我——”

沈弗峥轻笑,打断她,他说:“弥弥,别紧张,不用怕啊,我不是那种人。”

什么哪种人?她有说吗?钟弥更加手足无措了,好像只有恭敬不如从命这个选项。

“那我去休息一下。”

沈弗峥说的是他在这里有间房,却没告诉钟弥这是比平层豪宅还阔的大套间,夸张到什么程度?会客厅旁边还有一间会议室。

里面十几张椅子,连投影仪都有。

机子看着怪先进,极简风的按键她弄不明白,大幅的光影数次变幻,机械声很复古,像胶片电影更迭放映,一时不知道是在投影,还是在录像。

她先是在投影前用手指比了一会老鹰和兔子,很快就觉得无聊。

看见旁边搁置了一台唱片机,她试着去放歌,居然是《何日君再来》,她大学用这首伴奏编过舞,参加比赛还拿过非常好的名次,听到旋律,四肢就像肌肉复苏一样自然而然舒展起来。

乐声慵懒,舞姿也微醺一般。

一曲毕,肌肉也稍稍有点酸,跳舞这么多年,其实她挺喜欢这种韧带骨肉被抻开的感觉,但她坐中央的转椅,上半身趴桌上,盯着前方投影孔眼里投射出的光,却开心不起来。

如果没有彭东新,她现在应该剧院跳舞。

落在她身上的光,不该是酒店套房里投影仪照出来的。

越想越气,钟弥把眼前的光想成恶势力唾弃。

“垃圾!去死吧!”

跟沈弗峥说困了是借口,但一个人在套房参观完,钟弥还真哈欠连天地生出困意。

高层落地窗外已经能远眺到天边的赤金晚霞。

钟弥掏手机拍了一张风景照,在窗边又站了一会儿,实在撑不住了才躺到长沙发上,眼皮越来越沉,很快睡去。

透过整面玻璃,昼夜接驳的光影变化,分分秒秒,一寸一寸在室内完成交替。

钟弥熟睡着,干净眼皮上微暖的霞晖渐渐褪色失温,京市夜晚的霾蓝,在一声细小的嘀响里,被一层淡黄的室内灯光覆上。

钟弥没听见。

再往前,开门的动静她也没听见。

她很久没有不做梦地睡上几个小时了,以至于被人轻轻喊醒时,她睁开眼看见陌生的夜晚,人都懵住了。

可能是怕太亮,扰到她,只有玄关那的灯开着。

“弥弥。”沈弗峥喊她,见她慢慢抬眼皮,抬五分落三分地适应着,说,“你睡很久了。”

钟弥朝后撑了一下胳膊,半坐起来。

“几点了。”

她想去摸手机,还没摸到,沈弗峥先回答了:“快八点了。”

“我睡了这么久吗?”

她往自己脸上抹了一把,沈弗峥的手代替她的手,贴上来,光线昏昏,他看着她,声音也有种夜话一样缱绻意味。

“嗯,最近很累吗?”

无可与人说的心事太多,算一种累吗?

钟弥没法跟他说。

因为眼前这个男人也是她的心事之一。

他肩膀很宽,伸手贴她脸颊的姿态,像敞开怀抱一样,或许是还没醒,她心底生出一种渴望,想将自己的身体嵌进去,体会一下或是虚无的安全感。

不甚明亮的余光将他好看的五官轮廓镀得很深邃,平直的唇线也漂亮,钟弥久不说话,却鬼迷心窍一样,不自禁朝前靠去。

她想吻一吻这夜晚。

距离已经近到她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偏偏心头一怯,她想退回原位置,可来不及了,后脑勺忽的被一只宽大手掌按住,向前一送,断她退路。

男人的唇贴上来,触感温热,钟弥眼瞳稍稍一睁大,周身一紧,落在沙发上的五指,抓过绒面纹路,紧紧蜷缩,如被飓风扫过的一朵皱花。

好在沈弗峥没有深入,只是吻了吻她。

唇瓣分离寸许,那只大手从她后脑滑向纤细脖子,掌控着距离,钟弥仍然没有退缩机会。

可她脸颊发热,只好低垂眉眼。

小小的声音,像温过的低度酒,又或者像香薰蜡烛里的一点暖光,有种微醺的烘热。

“你不是说,你不是那种人吗?”

她脸颊边被抱枕睡出一道红痕,沈弗峥抬手抚上去蹭了蹭。

他说抱歉。

“我以为我不是。但在你面前,收到一点提示,我好像就会变成那种人。” .w.com 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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